船说—”
连震云地眼神儿落到了柳条儿上。 话声不自禁一顿。他怔怔看着手中那微带枯黄|色地柳条儿。仿佛那一夜细雨中她束发地草绳。仿佛那一日大雪中拂他面地枯枝。他恍惚中看到漫天大雪里。那个明知无望。却仍是一步一步向暖亭走去地自己……
“大当家……大当家……”那妇人地呼唤声将他从恍惚中唤醒。连震云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那妇人。“大当家。你方才说什么?”
连震云凝视着那妇人迷惑地脸。慢慢道:“河道上还差十四万七千三百两银子。陈大人若是急用。我可以先借给——”
那妇人笑着道:“大当家放心。妾身手上要调银子还是有地。只是怕无处补上——妇人家平日里看看帐也罢了。若是自己单起做生意还真是个难事。仍是走私货这一块看着容易些。到底大当家免了妾身地船费。路上也不用妾身操心。”说话间。听得大门外鼓乐齐奏。“新娘子出轿——开盒——”
连震云看着那妇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对悄然走到他身后地连大河说道:“去查查,齐三爷带她出门那两月去了些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
天色已渐晚,宾客散了些去,齐粟娘眼见得时辰快到,齐强要回新房了,便叮嘱了丫头和喜婆几句,打算回府衙。沈月枝听得她的声音,掀开头盖,拉着她手半晌说不出话来,“对不住—”
齐粟娘心头一酸一痛,勉强着笑道:“原是哥哥对不住嫂子,我也知他那性子——嫂子好歹看在他有几分诚心——”
沈月枝含着泪,“你放心。我当初逃出来时就没想过还能再嫁人,你哥哥对我已是——我明白的。”慢慢吸了口气,凝视齐粟娘,“我知道你惦记齐家的香火,我既是嫁了给他,他那府里的人我自然容得下——你放心。”
齐粟娘心中愈发难受,“我知道嫂子是个心软的,只是哥哥那府里人多,嫂子别委屈了自己。”
沈月枝苦笑着摇了摇头,“左右不过是过日子罢了,既是都嫁了他,各自退一步罢,也免得他烦心。”重重握了握齐粟娘的手,转头唤了丫头,“绵绵,替我送送姑奶奶。”
齐粟娘回了府衙后宅,她推开内室地门,借着妆台上的烛光,看到陈演身着吉服,倚在床头闭目休息,便轻轻关了门,走了过去。她嗅到淡
气,微微一笑,轻手轻脚给陈演解着吉服上的衣纽将吉服解了开来。陈演一动,微微睁眼,齐粟娘柔声道:“累着你了,把衣裳脱了再睡罢。”
陈演笑着抱住齐粟娘,拉她坐在身边,“哪里就累着我了。只是要替齐强哥挡酒,实在不是我能干的,好在李二当家是海量,今日让我逃了。方才我不过是靠着醒醒酒罢了。”他慢慢抚着齐粟娘的脸,“还是太瘦,今日人多,我也没暇看着你用饭,和我说说,晚上吃了些什么。”
齐粟娘依在陈演怀中,“吃得不少,嫂子身边那个叫绵绵的丫头,送了个攒盒子给我,四果四菜,一盏热牛||乳|。你不是和我说过,海棠果和石斟滋阴补气,我全吃了。”
陈演笑着点了点头,端详着齐粟娘的神色,“齐强哥的亲事总算办了,你也放了心,这几日看着你似有些累,神色也不太好,今天倒是满脸地笑。我今日和河标千总崔大人说了,过几日请他过府。我没替你找到亲生父母,你又不记得十岁前的事儿,除了我和齐强哥,只有他也算是你的兄弟亲人了。”
齐粟娘含泪笑道:“我开先没想太多,这几日齐强哥和我说了些,小崔哥他是八爷的门下,和连大当家结了大仇。你原本两边都不太想近,都是因为我——”
陈演摇了摇头,“我是扬州府台,总不能放着他们不管,我地上任多少也是因为任内人命案太多,考评不佳,便是花钱打点也没保得住官位。也是我运气好,待我上任时他们正杀过了劲,都在歇气,崔大人应是不想把你卷进来,没再和漕上的人硬抗,只抓一些盐枭开刀。后来连震云看着太子风头不大好,开始留退路,两边缓了起来。我才能安安生生做这太平府台。”
齐粟娘搂着他的脖颈道:“上回我不该生你地气,你只是怕我见了十四爷,没法子推托替他办差,连大当家那样的利害人,连官兵都敢杀,哪里又会放过我?”陈演微微笑着,“齐强哥有天瑞堂的股,如今都到了你手上,我料着就瞒不住了……”
齐粟娘卟哧笑了出来,“陈大哥如今说谎都不眨眼儿了,当初你和我说一句话都脸红……真不该让你走官道的……”
陈演哈哈大笑,反手摘了吉冠,脱了衣裳,甩了靴子抱住齐粟娘向床上一倒,“困了,抱着老婆睡觉。这回天瑞堂的大夫可真罗嗦,非要等足三个月才能行房……”
齐粟娘身上地二色金衫儿和拱珠兰裙子皱成了一团,她咯咯笑着,“你一身的汗,又是酒气,我可不和你搅在一块。你等着,我叫枝儿给你打热水,你洗个澡,也解乏。”
陈演一脸不乐意地被齐粟娘拖了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让齐粟娘给他宽衣,待得枝儿安置好澡桶注了热水,在汤板上放了毛巾香皂,陈演坐在热腾腾地水中自已擦洗。
齐粟娘见得陈演不肯叫她劳累擦背,便笑着从床头枕箱里取了两个帐本,走到澡桶边道:“陈大哥,你也知道上回哥哥带我出去,是为着照看各处的生意,喏,你看,这是咱们家地进项……”
陈演抹了把脸上的水气,不在意地笑道:“我们家地钱都是你管,你心里有数就成,爱怎么样花都随你。
”说话间,神色不自禁地黯然,转眼又掩住,叹了口气,道:“粟娘,明日我就写信给王大叔,催他早先帮我们挑一个好孩子,无父无母的,过继给你做儿子。我若是……”话到半路,却又顿住,转过头来,怔怔看着齐粟娘。
陈演慢慢从水中起身,伸手抚摸齐粟娘的脸,满眼地犹豫不舍,到得最后,重重坐回桶里,带起一片水响,含糊道:“要不,我辞官回……”仍是顿住,久久不能出声。
齐粟娘虽不太明白他话中含义,却心中不安,连忙指着帐本道:“陈大哥,我们家一年的进项可不少,有个十四五万的……”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得“碰”地一声水响,水花乱溅,陈演扑到澡桶边,一把抢过齐粟娘手中的帐册,一面乱翻一面叫道:“十四五万?是银子,还是铜钱?!”
齐粟娘忍着笑,柔声道:“自然是银子,过十日就能来一批五万两,咱们家过日子用不了这么些钱,你若是有用的地方,直管拿去——”
陈演又惊又喜,乐得合不拢嘴,一面小心翼翼把半个字没看着,已被他弄得湿透的帐册还给齐粟娘,“收好,赶紧收好。”一边抓着齐粟娘的手大笑:“粟娘,我正为银子发——”突地面色一变,惑道:“粟娘,因着开先以为你不过帮齐强哥看看帐,每年九十月和各处的商人接洽一二,虽是九爷那边地生意,我也没有多问。如今咱们家一年能进这么些银子,若是他那边的生意不实在,你……咱们平平安安就好,不贪他这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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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府台衙门的周先生
粟娘听得陈演问起钱的来处,连忙道:“你放心,你是这生意有能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哥哥他会让我卷进去么进项确是不小,一则这生意每年往来皆是三四百万两,我也要小心盯着,总要花些银钱办事。过几日便要雇两个精明老练的师爷帮我看帐。二则,也是哥哥给些钱让我花罢了。你放心,我不会明着做那些违律的事,免得连累——”
陈演摇头道:“我哪里是怕你连累我,我怕的是你到时候逃不了,若不是齐强哥开口,我断不肯让你去碰这些爷的银钱。总不是好路数便是干净钱,互相下狠手时也能编出个理由说它是赃银。皇上又不是神仙,他总要怀疑的。曹大人吃的不就是这个亏
齐粟娘慢慢点头,“你说得是……”
陈演看了齐粟娘一眼,脸上的笑慢慢收了,从她手上拿回帐册,将沾湿了帐面轻轻揭了开来,一页一页翻着,“这几日河工上有个大窟窿,想是被你打听到了,方来和我说银钱的事儿……我虽是防了又防,你的耳报神也太灵……七夕那小子,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向枝儿献殷勤,我就知道他抗不住你问……”
齐粟娘咯咯笑着,也不敢把周襄天捅了出来,“只是咱们这样填帐,若是将来这位河台大人事发了,叫人察觉,你要如何解说?”
“以往每回儿的银子,我何时直接填过帐。不过是该塞的都塞足了,叫他们少伸手。这时节,皇上正是疑人的时候,赵世显这样的保驾忠臣,别说皇上会睁只眼闭只眼,那些爷们也不会去动他。”陈演一边低头看帐,一边叹了口气,“赵世显敢这样贪墨,必是帐面上都做好了,他在山东时兼管河道,这上头的事儿是玩熟了的,他圣眷正好,我便是一分银子没到手,也告不倒他。 我让周师爷顺着河道衙门里的帐面做些假帐,慢慢填进去吧,被贪墨的必不止我这一处,但必是处处都顺着他的帐面作假帐。只要他自己压住了阵脚,便是皇上派人来查,也是看不出地。再者,说到底,也不是我们贪墨。”苦笑道:“他必也是看着扬州富庶,我又兼领扬州府府台,才一口吞了十四万两,不怕我弄不到银钱填亏空,总归上上下下都不能有一个干净的。”
齐粟娘见陈演慢慢翻帐册,知晓他现下不容易骗过,她虽是让请来的师爷造了假帐,也怕他看出破绽,拉着他撒娇道:“这些事儿你瞒着不说,难不成我来问你,你也不告诉我了?”
陈演失笑,眼光离了帐册,转头吻着齐粟娘,“你来问头一回,我是断不说地,问第二回,我也是摇头的,问第三回,我心里就要害怕你恼我,问第四回,我就得担心晚上进不了房,问第五回——我好歹也得掐头去尾地说几句,向你交差。若是你还不满意,我就实在没办法了便是皇上的密旨,我也得老实告诉你不是也不管一身**的,抱住齐粟娘,大笑道:“好在外头的事,你从没这样问过我,否则我——”
齐粟娘笑得直喘气,顺手拿回帐册,推着陈演,“还不赶紧坐回去,小心着凉。看把我一身弄得。”陈演抓过澡巾子,快手快脚一阵乱搓,还没等齐粟娘把湿衣换完,他就从澡桶里爬了出来,胡乱穿上中衣长裤,随意罩了件茧绸长衫,丢了句,“前衙还有件事儿,我办完了就回来。”便匆匆去了。
齐粟娘自是疑惑,第二日齐强便带着沈月枝离了扬州,去了江宁,她忙乱了几日,方有闲儿从周助嘴里打听,陈演原来竟打算从扬州仓银中做帐,暗暗调一批银子去河道上,虽是开了头,却一直犹豫着没实在干。那晚上赶到前衙去便是停了这事。
齐粟娘惊得不轻。周襄天苦笑道:“地方官吏贪墨仓银地事儿原不少见。十个里头倒有五六个不显形儿。但风险也是极大。得上上下下打点明白。最要紧是开了头便结不了尾。事主儿想半路上抽身。非寻个替罪羊不可。否则被查到线头儿。拉出来地可不是一个人——”
齐粟娘怔怔发呆。陈演为官已久。自是日渐沾染了官场上地习气。学会这些手段也是常事。只是她从未想过陈演真能做出这些事儿来。更不要说寻个替罪羊。
周襄天看了看齐粟娘地脸色。叹道:“大人若是要行这事。寻到地替罪之人。也是罪有应得。只是他还在犹豫——”慢慢道:“这些事儿从来不能天衣无缝。总会被人瞧出破绽。虽说官官相护。不怕叫上头知晓。却也让人得了把柄。互相牵制。大人平日里在河道上地行事已是招人忌怨——现在这时节。正是乱地时候。宜静不宜动。但河工又等不得。在下也不得不瞒着大人与夫人商量一二。”
齐粟娘知晓周襄天说得实在。勉强一笑。“先生放心。这笔银子我与哥哥商量。总能筹措出来。”
周襄天看了齐粟娘一眼。“齐三爷走得急了些。大人没来得及问。只问了我一些江南齐记二十一牙行地事儿。”
齐粟娘一惊。正要说话。周襄天犹豫着道。“这事儿不怕查帐。只是夫人细细思量着。来银子地法儿可会授人以柄———”
齐粟娘琢磨着周襄天的话,也不知他究竟知道些什么,慢慢含糊道:“哥哥和我是兄妹,他都让着我呢——一条绳上地蚂蚱,逼急了我,他也讨不到好。
”
周襄天慢慢点头,“既是如此,也不需让大人为这些事儿烦心,在下知晓何回话。再者,夫人的话
总是信的。”
不几日,齐粟娘写信到杭州、苏州两地牙行,催他们早早将余下十万银两调至扬州府牙行。
“大当家,夫人命比儿将两万两的银票送到小的这儿了。”连大河低声禀告,“小地打听到,齐府扬州别院里住进来两个人,都是绍兴那边鼎鼎大名的管帐师爷,平日里都是向夫人呈报事务。小的估着,齐三爷在江南七省开地二十一处牙行,怕是交到夫人手上了。”
连震云喝了口茶,慢慢点了点头,“也难怪她手上调得到银子,上家货源不用愁,直接送到京城牙行,连下家也不用找。”
连大河看了看他的脸色,“夫人托大当家办事,不说咱们惯常收地运费,各处地例钱,便是押货地人都免了。私盐更不用说。便是遇上风浪破船,大当家也不会让夫人少赚一分。这样稳赚不赔,几年下去,夫人的本钱越来越足,府台大人怕是再不用在河银上费心思,也不用冒险弹骇河官,或是挪动仓银……”
连震云沉默半晌,将茶盅放到桌上,“我料着他不会真动仓银地……万一闹大了,就算不会连累她,一旦家产被抄,她多半不会去连累齐三爷。留着她一个孤零零无亲无财的妇人,府台大人不论是流放还是死,都安心不了。”长长叹了口气,“照旧盯着罢……我能等……”
连大河连忙点头应了,连震云转颜笑道:“大船地事儿办完了爷呢?埂子街沈凤官那里去了
连大河苦笑道:“大当家厚爱,大船已经是喜疯了,满扬州城寻宅子成亲,到如今还没定下来,看中了一处,却被几个来岁试的童生租下,现下空不出来,事儿要办完怕还得等上两月。二爷他——他嫌沈凤官不入夫人的眼,叫小的今日去退掉,听说了合饮园做烧饼林的女儿林珠娘的艳名,今儿一大早就去合饮园吃烧饼去了……”
连震云愕然失笑,让连大河退了出去,不多会,便听得外头脚步声响,李四勤推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书桌边,抓过连震云的茶盅喝了个底朝天,连震云笑道:“你为了讨好那林珠娘,吃了多少个烧饼,看把你渴成这样。”
李四勤一把抹去水渍,裂嘴道:“如今外头的粮价贵,官盐更贵,做出来地烧饼又糙又淡,太难吃了!俺吃了六个就挺不住了。俺们扬州城都这样了,其余地方怕是更不行。”说话间面带不乐,“俺如今也娇贵了,当年你刚到清河时,坛口还没建起来,漕司的人又狠不得天天吸俺们的血,俺们俩在闸上流血流汗,吃的是什么今想起来还~嘴。”
连震云微笑看着他,听着他自顾自地说话,“噶礼这老小子比当年清河漕司的人还贪财,俺在外头听着,不说江苏的松江府、淮安府、常州府,便是浙江那边都闹起穷民抢粮了。上年地旱灾虽也是难熬,若不是他把皇上截回的漕粮吞了大半,今年又加火耗添杂税的,哪里至于是这样。”
连震云靠在椅背上,“听说齐三去江宁就是去见这位督台大人,他和九阿哥可是姻亲。好在咱们孝敬的银子他已经收了,只要他贪财,我们也怕有人在他面前下钉子。”
李四勤摇头道:“俺看着,齐三去找他不是为了咱们的事,上头不正闹得厉害么,一会儿大阿哥也被圈了,一会儿八阿哥被锁了。你那日去和三阿哥地门人谈事,没见着。
她在咱们家吃饭的时候,听着十四爷被打了一顿,还差点被皇上给宰掉,吓得不行,饭也不吃,奔回去写请安信。听说和府台大人呈给皇上的请安折子一起,五百里加急送到京城里去地。”
连震云慢慢道:“咱们府台大人也是聪明得紧,各位爷门下的人他一个不见,十天一折子给皇上请安,噶礼还是半月一请安,他倒比噶礼还要忠心耿耿。”
李四勤晒道:“他在扬州府对着噶礼阳奉阴违地,当然得防着噶礼在皇上面前给他下钉子,他那个师爷也不是吃干饭的。再说,他和俺们可不一样,他大舅子是九爷地二管事,十三爷和他七八年的交情,来扬州还特意召了他伴游。他老婆是十四爷门下的奴婢,你不是说三阿哥肯定不中皇上的意么有什么好着急的。***,全天下的人都在绞尽脑汁猜皇上的心思,他的日子倒过得舒坦,只要想着他的破河道就成了,傻人就有傻福!”
连震云连连大笑,“你倒说人家有傻福看你的傻福也不小,我这里这位爷那位爷的门人来来去去,你见过几回?两湖、直隶、山东、常州各处的帮主派人过来托情拉人,你又管过么?你还有闲心挑三拣四,包了这个又包那个——去,和下头人说去,叫他们跟着齐三,看他到底在江宁做什么。”
李四勤老实站了起来,“他在扬州时见天儿向盐商府里奔,成了亲也不回京城,又奔着督台府里去了。扬州盐商有钱,噶礼是江南两省的地头蛇儿,再加上京城里的那些爷们,谁知道能整出什么事儿来——”
“他们不就趁着曹寅这会儿病休回京,皇上看不住他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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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京城卷
第一章 白杨林里的孩子们
州城中的盐商们,在废太子的风波中,纷纷闭门谢客与九爷府齐二管事书信来往外,他们的眼睛透过门缝远远地注视着小秦淮河畔,车水马龙的漕连府。
八大总商们偶尔相晤时,总是发出含糊的低笑,“听说上头的爷们给出的品级儿赶着向上窜,这会儿不说是候补,就是正缺儿,只要连震云点点头,就到手了。”
“毓庆宫的那位,这些年不知从河漕上捞了多少油水上去,上头的爷们哪一个不眼红?这会儿他倒了,他的钱柜子可不能让别人得去了。”
“连震云倒是个成事儿的,攒足了劲在散钱,河漕上上下下全打点到了。淮安那边杀得一个不留,又死守着扬州不出。那些爷们远在京城,便是想亮刀子下套子,也使不上劲儿。总督大人被连震云喂足了,抚台大人那是个硬颈刺头,至于咱们的府台大人——他可只看皇上的眼色儿——”
“咱们慢慢看戏罢,听说庚贴儿都送进去七八张了,都是各位爷门下的官宦千金。除了锦上添花的正室夫人,连震云也不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