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想废了谁就废了谁,想圈了谁就圈了谁,没有一点顾忌。全是因为后备军数量庞大,质量优良,老爷子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雍亲王,此时他只有弘时弘历弘昼这三个儿子,弘时还是个不着调的,净跟着他最大的政敌混。剩下这两个,他没了一个就只剩一个了,他自己也心疼。
不过他这两个儿子,倒都是教养好。即便是后世里被人说是荒唐王爷的弘昼,瞧着也是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模样——实则胤祈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弘历,哪个是弘昼。
两个小阿哥都是康熙五十年出生,生辰只差了不足三个月,从年岁上根本瞧不出哪个是四阿哥弘历,哪个又是五阿哥弘昼。
瞧模样,都是一样好相貌。左边儿的那个瞧着更清秀端正些,右边儿的那个却更像雍亲王一些,没有哪个模样疲赖的。
请安时都是说“拜见二十三叔”,也没有自我介绍。
胤祈抬头看向那拉氏,有些发愁。
那拉氏微笑温煦,道:“二十三弟,却是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胤祈道:“先时只听说四哥除了三阿哥外,还有一个四阿哥,一个五阿哥,却没见过。”
那拉氏便叫了两个小男孩过来,指着道:“这个穿蓝衣裳的,就是老四弘历,他身边儿这个,就是弘昼了。他俩一般高矮,长得却不大像,二十三弟多瞧瞧,也就分得出了。”
胤祈又看那两个小小少年,这是乾隆跟和亲王小时候了。
原来那个相貌更好,有点儿像女孩儿的,却是日后的乾隆皇帝了;而原本胤祈以为,该是弘历的那个,长得和雍亲王鼻子眼睛都肖似的,却是和亲王。
难道说做父亲的,不是应该更偏爱和自己长得像的孩子?胤祈有些不解,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他不过白想一回,便笑着对那两个小少年道:“早就听说四哥家的两个小侄儿都是聪明伶俐,只没得见,这回可见着了。”
照胤祈的想法,他并不想要和日后的皇帝太过接近,却也不想远着了。不远不近,才是个最好的距离。
日后的爵位,他也不求太高,一个贝子,或是一个奉恩辅国公,就足够他一辈子活得顺遂了。反倒是爵位高了,离皇帝近了,倒要担惊受怕。
所以他在见着弘历弘昼之前,就想过了。和弘历远点儿,和弘昼近些。这样也不算是站在四阿哥这边,也不算是远了他们。
更兼弘昼日后最擅长明哲保身,跟着他走,必然不会有什么大灾祸。
穿越到了这么一个时代,不能说是不幸,却也不是什么幸事。虽说是康雍乾盛世,可生在了皇家,单只这几年的九龙夺嫡就能要了人命。
胤祈如今的身份,也难让他有什么大志向,此时只想着好生活着就行。
边想着,胤祈便已经牵起了弘昼的手,笑道:“瞧着你们与我年纪也相差不多,可曾读过书了?”
说是叔叔,却比他们年纪还小,弘历弘昼自然也不怕胤祈,拿眼儿直盯着胤祈看。等胤祈牵起了弘昼的手,弘昼蓦地睁大了眼睛。又听问了他,弘昼倒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已经入了学了。哥哥如今读到了《大学》,我却笨些,还念《论语》。”
胤祈听了,不由得看了弘历一眼。弘历脸上是谦逊模样,却因为年纪小,眼睛里却自然是有些骄傲的。再看弘昼,脸上眼里,都平淡无波。胤祈心下暗叹,弘昼的明哲保身,从这时候可就开始了。也不知是大人教的,还是他自己悟的。
转过脸又看弘昼,胤祈笑道:“弘昼,咱们叔侄倒是能做个对子了。我也是学得慢呢。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如今还念着《三字经》。我倒是也想用工力,可怎么就是学不会。”
见两个孩子都不知道怎么答话,那拉氏忙道:“那是二十三弟年纪还小呢。四爷说过,你不是才入尚书房两个多月?中间还经了太后的大丧?日后用工力,定然是能学会的。”
胤祈点头道:“四嫂教诲得是,弟弟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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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几个人相互也就熟悉了。那拉氏还好,胤祈先时见过几次;弘历和弘昼,说是叔侄,可这当真是第一次见面。
好在小孩子好亲近,胤祈自己也是顶着个小孩子的皮,不多时三个人也就玩在一处了。
这玩,也是要讲究玩些什么的。胤祈身份所限,平素过的就不是一般小孩子的日子。如今又是在雍亲王府上,他是另外两个孩子的叔叔,自然也就不可能和弘历弘昼一道玩泥巴。
说了要玩,便见弘历取出了一副水晶棋子的围棋,说要跟叔叔手谈一局。
胤祈含笑看着他又取出一副榧木棋盘,然后温文而笑地坐在对面,心里暗暗郁闷。
弘历这究竟是想要显摆他自己,还是想要为难胤祈?
还好胤祈是会下围棋的,只不过是上辈子学的。棋力不说高,却也有信心不会输给一个七岁小孩儿。
按长幼辈分,是胤祈执黑先行,等真的落子了,胤祈才瞧出来,弘历也不过是只会个皮毛罢了。当下漫不经心地放上几子,专门下错几子,间或和弘昼说说话,却也不见败象。
弘历便有些着急了,额头见汗,脸上也没有了笑模样。两只眼睛只盯着棋盘,再顾不得旁的了。胤祈侧过头,用手掩着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却正瞧见一旁的弘昼看着弘历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似是轻蔑,似是愤懑,又似是畏惧。
胤祈微一愣,装作什么也没瞧见的模样,又转过头。
看来这弘昼,对他的兄长也不是真心敬服,此时心里还是有着别的想法呢。
说起来,弘历弘昼的出身都不高。弘历之母,娘家父亲不过是个正四品的闲差,钮祜禄氏进府的时候也就是个妾的名分,生了弘历,现下也只不过一个庶福晋,不入玉牒的,还是个奴婢;弘昼的娘,还不如钮祜禄氏,耿氏原是汉军旗的。
所以这两人,没的谁比谁高贵些。
可偏生弘历是哥哥,处处都压弘昼一头,弘昼心里,哪里就是甘愿的了?
胤祈带笑看着这两兄弟凑一处探讨怎么对付胤祈的棋,瞧着倒真是一对好兄弟。却只怕若是康熙不曾将弘历带进宫里养,雍正朝末年,还要一通争抢。
只是如今,弘昼想必并不甘心,就这么日日装模作样,难道就好受?
他想着,伸手扯了弘昼到身边,埋怨道:“你们兄弟两个却合着欺负我一个?我可不乐意了。弘昼,你来帮我!”
弘昼笑嘻嘻地走到胤祈身边,对弘历道:“四哥,这可不是弟弟我不帮你。二十三叔叫我了呢。”
一边瞧着的那拉氏笑道:“二十三弟却是和弘昼投了缘了。倒是不多见。来我们家的客人,大多都瞧着弘历更喜欢些。”
胤祈也不知那拉氏此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有心还是无意,只笑道:“嫂子,弘昼长得更像四哥呢,我瞧着就觉得亲近。”
那拉氏一怔,笑道:“这可是个新鲜话儿!平素我只听人抱怨,说四爷太严肃,不好亲近。又有人说他是个冷面王。怎么二十三弟却说,瞧着就觉得亲近?”
胤祈笑道:“嫂子,这我可就说不清了。许是四哥常年念佛的缘故?我也是怕他瞪着眼睛的模样,不过心里却不觉得如何畏惧,总觉得四哥内里,是有大善心的。”
那拉氏脸上有些回忆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道:“二十三弟是与佛有缘呢。”
这句话倒也是有些缘故的。当年对才出生的胤祈做出考评,说他“生来便是给尊长带福气,只自己却享不到这世间最大的福气”的那人,便是蒙古藏传佛教尊号哲布尊丹巴的活佛。那拉氏这样说,原也没错。
只是胤祈才说过四阿哥常年念佛,那拉氏便说胤祈与佛有缘,却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弘历终于落了子,胤祈过回身,一时间心里有些厌烦,也不耐烦和弘历继续耍花枪,便伸手落下一子,正拦腰断了弘历的大龙。
弘历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只盯着棋盘,也不说话。
一盘棋下来,胤祈也是瞧出了,弘历是个最要强的,输不得。这样性子,若是有人磨砺他一番,日后定然成就非凡。只怕是历史上的乾隆,就是少了磨砺,才学康熙而不成,反倒是给嘉庆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留下了种种祸根。
只不过胤祈却也没有做他磨刀石的心思,眼神转到了弘昼身上。
他正想着,做些白日梦,却瞧见那拉氏站了起来。转过脸,便见康熙走了进来,邢年扶着他手臂,身后跟着雍亲王。
胤祈心中一紧,他和那拉氏才说过话,不知道这话却是不是被康熙听去了。
他的那些话,说给那拉氏听,原本就是要让四阿哥知道的。这也算是讨好了未来的皇帝。
可这些话,若是被康熙听到了,却不知他会如何想了。
当年那句“为尊长带福气”,虽说让胤祈这几年被太后庇护着,日子过得也算舒坦,可也给他招来了不少祸端。
尊长,说起来兄长不也算是尊长?
眼见着康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胤祈心中有些惴惴。
给康熙请了安,众人又坐下,康熙也瞧见了那一盘棋,瞄了两眼,道:“哟,这边儿也下棋呢?这是谁和谁对弈呀?”
那拉氏笑道:“是二十三弟和弘历。小孩子闹着玩儿,皇上瞧着可还能入眼?”
康熙又瞧了几眼,道:“执黑的是胤祈吧?章法倒是有的,就是力道不够。弘历倒是杀伐决断,可惜算力却是不足,及不上胤祈。”
评了几句棋,康熙便不说话了,盯着棋盘,似是在想些什么。众人自然都不敢出声,一时间屋子里静得让人心里难安。
胤祈坐在康熙身边,垂着眼睛瞧着自己放置于膝上的手指,心里乱成一团。
过了半晌,忽听得康熙问道:“胤祈,朕却不记得教过你下棋。你却是从哪儿学的?朕瞧着,你棋力也不弱。且……算力甚强。”
胤祈心中一跳,忙笑道:“原是常常看父皇下棋,有时父皇打谱,胤祈也在一旁瞧着。后来自己又找了些书瞧,这才慢慢学起来的。不过是玩罢了。”
康熙看着他,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道:“是么?你倒是聪明。怪道朕怎么说,你棋风却有些肖似朕。”
只这两句话工力夫,胤祈就觉得汗湿重衣,浑身发冷。他垂着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是好,康熙虽说嘴里是夸奖的话,可胤祈哪能真以为他就是夸奖了。
又静默片刻,忽听得康熙道:“今日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回去了。邢年。”
邢年连忙上前,拿出块怀表,瞧了瞧,道:“皇上,快到未时了。”
康熙道:“摆驾,回行宫。”
第六章训斥
第六章训斥
回行宫的一路上都无话,康熙一张脸面无表情,胤祈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御辇的角落里,内心祈祷康熙忘记这里还有个他。
在燥雪堂里安置下,康熙吩咐了传膳,然后便盯着站在一边的胤祈瞧。只瞧得胤祈心中发毛,真不知是不是今日就要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
过了好一会儿,邢年终于带着人过来摆饭了。胤祈才松了口气,便听康熙道:“胤祈,今儿午膳你和朕一道用罢。”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胤祈连半碗饭都没有吃完,只觉得嗓子里堵着东西似的。他觉得那就是他的心了,提着堵在了喉咙里。
终于康熙也放下了饭碗,洗了手,又喝茶。胤祈想着康熙平素午休的习惯,这可该让他走了吧?
可康熙张了嘴,却只吩咐邢年着人收拾桌子,他自己朝着书房去了。
胤祈脚下稍稍慢了片刻,便听康熙道:“还不跟上!”
一步挨一步地走到了书房里,康熙上了炕,胤祈就站在他脚边。
康熙又用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眼神看着他,胤祈垂着头,这会儿却也淡定了。
他今年还不到五岁呢,康熙还能怎么处罚他?
圈禁?那听说过没有什么严重的理由就圈了五岁的小皇子的?
杀头?就更不可能了。康熙不是雍正,他胤祈也不是弘时。他既不想谋篡皇位,也就不会让康熙动了杀心。
杖责?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总归一句话,他还小呢,就算是打,也不会往死里打。胤祈是觉得,这么一个不安稳的时候,只要留着命就行。
于是,至多也就是失宠了。胤祈反倒正觉得称意。
和康熙离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这几年,若是他十分受宠,少不得要被那些个兄长们,侄儿们算计。
还不如太太平平地做个普通小阿哥,就像是二十,二十一,二十二那几个。反正身为皇子,总不会吃不饱穿不暖。至多是看些白眼罢了,胤祈还不畏惧。
想了一遍,胤祈心下稍安,也不像方才那样惊慌了。
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康熙一眼,却正对上了康熙看过来的眼光。胤祈顿时又垂下头。
只听康熙道:“胤祈,你可知,今日朕想要和你说些什么?”
胤祈道:“回父皇,胤祈驽钝,不知道。”
康熙竟是呵呵地笑了,声音却冷冽:“你不知道?朕瞧着啊,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怕是少得很呢!”
胤祈咽了口口水。康熙这话的意思,怕是觉得他揣测圣意了?
也是,康熙应当是听到了当时那拉氏和他说的话了,便觉得胤祈是从他日常行动间看出来,他有意传位给四阿哥,所以才会说什么觉得亲近四哥,觉得四哥有大善心的话。
只是康熙,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吗?面前站着的,从外表上来看,是个只有四岁多的小孩儿而已啊!他真以为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就有揣测圣意的能力吗?
当下胤祈就决定装傻,只带着疑惑道:“儿臣……儿臣不觉得自己知道许多……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儿臣不知道的,不敢说知道……”
康熙声音更加严厉,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会看棋谱?不知道你会读论语?昨晚上你在朕身边儿读书,你不是才读三字经么?”
一句话说出,胤祈听在耳中,只觉得像是晴天霹雳。他顿时张大了眼睛,张口结舌,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要不要说什么。
康熙怀疑他的,原来是这个!
胤祈看着康熙,康熙对他怒目而视。胤祈心中只有一句话:完了!
人非生而知之,反常即为妖。他怎么解释,自己从小在满蒙语言的环境中张大,陪着一个不认识汉字的老太太,身边都是些不识字的宫女,他却是怎么认得那么多字的。
总不能告诉康熙,我是个穿越者,我就是生而知之的那种人!
胤祈说不出话来,康熙看着他,怒笑道:“你就是这么欺瞒于朕的!”
即便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人了,康熙毕竟是天子。天子之怒,雷霆万钧。胤祈不由得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只听头顶康熙愤怒的声音道:“你就是这么欺瞒你的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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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浮现出自己种种下场,胤祈心中反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
被发现了又怎样?最糟不过就是个死。
他又不是没死过。上辈子死得足够惨了,这辈子再怎么着,也不会越过了上辈子去。
而且现在,也不是一定就要死的。就看他的言语工力夫了。
一股清明升上了脑中,胤祈叩了个头,道:“胤祈知错……胤祈不该……”
声音哽咽着,却语焉不详。总要知道康熙知道了多少,想到了多少,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康熙叹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人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却仍旧带着威严:“先前朕倒是没发现,你却真是聪明太过了!你才几岁?你就开始算计这些个!”
胤祈心中狐疑,这仿佛又是说他奉承雍亲王的事情了?他心思急转,他这时候倒是真不明白了,康熙究竟是为了什么发作他?
又听康熙道:“你是觉得,你的阿玛已经老了,护不住你了是不是?”
胤祈忙抬头,泪眼汪汪地道:“怎么会!胤祈从来没有这么觉得!”
康熙叹气,声音也和缓了些,道:“那你……你做什么从这么小就学着藏拙?你在朕面前,倒是真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若不是今日,朕倒?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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