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你刚才那顿打白挨了,你说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刚才还没有两百块就不要,宁可挨顿鞭子也要拿回去两百块。这会儿鞭子挨了,两百块也给你了,你又想不通了,要开始装清高,摆自尊,不要施舍。敢情你丫就是来作秀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又冷森森的说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陆振华的女儿。你错了,两百块钱买不走我今天所受到的耻辱,两百块钱买不走我的仇恨。我不会再要你的钱了,永远不会再要你的钱了。我恨你们每一个人,我轻视你们,我不会忘记今天的一切。我告诉你们我会报复的,我会笑着看你们每一个人哭。”演讲结束,陆依萍女士华丽退场,然后转身跑出了陆宅。
这话我耳熟,我看着那对J夫滛妇躺在我的床上抵死缠绵的时候,我也想要报复那房子里所有的人,可事实是,我被别人报复了。
随手抓了把雨伞,甩开我妈便追着依萍冲了出去。我也要作秀,我要装圣母,因为我知道她会遇见何书桓。
三个人的故事,此刻才真正开始。陆依萍你不是要通过抢走那个男人来报复我们全家吗?哼,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四章
我追着陆依萍出了陆宅,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跑起来依然跌跌撞撞。我几步追上去用手中的雨伞遮住她,算不得和颜悦色的说道:“打着伞回去吧,要不文姨看到你不但没把钱拿回去,反而搞得一身是伤,肯定哭的犀利哗啦,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母女也不用过了。”
她昂起头来对着我大笑:“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你懂得什么。你只知道今天做套旗袍,明天买个镯子。你哪里知道连饭都吃不上是什么滋味。我不要你来可怜我,你妈把我们母女逼上绝路,你又假惺惺的跑来装好人,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我毫不犹豫的挥手给了她一巴掌,她怎么知道我锦衣玉食,她怎么知道我养尊处优。我不过和她一样是陆振华众多儿女之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如果如萍如她所说那般是个大小姐,那么今日站在这里的又怎么会是我这个感情家庭统统失败的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心萍不也是众星捧月吗,可她也香消玉殒了啊。
依萍显然被我这一巴掌打得怒火中烧:“你打我,刚才在陆宅你还嫌我被打得不够惨,你现在还要来打我。”她越说越激动,伸手过来就把我往街上推,我那该死的高跟鞋在泥泞的地上一扭一滑,整个人就华丽丽的向马路上倒去。
此时身后正好疾驶而来一辆汽车,我哪里还来得及躲闪,整个人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显然依萍也慌了,伸手要来拉我,可是雨那么大什么都看不真切,她抓了个空自己也扑在地上。
我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又要穿越的时候,那辆汽车却在我跟前停了下来。一个军官打扮的男人把头伸出窗外冲着我大喊:“滚开。”
我也想滚开,可实在是滚不动。真想朝着丫大吼一声有种你就撞死我吧。没敢,怕真被撞死,只好自己往旁边挪。这时,后面上来个男人,扔了自行车冲过来,二话不说抱着我就闪到了路边。那辆汽车咆哮着急驰而去,溅起一大片水花全部浇在了依萍身上。
我抬眼看了看那男人,是何书桓没错。故作脸红低下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谢谢。”
“你们是遇到坏人了吗?”他许是看见依萍满身伤痕便又问道:“你们是被人抢劫了吗,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依萍低着头喃喃道:“我是被人抢了,抢得空空的,连我的自尊与骄傲都被抢走了。”
姑娘真不愧为琼瑶女主,无时无刻不在抒情,无时无刻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模样。你想让何书桓对着你说什么‘你的自尊你的骄傲让我来找回给你’或者‘你什么都被抢空了,可是还有我啊’。嘛,你想听到什么?
可是何书桓不解风情啊,他还一副特着急的样子去拉依萍:“那你们应该去警察局啊,走我送你们去警察局。”
“噗……”我差点儿笑场,这到底是情商问题,还是智商问题。
我抬起头上前一步,真诚而羞涩的说道:“这位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姐姐只是和家人闹了些矛盾而已。”
“哼哼……不是矛盾,是仇恨。”依萍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冷森森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么晚的天这么大的雨,不去警察局也要去医院吧。我家就在附近,你们可以去避避雨。我叫何书桓,是申报的记者,我不是坏人。”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他自我介绍。何书桓很热情,热情得让我觉得有些过火。
何书桓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肩上,依萍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又低下头去双手环抱在胸前搓着手臂取暖。我当时只穿着一件短袖旗袍,而依萍的旗袍外面还套着一件红色毛衣。他自然是觉得我比较冷一些,才把外套给了我。可是现在的依萍就像一只敏感的刺猬,立刻就竖起了他浑身的刺。我向着何书桓微微一笑,取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依萍身上:“依萍姐你身上有伤,别再淋了雨,小心感染。”
到了何书桓家里,他拿出毛巾倒了热水让我们先洗把脸。又翻出两件衬衫要我们换上,才自己走去客厅,把门带上。
现在依萍看向我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恨不如说是残忍:“你跟着我做什么,觉得我还不够惨,还不够狼狈吗?你要亲眼看着我死在路边才肯罢休吗?”
我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这样说呢,不是那位何先生好心收留我们吗?”
“哼!你还需要别人收留,那里就是你家门口。何必跟着个男人跑到别人家里。”说罢她便开门走出了房间。
何书桓是个记者,如果不是尔豪的同事我八成以为他是八卦记者,狗仔队那一伙的。翻来覆去的问你们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陆依萍还是一如既往的诗情画意外加赶上落寞:“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
理了理头发,走到依萍身边坐下:“谢谢你,何先生。”
何书桓似是这才看清我的脸,张大了嘴惊诧道:“你是白天电车上那个女孩儿,我的胶卷呢,我明明是交给了你。”
我还是冲着他微笑:“真是不好意思,在我听说你是申报记者的时候已经上了电车。还好我哥哥也是申报记者,我已经把胶卷托他带给你。”
“你哥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何书桓饶有兴趣的盯着我:“说不定我们是同事。”
“我哥哥是陆尔豪。”
他恍然大悟,激动的站了起来:“原来二位是陆家的小姐。”
听了何书桓的话,依萍如同受了刺激一般跳起来:“我不是陆家的小姐,我不认识陆家任何一个人。”她指着我:“我不认识她,更不认识你。奉劝阁下一句,别人的事情还是少管。”说完,他便扯下何书桓的衬衫冲出大门。
我冲他抱歉的笑笑:“请不要在意,我姐姐她今天心情不好。打扰了,再见!”
没等何书桓作出反应,我也追着依萍出了那栋房子。
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依萍,估计她回家去了吧。雨还在哗哗的下,我的雨伞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拖着扭伤的脚一步一步往家里挪。如果说刚才的事情是我自己瞎折腾,没事儿找事儿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第二次差点儿被同一个人驾驶的同一辆车在同一个地方被不同的方向撞倒。难道我注定要在今晚穿越回二十一世纪?或者史前?
第五章
那个男人身姿矫健的打开车门跳下车,一把取下帽子扔进车里。一身笔挺的军装立刻被滂沱大雨淋了个透。他冷冷的上下打量着我,那双眼睛有些泛着血红,却又在竭力隐忍。他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是谁?这么晚又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一个人在街上晃荡?”
他在隐忍什么?为什么要用那样嗜血的目光盯着我?虽然他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但我依旧看得出他有些失去理智了。我一言不发的咬紧嘴唇,然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说话,你是谁?”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整个人身上那种凛冽的气势让人有种压迫感。我在脑子里飞快的掠过各种说辞,我有预感,如果我的回答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我是出来找我姐姐的,她走丢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心地说道。
“你姐姐是智障吗?似乎刚才我还看见她和你站在一起,现在又走丢了。”显然,他记得不久以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差点儿撞死我。
他的问话好生奇怪,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诱供。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讯息,或者他在怀疑我什么?我们并不认识,也素未谋面,我自认为看上去纯良无害,为人也还算小心谨慎,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号人物。
“对不起先生,我想我们并不认识。是你差点儿撞到了我,可你的问题像是在审问犯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雨越下越大,我只穿了件短袖旗袍,站在这里冷得发抖,还要跟他磨叽。
“误会?是有误会,那么就请小姐跟我回去把误会说清楚吧。”他露出个狰狞的冷笑,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往他的车上拖。我本来就穿着高跟鞋,地上全是泥,他一拽我整个人就失去重心往地上倒去。他见我摔倒也毫无放手的意思,依然拉着我往车那边拖。
我靠,老娘今天难不成出门没看黄历?这男人可比依萍那弱不禁风的小文艺女青年手劲大多了,我本就摔得七荤八素的,哪经得起他这么又拖又拽。拼尽全力也甩不开他拉着我的手。我只好冲他大喊,声音在雨水的冲刷下都显得有些凄厉:“你先放手,你要我跟你走,起码得给个理由吧。”
他果然就放开了手,蹲下身来用手捏着我的下巴:“理由,我怀疑你是地下情报工作者,故意挡在我的车前拖延时间,以至我没能完成任务。”
什么?地下情报工作者!开什么玩笑,难道他没有完成任务就需要找个替死鬼吗?等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或许我还真就是那个替死鬼。我要是跟他去了,还能活着走出来?恐怕早就背上莫须有的罪名秘密处死了吧。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显然这个人此时有些不清醒。我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可是什么任务没有完成能让一个人几近疯狂。他表面故作沉着冷静,可是那双眼睛却红得可怕。我猜不仅是没能完成任务那样简单,或许,在任务中因为他的失误有人丢了性命吧。
我家离得不远,如果趁他不备转身逃跑不知有没有希望。我冷静下来冲他点点头:“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跟你走。”
他放开我站起身来伸手要去打开车门,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转身逃跑。他反应更加敏捷,一把便拽住了我的手腕:“想跑?”
你他妈嗑药了吧!大晚上的还在下雨不睡觉,开车出来瞎晃悠,还差点儿撞死老娘,撞不死算我命大,你还要拉着我玩儿谍战游戏。我真想拿出骂街的架势来跟他死磕,他却举起手来估计是想敲在我的后脑上,打晕了直接带走。我身体往前一倾避开了他这一下。还好还好,小时候在哈尔滨练的那两下子还没有全部还给李副官。
可是,接下来我就知道我这个动作是多么愚蠢,回过头去,正对着那个男人阴狠而狰狞的笑容,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按在车门上:“说吧,是谁拍你来的?”
我被他算计了,他明明就是在试探我,这一下要能打晕我就直接带走,要是我躲开了那不就正好说明有问题吗?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我胸肺间的空气越来越少。雨水顺着脖子流遍全身,寒彻入骨髓。真是不甘心啊,就这样死去,那么让我回到那对J夫滛妇身边,让我亲手了结他们吧。
我的意识渐渐消散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强光从前方射来。又一辆车停在我们前面。车上跳下几个人来,依旧是整齐划一的一身军装。两个人上前一把拉住那个男人便往后拖。
“少爷,快放手。会出人命的。”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拉着他的手臂说道:“军长和太太还在府上等你,我们快回去吧。”
另外一个稍年轻些的是个姑娘,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急着劝道:“处长,你现在身份敏感,可别再出什么事。”
那男人狠狠地甩开手,指着我喊道:“来两个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一个年轻姑娘眼里含着泪水,拉着他的手说道:“处长,你别这样,现在你身份敏感,我们不能随便带人回去。”
几个人上前来,把那男人拉拉扯扯的弄上了车。
年轻姑娘走到我的面前,立马换了副盛气凌人的军官调调:“你叫什么名字?”
“陆如萍。”我拍着自己的前胸希望能呼吸得更通畅些。
她点点头:“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要是敢说出半个字,我就能让你们全家在上海消失。”
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两辆车在雨夜里即使而去。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她叫他处长,什么处长?身份敏感,还没能完成任务。有本事让我们全家从上海消失?好大的来头。这嚣张的气焰快要赶上我们家老头子在哈尔滨的派头了。
第六章
我狼狈不堪的回到家里,所有人都回房休息去了。只有尔豪和梦萍坐在客厅等我。看见我疲惫的开门进屋,梦萍冲过来拉着我的手着急的问:“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疼不疼?”
我摸摸她的脑袋:“姐姐没事,你赶快上楼睡觉,明天不上学了,作业做完了没?”
她点点头:“做完了,哥哥已经检查过。我先上楼睡觉了。”
看着梦萍回了房间,尔豪才着急的扶着我的肩要过去沙发那边坐下。可是刚才被那个疯狂的男人折腾半天,我现在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他一碰我,我就疼的直抽气。
“如萍,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尔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不会是依萍她对你做了什么吧”
我挥挥手:“没事没事,跟依萍无关,今天遇着个疯子,还是个来头不小的疯子。”
“怎么回事,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尔豪很担心我,或许在那个庞杂的家庭里,我和梦萍才是他这个大少爷真正会担心的人。因为我们三个人才是相依为命的兄妹。尔杰虽也是我们的弟弟。可是他拥有太多的宠爱,我和梦萍这两个依萍口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在爸妈面前也不过是要处处为小儿子让道的两个女儿罢了。
我冲他点头笑笑:“哥,我没事,现在就想先洗个澡,一会儿你到房里来找我,我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
我把刚才追着依萍出去到后来遇见何书桓,最后被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差点儿带走的事情,都和尔豪说了一遍。他低头沉思良久,才说道:“如萍,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男人是谁,看样子来头不小,既然他们要你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那你就忘了吧,毕竟你的安全才是我最关心的。”
我轻轻的靠近他的怀里:“哥,谢谢你。”
尔豪轻拍我的脑袋:“谢我什么?替你给梦萍做家教啊。”
过了几天,我正好没课。便带着二十块钱去了依萍和文姨的家里。我说过我对文姨是有雏鸟情节的,不管陆依萍如何,我是看不得她受苦的。
“文姨,我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但是至少先把病看了吧。不够的话,我在和尔豪想办法。”我把钱放在她的手里。
她轻轻转过头去,又把钱塞回给我:“如萍,不行,依萍看到了会难过的。”
我把钱放在桌上:“文姨,钱不是给依萍的,是我给你的。这本来就是爸爸的钱,赡养你是他的义务。”
说完我也不待文姨反应,拿起包就要往外走。陆依萍却从门外冲进来把钱扔到我的手里:“请你离开,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还是把钱放在桌上:“依萍你误会了,这钱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给文姨看病用的。千万不要拿去还了菜场或者杂货铺欠的账。”
我看着她愤恨的眼神,转身对文姨说:“你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我走出院子,听到陆依萍把钱扔出来。银元滚过青石板落地的清脆声让我的心里无比愉悦。陆依萍你越愤怒,就越证明了你的失败。
站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今天真是太痛快了。好久没有去兰庆班,我想上台。
小小的茶馆不比得大上海,百乐门,或是和平饭店那般纸醉金迷,歌舞声频。他讲述的是市井百态,古韵悠长。几张桌子,几根凳子,门口有个老虎灶清烟袅袅。大门正对着有个小小的戏台,常年有个昆曲班在这里演出。
上辈子我就是个昆曲演员,这辈子又有个做伶人的妈。小时候在哈尔滨,总喜欢趁着没人在后院里哼两句,家里办堂会,我总是最欢喜的那个。甚至有个姨太太当着我妈的面讽刺道:“如萍果然是个戏子的材料。”
这位姨太太他们祖上曾是翰林院的编修,自诩书香门第。我妈自觉受了莫大的侮辱,铁青着脸要打我。我便站出来对着那姨太太轻轻一笑:“也没见你们家小公子是块儿读书的料啊。”
从此以后,在陆家,陆如萍虽平凡柔弱不起眼,但是谁也不会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兰庆班的斑主是个唯唯诺诺的中年人,一家子都是唱戏为生,徒弟也不光是唱昆曲,也唱京剧,黄梅戏。带着戏班从昆山来上海讨生活。见着达官贵人他便格外小心,生怕得罪了人砸了老老小小的饭碗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