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上海市大道政府在日本扶植下成立,市长是苏锡文。依萍也随着苏锡文的高升,而成为了机要会议上的速记员,深得苏的信任。可是她的心情却越来越差,随着日军逼近南京,她心急如焚。
“怎么办?”她焦急地走来走去,小时候在读物上她曾看过关于那场持续一月的大屠杀的介绍,从此深深地烙上了对日本人的愤恨。如今日子就要临近,她却无法阻止,束手无策。
“依萍你冷静些!”秦浚伸手制止她的烦躁,“这样是想不出办法来的。”这些事情只能他们自己知道,不能泄露出去。
“我无法冷静!我只要一想到——”她烦躁地挥挥手,“我就很愤怒,也很想哭!我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历史,但总要试试。可是总不能哪个喇叭去喊吧!这样也没用!咦——”脑子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顿时一改态度兴奋起来,“我好像有点头绪了,也许,会有用!”
“依萍,你找我什么事?”杜飞火速赶来,见到了一本正经端坐在沙发上的俩人,怯了一下,“到底什么事?”
“杜飞,我这有篇稿子,你帮我看看!”
看完之后,杜飞一跃而起,神情激动,“这事是真的?太恐怖了!不过依萍,这有用吗?”他可从来不知新闻媒体的力量,也不知后果会如何?
“试试吧!我们没时间了!”
“不过杜飞,也许你会惹上些麻烦!”她小心地说着。
杜飞拍拍胸脯,“没事,我不怕!”
1937年12月初,发生了一件事!申报和上海租界的几家报纸,还有其他城市的几份英文报纸,同时刊登了日军进攻南京的新闻,并发表了评论!在文中都很有默契地翻出日军在甲午战时有过大量屠杀手无寸铁中国老百姓的事实,暗指有消息来源称,这次如果攻下南京,日军很有可能会故技重施,对南京城百姓不利,甚至于,杀害投降的俘虏。此论一出,国内外舆论哗然,引起各界抗议,各国都高度关注此事,眼光都放在了南京之战上,日军坚称此消息荒谬,无中生有,南京是一国之首都,怎么可能发生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尽管如此,看重人权的欧美等国,对此依然是万分关注。
12月13日,南京陷落。国民政府逃往陪都重庆,日军进入南京城,南京百姓纷纷逃难以避战火。日军攻陷南京,占领了军事要地。日本政府迫于国内外社会各界舆论压力,虽然在巷战中不可避免造成百姓伤亡,但并没有发生组织大规模的屠杀平民的情况。难民虽多,时局也动荡,但总体情况不是最糟。
合上报纸,秦浚感慨,“想不到舆论的力量竟能如此强大!”
坐在对面的依萍得意地瞅着他,“看吧,所以说,不要小看这张薄薄的纸!笔,有时比枪更管用!”
“是是,受教了!能跟着您办事,在下与有荣焉!”能够救到这么多人,秦浚也高兴。
“别!您才是最厉害的!”点子虽是她出的,但执行起来,还是要靠他。不然只是靠杜飞一个刚刚上任不久的采访主任,怎么可能办到?
“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犒劳我的呢?”有人故意想要奖励。
依萍用手撑住下颌,“努力”思考了一下,“就让本姑娘亲自下厨,赏你一顿大餐吧!”
“干杯!”杯子齐齐碰在了一起,秦浚“不满”地扫了那个女人一眼,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有福利,想不到她竟把所有人都叫来了,真是可恶!
“依萍,你还真行!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硬让小鬼子不敢在城里乱杀人!”杜飞举杯很是高兴。之前听去战地采访回来的同事说过日军在华北的暴行,他还一直担心呢!
依萍眨眼,“这啊,其实我是猜的!”凭着对历史的一知半解,其实这次真的只能算是幸运。
“啊!”众人傻眼,“你这也太冒险了!”不过总算是险中求胜。
“政府已经去重庆了,妈的,跑得还真快!”林东昇有些醉意了,“连小姑娘都知道要去支援前线,他们这群孙子倒好,平时也没见这么利索——”
“小姑娘?是谁?”方瑜敏感地抓住了字眼。
“还有谁?梦萍呗!”依萍笑嘻嘻地看着他。虽然梦萍是可恶,但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听说前段日子跟着去了华北,是成熟多了!
“哦!”方瑜明白了,“我听说那个何书桓回了南京,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父母是外交官,大概是跟着去重庆了!”
何书桓的确是在重庆。南京沦陷之前,街上就已经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了。所以他也就没想过要去找工作,谁知如萍却偏偏从上海找来,天天守在他家门口哭诉。他不堪其扰只得悄悄出门,不料却遇上了向他跑来的如萍,他正想躲开,突然间敌机来袭,扔下炮弹轰炸,他猝不及防被波及,躺在那里不能动弹,血流了一地,特别是右腿,完全地没了知觉。心一下子像是堕入了冰窖,他趴在那儿,不能接受!如萍也被吓到了,她一身狼狈不顾一切地就朝他奔去。他无力地看着她朝自己奔来,下意识地喊着救命!
躺在医院的床上,何书桓怎么也无法入睡。作为一个优秀的青年,他狼狈地逃到了西南。作为一个优秀的青年,他失去了一只手,面容也毁了。苍天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而这一切,都因为陆如萍!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搞成这样?心中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对如萍的怨怼。
可再怨怼也是没用的,事实已经造成。自那天将他送来了解了他的伤势之后,他就没有看到如萍。想到自己毁容居然连她也不待见自己,他就一阵火气。何家父母见儿子这么消沉,时局又紧张,索性就带着他来了重庆。
南京沦陷之后,他想,她这样一个单身女子,大概是死了吧!这时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有愤恨,也有失落!
而远在上海的法租界里,秦浚却向依萍求婚了。当然,这个过程是相当的不浪漫,因为秦大少由始至终就说了一句,“依萍,现今的形势,我们必须得结婚了!”
依萍也很洒脱,爽快地应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我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方瑜不懂了,这么个求婚法就想拐走自己的好朋友,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反正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正好我妈也喜欢他,看他顺眼,那就结婚呗!”依萍时一脸的无所谓样子。
“我说你也实在是,唉!”方瑜恨铁不成钢啊,虽然她也挺待见秦浚的。
“放心吧!我会很好的!”依萍笑着宽慰她。她与秦浚,随着这一系列事情的发展,是越来越有默契了。比如,结婚!若是在之前,她肯定是不愿意这么早的。可随着报纸那事,她知道,他们有可能被日方怀疑上了。
自己以前就是干过新闻的,深谙其道。他们虽做得隐秘,稿件都是以读者形式匿名投稿的,但要查出幕后势力也不是什么难事,凡事还是谨慎些好。自己在伪政权里做事,秦家虽是在法租界,可在外面也有一定的势力,与她结婚,说明他也渐渐地在向日方靠拢倾斜,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要求制衡的上海滩,日军还是能够乐见其成的!
反正这是早晚的事,她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当初既然能做,这后果,她自然是想到了的。这段时间他们尽量低调,也暂时中断了与香港的联系,对外宣称秦五爷是去香港养病,一切事务都交给秦浚打理。万幸的是,日方并没表示出对于他们的兴趣来,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这段日子,她在做事时,也是安守本分,做出新嫁娘该有的喜悦样子来。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文佩!
兄妹的相见
不过她此刻就正抹着眼泪,在送女儿出嫁!秦浚的婚礼,当然不可能低调寒酸,各方人士都请到了。婚礼现场冠盖云集,华衣鬓影,豪华之极!依萍一袭大红旗袍,挽着穿一身黑色西服的秦浚,缓缓地走下楼来。
看着新人来到,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不停地有人恭贺着他们,称赞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一对新人礼貌矜持地微笑着,配合着司仪的每一个指令,场面顿时热烈起来。依萍的嘴都要笑得抽搐了,她转过头看着自己新上任的老公,近距离发现他好像也有笑僵的趋势,心里大叹这结婚可真是个演技活和体力活!在场的嘉宾都是留在上海的政商名流,算是给足了青帮面子。他们又哪里知道,面对着自己笑得灿烂的一对新人,其实心里都在滴血:一生只一次的婚礼,怎么来的是这些人啊!
坐在床边,依萍早换上了轻便的衣服,结婚嘛,不过就是从她的房间搬到秦浚的房间嘛,没啥!看着洗过澡朝自己而来的老公,她挤出一朵笑容,朝着秦浚大大地绽放!看得他莫名其妙,他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
一把抱住她,深深地吸了口她身上的香气,“老婆!”他用着她教给自己的称谓,很是满意。
“嗨,老公!”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谁叫会痛!
“很好!”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来。
“啊?”她不明白!
他朝着她魅惑地一笑,风情毕现,“这次终于有一项是真的了!”他们的相遇恋爱,甚至于结婚,都是建立在做戏的基础上,但不管怎样,主要心心相印,就是圆满。
“是啊,要是没有那些个汉J,会更好的!”依萍嘟起嘴来,耿耿于怀!
“大好的日子,不准破坏心情!”秦浚命令着,抱着她倒在了床上,额抵着她的额,气喘吁吁。
她的指轻轻画过他的唇。他张唇轻咬了下她的指,她吃痛低呼了声,吃吃发笑,故意亲吻着被他咬疼的指。
“你是故意的!”亲吻了下她的鼻尖,他低浓着嗓音。她嘟起嘴,朱唇轻轻的烙印在他唇上。顾不上回话,她急着用热切的行动来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他的唇、他的手、他的抚弄、他的热吻,让她的脑子糊成一片,完全无法思考。
他急切想感受她的体温,感受她血液的流动,感受她在他怀中与他融为一体。骨节分明有力的指在她身上施下魔法,她浑身如着了火般,就等着他来灭火。
“啊!”她痛呼出声,牙齿轻轻咬上他的肩,让他吃疼。
“ 除了我之外,不准再咬其他人。”他低低地笑着,霸道地命令。
“放心,我就喜欢咬你。”她许下承诺,贝齿咬上他的耳垂,甜蜜厮磨。
黑暗中,两人紧紧交缠,迫切渴望马上和最爱融为一体,外头的纷纷扰扰他们不再关心、在意。
日本不能再三个月内迅速地拿下中国,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1938年4月,上海市政府改组为中华民国上海督办市政公署,苏锡文出任秘书长。作为他的老部下,依萍也随着他在秘书处,担任机要会议速记员。但在他们上面,是日本在上海的宪兵总队。百姓们称之为“大盗”政府,讽刺之极。
上海市区在战争中所遭到的破坏如今已经恢复过来,逐渐恢复往日的生气。尤其是英法租界,这里没有受到战争的摧残,依旧是醉生梦死,繁华依旧。用历史书上的话来说,这是一种畸形的孤岛繁荣。
依萍下楼来,见秦浚正坐在桌旁看着报纸,她上前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早安吻。“今天要去方瑜那看看,估摸着她要生了,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杜飞仍然是在申报工作,因为申报是以美商哥伦比亚出版公司名义出版,所以幸存。 日本人对租界当局还相当尊重,轻易也不到租界上来横行不法,所以租界上的华文报纸,论调始终是坚决抗日,对汉J毫不留情地大张挞伐,因此报纸的销数就越来越大,影响也越来越大。
“告诉杜飞小心些,我收到风,他们可能被盯上了!”依萍点头,神色凝重。在“孤岛”搞抗日新闻工作是有危险的,因为即使是在租界,也随时有遭到敌伪绑架、暗杀的可能,方瑜临盆在即,杜飞不能出什么岔子。
“你出门也要小心些!”秦浚叮嘱着,这半年来秦家虽未像黄玉贵那样公开投向日本,但对当局的态度也不抗拒,加上依萍又在伪政府里工作,一些爱国人士当然是不会放过他们,口诛笔伐的有,上门闹事的也有,但总的来说,慑于青帮威势,还不算太过分。
依萍叹了口气,这半年她呆在市政公署,有机会接触到一些机密文件,特别是一些关于地下党的文件,甚至是日语的,她都是悄悄地记下来交给秦浚,让他设法传出去。自从那次提供了正确的情报帮助了楚语他们之后,她对这些事是越来越热忱了。她知道他有路子,却聪明地从不过问。眼下时局越来越艰难,物资供应也越发地艰难,她曾问过秦浚对于政治政党的看法,他只是酷酷地回答:“没兴趣!”的确,被束手束脚,不是他的风格!他这态度,多多少少让她松了口气。对于日后的党争,他们都不想参与。
“依萍,谢谢你带这么多东西来。”方瑜挺着个大肚子,衷心地说道。
依萍望了一下里间,“杜飞呢?”
“他去上班了!”
“那没办法了,只有我来照顾你这个大肚婆了。”依萍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准备做饭伺候孕妇了。
从方瑜那出来,她走在大街上,其实这跟战前还真没有两样。就连大上海也是在照常营业,没了白玫瑰,还有红牡丹,这年头,想要生活下去,大家都不容易!
前面有些杂乱的声音传来,“打死你这个臭乞丐,竟敢偷老子的钱包!活腻了!”接着一阵拳打脚踢,夹杂着被打人惨痛的哀叫声,没人上前。自身都不容易了,这乱世中人命都如草芥。
听着那叫喊声有些耳熟,但她一时还真想不起。等那帮人打够了,她才好奇地上前——
“是你!陆尓豪!”
陆尓豪艰难地睁开仅剩的一支眼,迷茫地看着眼前貌美高贵的少妇,“你是——”赌博已经让他迷失了心性,往事都恍若隔世,生命除了赌与偷,似乎再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也有今天!”依萍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浑浊,衣衫褴褛,臭不可闻。对于陆尓豪,她从来都没有怜惜。他之所以成今天这样,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高高在上的陆少爷,终究是落入最卑微的尘土之中,众叛亲离,下场凄惨!
她没有再理他,转身离去!反正他已经没有明天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跟他,从来都没有旧可以叙!
等她走远了,陆尓豪才猛地清醒,依萍!是依萍!那个曾经穷困潦倒与自己势不两立的臭丫头,是自己的仇人!可是如今自己与她,真的是天渊之别!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啊!他们是亲人呐!他还可以翻身的!
想到这里,他用尽力气,“依萍!回来啊,我是尔豪啊!尔豪啊……”
回答他的,是长街那头吹来的卷叶冷风,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眼睛又开始贪婪地望着过往的人群了!
舞厅助故人
“阿浚!”难得地踏入大上海舞厅,依萍手里提着饭盒,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又送饭来了!我惨了!”秦浚挑高眉,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这大半年,他们还算是在苦中作乐!
“去你的!给!”她拿出刚刚知道的消息递给他。秦浚有些意外,这些她通常都是在家给自己的,怎么来了这里?等他看完之后,眉头紧锁,“宪兵队要警察协助捉拿地下党?”
依萍点头,“我们怎么办?”
“我刚刚想告诉你,楚语来上海了!”
“什么!”依萍讶异,随即轻声问道,“她在哪里?”
“就在这里!”
尽管外面打得火热,大上海舞厅依旧生意兴隆,人来人往。歌女买客,糜烂奢华!
“语萍姐!”依萍看清楚里面坐着的人,叫了一声,随即压下声来,“你怎么来了?”楚语的身份,可不适合现在出现。
楚语站起身来,微笑着对他们,“这一走就是一年,还没恭喜你们俩呢!可惜这次我来时间太紧,依萍,上次答应你的事,恐怕这次没法实现!”
“还有机会的!”依萍说道,“你这次来是有特别任务吧!能在上海待多久?”
“大概会待——”她正要回答,就看见秦浚突然开门进来,语气急促,“宪兵队来了,快想办法走!”
楚语轰地站起来,迅速问秦浚:“那条密道还在吗?”秦浚点头,但随即说道:“那里不可靠了!你得马上走!”
楚语蹙起眉,“怎么出去?还有其他路吗?”
秦浚摇头,“他们从前后门进来,来不及了!我先出去应付,拖延时间!”
依萍脑子里闪过画面,快速说道:“阿浚,你先出去,我有办法!”说完便拉着楚语的手,向化妆间走去。
此时正是表演时间,跳舞的姑娘们正在化妆做准备,打算上台。找衣服的找衣服,找鞋的找鞋,化妆的化妆,后台是一片混乱。依萍来时也顾不上说什么,对着楚语点头,“混进台上去!”
楚语会意,闪身进了更衣室,飞速换上舞娘的衣服,对着最近的两个舞娘喊着:“小绿、小肖,帮我上妆!”这两个小姑娘是她还在大上海唱歌时就熟识的,舞步她也熟悉
.ShuBao2.Com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