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李副官脸都气红了,青筋暴起,抓着扫把就冲过来,朝着王雪琴招呼过去:“王雪琴你这天杀的臭婆娘,你害了我女儿还有脸来这里,今天我一定要教训你,你给我滚!”
王雪琴猝不及防地被扫把打中,精心修饰的头发也沾染上了灰尘,变得凌乱不堪,她尖叫着在狭窄的院子里上跳下窜地躲着李副官,边躲还边骂骂咧咧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妈,你怎么来了这里?”门口响起了声音,原来是陆尓豪来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谁知进来却看见自己母亲正被李副官追打,他慌忙上去,一把抓住李副官的手。毕竟年轻,李副官被他这么大力一抓,一个踉跄,被扫把的反力给扫到,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他这一用力,又上了年纪,便靠着墙喘着粗气。
“李副官,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打我妈呢?她可是陆家的太太啊!”陆尓豪不分青红皂白,也没有与李家人重逢的意外,直接就向他们开炮。
“陆尓豪,是你这个混蛋!”李副官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那个害了可云,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现在这个凶手还直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地指责着自己的不是,这是个什么世界啊!
陆尓豪见李副官一见自己就开骂,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火也拱了些,他不满地回道:“李副官,你怎么说话的!明明是你们打了我妈,还有理了?我们没得罪你吧!”
见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李副官几乎是要气爆了,他指着陆尓豪大骂:“陆尓豪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子不可?”可惜他年纪大了,力气也小了,打了几下也显得力不从心。
陆尓豪见他一直在骂自己,心里也火大了,这个李副官还真是无理取闹,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王雪琴却缓过气来开口了,“尓豪,不要跟这些野蛮没教养的下人说话了,走,扶我回去!”她不能让尓豪再呆在这里,要是让他知道当年的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的,那可就不妙了。
“哦,好的!”见母亲开口了,陆尓豪纵有疑虑,还是走了过去。
谁知这时候,可云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尓豪眼睛一亮,大喊一声:“可云,我是尓豪,你还好么?”
复仇忆往昔
可云冲出来见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且个个脸色不善,吓得马上又哭喊起来。“妈,妈,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李婶慌忙过去搂住她细声安慰着。
“可云,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尓豪啊!”瞪大了眼睛,陆尓豪是不敢置信,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怎么如今变成了一个疯婆子?
“可云,是谁害你的?”他的正义感立马作祟,“大义凌然”地问道。
可云见他看向自己,更是哇的一声又吓哭了,“妈!”她看着李婶,“他是来抢我的孩子的,是吗?妈,我要我的孩子啊!”
陆尓豪这下听懂了,可云是因为被男人骗了所以才疯的。“可云,那个男人是谁?”再怎么说也曾经是肌肤相亲过的恋人,陆尓豪跟着何书桓混久了,也沾染了乱七八糟的怜香习性。
“陆尓豪你还是不是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李婶看见丈夫已经被气得快晕厥了,终于愤怒地出声了。
“李婶,我是关心可云啊,毕竟我们也相识一场的,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坏蛋是谁,在哪里?”可怜陆尓豪还搞不清状况。
“那个坏蛋就是你,陆尓豪!你这个凶手,可云一辈子都毁在了你手上!”李副官撑着口气,忍不住大吼道。
“什么?是我!”陆尓豪懵了,“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是我呢!”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开始相信了,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夏夜,他与可云在蚊帐中干的那事,他开始慌了,这下怎么办?麻烦了!
“陆尓豪你不是男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自己不敢出面,就让你妈出面冤枉可云把我们赶走,可怜我们可云还没成亲就生下了孩子,结果到了上海,孩子死了,可云她也——疯了,你还敢说这不是你造的孽?”想起自己可怜的女儿和夭折的外孙,自己六十岁了还要去拉车养家为女儿治病,如今还要再次被这群恶人羞辱,李副官气极之下,老泪纵横!
“李副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跟可云怎么会有孩子呢?”想到自己居然有过孩子,陆尓豪就心惊不已,急忙否认。
“尓豪,不要被他们骗了,也不知可云那丫头上了谁的床怀着孩子来诬陷你,不要再理他们了,我们走!”王雪琴见尓豪有些动摇,赶紧拉着他为他定神。
陆尓豪现在心里很乱,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竟然是那个对可云始乱终弃的男人,这个事实让自诩优秀的他无法接受,也就木讷地跟着王雪琴往外走!
母子俩刚刚走到门外,迎面就对上了陆振华暴怒的面孔!
陆振华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婆背着自己赶走了李副官一家,还冤枉人家;自己的儿子弄大了可云的肚子,还不敢承认;自己这六年来被这样蒙骗,再看到可云,想到她当年为自己刷马时那阳光青春的笑颜,再看看如今的疯妇,他怒不可遏!
“老爷子,你……你怎么来了?”王雪琴看见陆振华,胆都吓小了几分。
陆振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那两母子冷笑,“这就是我的好儿子,还真是好啊!”若不是今天恰巧来撞破,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呢!
“司令!”见是陆振华来了,李副官有些难堪。
“李副官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已经明白了这件事,这个不孝子你就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陆振华看向李副官后,又狠狠地盯着发软的那两母子,上前一把揪住陆尓豪的衣领,怒喝道:“畜生,跟我回家!”
依萍来申报总部送稿子,却意外地没见到陆尓豪,她也不在意,刚准备走,就听到章凤拉住她,神秘的对她说道:“依萍,这下你可解气了,陆尓豪被他爸爸给打断了腿,在家里休养着呢!”
啊!这是怎么回事?依萍好奇极了,按说电视剧里,能惹得黑豹子打他的心爱儿子的,只能是可云事件了。还是原来的依萍在与陆尓豪的争吵中不忿,故意捅出来的。可自己可是规规矩矩的哪都没去,这又是谁干的呢?
“章凤,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章凤一向很八卦,而八卦的人消息都很灵通,所以她才急忙问道。
摊摊手,章凤不以为意,“我估计是他树敌太多,照了人家的道。那天有个电话来,莫名其妙的要他去梅花弄采访,之后就出事了,他也是的,主编明明是在苏州嘛,怎么可能要他去采访!”
依萍听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这事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不过这人为什么要搅合陆家呢?管他的呢,她这一搅合,陆振华倒是没精力去管自己的事了,人家这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呢!
法租界的一个小院落里,白玫瑰静静地摩挲着手中的儿童口琴,悠悠地对着深黑的天空,沉默不语。
这次因任务来到上海,竟意外地发现了他们,这,是不是老天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呢!
秀萍,如果你还活着,也该快十五了吧!
陆尓豪,她记得的,只有当年他上车前看着众多兄弟姐妹时的洋洋得意的眼神。母亲受宠,他自然也跟着受宠。不过是个庶子,竟撺掇着陆振华带着他来上海,说是要见识大城市的繁华。而很多比他小,尚未成年,没有谋生能力的弟妹却被无情地抛下,将生命永远留在了关外。对于陆振华抛下她这事,她没多大的怨气,毕竟当年自己已经十八岁已经成年,可是那些弟妹们呢?除了尔杰,最小的秀萍才只有九岁啊!为什么当年他一个成年男子如此理直气壮地占去妹妹的名额,现在还活得如此逍遥自在,毫无愧意?
想到秀萍曾经最爱的口琴,她叹了叹气,手却握得更紧。这当然不是秀萍的口琴,因为原来的那只,早就碎了!
还记得那天在司令部,陆振华带着两房姨太太以及她们的子女准备出逃。 车子已经准备好,被扔下的她们没有吵闹,母亲更是第一次用厌恶而冰冷的眼神盯着他,以及那个耀武扬威得意非常的九姨太。因为她的四个子女,包括已经20岁的陆尓豪,都被允许一起去上海,而其他姨太太和子女,除了文佩母女,都要留下!
院子里站满了人,死一般的寂静。平时争风吃醋的姨娘们第一次平静下来,狠狠地盯着狼狈出逃,抛家弃子的他们。忽然,车子里传来一阵尖叫,是如萍。她惊慌地大叫着,“啊,这有人!藏有人!”
秀萍很快被揪了出来,扔在地上。她委屈地看着陆振华,哭着要跟着爸爸走。他的母亲四姨娘前年就已经去世了,在她的心里,父亲是最亲的人。可是这个最亲的人却因为车子不能载那么多人,而狠心地将她置诸不理。她看着车子越叫越远,突然停止了哭泣,狠狠地将手中的心爱的口琴扔在了地上,将这父亲送她的东西——绝望地摔烂了!
后来在流浪的岁月中,不堪贫寒的生活,秀萍得了疾病,发高烧,一直说着胡话。她记得,在弥留之际,秀萍最后下意识的呢喃,她说:“如萍姐姐,我只是去找口琴的,你为什么要叫出来?我不是让你不要……”
心里陡然酸涩,如萍,如果当年你没有出声,秀萍她,应该还活着吧!你,可曾有过内疚?
不过她最恨的,还是黑豹子和王雪琴!一个狠心抛弃妻子没有男人的担当,一个卷走所有的积蓄,在上海活的耀武扬威。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好好地享受享受,陆语萍,带给你们的“惊喜”!
番外 语萍篇(上)雪原 血殇
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得耳膜生疼,天气真的很冷呀,冷的,一如我那无法捂热的内心!上面压着的,是母亲已经冰冷的尸身,她的身上还残留着好几个血洞,那些鲜血顺着身体滴在我的脸上,瞬时成冰!
我好冷,冷得似乎马上就要死去!这样也好,我也许就能马上同母亲姨娘、哥哥姐姐们相遇了。可我不能,我还得撑下去,因为我,是母亲拼死保下的,唯一的希望!
我不是陆家剩下的唯一孩子,却是在惨遭无情抛弃后的,唯一的幸存者!
那是个让人无比窒息和沮丧的秋天,平静的生活被无情的炮火给打破,日本人打了进来,我期望着父亲能像以往一样上战场震慑东洋倭夷。可是他却选择了逃避,原来他的所谓军功与胆量,只是建立在对待自己的同胞上。就在我失望之余,更加沉重的打击随之而来,名噪一时的黑豹子,竟决定以最憋屈的方式,逃进关内!
城外炮声隆隆,大家都没想到日本人会来的这么快,父亲急了,将大家召集到大厅之后,迫切地宣布了要跟着他逃亡的名单。母亲嘴角泛起苦笑,不出意外,他选择了最后两房也是最得宠的两房姨太太,以及她们的子女。
他逃得实在是狼狈,一辆车里竟然挤了八个人。在最后离别时,他装模作样地要大家保重,也语带双关的看着剩下的几房姨太太,警告她们不准再去找其他的男人,要为他黑豹子守好贞节。我突然觉得他很可笑,都决定做一只丧家之犬了,还要如此地佯装气势,他,凭什么?
雪姨拉着如萍和梦萍,趾高气扬地带着一大箱东西上了车,尓豪也随即上去,为即将去见识繁华而兴奋着。依萍和佩姨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佩姨看着我们很是犹豫,父亲却不耐烦地喝斥着她们,让她们赶紧上车去。依萍眼中闪过不忍,倔强的她想要上前对他说什么,却被佩姨紧紧捂住了嘴巴,给拉上了车。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我转头问一旁的大哥尔浔,“大哥,我们以后怎么办?”
大哥眼中闪过落寞和哀伤,缓缓地对我说道:“语萍,记住,从此我们不再有父亲!那个抛家弃子的懦夫,不配被称为父亲!”
城外日军在逼近,大哥和二姐清理着东西准备带大家离去,在这个时期,大家突然变得空前团结,就连平日里最柔弱的七姨娘,也迸发出了一种坚强!
可是,他们拿走了所有储蓄,几十万全被他们拿走了,一分不剩!那一刻我看到母亲脸上的愤恨与绝望,她说:“黑豹子,想不到,竟是你想把我们逼上绝路!”
在这这战乱之中,这些东西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还真是不容易。我们决定先带着弟妹逃出城去,避开战火。可是,大哥和四哥却在出去打探时不幸遇上了枪战,中了流弹,不幸身亡!
日军开始进城了,我们混在难民营中,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们没有钱,没有可以御寒充饥的东西。母亲和姨娘们的首饰储蓄,在陆振华逃跑后,被他的那些部下给抢光了。他平时做人实在是太不留余地,他一走,部下们就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我们身上。钱财还不能满足他们,他们还要,黑豹子的女人们!
为了保护我们离开,二哥和三哥死了,七姨娘和四姐三姐被他们捉住,那昔日姐妹共聚美好的屋子里如今只剩下她们痛苦的呻吟和那些禽兽得逞后的猥琐笑声,千钧一发之际,我和二姐被她们挡住,得以躲在了床下。可是,折磨才刚刚开始,上面是受辱的姐姐,旁边是二哥年轻却冰冷的尸身,我用尽全力,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只敢任泪水无声地滑落,二姐的双手死命地交握着,已经是血痕斑斑。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响了,看着在血泊中衣衫不整死不瞑目的亲人,我几乎是快要崩溃!这,成为我一生的梦魇!
三姨娘和秀萍,终是因为身子弱没捱多久,去了!五姨娘被林子里的胡子给抢了去,六姨娘不堪贫苦生活自尽了。亲人们一个个离开,到最后,就剩下母亲、我、二姐和五哥四个人了!
我们在难民堆中到处游走,拼命地想要让自己活下去,每当绝望时,我们都会在一起互相激励,母亲说:“我们会活着,而且会比陆振华他们活的还要好!”这句话,几乎成为我后来一段漫长时间唯一的生存动力!
日本人越打越近,我们决定去关内。可是,在茫茫雪原中,我们迷失了方向,反而被日本人给盯上了。
“语萍,快走!”只比我年长一岁的五哥朝我大叫着,我扶着母亲,与二姐艰难地在湿滑的雪原上行走。可是没有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五哥的惨叫声,他为了护我,被小鬼子的枪给射中了后背,倒在了雪上。我们躲在一处雪堆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五哥被随即上来的鬼子用刺刀再捅了个遍,肠子流出,连他包里最后的一块钱都被抢夺了去,他们竟还撬开他的嘴巴,想要找寻黄金,当一无所获之后,狠狠地将尸身摔在一旁,殷红的鲜血,染了一地。
眼看着鬼子就要上来,二姐慌忙拖着我们起身,往后逃去。谁都知道日本人是多么的灭绝人性,都明白女人如果落到了日本人手里那堪比修罗地狱的惨况,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脑袋里只有一个信念——逃!
鬼子的枪响了,二姐中了枪倒下。我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哀伤与停留,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耳边甚至传来了气急败坏的鬼子话,母亲突然身子一顿,连带着将我也扑倒在地,我摸到了她身上的血洞,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呢喃着:“语萍,找机会活着!”
我被母亲压在身下,不敢动弹,母亲的血染红了我褴褛的衣衫,小鬼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就要上前来检查尸身,我闭上眼睛,牙齿已经顶在了舌头上,母亲哥哥姐姐,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一阵枪声突然响起,我感觉到母亲的尸身被搬开,接着听到那熟悉的话语:“这里还有人活着!”我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站在我跟前,向我伸出手,他说:“姑娘别怕,我们是抗联的!”
安葬了母亲二姐和五哥,我无家可归,救我的那个叫杨汉升的男人将我带到了深山里,我这才明白,原来小鬼子以为我们是抗联的,所以才不管一切的开了枪。我没说什么,只是想起了陆振华和王雪琴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呢?中国那么大,繁华城市也不少,他们会在哪里醉生梦死逍遥快活呢?
我告诉他们我叫楚语,楚,是母亲的姓氏!至于那个生我却弃我的男人,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
我入了抗联,没日没夜地磨砺着自己,对人却是冷冰冰的不理睬,话也从不多说,像极了一具失掉生命的行尸走肉。杨汉升来找过我,他几次想与我交谈,我却冷冷地拒绝回忆起那不堪的往事。直到有一次他火了,他朝我大声吼道:“楚语,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你以为就你惨,就你可怜,就你被鬼子害得家破人亡!告诉你,你这不算什么,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被鬼子害过,都失去了亲人,可是你看看,他们可不像你,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人看着膈应!我告诉你,你自己最好想清楚,你现在到底要干什么?不然,从哪儿来给我滚回哪儿去,老子当初真是白救了你,你倒真是对得起人啊你!”
他的话刺进我心里,我想起了母亲最后的话语,她要我好好的活着,是啊,我现在这样,到底又对得起谁?山河正被欺凌,亲人已经惨死,同胞仍在受苦,我这样浑浑噩噩地,谁都对不起!我,该有自己全新的人生!
番外 语萍篇(下)雪原 新生
我努力地从自己封闭的世界里走出来,来到杨汉升身边,看着他,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教我,我要加入!”
我看见他欣慰的眼光,他对我说:“楚语,这世上受苦的人不止你一个,既然你活了下来,那么就要用自己的有用之躯,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只有这样,方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希望你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