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愣了,搞得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后半夜虽然躺在床上,但是心里头乱糟糟的又睡不着,方才才合上眼,就被喊起来了,梦游一般的来到院子里,就只见小唐笑嘻嘻的望着她,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上有火漆,故此代表小唐也不知道信里的内容,反正苏爷说了,秦桑只要看到信,便会让他待在她身边。
秦桑打了个呵欠,起开信一看,只见里面写道:
小唐一只,不便带走,望尔收留,三餐勿少。另,此只素爱撒欢,平日还需多带出去溜溜。
秦桑淡定的将信折起来,放进怀里收好,对等在一旁的小唐道——
“乖,叫两声来听听。”
……
……
因为秦家还有秦柳和几个弟弟在,周旭住在泰宁楼里,房间自然选上品的。
秦桑对周旭简单的说了一下秦柳他们的事情,所以周旭便知道他们是她认得姐妹和弟弟。不过他始终想弄清楚,苏爷在她的世界里扮演什么样子的角色,但是秦桑却一直没有给出解释。
苏爷是个很神秘的人,做的似乎也是不能见光的职业,秦桑在考虑自己的时候,不能不为苏爷考虑,所以她不能说苏爷在大域便和她相识,也不能说是苏爷将她带来臻南的,连身份文牒这种东西也是他包办的。
所以周旭的理解是,苏爷是秦桑在臻南认识的朋友,结合外界的传言,这个朋友和秦桑的交情非浅。
当他看到小唐跟着秦桑来与他会面的时候,这种关于“交情非浅”的感觉便更为强烈了。
第一次见小唐,他故意拦住了追苏爷的李远怀,第二次见他,便是跟着苏爷一起拦他的路时,这小唐分明是苏爷的心腹……
周旭远来是客,秦桑便作为主人招待他,带他去附近的名胜浏览了一番,好吃好玩的地方也去耍了一耍,还带他听了流霞班的新戏文,极有成就感的告诉他,乃有她一份之功。
看到秦桑得意的神情,周旭会心一笑,见她又扮上的黑寡妇的模样,想起昨日见她的真面目,不禁有些恍惚,手正要伸向她的肩膀,只听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清醒过来。
小唐见秦桑和周旭同时望向他,便道:“喉咙有点痒,咳,咳。”
说完,撇了周旭一眼,被他看的那人,不由的脸上有些赫然的神色。
下午三人用饭的时候,秦桑和周旭不由分说的点了对方喜欢吃的菜,心里都在感慨,难为多年已过去,对方竟然还都记得,遥遥相视之时,一双筷子横在了他们视线当中,只见小唐握着筷子,何其无辜的道:
“我饿了,这些菜正好都是我喜欢吃的,可以再点一份吗?”
雷,什么叫做雷?
小唐便是苏爷临走之时,放置的一枚大雷……周世子,见过苏爷绝世笑容之后,请你自由的……享受被雷的快感吧!
……
今晚,周旭的不眠之夜。
他在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按照和李远怀的约定,很快他便要赶去怀安了,可是此时,他前所未有的感到了犹疑。
他不想走。
秦桑,或者说是他的珍儿妹妹,是他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的一个梦想。曾经,月夜之下,她在他怀里留下过眼泪,他也对她说过,不要放弃,请你相信我,让我给你依靠——
现在看来,那些不过是小儿女的心思,幼稚而且可怜,可他却是真挚的。
人都是从小到大,从无到有,从真挚到世俗。几乎每个人,都在变得世俗之前,真挚过那么一段时间,只是那般的岁月,往往一去不回头了。
如果他没有再次遇到她,他会接受当今皇上的安排,和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子成亲,然后就那么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可是他见到了,他的心中,像是有什么在激荡着,好像在告诉他,有些事情有些人,人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难得的是他可以遇到第二次,便是老天在成全他。
周旭和铁尔罕,还有苏爷不一样,他是真正的贵族公子。
铁尔罕野心十足,所图甚大,苏爷投机钻营,言行鬼魅,只有周旭,处在一个健康的环境,长成一个血性男儿,同时也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而且他的身份,注定他无法成就大业,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不然在同伴们热心功名,舒展抱负的时候,他怎么会那么得过且过呢?
一个王侯公子,想要活的长久,最好不要太跳脱,只要安分,该有的都会有,不安分,就等着尸骨无存吧。
他父亲端王是先帝时期,活的最舒坦的王爷,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这个法则并非所有时代都适用,但是先帝和新帝都是明君,那么这个法则就同样的适用了。
所以,周旭是最有理由,去为秦桑不管不顾的。
因为他的生命里,并没有什么更值得追求,并且他能够去追求的东西,也是这个原因,让他可以愿意为了她,抛开过往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是,她又是如何想的呢?
哪怕她能有一丝的希望给他,他也愿意就此守在她身边,等待她有能够接纳他的那一天。
他的这些想法,让他辗转反侧,只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难以入睡的他,睁着眼睛等天亮,心里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要告诉她。
第二日,周旭早早就到约定的茶楼里等秦桑,一边等,一边心想着一会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时间于他来说,是相当的漫长,终于,她来了。
秦桑上了茶楼的二层,身后跟着小唐。
看到他,周旭不自觉的僵硬了一点,对了,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个……可以说阴魂不散的人存在。
秦桑和小唐入座,点了茶点,正预备和周旭说些什么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几人伸出头看去,原来是一个无赖汉正在纠缠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的随身丫鬟正在阻拦那名无赖汉。
只听无赖汉大叫道:“她是我的妹妹,你凭什么管我!”
那名女子,虽然带着面纱,但秦桑一眼就认出来了,便是何文秀无疑。
她心想,看来面纱这种东西,只能作为一种象征,其实是起不到实质作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王瑶的虐点在后面,这里只是略提了一下,她将来要面对的是苏爷~
第八十九章
道是管何文秀喊妹妹的无赖汉是哪个?
还真是她嫡亲的二哥何文虎。
何家三兄妹,大姐何文慧流落青楼,之后从良跟了苏爷,后又把三妹何文秀也接了过来,只因家境贫困,家人又偏心二弟何文虎,担心日后三妹和自己走上一样的道路,于是何文秀便在大姐的照拂下长大。
何文慧身为苏爷的侍妾,妾的地位实际上很低下,若是论起规矩,妾的亲戚根本就不能算作是自家的亲戚,所以大姐死后,何文秀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但是何文慧之死和苏爷也脱不了关系,所谓是我不杀伯人,伯仁却因我而死,且她生前对苏爷是百般体贴,尽心伺候,她一死,苏爷也不好不照顾她的妹妹。
何文秀一向惧怕苏爷,然其姐身故之后,苏爷没有赶走她,反而对她很好,衣食住行无一遗漏的照顾。
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也不晓得她是如何误会的,心里默默的将大姐和苏爷,看成了一对相爱而不能相守的苦命鸳鸯,进而不知何时产生了向往之心,导致她在最花季的年纪,昏头昏脑的暗恋上了自家的姐夫——苏爷。
虽然这份仰慕之心来的诡异,但怎么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嘛,既然前有乔峰和阿紫,再后来个苏爷和何文秀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说苏爷与乔峰的这个比较,听起来感觉为什么会有点恶心?秦桑抖了抖。
她在第一次与何文秀相见后,特意的打听过这个小姑娘的事,所以还是比较了解情况的。
此时茶楼之下,那名疑似何文秀二哥的无赖汉大声囔囔:“你这忘本的小娘皮,别忘了你到底是姓什么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连你二哥你都不认,你还反天了你,别以为你勾搭了姓苏的就有多了不起,还不是给人暖被窝的……”
秦桑闻言,脸色微变,眉头也轻轻皱了皱,不过转瞬即逝,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她唤来茶楼里的伙计,打赏了几个子儿,叫他下去看看是什么回事。
何文虎一张嘴就是骂骂咧咧的,句句都戳何文秀的脊梁骨,还夺了路不让其走,弄得何文秀隔着面纱都看得到满脸通红,周围也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让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秦桑微微一笑,笑意却未到达眼底,转向小唐问道:“你们苏爷平日是怎么照拂他小姨子的,以致这般受人欺负?”
小唐忙解释道:“苏爷以前很少留在缅罗城,早几年前,苏爷说何小姐大了,再养在苏府容易授人话柄,所以置宅院让她搬出去了,平日都是管教嬷嬷照管,那边丫鬟下人也不曾短缺,而且苏府这边的总管时常过去照看,从未听说过她受人欺负一事,今天这个事情似乎有些蹊跷,那人好像是她本家那边的人。”
他小心的看了看秦桑的脸色,接着道:“何小姐的大姐是苏爷的……侍妾,生前把何小姐接在身边照顾,只因她爹娘不像话,重男轻女的厉害,后来她亡故了,而苏爷重情,才跟她把妹子养大……”
要不怎么说小唐忠心呢,一番话不仅解释了苏爷和何小姐之间清白的关系,附带的还赞扬了一下苏爷高尚的道德情操。
只是,苏爷重情?这个可真让人无语的,真不知道对于苏爷来说,这算不算是对他的诽谤……
不多时,伙计便上来回报,原来今日是何文虎约了何文秀在此见面,之前两人一直在包间,后来何文秀和丫鬟先出来,像是要离开,何文虎赶了出来拦住了她,根据他话里的意思,大约是要何文秀认祖归宗,而且要她现在就跟他回家,何文秀不肯跟他走,所以他才骂骂咧咧,且看他的样子,凶神恶煞,是非要何文秀跟他走不可。
结合秦桑的认知,这话粗粗听起来,的确是有几分何文秀嫌贫爱富,不认骨肉亲人的意思,但看实际情况,却又有几分值得斟酌的地方。
何家对何文秀一直不闻不问,为何现在要她认祖归宗?
就算是要她认祖归宗,又不是什么丑事,大可以登门拜访,心平气和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何私下约出来见面,而且态度蛮横恶劣,非要逼其就范不可?
认祖归宗是大事,若是真有诚意得慢慢来,何必一定要抢在今天就要带人走?
这其中必有古怪!
何文虎嘴里说不出好话,一会数落何文秀背祖忘本、嫌贫爱富,和苏爷之间勾勾搭搭、不清不白,仿佛那些龌龊事,都是在他眼皮子下发生似得;一会又说家里爹娘想念她,老娘想她都想病了,临了就想再看她一眼。
周围的人被何文虎一番唬弄,都对何文秀指指点点,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脸皮薄性子臊,果然受不住了,只好答应和他回家看一下。
何文虎这才罢休,领着何文秀出去,在巷子口那里牵出一辆破旧驴车,还道:“我看你当小姐当惯了,怕你走不动路,特地找了辆驴车,妹子,你看哥哥我对你多好啊。”
何文秀翻了个白眼,也不言语,在丫鬟的扶持下上了马车,心里悔恨怎么鬼迷心窍的就真溜出来应他的约?
其实是何文虎买通了别院里的一个杂役,带了个口信给何文秀,约其出来见面,说是家里老娘病重,有事相商。
何文秀一时心软应了约,可是没说两句话,何文虎就要拉她走,她对何文虎还是有映像的,知道这是二哥,可是小时候就不亲,后来又分开这么多年,早已经陌生的如生人一般了,这时要拉她走,她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发虚,便闹着要回去,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何文虎驾着破驴车出了城,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大河边,河边停靠着一只小船,小船上候着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在那翘首以盼。
何文秀挑起门帘,越看越觉得不妥,喊道:“二哥,二哥,这路不对,这条路不是回去的路——”
她离开时已经记事了,这些年过去,还是有些映像的,看得出何文虎走的这条路,分明不是通往老家的路。
这时,何文虎停了驴车,招呼小船上的两人过来,然后对何文秀说:“妹子,有件事没告诉你,哥哥我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今天就把你送过去!”说完,没安好心的嘿嘿一笑。
原来这何文虎从小被溺爱,爹娘不加管束,长大之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染上了吃喝嫖赌偷的恶习,成了村里有名的无赖,平日不事生产,只知道找老爹老娘要钱,要不到就发脾气打人,他爹都被他打伤了,他娘也被他气病了,闹得是家宅不宁,村里人见他都是关门闭户。
后来某一日,他想起自己有个妹妹养在苏家,也曾跑上门去闹事,无非就是要钱,那时苏爷不在缅罗城,结果连主人家都没见到就给打出来了,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最近赌债逼得紧,就想着方儿要把何文秀骗出来,用船运出去卖掉,然后拿着钱跑路,也不理那些债务了。
何文秀也没料到何文虎这般心黑,她和她的丫鬟拉扯着不肯上船,但是她们两个弱女子,怎么强得过三个大男人呢,正在哀哭之时,小唐从天而降!
自然是秦桑、周旭和小唐三人,偷偷尾随在后面。
小破驴车走得不快,他们也就没有雇马车过来了,毕竟若是马车的话,目标太大到底是有些不便,所以走得秦桑是腿酸脚麻,若是再走下去,只怕她是放弃看看何文虎玩的是什么花样,就地让小唐去把人带走了。
她看到那三个男人拉扯何文秀,激动的对小唐说:“快去救人去。”这下给她抓了个现行,不用再跟了。
“可是,他们有三个人……”小唐老毛病又犯了,扭捏起来装柔弱。
“不怕,苏爷说了,你可以以一敌百!”秦桑信心十足道。
“其实,也没那么厉害,顶多以一敌十吧。”小唐谦虚道,话音刚落,就冲了出去,先以潇洒的姿势来了个亮相,惊艳全场。
何文虎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还未搞清状况,小唐就接连几招刷刷刷,光用剑柄就将他们打昏过去了。
小唐啊,物美价廉文武兼修内外俱备,一树梨花压海棠,一代更比一代强的小唐啊,秦桑眼睛放光,几乎都舍不得再放他回苏爷身边了。
其实方才周旭也想出手,他也习过武,虽然没有小唐这么厉害,但跟一般人比还是属于不错的,不过秦桑拦住了他,道:“你留下来保护才是正紧。”
故此,周旭才放弃了。
他们将几个歹人捆起来,留下小唐看守,秦桑和何小姐连同她的丫鬟一起上了驴车,周旭赶车送他们回城去找官差过来。
话说这样的安排,乃是因为秦桑实在不愿再走路了,但驴车太小,装不下所有人,只好先将他们留在此处,这荒郊野外肯定得留下武功最好的小唐看守,那么赶车的人嘛,就只有周世子了。
虽然驴车不符合周世子华贵的气质,但也没有办法了,谁叫他会驾马车呢,呃……马车、驴车,一理通,百理同。
何文秀这丫头差点吃了大亏,虽然不喜欢秦桑,到底受了她大恩,踌踌躇躇、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还是道了谢。
话说秦桑越来越把恶趣味了,看到何文秀这副含羞带臊、不情不愿又不得不为之的模样,心里居然有几分快意,还不安好心的暗自盘算,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得跟苏爷说一说,找个好人就让她嫁了吧。
最后何文虎三人抓进了官府,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了。
府衙之外,小唐进去找熟人给何文虎他们安排安排去了,只怕牢里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苏府的人,在缅罗城都有特权啊。
秦桑和周旭等在外面,周旭见小唐不在这里,心里便有些活动,话说这几日,想要找个和秦桑单独相处的时间,还真是不容易,于是他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根紫玉兰花簪,递给秦桑。
“嗯……这个送你。”
这只紫玉簪,不光质地莹润细腻,清透光滑,做工也是极其精细考究,簪头是一朵半开的兰花,线条柔和,形态逼真,尤其是花心的那部分,还带着一丝天然的墨绿色,更是难得。
周旭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却是有一番来历的。
且说他与李远怀在路上,偶然见到此物,李远怀到底是过来人,见周旭与那个姚小姐已经指婚,心想着要促进这一对顺利发展,便怂恿他买了此物回去捎给姚小姐,也可作定情信物,周旭也无所谓,便买下了。
可是眼下,他见到秦桑之后,觉得此物与其送给素未蒙面的姚小姐,还不如送给面前这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
秦桑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用手拈起簪子,眼里发出赞叹的目光,这个簪子煞是喜人啊。
这时,府衙里出来一人,秦桑余光看见他,也顾不得欣赏簪子,便把那人唤过来。
那人是谁?程少泽是也。
这人之前护送何文秀去拜祭过她大姐,回来的路上和秦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误以为秦桑是死人。
那次他阴错阳差将秦桑看作是一具艳尸,故此对秦桑记忆犹新,再次见到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道,当时是怎么看出她很美貌的?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