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的疯子看着晏念言,讲起重阳跟言桓故事的时候,一直挂着泪。晏念言听了也陪着哭。末了的时候,疯子问他:“你要是重阳,你恨不恨君上?”
晏念言的泪湿了满襟,点点头:“恨。”疯子痴痴地笑了笑,又去给公主坟上香。晏念言又说了句:“可在旁人眼里能得言桓一点爱恋也就是积德了。何况是跟重阳一样,得到他的万千宠爱。”
管羽那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说:“他当时没有选错人。”
往事历历在目,而如今,晏念言的前胸似乎开始了新一轮的灼烧。周身像是被火缭绕一样疼得全身蜷缩起来倒在地上。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可怎么也记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经历过。只记得眼前有熊熊大火烧着,在火光里她曾经看到过一张天人似的脸。
是言桓的脸!
一双冰凉的手触上晏念言的脸,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重阳,重阳。”
喉咙里像是灌进了沙子,晏念言几乎咆哮道:“我就是重阳的第三世?就是你用元丹送入轮回的重阳?!”几乎所有的线索都穿在了一起。
如果自己不是重阳的转世,为什么会有人来送这柄弑仙剑?
如果自己不是重阳的转世,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蒙面的画中人念念不忘?
重阳大笑起来,仰起头看着挑高的屋梁:“这就是紫阙宫?!言桓,你不是死了吗?”扯着身上的布重阳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你不是死了吗?又是骗人的把戏,是不是?言桓,你怎么不去死!”
言桓僵直了,而这一次高高在上的君上没有沉默地让开:“你记得了?”
重阳按着胸口:“我不记得,但这里会疼,弑仙剑刺穿的时候它已经是冰冷的了。言桓,你死便死了,还来纠缠我做什么?!这又是为了你的天下吗?又是为了什么?三生三世,我都要毁在你的手里吗?”扬着下巴,开始笑得妩媚。可身上的疼还在继续,一个不稳倒在地上,依旧是讥笑。
言桓快步过来将重阳抱在怀里。怀里的人不停地在挣扎,眼眸中盛满了白雪红梅的哀凉,言桓闭上眼睛:“不闹了,好吗?”
语调温柔的能将人溺死,双手去推他的胸口,他箍得更牢了。三生三世求你一个怀抱。为何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却在怨恨你的无情。不再挣扎,行将就木般地顺从,接着发出刺耳的声音:“言桓,我恨你永生永……”
温热的吻按在嘴唇上,唇齿间满是言桓的柔情。细致而缠绵地一点点将重阳的思绪搅乱,似春风化雨将怒气烧尽。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在脸颊上,流进唇与唇的缝隙中,十分的苦涩。重阳睁开眼,愕然地发现。言桓那双狐狸似的细长眉眼中沁出了泪。
不由地就抬手去抚他的眼,不由地就吻得越发缠绵。揽着腰的手开始不安地撩动,衣衫摩挲里,重阳看到了言桓清明的眸子里泛起了深蓝色。
言桓的唇一点点在她的身上游走,细吻着肩胛的纤细,眼泪一点点地滴在胸前。重阳侧耳听着,他在低低地叹息。身子根本经不起他的半分撩动,动了情的女子就是扑火的飞蛾。现在的周遭更像是一场梦境。
重阳还记得在玄冥岛上自己贴着晏止卿睡了一夜。那日子里她是骨女身子暖不起来,睡在他的怀里却是分外安心。
而如此,言桓的身子是冰凉的,自己开始似火般灼烧。往事一幕幕地回到脑子里,重阳牵着嘴角笑:许是要死了,据说人要死的时候,什么前程往事都会记起来的。
躬着身子将言桓抱得更紧,喃喃地发现自己说句话:“言桓,我好想你。”
几乎是同时,眼泪涌了出来。三生三世的缠绵,你一直如青烟般缭绕在我的生命中。哪怕到了第三世,你都不在世间,哪怕我们素未蒙面,我还是追着你的影子一直等着你。
“言桓,我忘不掉你,生生世世都忘不掉了。”眼泪瀑布似地往下涌,伸手探进他的衣襟摸着左胸道,“这里有没有我?”
纠缠间裹着身体的青纱不知飞到了哪里去。言桓欺身上来,将头埋在女子的颈间上:“我就这样守着你,那里都不去了。”绞缠的身体,交织的呼吸,四目相对间,一切都开始模糊。烛火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世的情爱在弥漫等待最后的爆发。
一次次缠绵的吻,叫人窒息。耳畔,有言桓迷离的声音:“我想要你。”
言桓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从肩胛掠过前胸,直到腰腹。喘息得厉害,重阳没有多一分的理智回答。等了三世的欢爱,她噤声而待。
一千八百年,言桓过着心中唯有天下,情事沾了不少都是被爱。修了一千八百年的身,头一次全凭着感觉,一点点地爱抚着心爱的女子,然后探入。
重阳蹙着眉,几乎叫出声来。额头上沁出汨汨的汗。
上清弥罗宫。
景夜不停地在大殿里踱步:“怎么回事?不过一点点刀剑伤和毒物,怎么会先在还没有醒过来?”
微汀站得老远。景夜登位以后几乎没有发过火,但一碰到重阳的事情,他基本就算个爆竹。按说怎么也该醒了,怎么会现在还没有醒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景夜看着微汀,面色铁青,回头看着重阳蹙着眉,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猛然想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莫不是她碰到了……”
微汀也是一个抬头:“那不……”
景夜点点头:“我使一个诀去看看。”
“天帝,若是真的,那你会不会放过君上?”
景夜不语,起手念诀,眉头皱得更深。
景夜探进重阳的元丹,落在梅林中。放眼望去,没错,紫阙宫。那么,那人就必定在了。生同衾,死同|岤。言桓挖出自己的元丹送重阳入轮回,他的七魂六魄也存在了重阳凡人的体内,用一个虚影守护着重阳。然而,现在的言桓法力尽失,永远也没有可能回到三界了。
紫阙宫,缠绵之后,重阳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言桓,捡起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又去寻了套干净的衣服替他穿上。言桓爬起身,看着重阳的背影道:“这是你身体里的幻境。你我现在都是虚形,若不是你受了重伤弥留之际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虚镜之中。景夜现在想必是要救你回去。而你与我缠绵,才会迟迟没有醒来。景夜想必会探进你的虚镜里来找你,你要跟她回去的话,这也不过是一个梦。不然……”
“不然什么?”
“世上的晏念言,永世不会醒来了。”言桓站起身,握着重阳的手,“都在你一念之间。”
重阳低着眉看了言桓一眼:“君上的法力,要留住我击退景夜又何难?”
“原来你还在怨我。”
重阳不再说话,径直往梅林里走。风幽幽地袭来,脑子清明了一分。走进梅林,不偏不倚地撞上白衣景夜,重阳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景夜,好久不见。五年了吧。”
景夜迟疑:“你记得了?”手上的剑往后头挪了挪,往后看了一眼,言桓已经站在了重阳的身后。“七弟。”
“三哥。”言桓笑了笑,眼神落在剑上,“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赶尽杀绝。毕竟,是个祸害。”
重阳哽了哽脖子,激动起来:“什么意思?”
“景夜坐了天帝的位置,自然明白登高位要万无一失一定要绝情。只要我还有半点气息留在世上,就算我永远也回不到三界,也算是个祸害,他不能留我。”言桓笑得云淡风轻,君上的神采又回来了。
“言桓,你能筹谋百年谋一个万全。那一日,你入魔道又来夺三界,我不能不防。既然你当年选择由我来执掌三界,现在我杀你,是为了不辜负你当日的托付。”景夜的剑举起抵在言桓喉间。
“你知道不可能的。你不肯罢手也没什么。我当日的确没有选错人。”言桓冷笑了两声,笑得重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哈哈哈!”重阳大笑起来,“好一对兄弟,要怎样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景夜,你明明知道言桓回不去的?借口而已,你嫉妒言桓,谋算了天下,还能得到你得不到的女人。言桓,这又是一计苦肉计吗?为了叫我留下?”
一句话叫景夜收了剑,抢先道:“重阳,我们一道回去吧。你要他活着我就放了他,你要他死,我就替你杀了他。”
重阳站在两人之间,四顾地看了看:“给我一晚的时间考虑。”
这一夜长得屠尽相思,景夜屋子的灯亮了一晚。言桓的屋子一直没有半点动静。重阳在寒风里站了一夜,四周梅香四溢。言桓这名字叫起来就叫心疼得抽抽。事到如今,还是要生死两隔。她苦笑,再也不想再纠缠在言桓的生活里。忘不掉就埋在心里,她始终恨他的无情。
天蒙蒙亮的时候,重阳去敲了景夜的门:“你杀不杀他,跟我回不回去没有关系。我不想留在有他的生活里了,你自便吧。”说完,一人独自走了。景夜近乎愕然地看着重阳离开的背景。这一世的重阳,真是刮目相看。
言桓站在紫阙宫的金瓦上笑得凛冽。重阳走了,很无情。景夜过了不久也走了。等着天帝的公文快堆到上清弥罗宫外头了。重阳的话击中心肺,他嫉妒言桓。
白雪皑皑,青衣一翩,言桓攀着梅枝闭着眼。错了就是错了,守着她,这种甩不掉的不离不弃也好。就算她不原谅自己,也是自己活该。风凛冽了泪痕,背手而立,原来到这一世,我爱得更深了。
眼眶子上落了白雪,化成水淌下。一日日地枯坐梅林,言桓想自己许是痴了。惶惶地,像是那年的晏止卿等着长巷里一抹昏黄遮着紫衣出现。
一年,两年,三年,晏念言的名声越来越大,手段越来越狠。像是在告诉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自己有多强大。又是一年的冬至,言桓撷了梅花握在掌心。不时地回望,尽管他知道,重阳再也不会回来了。
裹着大氅,言桓起身往紫阙宫里走,身后传来几声踉跄的脚步。声音飘渺道:“言桓,三年了,无论我做什么都忘不了你……”重阳喃喃地不知要说什么。像君上这样的性格,重阳伤他一次,许是万年千年也好不了了。心里哆嗦得害怕他不要自己了,话也哆哆嗦嗦地念个不停。
他的怀抱拥了上来:“傻瓜,回来就好。”
青色和紫色的交叠。
寒风凛冽,三生三世。
十指相扣,君心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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