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赶紧去捂对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说他名讳,这会上不知有多少眼线呢。他是……”
后面的话重阳没有听清楚,只是心里闷闷地疼了起来。端着酒壶就一杯杯地开始饮。
七公子,言桓。扎心扎肺的名字。
崽崽在一旁拦着她不给她喝,她就去抢别人的酒杯。事情闹得快成了笑话的时候琴柯过来领崽崽。重阳抱着酒壶趴在桌子上,斜着眼看了看,冷哼了一声,一把把崽崽丢进了琴柯的怀里:“你给我滚。”
琴柯想还嘴,奈何在别人眼里重阳是个上仙,加上琴柯的桃花史,盯着琴柯的眼神大多不太友善。女子只能忿忿地离开。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重阳好不容易熬到了等了三天的重要时刻,神仙大多连夜回去,只有几个住破屋子的还想在这里留一宿。但多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加上个个都喝得七荤八素的,重阳不担心。
打条案上爬起来,重阳踉踉跄跄地往后院的住处走。几个小仙上来扶都被她挡了回去。一个人走到棵千年雪松边,腿就软了下来。胥游见四下没有人就出来帮她。
“都喝成这样了,我扶你回去吧。”夜风很凉,胥游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一下子就喝得这么多呀,宿醉不醒,又吹了夜风,晚上头疼睡不安稳不说。明日里着了风寒就坏了。”
说未完,背对着胥游的重阳早已翻起一个手势,念了一个封字诀,两根手指直抵胥游的胸口:“我先封了你的经络,若是我事成,倒时候我来帮你解。若是不成,明日也会有人发现的。”
重阳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衫,可身上的酒味却还是没有消退。
被重阳骗的,小幺是第一个,胥游是第二个。重阳平日里不喝酒,不是不会,是怎么也喝不醉。重阳用这一计也是无奈,从胥游能斗败南歌却能全身而退可见,胥游的道法绝不在自己之下。不能铤而走险,只能智取。
重阳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看胥游一眼就匆匆忙忙地往符广上仙的卧室而去。女子到的时候,老头还没回来。屋里里陈设着青铜香炉青烟袅袅,给屋里添了一分仙家之气。
走到里屋全是泛黄的古籍。随手翻了两本,都是些不认识的鬼画符。重阳查看完地形,决定大大方方坐在中厅里等。符广上仙脾气古怪,时而好静时而好闹的,没有他的吩咐小仙们多数时间是不敢来此处打扰。
重阳在中厅里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手里的玉笛早已化成了弑仙的青锋。周身冰冷地紧张以来。大战在即,成败在此一举。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带着些许凌乱,应该是符广一个人的绝不会错。重阳的手紧了紧,手心里已是一片冰凉。符广老儿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门,白须飘飘长衫齐整,反手将门合上。
屋里原本未点烛火,一片漆黑。老头子酒喝得委实有些多,靠着门被喘着气。霎那间,房里被一通火光照亮。
“上仙叫重阳等得好苦呀。”重阳冷冷的笑,站起身来。
符广眯着醉酒的眼睛,皱纹条条绽开,伸手一指:“你不是那位叫离音的上仙吗?怎么摸到老夫的屋子里来了?”
“上仙倒真是喝醉了,我说了我叫重阳。”重阳脸上的青纱被火光散出的热气一吹,扬起了一块。
符广给来人的脸容一下,酒醒了三分,又转头一看烧在屋里的那阵火光,颤巍巍地抖着自己的老手道:“凤……凤凰……凰火!你……你是骨女!”
重阳点点头:“上仙莫怕,我只想借上仙的仙元一用。”
“仙元是能借的东西吗?姑娘莫要开玩笑了。”失了仙元就成了凡人。老头子的身子往后缩了一缩,却已经没了退路,只能贴着墙爬了一阵。符广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仙,一紧张手忙脚乱地使不出半点道法来。
“难怪天帝贬你下界,你这等上仙临危便乱,真是难堪。”重阳的话一激。符广老儿就地起了一道护身的金光,算是暂时止住了重阳的进攻。重阳翻手捻起兰花指,微微一笑,眉眼似水,心中却是一狠,幻化出六个□。
这一招只能用上十招,又极耗体力。重阳手里长剑舞起。
一时间符广的金圈之外被人围住,个个舞着剑往里攻。符广心里一动,松了道法,金圈一消,重阳就看准时机收了□往圈子里扎了进去。符广见败势已露,从袖子里甩出一双箍人手脚的金丝镯去套重阳的手腕。重阳手里的见一挡,金丝镯碎在了地上。
符广还没喟叹,脖子上依然被架上一把长剑。顺着剑抬头看了重阳一脸的坚毅,符广小心肝正颤得没完。
“姑娘,姑娘,若想得到成仙自然还有别的办法……”符广一说话,重阳的剑有逼近了一分。老头子不知是在摇手还是哆嗦得厉害,手摆得似风里的杨柳条子般。
手上的寒光一闪,重阳的眼神既然变得尖利。手上微微一颤,顾住,一时间千万思绪飞过。这一剑下去,便能成|人了。
便再也没有言桓。
真想再见一面晏止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他若是也是个痴情得不知回头的呆书生,那受的苦怕也是沉得永生难忘的。
重阳闭上眼睛,眼眶里肿胀地疼痛,手上一运气。
符广上仙见大事不妙,大喊一声。只一声就惊天动地。
“言桓!快救我!”
重阳睁大了双眼,手上的剑落在地上,全身似被冰雕雪刻,血液凝固在冰冷中。
月下,一人推门,迈过门槛像那一年的凉冬,他跨进河池国的金殿里。眼神落落,声音略带暗哑:“永宁。”
为什么会是他!
第二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发得太急,原本知道伪更会被唾弃就不想改了,没成想内容提要上就错了个一塌糊涂,没办法,伪更了,筒子们,我抱拳了。
没评论呀没评论,大家在期待狗血剧情还是天雷阵阵,那,好吧,咳咳。。重阳身子一斜,硬生生撑着玄武鸟兽纹青铜香炉站定。手上被微微发烫的香炉烫得起了泡。很疼,却没有眼前的人让她心疼。
“永宁。”白衣,手中执着一柄纸扇,眉角渐渐扬起。
“胥游……”重阳低头,长发垂落,眼泪滴在青铜的香炉上。重阳终于明白为什么永宁的记忆总是让她记得不真切。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言桓的模样。
胥游走近,靠着重阳的身子去揭脸上的面纱。重阳冷冷地笑,手却不由自主地去抚他的眉角。百年前在忘川边,她想见言桓,想到决定放弃记忆。百年后相见,他在触手可及之处,心潮滚滚地却说不出只言片语,眼里包了一包泪,说不上是喜是忧。
沉默了良久,开口问了一句:“你翻晏止卿的包袱,就是为了取回琉璃珠,然后让我想起前程往事?”重阳转过脸,十指攥紧,之前的事情串联起来,似乎成了一条珠链。
胥游没有作答。
墙角处的符广老儿早就不见了踪影。
月华落落,凉夜无声,枝头雀鸟清冷了一池秋波。
重阳攥紧了手里的玉笛,垂着手就要往门外走。胥游伸手拦在门框之上,一手拽住重阳道:“永宁,为什么躲我。”
“我已是鬼。你我有云泥之别,放手吧。”重阳正对着他的春水似的眼眸微微一笑。眼眶依旧红肿,却还要强撑起笑容。
“你就这么想要忘了我吗?”胥游有些悲切地问道,“琉璃珠里有你所有的记忆。你却偏偏不记得我。你根本就不愿意记起是吗?”
重阳停了步,抬起手张开五指:“你看月亮多近,似乎伸手便能捉在手心。但我得不到它。那就别去求,多好。”的确,她记不起言桓,但她却能真切记得到对于言桓的感觉。
那一夜,一扇房门。胥游拦着不让重阳走,重阳只是笑,不再哭,告诉他:“很多年前,你说过。叫我忘记。我做到了。”
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定时来打扫的小仙才发现只一夜的功夫。屋子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副空空的骨架。顿时从半梦半醒里惊醒,到处去报。符广赶到的时候拍着大腿喟叹起自己一屋子的藏书。
一场凤凰火烧尽了痴人一梦。火势熊熊像东海中的波涛。
直到很多年后,坊间传说起凌莲仙山上那一场无名之火时,每每用惊艳来形容当晚的景象。
初冬,长安,晏家的二层小楼。
大雪落了一城的肃杀,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白色。晏止卿在屋里生了一个火炉,正烤着手。风吹着破了窗纸。晏止卿拿了张白宣正要往窗贴。通过拇指般大小的洞子,往屋外看了一眼,院里种下的那颗寒梅。
依旧没有开花,就像他等着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晏止卿开了窗,手被北风吹得微微发红。巷尾有一人散着长发,穿了一身黛青色的衣衫,手执十四股油纸伞,缓缓而来。
晏止卿叹了口气。他等的人只穿紫衣,扫兴似地关上窗。在堆满纸卷的书桌边落座,院子里似传来一阵幽幽的敲门声。
披了件衣服下去开门。木门推开,是那撑伞的女子。女子将手收了起来,露出一张被青纱遮了一半的容颜。
魂牵梦绕的眉眼,是重阳。
晏止卿喜形于色,开口便道:“你终是来了。”重阳点点头,含笑不语。晏止卿拉着重阳的手进了屋子:“凌莲山一行如何。”
两人进了屋子,重阳在暖炉边坐下,摇摇头:“一无所获。”四顾地看看晏家的小屋,两层的小楼并不大,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书籍,桌面上铺成着写满字的白宣,略显凌乱。
晏止卿有些窘迫地环顾四周:“有些乱了,我一人住,每每不知道打扫。”
真是个书呆子。
“倒是也正常,只是孤零零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吧。”重阳微微一笑起身,踱到书架旁随手抽了本书翻了两页,“我倒是忘了书中自有颜如玉,怎会寂寞呢?”
晏止卿被重阳呛得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地立在女子的身后:“什么时候进的长安。”
重阳回头,脸上的青纱一阵摇晃:“有些天了。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
几月不见两人似乎生疏了几分,倒是重阳的态度便得冷淡了几分。晏止卿筹谋着该说些什么,心里慌慌张张地变举起了桌上的书,拉了拉披在肩头的衣衫充面子。
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暖洋洋地泻了一地,这是几日来难得的晴天。
“你就不打算留我吃顿饭吗?看不出晏……晏止卿是这般小气的人呀。”重阳开了窗盯着一树寒梅,打趣道。
榆木疙瘩似开了窍般,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就下楼去了厨房。重阳在二楼的凌乱里没头绪地乱翻了一阵,也慢慢下了楼去看晏止卿做饭。
厨房里黑洞洞的比那地府里的牢狱也毫不逊色。晏止卿苦了一张脸,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一看就是不会做饭的主。
正拿刀切着菜,可拿架势却更像是拿了柄剑。姿势不错就是菜切得确实不敢恭维。重阳屈了一条腿,倚在门框上,魅色一笑:“你该多看看做菜的书。”
晏止卿回头一脸的窘迫,弯着嘴角笑笑继续跟手上的刀和砧板斗争。一时间厨房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重阳笑盈盈地在门边摆着造型就是不去搭把手。
随手在厨房的青花罐子里掬了把瓜子,咳了起来:“你听过冥者烧饭的吗?”
“倒是没听说过。”晏止卿回答得很正经,逗得重阳笑得前仰后合。
瓜子嗑到第三捧,晏止卿的菜终于做糊了。无奈,可怜的书生开始换了花样接着做。约莫在厨房里耗了一个时辰,重阳终于吃上了午饭。
晏止卿熬的桂花莲子粥。手里捧了两个碗,将一个塞到重阳的手里。重阳倒是一惊。见他做菜倒是不怎样,粥熬得倒是能开店铺了。
重阳左手掀起面纱一角,右手帮衬着,生吞活咽地消灭了一碗甜腻腻的粥,也不见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又巴巴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又看着晏止卿。男子放下手里的碗,接过重阳手里的:“我再给你添一碗。”
就这样,重阳喝着粥,晏止卿在旁边看着,一边说着凌莲山一行的趣事。不过其中,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大多是重阳编排出来骗人的故事。只有琴柯一事,重阳倒是从头到尾讲得神色飞扬,兴奋不已。
晏止卿听了只默默点头,末了问了一句:“粥,还要吗?”
重阳摆摆手拍拍肚子,笑笑。
晏止卿吃得少,吃得快赶上笼中鸟的分量了,难怪这般的消瘦。那夜在玄冥岛,摸他身上,处处都是骨头,但看上去却是恰恰好,一副迷惑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两人在一处闲磕牙磨蹭了一个下午,也没什么话好说。重阳只说自己想沾沾人气就搬了把躺椅霸占了晏止卿的书房看着窗外的梅花。晏止卿便看书,时而看看重阳。
“这么总是蒙着面纱,吃饭的时候也不摘下来?”
“你那时候怎么不问?”
“见你吃得那么欢实,也不见有什么不方便。带了多久了?”
“没多久,天凉,保暖而已。”
晏止卿就一点好,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似那个……重阳摇摇头笑笑,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就要告辞。说穿了,重阳就是不想再蹭晏止卿的饭了,老喝粥谁也受不了还是回自己家呆着吧。
重阳撑着伞就要告辞,晏止卿急忙加了件衣裳:“我也正要出门买菜。”
敢情狗皮膏药的毛病是什么后天培养的。
重阳笑笑没有推辞,两人一路走着。天寒地冻的,重阳不免往晏止卿那边挤挤。晏止卿笑嘻嘻地走着,看着女子一脸的俏皮样。
不过,晏止卿演戏演得不怎么样。经过集市的时候愣是连眼睛也不带斜一下的。重阳伸了伸胳膊肘子:“嘿,你不是要买菜吗?”
晏止卿抬头看了一眼,极其自然地答道:“我先送你回去,顺道回来买菜。”重阳住在城东这条道顺得着实有些远。
大约磨磨蹭蹭地走了半个多时辰,拐了两条小巷,重阳终于看到了自家的黑漆大门。良久未见到委实有几分想念。
“怎么漆了这肃杀的黑色,倒是有几分阎王炼狱的滋味了。”晏止卿见了便感慨道。
一走便是半年门上积了一层灰,重阳一边开门,一边答道:“你怎么忘了我是做冥者的了?”
晏止卿笑笑,淡淡地说了句:“原来你一直未回过家。一进城就去了我那。”重阳低头看了手上一把灰,似被人揭穿了般,红着脸,讪笑了两声算作应付。
这时打街角闪进一个人,是个有着两道吊梢眉的中年男子,穿了件粗布麻衣,一脸横肉上覆着恍恍惚惚的样子。正好瞅见重阳和晏止卿站在门口说话,似抢元宝般一把就扑了上去,往晏止卿身上死命一推。
第二十四章
噗通一声,晏止卿被大汉推得后退了两步,身子不稳,生生摔在了石阶上。
又是噗通一声,大汉一头跪倒在地上,巴巴地冲着重阳拼死地磕头。口中还念念有词地道:“冥者大人在上,冥者大人呀!求你让我见见我家娘子吧!求求你让我见一面我那尸骨未寒的娘子吧!”
大汉一脸横肉,带着哭腔的嗓音配上他一张屠夫似的容貌着实有些瘆人。重阳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倚着门框生生被逼退了一步。转瞬才定下神,日子久了,接待人的手艺看来也生疏了不少。
转身弯腰先去扶了晏止卿起来。晏止卿从地上起来也不揉揉自己摔疼的地方,倒是先掸衣服理袖子,真是一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
大汉也不是个脑满肠肥的吃货,见重阳对晏止卿礼遇有加,就知道这会子推错人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依旧跪着道:“这位是……”
“在下不才冥者的旧相识过来叙叙旧罢了。”晏止卿轻声细语地答道,还不忘冲着大汉抱抱手。
大汉一脸像是被人扇了嘴巴的样子,将相识活生生听成了相好,更是磕头如捣蒜:“我真是该死冲撞了冥者大人的相好。我还当是也是来求冥者渡魂的人。真是该死!真是该死。”伸了个大巴掌几欲往自己的脸上贴。
重阳嘴角一抽,不知是真粗人还天然呆子,纠正道:“是相识。”晏止卿似乎并没有听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重阳给了晏止卿一个抱歉的眼神。
“重阳冥者两日才能渡一人,你怕我抢了先机,于是乎才出此下策,倒也是对你那娘子情真意切,谈不上冲撞。冥者自然不会生气的,你起来吧,有事进屋去说。”晏止卿一番说辞后,自作主张将大汉让进了屋。
大汉哭丧着一张脸,感激涕零的进了屋。倒是重阳自己被凉在了门外,晏止卿回头,盈盈一笑:“还不快进来。
”
重阳看着男子愣了愣神,低着头进来屋。三人在一处坐下,大汉的腿似泥做的般,一站起来就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一阵磕头:“我叫陈老三,是东市里卖肉的屠夫。”
重阳与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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