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打完了球,正与伙伴说笑着出来,却看见校门口停着辆摩托,一个女孩子懒散的依着车,头发极短,一双眸子乌黑发亮,是去年秋天CS里堪堪平手的那个,刚过完新年,也不怕冷就开车出来逛?她见到自己,径直过来,声音低沉:“那个什么城来着,麻烦借一步说话。”
高城有些诧异,跟着走到一边。
“我们家玫瑰有什么不好啊?”木棉虽迁怒于高城,可一路上被风一吹,倒清醒不少,没刚出门时的气急败坏。
“玫瑰是谁啊?”
“……”这话就有点不入木棉的耳,听起来带着故意的高傲,木棉咽一口气,“就是我妹妹,下午找你的那个。”
“噢,那是你妹妹啊。”高城笑了,“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高城这时候的笑容看着就可恨,明显带着胜利者的怡然自得,木棉的火气立即就上来了。
高城这才发现木棉是来兴师问罪的,脸也阴了下来,“嘿,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这么往上按的么?”
“什么叫往上按啊?你不喜欢,不会好好说啊,干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啊,好炫耀自己啊?”
“谁炫耀自己啊,她自己来说的,又不是我叫的,你们家人怎么不讲理啊?”高城火气也上来了。
木棉火冒三丈,一把抓住高城的领子,一拳击过去凝在面门,高城避也不避,梗着脖子看着木棉。这下倒不好下手了,总不能打个不反抗的,松了手:“怎么不还手?”
高城掸了掸衣领,冷冷的说:“我不打女人。”看了木棉一眼,又说:“尤其不打不男不女的。”
木棉勃然大怒,上去一扯他手臂,跟着甩一个背包,把高城重重摔在地上。
高城的哥们都在一边等着,见这边局势突变,高城吃了亏,都围了上来,木棉学着高城的样,掸了掸衣服,冷冷的说:“你们不是不打女人么?”睬也不睬,往车子方向就走。
高城倒没事一样,盘腿坐起,冲着木棉叫道:“叶木棉,记住了,我叫高城,我们高考场上见。”
木棉顿一顿,也没回答,直接点火扬长而去。
新生味,新生味,到处都是新生味
火车晚了三个小时,叶木棉下车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她颇有些晕头转向,拿着地图,满不在乎的甩甩大大的双肩包,选择了开步走。可怜木棉这个城市长大的孩子,基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晚上又没什么人能问路,好不容易摸到学校,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多了,筋疲力尽的木棉这回终于拽不起来了,看到校门就象看到亲人一样几乎没是扑过去的。
离新生报道其实还有两天,学校方面要求了几个高年级尖子生提前返校,配合新生的军事训练和执勤工作。这天门岗巡逻的是大二学生陆峰,事后他赌咒说,叶木棉看到自己眼睛都发绿光,吓人一跳。木棉抵死不认,大言不惭的称人生道路上遇到这一点点挫折丝毫不能影响自己潇洒无畏的崇高形象,总之,无从考证。但我们可以肯定,当时,木棉给陆峰看自己的报道通知书是兴高采烈的。
陆峰同情的看了一眼木棉,几百米外都能闻出那股新生味——离家离得迫不及待,想家想得归心似箭:“怎么这么晚?”
“火车晚点了。”木棉立刻决心隐瞒自己已经在街上逛了两个多小时的惨痛事实。
“太晚了,这么吧,你到我寝室去休息,反正六点半起床号,也没几个小时了,明天再领你去宿舍。”
“行。”木棉应得爽快。
陆峰的寝室其实是临时的,抽调的高年级学生分了几间宿舍方便调度,门口的下铺睡着的是陆峰同班的周子彧,他觉浅,陆峰领着木棉摸黑轻声进去,居然还被惊醒了,挑起一只眼,看看是陆峰,糊里糊涂的打了个招呼。
陆峰作了个禁声的动作,对木棉极轻的说:“你请便,我要走了,脱岗太久不好。”
木棉很乖的点点头,甚至是她这精力旺盛的主也觉得累极了。
等陆峰带上门出去,木棉踌躇的看看屋里,她这才发现这里睡的好象都是男生,虽然不拘小节惯了,可这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黑暗中,她扫视屋里,都是上下铺,一共八个铺位,隔壁的下铺空着,叠的方方正正的一块砖似的被子,木棉不太好意思抖开这样的被子和衣睡进去。
“你上铺有人么?”就门的上铺似乎没人,木棉觉得宁愿这么倦一夜,反正也就三个多小时光景。
“没人。”周子彧睡的迷糊,顺口答到。
叶木棉卸下双肩包,往上铺一扔,就准备爬上去。
就听到扑通一声,下铺的周子彧爆发出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这铺位,压根本没床板。
“怎么了,怎么了?”屋里有人慌乱的问。
陆峰这才走出五十米开外,突然听到宿舍里暴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什么事,怎么回事?”
灯,哗的打开了,入眼便是木棉手足无措的站在周子彧床边,一脸慌乱并且试图道歉,她那个硕大无比的双肩包,压在了周子彧的肚子位置,看到陆峰回来,立即委屈的诉苦:“那什么的,我问过他啊,他说上面没人睡啊,可没跟我说没床板啊。”
周子彧的声音比木棉的还要委屈:“我说上面没人睡,可没说上面可以睡啊,上面没床板,你不会看啊。”
“那黑灯瞎火的,我怎么知道啊。”
边上一排的宿舍灯都亮了,一群男生从宿舍的被窝里过来探查究竟,堵在了门口窗前。
陆峰苦笑着摇一摇头,埋怨周子彧:“那也不用叫成这样吧,活象出了命案一样。”
“什么叫活象啊,这玩艺要砸我头上,我就光荣了,那不就是出了命案嘛。”周子彧相当不满。
陆峰上去一拎背包,倒吓了一跳,那包足有五十斤重:““我说,你这包里装的啥玩艺啊?死沉死沉的,炸弹啊?”
木棉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并试图开个玩笑扭转气氛:“没有,我爸说那玩艺这儿多,不用带了。”可转念想起什么,“完了,完了。”她嘴里念叨着,跳过来劈手抢过背包,打开乱翻。
陆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瘦瘦的新生从包里拿出了把剑,又拿出了一根三节棍,最后从包底翻出一个硕大的报纸包,打开包包,里面是一块硕大的长方形的砚台,木棉审视了一遍,完好无损:“还好,还好。”
“好什么呀,它砸的是我的肚子,会碎么?”周子彧气愤的指出。
“那什么,对不起啊。”木棉眉开眼笑的道歉。
“怎么回事?”周子彧不仅招来了学生,还把隔楼的教官也引来了两个。
看热闹的都吃吃的笑了,陆峰上前:“报告,有个新生到了,那什么,不小心……背包砸到人了。”连他也没屏住笑意。
来的教官年轻的姓陈,黑高的个子,还有一个花白的头发的,微胖,姓张。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木棉:“怎么这时候到啊,叫什么?”
“我叫叶木棉,火车晚点啦,才到。”
“叶木棉,叶木棉。”陈教官念叨了两遍,反应过来了,突然诧异的问:“咦,你不是女生么,在男生宿舍楼干什么?”
“那什么,”木棉无比尴尬,指指自己,再指指陆峰,回答不上来。
一众从床上刚爬出来,穿着背心和八一裤衩的男生立即作鸟兽散,消失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周子彧先是愣在那里,然后立刻往被子里一钻。
陆峰被吓着了,甚至开始结巴:“我……没看出来……那……她也没说……”他看看木棉受伤的神情,意识到这话不太对,挠挠头改口:“不是,我忘记我们学校今年开始招女生了。”即使这个答案也没能让人满意,一屋子的人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嗟来之食
叶木棉从招待所里活蹦乱跳的出来的时候,正是清晨,少年人,带着旧有早起的习惯,初次离家的激动和新鲜,迫使她从没睡几个小时的床上弹了起来,在问了N人,闻着香摸到食堂时,木棉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也难怪,在火车上就基本没好好吃过东西,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乱转,起床后又照例练了一趟拳脚,把那点食物消耗殆尽。本来早就饿过了头,倒没怎么觉得,可一看到热腾腾刚出炉的一大桶白粥木棉不免食指大动,手都有点颤抖起来。打饭的大师傅接过餐券,看到这孩子一脸的猴急,大乐,心生慈悲,满满给盛了一大碗的粥,木棉喜上眉梢,叼着一个馒头,小心翼翼的端着个饭盆,正四处找桌子,突然看到门口进来一个身影,那人,即使是一头酷酷的飞短流长剃成了寸头,可化成灰木棉都认识,正是高城。刺激过度,木棉惊讶的张大了嘴,嘴里叼的那一方馒头不偏不倚,正好“吧嗒”落到了粥碗里,溅起小一半的浪花,烫得木棉直接把碗给摔了——他乡遇故知,可惜,是个宿敌。
叶木棉相当郁闷拖着地的时候,高诚乐呵呵的在一边享受袖手旁观的快乐。
“啧,啧,叶木棉,打个招呼而已啊,没必要这么大动响吧?”
“……让道,你,边去,好什么不挡道啊。”把拖把往高诚脚下使劲伸伸,木棉没好气的说。
“喂,我是好心啊,你早饭都泡汤了,要么我均你一点?”
木棉倒是动了动心,可一瞅见高诚幸灾乐祸那样,立即气鼓鼓的回绝:“我不吃嗟来之食啊!”
“喂,什么叫嗟来之食啊?”
“嗟来之食的意思是:喂,来吃。没学过啊,没学过高考怎么过的?”木棉边洗边甩拖把。
“嘿嘿,叶木棉,说到高考我倒想问下,怎么叫吃喝玩乐,不准备参加啊?”高城跟着到了水斗边继续磨嘴皮子。
不提高考也倒罢了,提起高考就是新仇旧恨:“那什么叫赌高考分啊,还击掌为誓,想象力也忒丰富了吧?”
“那我不是鼓励鼓励你嘛,要说激励机制还真出英才,还真和我考一样分啊,不容易,不容易。”高诚这就有点恬不知耻了。
叶木棉正待反唇相讥,一眼瞄到陆峰和周子彧两人晃过来吃早饭,立即把高诚丢一边过去趁饭,她倒也老实不客气,一人抢了一个馒头就咬。陆峰笑着摇了摇头,把还没下嘴的粥均了一半给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只有她抢别人的,哪有别人抢得了她的,陆峰,早啊。”高城坐过来打招呼,他昨天到学校也是陆峰安排的住处。
叶木棉本来没被噎着,被高城这话一挤兑,倒真噎着了,费力咽下食物,恶狠狠的瞪了高城一眼:“要不是你,我会没自己那份?再说,又没抢你的,你瞎起劲什么啊?”
“嘿,这也赖我啊,是你自己没吃相,有你这么叼着馒头满世界跑的?”
“我乐意,你管不着,我说,你这么大个个子,蹙门口干嘛?扮鬼吓人啊?”
你一言,我一语,毛就顿时都竖起来了。
陆峰赶紧打岔:“咦,你们俩认识啊?”
两个人同时回答,都是低吼。
叶木棉:“不认识!”
高城:“认识!”
陆峰迷糊:“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这边互相恶狠狠瞪了一眼,又是同时答,这回音调高了八分。
叶木棉:“认识!”
高城:“不认识!”
陆峰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那俩炸了毛的猫自己也觉得荒谬,悻悻坐下,默不作声吃早饭。
一桌子低气压,陆峰和周子彧只好没话找话:“要说,高城啊,你们俩是同乡啊,怎么结这么大仇啊?”
高城原本也就是逗木棉玩,可争吵无好语,微微也动了真气:“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呀,人家是当地有名的霸王花。”
木棉愤然抬头:“第一,什么叫你不知道?第二,霸王就霸王,为什么要加个花?”
“嘿,木棉本来就是花,那要怪,只好怪你爹妈了。”
话说得轻巧,可听来就不顺耳,这名字是叶木棉难产死了的娘起的,是她打小心里碰不得的一块疙瘩,木棉火气上冲,扑上去一把拎住高城领子,一手指着他鼻子:“你再说声我父母试试?高诚,我告诉你,你记住了,木棉是棵树,上面长得花才是木棉花。”
陆峰周子彧立刻拉住两人,边劝边庆幸今天还不是正式上学,食堂人数稀少。
正热闹,边上突然响起了一个轻脆声音:“高诚,你们在做什么啊?”
木棉扭头望去,在心里喝一声彩:“美女啊,美女!”
边上,亭亭玉立站着个女孩子,一身白裙,长发黑且亮,也不束起,笑吟吟的看着高城。
完全是温柔安详与暴力冲突的鲜明对比,一时定格,场面诡异。
木棉徒然松手,坐下,不再说话,再闹,不过象小丑吧?
周子彧见到美女,呆了半响,坐下,脸就红了起来。
高城瞥了眼木棉,弹弹衣领,也坐下了。
陆峰到底老练些,笑着打个哈哈:“张敏,早啊,过来吃早饭。”
“好!”声音仍是脆。
周子彧一弹而起:“我去帮你拿早饭。”抓过张敏递过来的饭券,蹦着就跑了。
木棉冷眼看,高城坐得四平八稳,居然没抢着鞍前马后,心里啧啧称奇,又想起玫瑰来,心道,怎么美女都不开眼,这臭小子横看竖看也没什么好处。
高城看木棉一双眸子骨碌转了转,似笑非笑的斜睨了自己一眼,便知道她误会了,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边上,斯斯艾艾的说:“那什么的,这是张敏,我们大院的,一块长大,跟我妹妹似的。”相互算是作了介绍。
张敏的脸色暗了暗,没说话,好风度的笑。
妹妹个鬼,张敏那神色,和玫瑰发春看高诚一模一样,木棉才不信,鄙夷的看着高城。
陆峰怕说错话再次引发世界大战,也沉默。
一时冷场,好在周子彧动作快,张敏的早餐飞也似的救了场,不说话,总能吃吧?
一桌人,埋头喝粥,气氛古怪。张敏突然想起来了:“叶木棉,我知道你是谁了,就是那个高考和高诚别苗头的是吧?高诚郁闷了好几天。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和高诚约好考一个学校?”
可怜一众人等,嘴里的粥喷了一桌子,张敏嫌恶的避了避。
叶木棉只好怪郁闷的想,美女的脑子是不是都容易短路?转念就明白了,这明明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而已。“得,我要知道这家伙读这学校,打死我都不来。”立即划清立场,表明心志。
高城沉着脸吃馒头,张敏犹自半信半疑,周子彧自从张敏出现后就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要说,还是陆峰够朋友,又出面岔话题:“咦,叶木棉,照说,你们是同乡,一起来的,你怎么昨天两点多才到学校啊。”
这话题,岔不如不岔。木棉含糊其辞的说了句:“我走得慢。”
高城抓着机会就嘲笑:“就这点距离,半个小时爬都爬到了吧?”
结果,两个人又木鸡白眼的对上了,空气中咝咝的冒着火花。
陆峰实在受不了了,说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毅然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怪郁闷的摸着肚子,这早饭,吃的真不消化。
杨琳和张敏
杨琳到礼堂报了道,领了钥匙冲到宿舍时,赫然发现里面已经有了先到的,正拿着一支长长的墨条在比划,那女生天然的一头鬈发,明明剪的很短贴着头皮了,偏偏带着不羁,还在额前与鬓角纠缠不清,侧一侧头,原来浓眉大眼,透着干净利落,见杨琳进来,自来熟的打招呼:“来了呵。我叫叶木棉。”杨琳几乎立即对她有了好感。
木棉指了指下铺,:“你是杨琳吧,那儿呢,我看到贴着名字。我在你上铺。”一边说,一边对付手里的墨条,拗了拗,没断,索性压在桌沿,一个手刀劈了下去,“吧嗒”,立时分了家。杨琳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个子矮小,本来就长着张圆脸,显得稚气,这么张嘴木瞪瞪的看着木棉,说不出的可爱,木棉?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