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世子要让我十目才好。 ”
蔡靖岚闻言眉目舒展起来了。摇头轻笑道:“你这丫头却是贪心,上一回让你十目已是险些要输了。”
她兀自在棋盘上落下几子便抿唇一笑,“世子棋艺精湛,总也要让宛华赢上个把回的。”
“好。”在他落子的瞬间,却是抬眼静静看着顾宛华,微笑起来。
时间过的飞快,夕阳落下时,两人已是离开船只。并肩行走至岸旁。
便在此时,不远处一个桃红衣衫快速地向这处行来了。
顾宛华眼角瞥见,立时便蹙起了眉。
这顾宛菁,自她重生来,便是时时对她剑拔弩张的,自己原本已是对她多加忍让。便是不愿与她生了枝节。然而她却是屡屡相逼,便因顾怀远格外的喜爱,她便是日日想了法子讨好赵氏,只因她在司徒府上奏了惊为天人的一曲。便是听闻她日日于房中苦练琴艺,现下。便因外间传言她要嫁去侯府,她便又是不迭前来与她抢夺。
她便像是卯上了自己一般魂不散。事事要占得先机,丝毫不容自己有一丝强于她之处,更加容不下她过的比她好些。
有时她却是想不通,为何这顾宛菁这般好胜,难道与自家姐妹争出个你高我低来真让她那般快活吗?
眼下,望着那逐渐走近的桃红,她却是有些发怒了。
待那桃红走近,蔡靖岚朝她扫去一眼,挑眉说道:“这人我有些印象。”想了一阵子,他点头说道:“我记起了,这人便是那日司徒府上出言放肆的小姐。”想起什么,他无奈地笑了笑,“便因此事,那日曾于我府外哭诉了小半个时辰。”
侧转了头,看向顾宛华,他却是有些不解:“你与你的姐姐们却是一点也不同。”
顾宛华闻言便扯出一个笑容,叹道:“我这三姐无论何时,总是要与我作对的。”
话说着,桃红已是走近了两人,她羞怯怯地朝蔡靖岚福了一福,刻意地放柔的声音说道:“顾宛菁见过世子。”
平日里,她总是大嗓门,高声尖语的时候居多,这还是顾宛华头一次听闻她这般温柔的。
蔡靖岚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顾宛菁便是缩了缩双脚,通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的鞋子丢了,走不回去了。”
蔡靖岚闻言便失笑道:“你却是冒失。”
顾宛菁忐忑地望了蔡靖岚几眼,只见他面上带着笑意,当下,她便扭动着身子,用着适当撒娇的口吻说道:“世子可否送宛菁回府?”
这一次,不待蔡靖岚开口,顾宛华便抿起唇,“近来多雨,三姐出门来为何不乘马车?”
听闻这话,顾宛菁面上便一滞,下意识的她的大嗓门便脱口而出,“今日晴了片刻,我便想独自出门走一走,难道六妹不高兴我来这处吗?”
顾宛华闻言便弯起唇角,缓缓开口道:“却是不巧,我的马车方才也坏了,。”
吐出这话,眼角便瞥见了蔡靖岚带着促狭笑意的目光,眼下,她不管不顾地上前走了几步,微笑道:“此事好办,便让世子派了仆婢前去顾府上请人来接三姐便是。”
“这……”顾宛菁却是吞吐起来了,随即便有些恼,“这怎么行!”
看向蔡靖岚,她倔强地开口说道:“其实宛菁还有另一事。”
蔡靖岚一挑眉,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这一次,顾宛菁盯着那时时散发着柔光的眸子痴了一痴,暗想道:从前不觉的,今日细细一看,这双眼睛却是柔情似水,便是随意看人一看,便使人心动不已,难怪她这六妹这般紧张在乎了。
半晌,她才红着脸说道:“世子许还不知,宛菁也是极擅弹奏的,那相思曲,宛菁也是能弹奏的。”对上蔡靖岚。她期待地问着:“一时可否弹给世子听?”
蔡靖岚余光瞥见顾宛华带着几分沉的面色便是一笑,淡淡问着:“你可带琴了?”
顾宛菁摇了摇头,羞涩地低下头,小声地说着:“可以去世子府上弹奏。”
这下他却是皱起了眉头,不赞成地摇头道:“我府上规矩甚是多,不如这外间好,如此便待日后吧。”
在他说出这话后,顾宛华便抬眼看他,微笑道:“宛华有些乏了,可否乘坐世子车辇回府?”
顾宛菁闻言便跨起脸。想了一阵,她突然冲上前几步,生气地说道:“六妹,你的心思太重了,难道因为你要嫁给世子,便不许他接触旁的小姐了吗?城中喜爱世子的小姐不知凡几,世子尊贵,便是纳三五个妾室也属平常。你一个身份卑微的,难道还想独占吗!”
她脱口便是一连串的质问,却是不知,这些话实实打在了顾宛华的心尖上,呼出一口气,她静静盯着顾宛菁。一字一句说道:“三姐却是爱好广泛,宛华原以为三姐仍然爱慕着舒公子的。”
这话却是说的顾宛菁尴尬不已,半晌也未接一词。
眼看着顾宛菁面色已是发青,她快活地想道:你便当着他的面这般刺我。我怎会如在府上时那般小心忍让?
这般想着,她的手却是忽然间被身侧之人紧紧握上。她挣了一挣,那手却是更加收紧了。
顾宛菁张大着双眼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许久,才气恼地叫道:“今日定是你在旁暗示,不许世子送我!”
便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蔡靖岚却是开口吩咐道:“来人。”
语音一落,便有几名仆从自船上走来。
他侧过脸,微微笑道:“送顾小姐回府,顺便禀了顾老爷,日后顾三小姐若是再这般失态,便也不必再出门了。”
淡淡吐出这句话,他便一手牵着顾宛华朝前走去。
顾宛华被他一带,几乎一个踉跄,很快的,她便在他身侧悄悄弯下唇角。
下一刻,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来,“明明是在乎的啊……”
她听闻这话便是一怔,下一刻,她那只被紧锢的手便大力地挣扎起来,只是,还未行几步的,被他轻轻一带,她便上了马车。
坐在车上,她却是纠结于方才,突然沉默起来了。
对面那人现下却是微笑地注视着她,许久,他弯起唇角,低低叹道:“不想你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听闻他这话,她更是有些懊恼了,垂下双眸埋怨地想道:方才他半晌不做声,定是故意瞧着她生气,实在是狡猾无比!
懊恼了一阵,转念她便叹气不已,这人,今日行事却是连连出她意料,使得她原本已是平静下的心又起了涟漪,她实是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
长久以来,她本以为是一厢情愿的爱慕,今日却是在毫无准备之时得到了回应,不知怎的,她现下心中却是升起一丝丝难言的感觉,既是矛盾且期待的。她本以为,他定会云淡风轻的忘记下午所说,不想,还未间隔两个时辰,他便是当着顾宛菁的面再次地牵上她的手!
难道他忘了,她已是拒了他的啊!
这般想着,她再次抬眼看向蔡靖岚,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闪躲,想了一会儿,她慢慢说道:“宛华不要高门大院的风光,不羡华衣美食的贵夫人,只期许下半生自由安逸,日后若是无法嫁做人妇,便独自寻一处快活度日。世子不可再像今日这般愚弄宛华。”
他收起笑容,盯着她的眸色沉了沉,“你竟是这般在意嫡庶。”
久久地,她未再做声。
在她下车离去后,车中便是一叹,许久,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若非她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想来主人也不会格外怜惜看重。”
他闻言唇间便逸出一丝笑容,朝外说道:“莫多嘴,驾车吧。”
第九十九章 驱逐
这原本是一间整洁宽敞的书房,现下却是凌乱不堪,不远处的空地上七零八落地堆满了砸碎的瓷器碎片,甚至于,主人爱惜的些许书简乐谱已是被推翻在地。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房间主人此刻的愤怒。
青年跪在案前,低哑地说道:“小仆不知她有那般大的本事,竟是中途被人救了去,昨日被捉那少女也并非庄中婢子。”说到此处,他声音越来越低,“听闻救她那人,是侯府侍卫……”
在这骇人的寂静中,他干脆闭了嘴,垂下头来等待着少女的审判。
案前少女端坐着,原本清秀的一张脸上此刻挂满寒霜,她也不说话,沉默了大约半柱香,她突然站了起来,径直朝青年缓步走去。
她每走一步,青年便是期期艾艾地瑟缩一下。
站在青年面前,她伸手拔下一根簪子,一弯腰,冷漠地盯着青年,“既是这般无用,还留你做什么?”
吐出这句话,她手一扬,作势便要朝那青年双眼扎下,吓得青年一个激灵,飞快地向后挪动身体,口中不迭说道:“不,不,求小姐开开恩……”
簪子刺了一偏,他缩靠在角落,绝望地叫道:“求小姐看在小仆尚忠心耿耿的份上再给小仆一次机会。”
这般苦苦相求了半晌,少女却是不为所动,她直起腰,径直朝角落走去,再次扬起了手。
这一次,尖利的簪子狠地对准了青年的胸口,便在此时,青年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他猛地跳了起来,身子斜斜一避,簪子堪堪划过他的胸膛便叮一声落了地。
好险!
对上身前女子沉下的脸,他咬了咬牙,喘着气说道:“外间追的紧,小仆已是一夜未眠!不曾食一口粥!东躲西藏之下,好容易掩藏了身份,这才逃回了府上。”看向少女,绝望之下他已是毫不在乎尊卑,盯着她大声说道:“若非小姐指使。小仆原是不愿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啊!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小姐也是不愿的吧,侯府现下正四处打探我行踪,若小姐再这般逼迫,小仆、小仆便将小姐供出去!小仆自知办事不利,荣华已是无望,只求小姐赠些钱财干粮,成全小仆离开此处!”
少女眉头一蹙。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杀意,半晌的,她垂下眸,低低说道:“一时赠你些钱财,趁夜离去吧。”
青年登时面上一喜,感激地躬身说道:“多谢小姐成全。小仆定然会悄然离去,不会为小姐惹半分麻烦的!”
在他走后,少女静静地站在厅中,缓缓地自语道:古人常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或许我已是走错了一步。但是,若是坐等着结果到来。那显然是愚蠢的。
此时,外间又细细密密下起了雨。她静静地走向琴案上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伸手抚琴。
那琴曲婉转动人,赫然便是相思曲。
在这细雨中,顾宛华已是行至了花园中。
便在这时,她的前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她的二姐顾宛芝,十余名婢子的簇拥下,她娇小的身躯站在正中,远远看去,她此刻正一脸沉郁的。
顾宛华恍惚了一阵,才记起,今日是顾宛芝的回门之日,而她,晌午那时便称累躲了去。
眼下,容不得她再多想,顾宛芝已是快步走向了她,站在她面前,她弯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六妹昨夜可安好?”
这话分明有所指,顾宛华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她,“劳二姐惦记,昨夜宛华一切安好。”
顾宛芝柔柔一笑,说道:“既已是留宿了侯府,想来六妹不久便要心想事成了。”这般说着,她眼底的疑虑却是不减,仍是那般直勾勾盯着她的眼,不错过她任何的表情的。
顾宛华自是知道她疑虑的是什么,当下,她微微一笑,轻轻说道:“宛华不敢强求。”
听到这话,顾宛芝什么也未说。下一刻她便告辞说道:“日后若得闲了再与六妹叙话。”
顾宛华轻轻一应,便见她提起步,便如方才那般的,匆匆朝外走去了。
她暗暗想着:因着刘琳,她与顾宛芝关系本就微妙,昨夜那幕后之人定是提及了她,往后这顾宛芝定是会向今日般的,对她再三防备。
不过那又怎样?她自是不会为着旁人的无端猜测而苦恼半分。
眼下,她要烦扰的却是如何应付她的爹爹?
正这般想着,便有几婢匆匆前来说道:“六小姐,老爷请您问话。”
听闻这话她便是暗暗烦躁不已,抬起头,她直直走开,口里说着:“知道了。”
不一会儿,她便踏入了棠园中,弯弯绕绕地穿过了花园,经过走廊时,已是隐约听见顾怀远大声的呵斥,“便是你由头最多,你六妹已是要嫁去侯府的人,你可知,昨夜你的妹妹已是留宿在了世子那处!你这般鲁莽地跑去,她怎能不生想法?”
顾宛华听闻此言便是一晒。
踏入厅,正逢顾宛菁执拗地撒着娇,“爹爹——世子明明是喜爱我的,不过见她今日在那处,才未有机会与我独处。”
一眼扫见顾宛华,她更是抬高了嗓门,“你来的正好!我方才正在与爹爹说呢,今日若不是你使绊,世子早已是接了我回侯府听我奏曲了!”
顾宛华朝向顾怀远一福,下一刻她便静静说道:“三姐未免太多虑了,宛华这般身份,如何阻拦世子?”
顾怀远闻言便是点了点头,朝向顾宛菁,沉下脸说道:“子虚乌有的事,你却是偏要诬陷你的六妹!”
顾宛华微微一笑,垂眸道:“爹爹莫训斥三姐,宛华已是不生三姐的气了,三姐子直爽,有时难免失了分寸。”
顾宛菁闻言便是一脸气急败坏,险些要破口大骂,她瞪着顾宛华,想了一想,恶狠狠地说道:“六妹今日在外间可不是这般模样的,休要在这处伪装成一副乖巧的模样,骗的过爹爹,却是骗不过我!”
吐出这话,她便是拽上顾怀远的袖子,清脆的声音带上了十足的急切,“爹爹莫要信六妹,她在府上总是那般柔顺的,可是一出了府门,便是另一张面孔,那日她便将我丢在城郊,昨日又是当着世子羞辱了我!”
在她吐出这话时,顾宛华依然是一脸淡然平静的。
顾怀远现下却是被这吵闹声扰的一阵心烦,甩开顾宛菁,暗暗想道:一个是这般的柔顺端庄,她站在那处,不必开口便像个大家闺秀一般的。而另一个,却是娇蛮无理,鲁莽至极,平日里她偶尔的撒娇任倒是讨的他欢喜不已,然而今日与她的六妹站在此处一对比,登时便是两极之分,高下立显!
本来,昨日六姐儿争气,宿在了侯府上,他今日是心情畅快的,即使是听闻了侯府家丁那般说,他也是宽心地原谅了顾宛菁,并未多加训诫,当下,他也不欲再计较,只不耐烦地挥手说道:“这几个月你便呆在府上好生思过,为父还有些话要对你的六妹说,你便先下去吧。”
顾宛菁闻言便死死咬住了嘴唇,方才,她已是万分认真,万分诚恳地向爹爹告发了顾宛华啊,她已是说的那般清楚,爹爹怎还是无动于衷?!
很快她便想明白,爹爹不责备顾宛华,便是等同于不信她所说!便是在袒护着顾宛华!
爹爹宁可相信假惺惺的顾宛华,也不愿意相信她所说,!
她更加气恼了,这种不被宠信的感觉几乎让她发狂,她看向顾宛华,疯狂地想道:对这人,羞辱几句是远远不够的。
几乎是忽然间的,她恶狠狠地扑向了顾宛华,右手一抬,便是狠狠地朝她面上打去。
“啪——!”地一声,掌心重重打在顾宛华脸上,眼见着顾宛华被那股大力打的侧了头,她心下立时舒坦起来了,紧逼上前一步,尖声说道:“你这个骗子,生了一张骗人的脸,今日我便代爹爹教训你这贱人!”
顾宛华盯了她一眼,下一刻,一串泪珠便自双颊滑落,看向顾怀远,她啜泣道:“爹爹,宛华并未做错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