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顾怀远的面色极沉极沉,方才那一幕发生之时,他之所以只言未发,便是有一个决定在心头犹疑不定着,现下对上顾宛华一张布满红印的委屈小脸,他便是心一横,朝向顾宛芝,摇头道:“你太让爹爹失望,收拾收拾,明日起,便去西边庄子上吧。”
这一次,他没向往日气盛之时那般咆哮,这口气便如平素与子女说话时那般低沉随和的,然而吐出这话却是让顾宛菁惊疑不定,半晌未回过神。
与以往的责罚不同,这一次,竟是要将她驱逐!远远的送去庄子过活!
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眼睛瞪的大大的,想要努力的逼回一点点盈满的眼泪,然而这眼泪却是任她怎样睁眼也蓄不住地夺眶而出,便在此时,顾怀远又沉沉地开口了,“若是知了错,在那处表现得当,日后爹爹自会接你回府。”
这一次,她没有哀求,含着眼泪倔强地说道:“宛菁没错!”
说完这话,她仇恨地盯了一眼顾宛华,转身便朝外跑去。
第一百章 请约
顾宛菁离去后,顾宛华便是抿了抿唇,红着一双眼睛看向顾怀远,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真要将三姐送走吗?”
顾怀远闻言便叹气不已,抚额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的三姐也是活该,爹爹若不这般教养她,只怕她日后愈发无法无天。”
很快,他转了话题,有些疲惫地摆起了手,“你且坐下吧,爹爹还有些话要问你。”话说着,他转身走向主座,缓缓坐下,沉吟了一阵,说道:“爹爹今日唤你来,便是想问问你,昨夜你在侯府宿了下来,世子今日可有对你提及纳妾一事?”
顾宛华现下是听见“妾”字便头痛不已,闻言便摇着头,规规矩矩地解释道:“宛华昨日被人掳了去,世子于危难时救了我,见我那时仍有些虚乏,不便出行,这才格外关照一二,允我歇在了客房。“
“哦?”顾怀远狐疑地盯着她,“吕阳这般太平安宁之处,竟会发生这事?”
顾宛华点点头。
他低低地哦了一声,便是关心起另一桩要事来,朝向她的方向伸长了腰,倾着身子蹙眉道:“世子他便一下也未碰你?”
顾宛华心下一冷,垂眸回道:“不曾。”
他闻言面上便是一滞,半晌才泄气地瞪了顾宛华一眼,砸着嘴连连埋怨道:“你看看你!人已是宿在了侯府上,怎还是个清白之身?!”
见她沉默下来了,顾怀远便是哼了一声,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捶打着扶手,摇头道:“你这温吞的子却是个不能成事的,若能有你三姐半分胆量也是好的啊!你瞧瞧你的三姐。在世子面前是那般敢于卖巧逢迎的,你便不能稍稍主动些吗!”
埋怨了一阵,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蹙眉说道:“你才被人掳去,想来也受了惊,这几日便先歇一歇,好生在家中补一补。”说到此处他又是忍不住埋怨着,“你这孩子,遇上如此大事怎就不知去寻你的母亲知会?难怪爹瞧着你今日面色不大红润。”
顾宛华抬起头柔柔地一笑,声音还是那般温婉的。“宛华是怕爹娘担心。”
顾怀远见她这般低眉顺眼的,面上才稍有些舒展,叹道:“你是个懂事的,这几日便养着吧,家中补品已是堆满了库房,上好的参药随你取用。”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过些日子养足了精神。便随着你大哥一同去见世子,一些话你羞于启齿,便让你的大哥打问个一二。”
“是,爹爹。”她低低应道。
“好了,你回去吧。”
她站起身,垂着眸走出了厅。
她走出了迂回的长廊。刚踏下台阶,猝不及防的,她脚下便是一绊,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她身前三步外,便是一方圆形的小池塘!她不由转过身回眸看去。夜色里,在灯笼朦胧的映照下。台阶下方赫然摆放着一条手臂粗的枯枝。
幸好她平日里遇事沉着惯了,方才才不至于失了分寸,否则,忽然间的惊吓之下,保不齐便要落入了池塘里。
这内院门前的池塘虽是浅,可若是猝不及防栽下却也要吃上不少苦头,她暗暗想着:园中时时有婢子打扫,这树枝定不是凭空来的。
这般想着,她每走一步,脚下便是步步小心了起来,方出了小园拱门,见巧月已是在外侯着了,这才稍感安心。
只是她一走近,却是听闻巧月倚在石墙上伤心地啜泣着。
顾宛华走来,她便委屈地抬了头,脸上赫然是一片淤肿。
只消一眼,顾宛华便是明白了,这顾宛菁,实是欺人太甚,迫人至极!
难道,她便非要逼着自己使出些许手段吗?!
她伸出了手,轻柔地抹去了巧月眼角的湿润,低柔柔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挨这一顿打。”
巧月闻言便使劲摇着头,一张脸上满是忧心,“小姐莫生气,婢子并不疼的,若是为了婢子与三小姐起了冲突可怎么好?”
不愧是她信任看重的婢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一心一意地为她着想。
她叹了一叹,一甩袖,轻轻地说道:“走吧,这笔账,日后有机会便一并清算,。”
巧月闻言便是浅浅一笑,跟在她身后感激地说道:“小姐对奴婢真好,奴婢能够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顾宛华闻言便是一愣,一时之间忽然想起,这一模一样的话,便在前世,秋兰也曾谄媚地对她这般说过。一记起秋兰,她便是摇了摇头,将这人自脑海中挥去。想起一事,忽然问道:“你母亲的病可好了?”
“亏得小姐赏赐的银两,不但治好了娘的病,余下的银两,婢子的哥哥也娶回了大嫂。”说起家中,她一扫低落,语气变得雀跃起来,“小姐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此生定是要追随小姐的。”
顾宛华闻言便是心头一热,暗忖着:对于这么个知恩图报的婢子,以她想来,许她一个自由身便是最好的回报。
转过身来,她温声道:“日后我嫁人离了府,便许你一个自由身吧,你可以自行离去嫁人。”不待巧月回话,她便微笑道:“日子还长,你慢慢想想,到那时在决定不迟。”
巧月咧起嘴,感激地笑了一下便摇头道:“谢小姐,只是奴婢心意已决,定是要陪伴在小姐身侧的!”
顾宛华淡淡一笑,不再强劝。
第二日一早,赵氏便是派人送来了成箱的补品,又请来郎中为她搭了脉,开了几副补药调理身子,并允了她近来可不必入书房。
现下却是好,她得了闲,每日便可在房中闭门不出。
这几日发生的事实在让她有些猝不及防,隐在暗处那人已是让她心中不安。今日,他又是那般毫无征兆地表明了心意。
对他这人,说实话,顾宛华前世是并未多上心的,在他的爹爹巴结侯府无果后,便是再未有机会笼络,而她的几位姐姐们也是相继在顾怀远的安排下嫁为人妇,。可说是在前世,顾家与侯府是并无多深密的交集的。
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也是自这一世与他有了交集,才是知晓他满腹才情。情风趣温雅。
她坐在榻上愣愣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这已是数不清第几日念书时走神,她索放下书,汲鞋下了榻,走向窗边静静立着。
无论心中是如何的期盼,他终是要奉旨迎娶了六公主的啊,她自嘲地想道:便是没有六公主,蔡侯爷也是断断容不得她这般商贾身份的卑微庶女嫁给蔡靖岚为妻。
一个妾位。确已是侯府能够给予她的最大殊荣。甚至于,即使她只嫁去做了侍妾,她的爹爹仍会狂喜万分的。
自重生来,她从未像这几日这般苦闷过,心中已是明了这思念是毫无意义的,却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那一双温热有力的双手,明媚中带着丝丝柔情的眸子。
他若是时时刻刻那般云淡风轻,她倒是轻易便能将那一丝丝情愫沉埋在心底,只是……那日。他分明便是失态了。
每每对上那样的他,她便是心中动摇几分。那样一双欲语还休的眸子,满含着温情的注视下。使得她脱口而出拒绝的话语也变得不再那般坚定。
她再次叹出一口气,抬脚走向床榻,刚反身坐下,外间便是响起一阵阵咯吱作响的脚步声。
顾卓文大咧咧地上了阁楼,刚进了厅他便挥退了婢子,大声唤道:“六妹,还不快些出来迎我。”
顾宛华闻言便起了身,缓步自屏风后走出,朝厅外走去,只是不待她行至门前,急的顾卓文已是自厅外推开了门,不悦道:“叫了这般久,你怎得才出来?”扫了一眼房中,他翻着白眼说道:“莫不是还在睡着?哎我的好六妹,你便瞧瞧,现下已是日上三竿了啊!”
顾宛华没笑,一脸沉郁地越过他,直直走向厅中坐下,徐徐说道:“这几日母亲允了我在房中歇息。”
顾卓文闻言便是哈哈一笑,走向厅中随意地寻了个软座一靠,笑道:“今日可不能歇着,这几日你也该歇足了,今日爹爹着我来领你去见世子。”
他双眼精神奕奕地看着顾宛华,期翼地说道:“我的好六妹,这一回却是为府上扬眉吐了气,再过一时,便是哥哥见了你,也要行上一礼了。”
他这番话顾宛华充耳不闻的,半晌才面无表情道:“爹爹所说那件事,大哥不必去了,宛华自会问过世子后回禀爹爹。”
顾卓文闻言便是摇头叹气几声,“你当我愿意去见他吗,还不是爹爹这般嘱托的,如今城中已是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了,你一个失了名节的女儿家,怎好再这般拖延下去?你且放心,今日见了世子,自有我这兄长替你做主。”他嘻哈一乐,“届时若成了,可莫要忘记了大哥对你的照拂啊。”
她眼皮抬也未抬地淡淡地说道:“可是世子他今日并未邀请宛华啊。”
她这般再三推托,这时顾卓文已是有些不高兴了,拉下脸说道:“为兄今晨便送了帖子将世子请约出来,世子他已是应下了。”
吐出这话,他便是抬眼直直盯着顾宛华,对她这态度委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狐疑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嫁给世子吗?怎的到这时羞涩起来了。”
(哎,发现结婚后,不像从前那时,可以为喜欢的事时常熬夜,现在更多的精力却是要放在家庭上了,希望我能保持住一天单更一天双更的更新频率,这个文我已是下定决心,但凡有一个人看,我就要坚持写完。今天是双更时间,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零一章 吃惊
这下,她不说话了,起身便朝厢房走去。
顾卓文登时便起身呵道:“六妹?!你做什么去?”
顾宛华步子一顿,回眸轻飘飘道:“大哥不是要引我去见世子吗,宛华这是要换一件得体的衣裳去。”
顾卓文讪讪收声,挥手道:“快些,已是快正午了。”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厢房,片刻后,再出门时,已是一件湖蓝的藕丝裙傍身,面上略施粉黛,眉目间一扫方才萎靡之色。
见她这般精神奕奕,顾卓文便是仔仔细细将她浑身上下扫量了一番,暗道:这六妹却是生了个好脸蛋、好身段,还未长成便已是这般勾人,难怪世子几番维护她,又是留宿她于侯府。
他混惯了风月场合,自是不信顾宛华仍是清白的,当下便摩挲着下巴,嘿嘿笑道:“若是常常这般打扮,世子他怕也是吃不消的。”
顾宛华闻言眉头便稍蹙起,她转身道:“还是换回平素穿惯那件白裙吧。”
登时顾卓文便急了,他站起身,气结道:“你给我站住!谁叫你换了?大哥不过玩笑几句罢了,你怎就是这么个不讨人喜爱的脾气!”
他咕哝了一阵,想起正事,朝外走去,口中催促道:“这便出发吧。”
在顾卓文的焦急催促下,一刻钟后,她已是坐上了马车。
自上车起,顾卓文的态度便比之前和蔼了许多,马车一行驶开来,他时时抬眼扫去,见顾宛华面无表情,竟也不恼。反倒在一旁自言自语地笑道:“湘竹苑,文人墨客都喜爱那处,今日我挑了这处,世子他便是欣然应下了!”
想了一时,他又摇头,“倒是我愚笨了,自是因为有你在,世子他才这般爽快。”看向顾宛华,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脸蛋。“我的好妹妹,你若是在这般哭丧着脸,一时惹怒了世子可该怎生好?”他凑了过来,低低道:“莫怪大哥未提醒你,冷美人虽好,在贵族眼中却是一文不值,世子那般身份,怎会容忍你这般成日拘着端着的?”说到此处。他撇了一撇嘴,“了无情趣。”
顾宛华本只是面无表情,听闻他这话却是立时沉下了脸,朝一侧退了退,继续沉默着。
顾卓文见状,面上便是铁青起来。他咬了咬牙,想起一时的要事,便是忍下怒气,破天荒未出言斥责。
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便再无说笑的兴致。
两人沉默着。不一时,马车在城郊一处竹林外停了下来。
顾宛华跳下车。原地环顾一圈,一眼便扫见了停在五丈外的那一辆黑墨色车辇。
“原来世子已是先一步到此处了啊。”顾卓文盯着那辆马车怔了一下。随即他便转向顾宛华,盯着她表情晴不定地看了好一会,皱眉命令道:“瞧你这模样,一时见了世子也不必开口了,便乖乖在那处坐着,一切为兄来应付便是。”
吐出这句话,他便厌烦地转了眼,一挥袖,大步朝竹林中走去。
在他身后,顾宛华缓缓地迈开了小步子。
竹林不深,半柱香后入眼便是一间木质阁楼,阁楼上琴音翩翩,极是悦耳。远远地,便能见到三两个青年立在阁楼一侧的凉亭中高声吟对,周遭闲散而安逸。
然而,在这风景甚好的郊外竹苑,顾宛华现下却是胸中郁闷难解,迈向阁楼的每一步都有些沉重。
在她后知后觉踏入厅中时,眼角便是瞥见她的大哥已是朝向厅中等候的一袭白衣迎了过去,。
白衣自座上优雅地起了身,目光只在顾卓文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朝向她这处看来。
四目相对,她便是微微一笑,抬脚朝他那处走去。
此时,她看的极是分明,恰逢顾卓文热络地向他伸出手,他却是忽然一转身,施施然地踏上了阶梯。
这短暂的一幕使得她抿起嘴,无声地一笑。快步跟上顾卓文,便见他望着蔡靖岚的背影一脸懊丧。
当下,他讨了个没趣,心中已然有些怨愤,只是前头那人却是他万万不敢抱怨的,他只得重新挂上笑容,巴巴地追赶上去。
进入了事先备好的厢房,顾卓文已是迫不及待地挨着蔡靖岚就坐。一张脸上满是谄媚,极是热络地笑道:“世子今日肯赏脸来此处,卓文与家妹实是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蔡靖岚微笑道:“顾兄客气了。”看向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顾宛华,他轻轻一笑,温柔地说道:“怎就发起呆了?过来坐下。”
顾卓文闻言便是尴尬地一笑,抬眼朝顾宛华嗔叫道:“你这丫头,已是见了世子,怎还这般恍恍惚惚?还不快快地向世子赔罪?!”
顾宛华抿了抿唇,朝向蔡靖岚一福,低眉顺眼地落了座。
此间顾卓文端起酒水朝向蔡靖岚敬道:“上一次原想请了世子好生享乐一日,谁料那处庄子竟是世子家中产业,使得您多有破费,却是招待了卓文与家妹一日,事后卓文思来想去,实在惭愧不已。敢问世子可否喜爱这处?若是喜爱,明日卓文再邀了世子来可好?若是不喜爱这处,卓文也是另有好出去的,世子可喜爱波斯美人?”
他原本说话并不是这般一股脑地连连发问,只是每逢对上蔡靖岚,他总是有些力不从心,前后见了几回,从也未得过一次好生巴结笼络的机会,便连话也是未有机会与他多说几句的,若是世子身侧那两个恶仆在,他是想近身也难,。因此现下得了机会,见他这般温和地侧耳聆听,便是忍不住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他这些话不带喘气地一连串吐出,蔡靖岚便是一弯唇角,摇头淡淡回道:“顾兄不必破费。”
眼见着自己那般殷勤,却只换来简简短短的几个字,那股无力感再次袭上顾卓文心头。只是,他向来脸皮厚,当下,见蔡靖岚不发一言,他又是呵呵一笑,专拣着平日些与那几个狐朋狗友在城中流连时所遇的趣事来说。
他这般生意场上逢迎惯了的,寒暄起来自是滔滔不绝,只是蔡靖岚显是极为不适,不消一刻,他面上便有些愠色,在顾卓文仍旧滔滔不绝时,他便清脆地放下了茶盏。
看向顾卓文,他淡淡说道:“今日唤靖岚前来,便没有正事?”问出这话时,他索连客套时吐出的那一句“顾兄”也是省了下。
顾卓文面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