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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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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皱了皱眉,冲立冬稍微一点头,立冬便会意地出了屋子,不多时便回来禀报,“是有人想要加塞插队,先进港去。我们的船工在和他们拌嘴儿呢!”

大家都在船上闷了两三天了,七娘子觉得不舒服,几个女眷只有比她更娇弱的。随班就次虽然委屈,但也是正理,倒还没有什么可说的,可这轮到了自己,却还要被人加塞,这滋味就相当不好受了。饶是大太太也有些城府,也不由勃然,“谁家的人这样大胆?没看着咱们的堂号么!”

虽说大老爷一意保持低调,但以杨家的身份,出行时船上也要打出个旗帜来,因是上京赴任,就算是打出华盖殿大学士,正一品左柱国的旗号,都算得上名正言顺,偏偏大老爷却只让打了宝信堂杨的堂号,一路上有眼无珠的人并不甚少,大太太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这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是压垮了她的耐心。

立冬面露尴尬,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答,“回太太的话……是平国公府许家的船。船上的人说了些不甚好听的话,听起来,像是并不认得咱们家的堂号。”

158、翻腾

宝信堂的确也不是什么很有知名度的堂号,杨家本家用的是郡望为堂号,宝鸡堂杨与天水堂桂,都是西北赫赫有名的望族。 只是大老爷独身一人在江南落地生根,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和本家又有些生分,不过是近十年来,才用了宝信堂的堂号。江南官僚知道得多些,出了江南三省,这个堂号就没那么响亮了,一路上有眼不识泰山者,也都情有可原。

可身为几重的亲戚,许家人不知道这堂号,那就太失礼了。古代最重礼仪二字,失礼已是相当严重的罪过,往大了说,许家这是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意思了。

大太太眉头跳了几跳,反而平静了下来,望向七娘子,略带催促地使了个眼色。

自从五娘子、六娘子相继出阁,家中女儿只剩七娘子一个,这一年多,大太太对七娘子可称得上言听计从,人情往来、柴米油盐、人事任免……多少事,都是七娘子代她做的主。

七娘子也不动声色,吩咐立冬,“问问父亲是什么意思,要不要通名报姓,把这场误会消弭于无形。再请船娘问一问,对面这许家的楼船里,坐的是许家的哪位少爷奶奶。”

许夫人身体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不至于卧床不起,但要坐船出远门,也是天方夜谭。倪太夫人年过古稀,出行也不止是这个阵仗,对面楼船里的肯定是许家的小辈,也只有小辈的行事,才会这样张扬。

立冬不多时就给了回话,“老爷说,这样的小事,也无所谓个是非,都是亲戚,且让许家的楼船过去就是了——还叫咱们别多嘴多舌,露出身份,免得许家人知道了还要来赔罪,越发花功夫。”

又撇了撇嘴,难得地露出了少许不屑,“方才我就叫底下的小丫头出去听一听对面的声音……这许家人还真是高声大气,听他们的意思,对面是许家的四少夫人从娘家进香回来,今晚赶着进城服侍太夫人,可是天大的事,半点都耽误不得……嗳,真真京城人的利口,是最伤人的,那话一字一句都透了难听,奴婢也不敢和太太说!”

大太太挤出一丝笑,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道,“唉,皇城根下长大的小民,什么世面没见过,难免就刁钻了些。”

话虽如此,却是谁都能看得出这笑意下的怒意。

七姨娘同十二姨娘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以杨家在江南的地位,她们也是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

七娘子只好出面安抚大太太,“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娘就别在意了,还是先想想咱们带来的这些箱笼可怎么安置才是正经。”

京城寸土寸金,秦帝师以帝师之尊,一辈子就住在小时雍坊一间三进的小宅子里,两儿三女都安置在东西厢,比杨家的丫头住得还逼仄,待到出来自立,都是变本加厉地爱大屋。大太太本待在京城东北物色一套带花园的大院子,却不想皇上殊恩,竟在皇城根脚下给赏了一套房子,说来和秦家也就隔了两个胡同口,只是地方就没那么大了,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还不带东西跨院,就好似江南的总督府掐掉百芳园,只留可怜的三进正院。

杨家人口又多,虽然大太太索性把姨娘们都留在江南,但带上京的佣人就已经上百,这还都是精简了又精简,怎么在三进的院子里安排下这么多人,已是愁白了大太太好几根头发,更别提还有山一样高的箱笼……光是整理家当,都耗掉了将将整个月。

大太太如何不明白七娘子的意思,也就顺势下台,“要不是家里就三个主子了,我是真想不出这院子该怎么住……偏生又是皇上的赏赐,方便你爹三日一朝五日一会的……”

说说笑笑,几个人也就把这不快的插曲,圆了过去。

许家的少夫人架子大,下个船也葳蕤了一两个时辰,轮到杨家船靠岸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几个青衣长随早搭了小舢板过去给二老爷报信,不消一刻,什么清油帷幕、两人抬的小轿……都已经预备好了,女眷们先行下船,搭了小轿进客院歇息,箱笼自有人照管。 七娘子亦不过是稍事洗漱,就出来和二老爷厮见。

二老爷这几年也消瘦了不少,看装束,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落魄翰林,精神倒是越发健旺,和大老爷久别重逢,两人都是感慨良多,已是对坐着品过了几杯清茶。大太太在一边陪坐,笑着将敏哥——三兄弟里,也就是他陪着二老爷过通州接人——叫到身边坐了,一长一短地问他家常的琐事,若不是七娘子深知就里,恐怕亦要被眼前的天伦图感动。

她规规矩矩地给二老爷见了礼,二老爷倒是格外打量了七娘子几眼,就笑,“七娘子也长大了,看形容,倒比八娘子要美些!”

八娘子去年已经定了人家,今年年初就嫁到山西去了,这门亲事正是二老爷亲自物色,香姨娘早在去年冬天,就被送回西北和二太太做伴去了。

七娘子自然不会把二老爷的话当真,不过一笑,就去给敏哥行礼,两兄妹相对一笑,敏哥也夸七娘子,“年纪越大,眼睛越有神,倒像是会说话一样。”

惹得大太太直笑,“说得你妹妹和妖精一样,该打。”

敏哥又顺势问大太太,“这次上京后,就要把七妹的婚事定下来了吧?”

“现在我正服丧,也不好出入宴席。”大太太略略一皱眉,“只是你妹妹也十五岁了,再拖下去,亲事也不大好说……”避重就轻,始终也没有正面回答敏哥的问题。

那边二老爷又和大老爷感慨,“一别这四五年来,朝廷里真是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刻安静都不得。弟弟虽然在京城,但却是置身于漩涡之外,不比大哥身在局中步步凶险,有时想起来,连弟弟都悬心,也亏得大哥能周全得过来!”

这话虽然是客套,但也有几分出自肺腑的意思,大老爷就跟着叹了口气。“也都是见步行步……”

这不是自家,说话就硬是多了几分小心,这话的后半句,就被大老爷吞了回去。

从昭明二十四年五月,鲁王在山东起事开始,朝廷里的风云的确就从未停止。想当时鲁王来势汹汹,先克济南,再下临淄,山东一地事实上已经失去控制,又有托南洋水师之名造出的战船,一路从山东直上津沽,是大有攻陷京城,重演永乐旧事的意思。当时北方一夜之间又传遍了皇上为太子鸩杀的谣言,民心也不由有些摇动,局面,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不想这谣言传到了京城,已有两三个月没有上朝的皇上第二日就加开朝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群臣眼前,谣言自然不攻自破,鲁王索性不管不顾强攻京城,若非皇上临危急命牛德宝将军从宣德回兵来援,又以平国公父子率领禁军护卫京畿,京城几乎要被鲁王攻破。

偏偏此时北戎又蠢蠢欲动,贼心不死,有图谋宣德之意,牛德宝只敢分兵两千回援,一并连天水宝鸡一带的兵力都被牵制……

这一场硬仗就打了三个月,皇长子终于因为粮草出事战败被擒,接着就是一场骇人听闻的大清洗,朝廷上下和皇长子有过联系的官员不是杀就是关,到现在都还有上百个在诏狱里辗转,皇长子胡乱攀咬,什么许家、桂家、杨家、秦家都被指认,气得皇上数次吐血,一直乱到了昭明二十五年三月,皇上赐死皇长子为止,这场乱象似乎才算是有了收尾的意思。

不想才进四月,皇上就溘然长逝,太子匆匆继位,立刻就开始继续审理之前的谋逆案,朝廷上下人事变动频繁,就连阁老都告老了一个,还乡了一个,大老爷又上书坚辞江南总督之位……几个重量级人物的位置变了,朝野上下,几乎也就处在了连续不断的小地震中。

好容易大老爷进京加封大学士,入阁参政,江南总督暂时虚悬,三省布政使各司其职,诏狱里的官员权贵无事的无事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后宫妃子也封了,擎天保驾的功臣也赏了……进了今年秋天,朝廷才渐渐地平稳了下来,有了这昭明盛世该有的样子。

“明年改元,皇上是肯定要在人事上再有些动作的。”待客院开上了夜点,二老爷和大老爷碰了几杯,就打开了话匣子,“不瞒大哥,弟弟这个翰林已经当了十多年了,也着实有些当腻味了……”

大太太又夸奖敏哥,“这一应事务想必都是你承办的吧——我知道你父亲,哪有那么细心?你这孩子,在世务上倒是越发精干了!只是也别忘了读书要紧……”

昭明二十四年的秋闱,二房兄弟三人,不过是最小的弘哥中了举,两个哥哥反倒都名落孙山。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过了一顿夜点,也就各自安歇,第二日一早,敏哥就安顿了三四驾清洁可喜的清油车,将众人一道装了,向北平去了——箱笼却是早就上路由亲信的管家看着,进城到宅子里安放,达哥、弘哥两兄弟就是在城内预备接应。

虽说走得慢,但通州毕竟离北平不远,不过大半日,朝阳门已然在望。

尽管重帘低垂,但车外的人声,也就渐渐地响亮了起来。七娘子与大太太同坐一车,只苦于不好掀了帘子往外偷窥街景,却不想大太太自己却都掀起了帘子一角,指点着给七娘子看,“这朝阳门外头的这家薄脆是最有名的,四九城里多得是赶早出城来吃的,就一碗清浆,要两个椒盐薄脆……嗳,上从王公贵族,下到卖力气的苦哈哈,都作兴这么吃!”

七娘子留神看时,却不过是朝阳门外路边的一个小摊贩罢了,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家的薄脆,名声竟都传进了深闺。

“你看这朝阳门挨着城门的那条胡同?往里走就是老字号的馒头,两个一斤童叟无欺,硬是就要比别家香甜上几分。”大太太却被勾起了谈兴,车一路走,一路为七娘子说街景,“我打小就喜欢吃这家的馒头,可生意太好,不赶早根本买不到,从小时雍坊过来,要绕过一整个皇城……那时候你外祖母还在生,就怕溺爱了我,两三个月才派家人早起来回半个时辰给我尝尝鲜。”

大太太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她掏出手绢揩了揩眼皮,“后来你外祖母去世了,二姐已经出嫁,三姐当家,我打量三姐疼我,就闹着要吃,三姐索性日日里派人出来买,不到半个月,就把我吃怕了!”

提到童稚时的往事,她又不禁一笑,“这猪肉胡同进去就是老天成了,多少年的老字号,猪头肉最有名的,上午开张,到了中午,再没有卖不完的。”

又指点七娘子,“刚才进城那是朝阳门大街,这是崇武门里街,北京城方方正正,路名最好记了。这又拐到正阳门大街上了,正阳门大街是最热闹的了。往你这边看,再进去过了棋盘街就是大秦门。那是六部、都督府、燕云卫……这衙门都在这一块,绕着皇城根儿,你父亲以后上朝,就得从正阳门大街过去,东华门进皇城——皇城根那是最热闹的,小时雍坊虽然比不得澄清坊、明照坊方便,但也算得上是好地段了。住得都是王公大臣,你秦家舅舅就住在两条胡同外头,可惜两兄妹都在守丧,不便时常相见……”

秦帝师一共二子,长子原本是礼部郎中,次子乃是西安知州,因秦帝师去世,次子已丁忧回家,但长子却被夺情,虽然暂时还官居原位,但以秦帝师和皇上的关系,过了元年元月,是必定要被提升的。

大太太一路絮絮叨叨,“这是宣武门里街,李阁老胡同——前朝的李东阳就住在这条胡同里,再拐过弯就到了……”

七娘子已是见着了一条僻静的胡同,胡同里没有多少人家,只有巷东口红门深锁,巷西口栓了一排的马,红门上铜钉闪闪发亮,几个眼熟的长随已是进进出出搬运箱笼——

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新家了。

虽说有二房不遗余力的帮忙,但搬家毕竟是个琐细活儿,大太太才抵步,也顾不得洗漱换衣,就和七娘子拿了清单,带着药妈妈、梁妈妈、王妈妈一样样的清点细软箱笼——所幸不曾遗失,并且又把早跟船送过来的家具都布置清楚了,这才放七娘子回去洗漱。

这三进的院子,大老爷自然是占了外院与东西两个偏院,大太太占了正院,两个姨娘分别安置在偏院,后院就给了七娘子,东西偏院存放箱笼,说来也算是井井有条,可从江南带来的多少东西,都要归置进来,后院的两个偏院不免就占得满满当当的,就这样还有好些名贵的摆设收住了没有拿出来摆放——众人心里都有数,住在这小院子,不过是因为大老爷要韬光养晦,不愿给同僚落下话柄,一等脚跟站稳,他们就要换地方了。

至于京城寸土寸金……笑话,连专吃大房剩下的二房都在大时雍坊置办了一套不小的宅院,大房会缺这一点钱?

不过是御赐的宅子,不住也说不过去,脚跟没有站稳,一时不好高调行事……

或者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默契,大太太就很没有收拾这套房子的心思,先头下人们已经油过了四壁,看着有些新房的样子,她也就不再挑三拣四,只是才吃过饭,就拉了七娘子去看京城堪舆图,要在四九城里选一处宅院出来。

这是个琐细活,七娘子虽然耐性绝佳,看了没多久,也有些困意,便引着大太太先不忙挑选屋子,问大太太,“是不是该给亲朋好友们写帖子了。”

大太太忙想起来去问大老爷要帖子:京城风俗,这刚到京的人家,往往要夫妻双方亲手写了拜帖,由有脸面的下人逐一上门送贴请安,才算是全了礼。

大老爷在外院却是已经安置下了,不消半日,就送了一叠新写的拜帖过来,无非也就是秦家、许家、孙家等亲眷以及焦家、伦家等同僚罢了,大太太于是一边翻看,一边命七娘子代笔,为她写拜帖。

这是七娘子轻车熟路的活儿,她垂首刚写了几行字,就听得大太太咦了一声。

抬起头,就见得这位中年贵妇,一脸的似笑非笑,将手中的拜帖递了过来。

“看来你爹这人越老,是越有些沉不住气了。”大太太笑吟吟的,脸上也看不出是怒是喜。

七娘子定睛一看,这才发觉在落款上,大老爷没有落官名,竟落的是堂号。宝信堂杨四个小字虽然舒缓,但落笔露急,收笔带锋,显然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带了怒意。

这一年多来,虽然朝堂风云起伏,但杨家的内宅却很安逸,七娘子也难得地过了过舒心的日子。

只是这才一到京,连屁股都没有坐稳,外宅的男人,似乎就有在内宅翻腾出一点风云的意思了。

七娘子接过大太太手中的红皮拜帖,细细沉思了起来。

159、龃龉

到底是人口少,虽然东西多,但好在大太太身边的能人不少,药妈妈、王妈妈、梁妈妈还有叔霞,都是能沉下心做事的好帮手,不消三数日,杨家就在小时雍坊的宅子里安顿了下来,宅门口也挂上了宝信堂杨的牌匾,大太太一边打发人往江南报平安,一边又派人给秦家大舅请安,二娘子、五娘子,甚至于宫中的六娘子,也都遣人上门问了安。

京中的亲朋好友也自然有问安信送到,只是碍于大太太还在孝中不能赴宴饮乐,才无人上门相请,大老爷却是已经收了不少邀宴问安的帖子,只是他到京第二日就已经派人到吏部注册,皇上立刻召见,这几日已经忙了起来,一时无暇与亲友们会见罢了。

在外办事的男人没空,是很自然的事,往往这时候就要女人出面外交,只是大太太刚过热孝,亲朋好友也多少因为秦帝师的丧事带孝在身不便相见,秦大舅又是个古板人,虽然时常遣了管家过来问好帮忙,但除却公务外,全家人是再不出门一步的,大太太也深知他的性子,越发不敢随意外出拜见,杨家的内宅,就反常地冷清了下来。

“难得上京,谁想到你二姐要守孝,五姐又是五六个月的身子,不好走动,我们带孝的人家,只有在家待客,没有上门拜访的道理。”大太太就和七娘子诉苦,“反倒觉得冷冷清清的,好像在京城举目无亲似的!”

其实以大太太出嫁女的身份,虽然也要服一年的齐衰丧,但终究是以夫家为主,往往过了头半年的孝期,也就可以出门走动——这礼教虽然是礼教,但也没见哪个孝子头一年丧期里是不洗澡的——真要这样讲究,大太太现在应当还在苏州服丧呢,毕竟随着社会的需要,总有种种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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