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太太落了一地眼泪下来。
郝知县忙替她抹泪,讪笑着:“你怎么哭了呢?”
郝太太一把推开郝知县,数落着他:“你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人参鸡汤,我吃的起么?你也不看看这家里一日的开销是多少。你是知县大人,在外头自然要充门面,这家里头也只能从我做起,省一些罢了。”
郝知县道:“就是再省能差这一时么?”他瞄到那个就要躲回去的妾,招手将她叫了进来。
小妾低着头快步地走了进来,垂手侍立在门边:“老爷唤奴婢何事?”她是个极有眼力的人,一看到郝太太使出苦情戏来,又看到郝知县动容便晓得自己若不再收敛些,迟早也有大麻烦,便夹腿缩尾,连称呼也改了过来。
郝知县走到小妾的跟前,抬手将她发髻上的一只金钗取下来:“要省也是从她们省起。”
小妾忙跪了下来,摘环除钗:“是,奴婢身体发肤受之老爷太太,奴婢愿意。”
郝太太只看了那小妾一眼,她那手腕上还留着一只金镯子,若不是有光反射了,她还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难道家里就真的什么钱也没有了?”
郝知县笑了笑,却吩咐人快去炖了人参鸡汤:“不要别的鸡,要方家村的,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弄一只来。”
郝太太只瞟了郝知县一眼,他还是为了方家村的金鸡来了。胸中的那股子气莫名其妙地又涌了上来,她真想把这个男人赶了出去。可是她心里依旧默念着世芸的话,能想到她说明她还有用。
“好好的想到方家村的做什么?那要一两银子一只呢。”
郝知县见郝太太提起了这个便道:“再贵也值。那时金鸡,吃了能消病延寿。你上回身子不好,不也吃的那个,一下子就好了么?”
郝太太微微地板着脸:“是哪个长舌,无事乱嚼舌根?我都说了不叫老爷知道,什么还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
郝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忙跪下:“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郝知县见状忙制止:“她们也是担心你,我平日事多,总是有疏忽的地方。”
郝太太这才作罢,冷哼一声:“回头再收拾你们!”
丫头婆子都退了下去。那个小妾瞧着也跟着退下去,又不敢拿她方才摘下来的首饰,心里痛的不得了,只是想着回头再找郝知县弄一副好的来。
郝知县道:“你的身子不好,吃了这个能把身子保养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郝太太动容地道:“我是粗使的命,哪里要吃好的,倒是老爷,您该好生的不补,这一年事情那么多,你也忙得团团转,倒要好生的照顾身子,这来年才有力气做知府大人呢!”
郝知县听了郝太太的话很是欢喜,到底是老夫老妻,只有她才是惦记着自己的身子,而不是像旁人看重了他的官位这才转弯的劝他要照顾好身子。
“好,到时候我也吃吃。”郝知县爽快的应着,末了问道,“这金鸡真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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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知县终于吃到了金鸡汤,他咋舌又喝了一口,细细地含在口里品尝着,末了道:“这汤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郝太太放下碗,揩了嘴角,起身关了房门。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那异常的举动;“你这是。。。”
郝太太向郝知县行礼:“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妾给老爷道喜了。”
郝知县一怔,他有些迷糊了,这是。。。“喜从何来啊?”
“老爷献祥瑞啊!”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他的夫人也想通了这一点。他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方家村遍地都是,哪里叫什么祥瑞。”
郝太太冷笑道;“我可听说了。金鸡出,声教昌明。那山海经上也是有说的,你比我认字多,你去看扁食。祥瑞不祥瑞的没什么,只要老爷的官声传出去,能升官便好。”
郝知县顿时拍了手,连连赞道:“到底是太太,一语定乾坤。是了。祥瑞不祥瑞,跟我有什么关系,国泰民安同我又有何干!只要老爷我有政绩,能升官便好。”
郝知县茅舍顿开,打算这就起程去府城面见知府大人,却叫郝太太拉住了:“你去做什么?”
“见知府大人啊!”
“你就空手去?”
郝知县道:“我已经备下了礼物。新来的知府大人不喜欢女人,只喜欢那。。。。”
郝太太瞪了郝知县一眼:“你是去说金鸡的,没有金鸡像什么样子?带上几只金鸡!”
不出两日,四笼金鸡在贵州布政使的急命下快速送入京,这是要赶在过年前送去,作为补充的年礼。还有几笼那是贵州布政使做为孝敬送给京中的一些权贵的。“
在这一批金鸡离开兴义县,章延闿也派了高安带了十只金鸡入京。
章延闿拿到的十只金鸡,这是方家村的村老们给的。他们晓得这位教谕大人为在这件事上使了不少力,更是承诺,只要是他要点,多少都给。
世芸觉得有些可惜,这次的祥瑞带给章延闿的只是口头表扬,并没有她想的那样授予官职,章延闿的谋划是这个?
很快她便晓得他谋划的并不是所谓的祥瑞授官,而是旁的。
金鸡入京很快便为章延闿带来了收益,家里面的人纷纷来信要求弄只金鸡,只要一只不要多。就连章太太也一再要求,一定要为她那位外叔祖弄一只金鸡。连带着世芸也受到了不少的来信。
章延闿看着这封封的信笑了笑:“这东西就是好。只是。。。空手套白狼么?“
他并没有全部满足这些人要求,有志趣的送银子过来的,章延闿还挑着满足。总地来说,谁给的钱最多,他就给谁。
世芸看到了这白花晃人眼球的银子的时候才晓得章延闿这么做的意图,他是在赚银子。
以前一只嫩鸡才七分,现在一只金鸡在本地几乎是有价无鸡,这送到了京城,却是几百两一只。这不知道番了多少番儿。
“这只是开头,后头的还有呢。”章延闿示意世芸不要为这一点的银子感到兴奋。
世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是颇有些担心章太太那里:“太太那里。。。”
“次辅大人那里,布政使大人早就送了过去,何必我们去送那个好?再说我已经送过去了。”章延闿看着他赚来的银子,拨弄着,“太太到如今还在算计着我呢!那让她算计我好了。我弄来的东西,何苦挂她的名儿。”
“太太这是要给三弟弄的吧。”
章延闿冷笑一声:“管她呢。她成日里算计着我,我如今也要让她知道被人算计的滋味。”他随即对世芸道:“咱们这钱多了,你也好好补补身子,你想吃什么,只管说。前些日子苦了你了。”
想吃什么?世芸道:“我想吃京城的凉粉儿。”
这可难倒了章延闿,他只得妥协道:“京城的可吃不上,我让高安家的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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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熟蒂落,已然到了生产的时日,新年的第十五日,世芸便开始阵痛,到了中午新生儿的哭声传出了屋子。
孩子诞生了!
“是女孩还是男。。。”章延闿带着兴奋又期待的神情看着出来报喜的高安。他这一日叫人请去吃酒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生了。
“是位姑娘。”高安喘着气向章延闿报喜着。
淡淡的失落笼罩在章延闿的周身,却是个女儿。
众人纷纷向章延闿道喜,只说这个孩子生的日子好。
章延闿朝众人拱手回到家中。初为父亲的喜悦冲散了他的失落,他高兴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只是那孩子不喜他,一被他抱起来,便闹起来。
他做了父亲了!
一个崭新的时候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决战(上)
又是一年学子云集的日子,县学的考试,郝知县闭着眼睛按着一个县能录取最多的名额全额给足,到了府试之时,郝知县是卯足了劲儿的服侍新来的知府,可这知府是做老了的,油盐不进,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惹得郝知县上了不少的火。
“你说要怎么办?送银子过去他不收,女人他也不要。他到底要什么?”郝知县背着手在其下榻的馆驿走来走去。
钱师爷抬起他那宜兴紫砂壶抿了一口,优哉游哉地摇着一年四季不离手的扇子:“东翁莫要着急,这人生在世,总有一样喜好的,只要投其所好便可以了。”
郝知县撩了衣衫坐下,端茶吃了一口:“那你也给我找出一样来啊!”
钱师爷笑道:“东翁,您见了知府大人数次,就没有看出点什么来?”
郝知县认真地想了想,想了许久,他真就想不出知府大人有什么偏好的:“老钱,你既然看出来了,就给我交个底儿。是什么?”他转了眼珠子,“普安王典史正打点着,那典史的位置我给你留意着?”
钱师爷笑笑:“我都一把年纪了,当个知县也不像,伺候老爷高升了,我也还乡养老了。”
郝知县见自己抛出的诱饵钱师爷不接,这心里有些恼火,这个老鬼,自己抬举他,他还不接住。若不是看着他还有用,早就撵走他了。
钱师爷看着郝知县暗自笑了笑:“东翁,我就推了一次,您就不再表示表示?”
郝知县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师爷,揪住他的胡子:“好你个老东西,居然在这等着我呢!你现在想要,晚了!”
钱师爷倒不在乎,他从郝知县手中挽救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须,笑着道:“东翁,您的投其所好不管用,我哪里是想着做官,而是盼着老爷升官,能多给我还乡的银子,好回家养老。”钱师爷笑笑地看着有些吃瘪的郝知县,“东翁,这世上不是送钱送人一种手段。
您若是提出了这个要求,我早就动心了。”
郝知县快快地收了手,坐回了椅子。良久他才缓了劲儿,笑着看着钱师爷;“老钱,你定然是有什么好办法。快说说,快跟我说说。”
钱师爷笑着道:“老朽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他抬手指了指外头,“知县大人且等一等”
“恒臣去准备了?”
在得到钱师爷肯定的答复后,喜色又浮上郝知县的面庞,到底是恒臣,这么轻巧就解决了自己的难题。真是老天给他送来的福星,有章延闿的存在,真是少了他不少的事啊。
很快,在接下来的府试中,兴义县更是取得了数十名的名额,大大超出了郝知县的预想,接下来只等着院试。至于学政大人那里,这两年大家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融洽了,也不需要太多,只要确保十人的名额便已经足够了。
就如火山烧油一般,旺盛的火焰不住的燃烧着,兴义县这一年的院试也考的非常好,简直是大获全胜。惹得邻县人大为不满,只说学政大人偏袒。。
也不晓得是哪个人突然道:“兴义县的金鸡,他们都是吃了金鸡的。”
一时间,有助声教的金鸡又再次声起,无数的人要去兴义县买金鸡,甚至提出,只要带着用金鸡毛做成的荷包也能文运宏昌。
郝知县是乐得走不动道了,这一日他宴请所以学子,无论是考上还是没考上的。
“恒臣啊,这才多亏了你,你当居首功,一定要喝,一定要喝。”郝知县按着章延闿,招呼着学子们来敬章延闿,每人三杯,一圈下来,章延闿真的醉了。
“不行,真的不能再喝了。”章延闿向郝知县推脱着。他这次是真没瞒着任何人,今日是真的喝酒,放开的喝了。
郝知县还是不愿意放过章延闿:“恒臣,我这一杯你可是一定要喝的。多亏了你。”他凑到章延闿的跟前,“恒臣啊,有一样,我想不明白,这知府大人到底喜欢什么?”
章延闿笑着指了指桌案那边。
郝知县看着那桌案上的东西。瓷瓶?书籍?墙壁上的书画?难道是鲜花?郝知县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知府大人居然喜欢鲜花,喜欢女人喜欢的东西?
他回想了一二,好像知府大人的书房放了好几盆的花。
章延闿摇摇手指,一手支撑桌面,借着劲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案前,抄起一部书籍:“这个,这个。”
书?知府大人居然喜欢书?
“喜欢什么书?兵法?四书五经?还是话本?”总不可能随便送一本书,知府大人就喜欢了?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章延闿再次地摇着手,笑着道:“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他拎着其中的一张纸,“是这个,宋版的。”
知府大人喜欢宋版书,那是一纸千金。
郝知县的脑子瞬间又转动开来。宋版书,章延闿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买?章延闿有钱!
“知府大人喜欢宋版书啊!”郝知县顺着章延闿的话往下,他要把章延闿知道的都套出来,“你那宋版书史。。。”
“知府大人喜欢宋版书不假,但更喜欢绝版书。”章延闿醉醺醺地摇着脑袋,他毫不客气地截着郝知县的话头,“一套书,不下这个数,我好容易才找到了一本来。”
“花了不少钱吧!”郝知县决定寻寻诱之。
章延闿摆着手大呼贵,“那是当然,想不到这比我们京城的还要贵,我在京城也用不了这些数啊!”他随手比划了一个数字给郝知县。
郝知县只觉得两只眼睛亮亮的。
他真是佩服这位知府大人,到底是老姜,表面一副君子模样,背后却是这样的黑心。高,实在是高!
从今天开始他也不喜欢钱了,也不喜欢女人了。钱一次能送个几千两么?送女人,一个女人能值几千两么?还是这宋版书值钱,这绝版东西值钱。
郝知县谋划着要改了自己的爱好的同时,却又掂量起来。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那是知道的,这三年来仕途如此之顺,少不了这个京城来的青年“才俊”。少了他,自己的仕途怕没那么顺利!
郝知县掂量着,章延闿不能离开他,是他不能离开章延闿,就算他家里有人,就算他一心想要做官,他也不能让他如愿,他以后离不开他,越是要做大官,他就越离不开他,这么好的谋士,他不能舍弃。
郝知县为自己之后的事情已经开始谋划开了。
郝知县又同章延闿说了几句话,并也借口喝多了要回去了,他“摇摇晃晃”离去之时,醉醺醺的章延闿站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地盯着郝知县的背影,随即轻轻一笑,又重新回到桌案前,开口唤着要吃饭。
等人送来一碗米饭后,他就着桌子的剩菜,呼呼得连吃了两碗,这才罢手。
章延闿回到家,便听见孩子的笑声,他抬脚便进五,从世芸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 “元元。“这是孩子的小名儿。
女儿一到他的手中又哭闹起来,惹得章延闿只得将孩子交给世芸,不自在地点着女儿的脸蛋:“你这个小魔星。我就抱不得了?”
世芸打着他的手:“不许这么动孩子,她脸蛋娇嫩着呢!”
章延闿就着世芸的手看着孩子,笑着道:“我晓得,她可是我的福宝贝呢,真正是我的福星。这次院试有二十多人通过。”
世芸听了这消息也很欢喜:“真是好事情呢,我也还有一件好事,你听了一定高兴呢!”
章延闿坐了下来:“哦?什么事?你且说说看?”
“我不说,你且猜猜看。“世芸反而拿俏了,只让章延闿猜。
章延闿摸了摸头,这倒是难着他了,他盯着世芸平坦的小腹,淡淡的勾起嘴角;“你莫非又有利?”
世芸顿时涨红了脸,轻啐了一口:“你瞎想什么呢!“
章延闿忙走过去,伸手将她同女儿一起揽在了怀中:“我的好太太,这叫我怎么猜?且给个提醒。”他温暖地气息不住的扑向世芸的颈项。
生了孩子后,她的皮肤似乎变得白里透红,看上却越发地细腻,他不禁伸手触摸她的颈项,手指如挠痒般,轻轻地在那上面流连,越摸越觉得手中一阵柔腻。
世芸偏开脖子,示意他别打扰自己哄孩子。
世芸狠狠地掐着他手臂:“走开。”
“说还是不说?嗯?”他轻轻地哼了声,嗓子带着一丝情欲,蛊惑人心。
世芸侧了身子:“三弟进学了。说要参加今年的乡试,来信来请教你呢。”
章延闿只侧了头,随即又挑眉道:“怕还不止这些吧!”
世芸将孩子哄睡着,收拾了自己的衣裳, 找出信:“三弟说帮着在吏部留意了几个好缺,已经开出来,让你看看,你中意哪个,到时候他去疏通。“
章延闿看着那信,心里不住地思量着。
第九十三章 决战(中)
这一日清晨,是叫孩子的哭闹声弄醒的。世芸抱着孩子哄着,换了尿布,又喂了奶,忙活了好一通才把孩子哄安稳。
这边章延闿也起来了?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