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的事。 好太太,你……”
“你要多少耕牛跟种子?”
世芸张大了嘴:“呃?”
杜太太道:“我问你,你要多少耕牛跟种粮。”
世芸道:“我家爷开的单子就在这。”她从袖口摸出了单子,还有些不放心。
那犹豫的样子,让杜太太看在眼里越发的火大。这明白的是瞧不上自己。旁人越是瞧不上自己,杜太太是下定决心要做成了这事。她不能叫人从此就这么看轻了,以为这府里头只有位姨娘,她这位正经的知县太太在这,有什么事找她来。
杜太太抽过了单子,瞧着那上头的数目,这数字到也罢:“我再给你加上五十头牛,五百斤的种粮。”
世芸张大了嘴,好不掩饰自己的惊愕,她以为杜太太能做到这单子上的数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加上一些。
“夫人,这……”
“你只管交给我。今日我就把这事给你办好了。”她收了单子,起身便朝屋里去。
那端了醒酒汤的丫头端着汤迎面走来,一见到杜太太起身,忙快走两步,举高自己手中的托盘示意着:“太太,醒酒汤……”
杜太太端起碗,吃了一口,对着世芸道:“章太太你也吃。”又对着丫头道,“老太太吃了酒,也是要吃醒酒汤的,你快送了进去。”
待进了屋子,一屋子的欢笑声,郝县尉的太太不晓得说了什么笑话,惹得大家笑成了一团儿。杜老太太笑得只是流眼泪,杜太太笑着上去替杜老太太抹胸。杜老太太这才好受一些看了杜太太,又看了跟在后头的世芸,只是问她们去了哪里:“你没听她说笑话,真是口蘖,以后就不怕拔舌地狱。”
杜太太笑着道:“我见章妹妹是懂佛的,拉着她问了。章妹妹说初次来没什么好孝敬老太太的,特地到我供的菩萨前为老太太拣了佛豆。待会便要拿回郧县施了。好让人都晓得老太太的菩萨心。”
杜老太太听了是连连的念着头:“这是做善事,我到沾了你们的光儿。不过,就那点能有什么用。到是做大点,拿一石米出去舍了才是。”
几位太太忙附和着,这个五十斤,那个二十斤,到积累了许多。
杜太太笑道:“老太太常常教导我们说要救急不救穷。这米是舍了出去,若是遇到那勤奋的,熬过了这冬天,来年省吃俭用,再殷勤些,日子自然是能过下去的。可是,若是遇到那不长进的,只晓得好吃懒着,指望着我们这样的人家舍米,那就显不得老太太救贫救难的心了。”
杜老太太点着是连连点头:“你这说很是有理。”
几位太太也连着附和着。世芸揣度着杜太太的意思也接了话:“正是。他那种吃常了的,就觉得习以为常,若是老太太到时候没舍米,或者是他没领到,挨冻受饿了,到时候只会抱怨老太太,到没有心图感激了。佛是叫我们渡人苦难,又不是纵了那些人的坏根的。”
杜老太太又是连连的点头,对杜太太道:“那你说要怎么样?”
杜太太笑道:“我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听说章妹妹缺耕牛跟种子,我想到不如借他们些耕牛跟种子。解了他们燃眉之急,让他们一年都好过些。”
“老太太您想啊。”世芸晓得,杜太太这么说,这位老太太多半也明白不到哪里,她要把利害关系说出来,让这位老太太看到切实的好处,而对这位老太太来说什么是好处,不是吃,不是玩笑,而是她儿子。
“老太太。我们郧县虽然多是流民,朝廷虽然剿他们,但是他们到底是人,是朝廷的子民。他们跑到我们这,也就是因为在家乡遭难,生活不下去,到这里讨生活的。没有大部地区牛跟种粮,他们一年的农事就展开不了,没了吃喝,自然会记恨的,自然就会去打家劫舍,危害邻里,若是咱们能借他们种粮与耕牛,他们这一年的生计有着落了,怎么会闹事?”世芸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的担忧,“说到底,我还是担心我们家二爷。他读了十来年的书,好容易做了官儿,还没好生孝敬我们太太,就到了这里。临行之时,我们太太整日的担心,生怕流民闹事,我们二爷不好过。若是,这些流民不闹事,我们二爷也就平安了,我们太太也就能安心了。想来想去,若是要孝敬我们太太,要我们二爷平安,积累善事,莫过于这个了。”
杜老太太跟着儿子在任上也是有了见识的。虽说这上津县是个富县,但到底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周围都是流民,若是出了事,她那做县令的儿子头一个跑不了。
其他的几位太太也是感同身受,贱民闹事,头一个找的就是做官的,她们也悬着心儿,听着这法子到觉得,是个好法子,纷纷的赞同,甚至要出钱帮衬。
杜老太太问着世芸:“你说,你们郧县少多少耕牛跟种粮?说出来。”她叫了个老嬷嬷去叫杜知县,“说说我说的,让他借给郧县的章知县。若是他不肯应,我就亲自去见他。”
章延闿看着杜知县批的札子,乐得满眼都是晕的,有些走不动道儿。他闹了许久都不得其法的事,没想到世芸却做成了,他喜滋滋的看着那札子,请了钱师爷明日就让人去上津县提耕牛与种粮,到时候按各乡发配,还一定交待,要他们见了人就说是上津县杜知县帮衬的。
“你到底是怎么说的?”章延闿搂着世芸,只是问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世芸裹了被子,背对着章延闿,只说困了要睡,她今日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因为杜老太太帮着办好了事,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奉承着,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好久没这么费神过了。
“说。”章延闿搂住世芸,只不许她睡。
世芸道:“要只金鸡。你想想该怎么办吧。”
金鸡。到是好办,只是这又是做什么?若是大方进在,到有个帮着做生意的,只是……若是这小子不中便好,他写信叫他上这里来帮忙,这教谕便有人选了。
章延闿想着心事,渐渐的也睡了。
屋外北风卷起雪花,一片片的飘落堆积着,厚厚的铺在了田地里。瑞雪兆丰年。只盼来年风调雨顺。
第109章 牌匾
为了感谢杜太太的帮忙,世芸又再次去了上津县,郑重地感谢杜太太。金鸡现在是没法子弄到,只得另想法子。世芸翻了箱子,也没翻出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上次为了“激怒”杜太太已经将首饰出脱了不少,这会子很难再找出什么好的来。她想了好久也没想到还能有什么拿出手的。
想了许久,只能下了功夫做了几样针线,外送给杜老太太两双鞋,她下了很大的工夫,鞋子做的相当的舒服,踏在脚下软软的。
她以为杜太太会瞧不上,却没想到杜太太笑着接纳了,还带着世芸去见了杜老太太,拿了那鞋子让杜老太太上脚。
杜老太太满意的直点头:“好舒服的鞋子,到底是你们年轻人手巧。能做的这样的细致,可花了不少的工夫吧。”
“老太太,太太帮了我们二爷那么大的忙,我满心的想感激,只是想着,老太太,太太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那些个金子银子就是搬来也是瞧不上眼的。我思来想去的,也只有亲自狠下工夫的做几样东西,这才能表了我的心意。老太太,太太中意,就是我心意到来。”她看着杜老太太跟杜太太的颜色到还好,越发的下劲儿道:“得知是杜知县借给我们耕牛跟种子,百姓们都说杜知县是难得一遇的好官呢。”
杜老太太面上的颜色越发的浓,皱纹越来越深,眉开眼笑的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正说着,有人跑了进来,回着:“老太太,太太。郧县来了许多的百姓,给咱们老爷送匾额来了。”
杜老太太听了连忙站起来,扶着人便要出去看。这跟平日里那些乡绅们送的不一样,这是百姓自发送来的,她儿子也叫人送了一回儿的匾额。怎么不叫杜老太太高兴。
那匾额叫家里的仆妇小心地抬了进来,这是杜知县吩咐的,要拿来给杜老太太过目。等看过后,就要挂上的。
杜老太太摸着那烫金的四个大字,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不认识字,只叫杜太太读给自己听:“救民水火。”
杜老太太点了头。
又听得那仆妇道:“老太太,太太。外头有郧县的百姓要给老太太,太太磕头。”
杜老太太却是不愿意,直言道:“请他们进来,我要见见他们。”
“老太太,就让他们在外头磕头,全了他们的心意吧。”杜太太到不是很想见这些个乡民,闹哄哄的,人也粗俗。
杜老太太不以为然的道:“人家是来谢你老爷的,我们要见见,看人家还有什么难处。救民水火,只是一时的事么?”
杜太太无法,只得应了,请了杜老太太到屋里,杜老太太不愿意,只在廊下坐了。
一伙子的百姓蜂拥而进,十分的热闹,每个人的手中还拎着篮子,有的还拎了两只嫩鸡。一见到那坐在正中间的老妇人,相互着抬手着:“这就是杜知县的母亲,咱们快给老太太跪下。”
这些人杂乱纷纷,毫无章法的跪下,口里道:“老太太,多谢老太太仁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也不晓得是谁,又给杜太太磕头,一时间,这也院子里热闹不已。
杜太太虽然不喜这些乡下人,但是这些粗俗的话倒是让她受用不已,沉板着的脸,总算放松了许多,露出点点笑容。
“老太太,多谢您跟知县太太给咱们说话,又给咱们加了那么多的粮跟耕牛,这下咱们可富裕了。”
“我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些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太太,您的脸色不好,要好生的不补。我抓了几只鸡,您熬点汤喝。”
“是,老太太,这是嫩鸡,就是熬了汤,您也能吃。您要长命百岁。”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言谈就跟平日的唠家常一般,一点惧色也没有。世芸觉得这里头透露着淡淡的不对劲。
杜老太太跟杜太太已经陷入百姓们的七嘴八舌的关怀中,她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杜太太已经忘却了自己先前对这些百姓的厌恶之感,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感动。自己身在不好,婆母丈夫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头一次见她的百姓便注意了,还交待着自己要生补身子。
这只有母亲才交待自己的,却在这些百姓的口中听到。杜太太只觉得一股子亲切感涌上心头。
她对杜老太太道:“老太太,这大冷天的,请大家进屋吧。这雪地里别冻着了。双喜,让人做了吃的来,要暖和的,不要那些虚的。”
杜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这些百姓身上所穿并不厚实,还略单薄。她忙点头,让人到东面厢房去。
一听老太太这么说,丫头仆妇忙往东边跑,去布置屋子,又烧了火炕。
世芸立在那,赫然瞧见那人里头居然有自家的厨娘吕嫂子,她居然在这里头,再看着那些所谓的百姓,董维运,还有县衙的就个衙役。
这。。。。
这是有预谋的。这送牌匾,甚至伪装百姓来送东西,怕是章延闿组织的,这是要。。。
一到屋里头,就听着董维运大声地道:“老太太,太太,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也就比我们那家那地主好一些。”
杜老太太笑着道:“那你以为知县能住什么地方?”
董维运傻里傻气的道:“地上是金子做成的砖,这屋子里满是珠宝。我可听人说了,大官家里的地上都是金砖。”
杜老太太一听笑了,杜太太也忍不住以手掩口。这人是没见过世面的,所谓的金砖哪里就是金子弄成的。
董维运看着杜老太太跟杜太太笑了,一脸的不知所措。
毛二衙役接口道:“所以,杜大人是大清官,大大的好官,是包龙图再世。”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又说起包青天是多么的清廉,有这样的好官是百姓的福气,说着又引到了杜知县的身上,说这是杜老太太教导有方,是孟母再世。
夸得杜老太太嘴巴已经是合不起来。
一时,吃食送了过来。擀地雪白的面条,上面铺了一层切地厚厚的肉片,再一捞,那底下还藏了两个荷包蛋。
董维运哽咽地道:“县太太,这怎么使得,这么好的东西。。。太太,这都多少年没吃了。”
吕嫂子眼睛一下子便红了,她人生的本来就娇小,眼睛一红,小可怜样儿立马暴露无遗,看的就让人心酸不已:“太太,这好东西,您该多吃点的,给我们这些劳苦命的做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吃苦的,不吃也没什么。您该吃蟹,您都瘦的。。。”她说着,低下头抹泪去了。
这一哭,有几个真正的百姓忍不住了,他们已经有许多年都没吃上这么好的东西,白面条,这到过年才能想的,可这肉还有鸡蛋却是不敢大口吃的。
杜太太颇为动容,只是让他们吃。她原不过是因为赌气才做下了这件事,可是当她见到这些人的“真心”,她头一次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杜老太太瞧着媳妇,好像是比刚嫁进来的时候老了许多,这些日子好像脸色不大好,心里觉得到有些对不起这个儿媳妇。打算从今儿起,要好好的给她补补。
杜老太太叫来仆妇:“这四个字是极好的,送到前面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我说的,要他把这四个字给记到心上,他是百姓的父母官,就要有为人父母的样子,要时刻为百姓想着。”
仆妇重复了杜老太太说的话儿,又命人将匾额小心地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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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找人送匾额去?”世芸拢着手炉,喝着横云送来的热汤,含笑问着章延闿。
章延闿笑道:“你不是愁没东西送么!怎么样?这东西杜太太可满意?”
世芸不由的笑了:“你怎么敢叫董维运他们混在里头,以后若是被瞧出来可怎么办?”
“瞧出来又如何?就说是进县衙做事,还能如何?看来他们做的倒不错。”章延闿摸着冒出胡渣的下巴,得意洋洋的,“不过比起你来,我到还是差了一手。”
世芸想到自己那么哄杜太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也不是没法子么。”
章延闿笑道:“管他什么法子,只要把事办好了就行。我昨日听毛二说了一句俗话,话虽粗,但是却相当的有理。你听着啊,白猫黑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
世芸在口里重复着,随即一笑:“是粗,理却不粗。”
章延闿舒服的往床上一躺,长叹一声:“如今耕牛也有了,种粮也有了,只等开春了。”
世芸坐到他身边,为他揉着太阳||狂C|:“那次的题本怎么样?知府大人可说了什么?”
章延闿道:“我想的就是这样,若是知府大人。。。布政使大人。。。这以后的事可就不好办。”题本已经送上去好些日子了,可到现在还没有音讯,也不知道上司是怎么想。
“那。。。。”没有上司的同意,章延闿若是随意做事,到时候被参。。。
章延闿站起身毅然道:“不管他,先做了再说。春耕可是等不急。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第110章 来人(上)
春耕的日子渐渐临近,百姓们忙着从县衙借耕牛种粮准备一年的播种,而在这个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郧县。县衙传出了个消息,“凡一占即为己业,后亦不得争论”,也就是说,不论这个田以前是谁的,现在谁占了田,这田就是属于谁的,县衙还要派人登记造册,发于鱼鳞图册及地契。甚至声明,凡做种田地,三年后才起科。
消息已经传出,整个郧县上下顿时沸腾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将有了自己的田地,再进一步,他们便再也不是流民,而是郧县的百姓了。国家再也不会派兵围剿他们了。
很快,便有人专门跑到县衙报告自己的田亩数。开始的几天还是高兴的很快,喜悦便被随之而来的争地所环绕,有的向人讨还以前分种出去的地,有的仗着自家人多到处抢人田地。就连世芸这也被人千方百计的找来说情。
一时间,衙门人满为患,都是为了那些田来打官司的。
章延闿的办理很简单,就是他发出的那一条“凡一占即为己业,后亦不得争论”,所有的处事都是严格按照这一条执行。
“在本县下令的前一日,这田由谁占即为谁的产业,以后状纸一概不接受。若是要上告,先交粮一石。”
有人还是上告,毕竟现在的一石粮食,若是争赢了,日后就不止这个数。章延闿还是按着他的原则,不过,有时候他也很会给人出招儿,怂恿人去开荒。
“不是还有荒地么?你争来争去也不过是一亩三分地,荒地。。。”
郧县的田地很快便有人认领,还有大量外县的人涌入郧县,他们都声称某处是自己的田产。县衙所需人实在太多,章延闿有些忙不过来,却不想大方进突然出现在他的跟前。
“你不是要会试么?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学生本就没想过要参加会试。” 方进说的很轻松,看着章延闿那堆积如山的公文,笑道:“不晓得学生有何代劳之处?”
章延闿忙挪了公文过去:“这是田亩数,跟本县的地图,你将这些田地在何处,有多少亩,为何人全部列明,按照村,乡全数做出数给我。”他给方进分派了事,这才问道,“那你母亲那?”
方进看了一眼,随即坐下便照着章延闿列出的样子做起来:“我母亲本就是要我考上举人,我也考上了。至于进士么,大不了就说我落榜了。到时候,我再去信同她老人家说,我来大人这了。”
章延闿笑道:“你倒是会找理由。你在我这可以,只是,我这少书吏,倒是要委屈你这位举人老爷了。”
方进道:“只要不让我看那些个文章,我什么都能做。”又道,“大人,您这风气很好,一点都不像传闻那样,到处都是流民。”
章延闿只是笑笑:“你住下来便晓得了。”这才说着,前头便有人来了,却是几个乡里的人大官司,这都是要耕牛与种粮的。为了多得一头牛,已经不晓得往章延闿这县衙跑了多少回。
章延闿戴上官帽,交待着方进:“你先做,等我回来了,咱们再说话。”
方进坐下来,才做了不久,便觉得自己的裤管叫人扯了。他低头一看,却是个才到他膝盖高的小女孩,穿着大红袄,盯着他,指着的道:“你不是爹爹。”
方进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个小女孩是章延闿的女儿,他搁下笔,笑着道:“我当然不是。只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