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应了一声,高声道: “臣参寿宁侯兄弟二人。参郧县知县林毓庭。”
皇帝阴沉着脸,好一会儿道:“谁给你的胆子?”
“回皇上,臣据实所奏,况且臣自幼受圣人教诲,为臣者,当以忠君爱民为先,张氏兄弟误国误民,臣。。。”
皇帝已经不容许章延闿把话说完:“你还敢强词夺理。张口闭口圣人的教诲,好好好!圣人教你要目无君父?今日,朕就以大不敬砍了你!”
听了皇帝这话,那些原本还想写题本参张氏兄弟的也停止了所谓的腹稿,皇帝这明白的还是偏向张家的么。算了算了。
“万岁爷不问青红皂白,便随意安臣罪名,臣不服。”
“不服?昨儿有人参你鱼肉百姓,借官府之名与民争利,又有人参你在郧县亏空巨大,朕念你当初在郧县平定当地匪乱,得一方百姓之平安,又及时将亏空填补。朕法外施恩,免了你的不是。可今日,你居然恩将仇报,无故牵扯,随意枉奏诬陷他人,心胸如此狭小。居然敢诋毁舅舅,敢诬陷林家表弟!”
“皇上,何以臣昨日之过,言臣今日之是? 臣是有亏空,亏空却没那么多,当日不过是五万斤,何来五十万斤?上津县不过是个中县,库存何来五十万斤?至于与民争产,张氏兄弟才是与民争利,不是与国争利。张家仅五月十七一日便脱逃税收三千两之多,一年国之损失上万。不仅如此,张氏兄弟还家置店房,科私税,纵家奴夺民田庐,篡狱囚, 这不是与国争利这是是什么? 张氏兄弟乃国之蛀虫!”
在场的众人愣了,这哪里是章延闿的辩解,这明明是对张氏兄弟罪状的数落。方才章延闿念地内容实在是太过于笼统,根本就没实际的内容,却不想现在全部抖出来。
可这些偏偏是京官们都晓得事,成天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可是谁敢怎么样?先帝尚不过问,更何况当今。
皇帝阴冷的盯着章延闿高高举起的奏折。突然上前,一把夺过,狠狠地砸向了章延闿:“你大胆放肆,竟敢诋毁舅舅!”
“太祖立国,家法甚严。后妃居宫中,不得预一发之政,外戚循理谨度,不敢恃宠以病民。文皇后临终立言,毋骄蓄外家。皇上如此纵容外戚,危害百姓社稷,以致百姓敢怒不敢言,众臣怒目侧视。皇上不容臣奏辩,即武断臣奏不实。”
“你说你说的是实情,为何朕至今未曾收到任何参奏?”
章延闿磕了头:“所以,臣三参朝廷诸臣。 参内阁众臣明哲保身,与圣上毫无谏言;参都察院六部给事中,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把他给我押下去!”
众臣何曾想到章延闿居然把他们都牵扯到其中。远远在茶楼上的谭世仪钱明已经是面色惨白,这个。。。这个。。。他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第三折,章延闿怎么突然把众臣都扫了进去?这事怕是要闹大了。原本想着是通过章延闿的参奏鼓励群臣参奏,可是章延闿这么一来,日后可就没人保他。他是这。。。。
见章延闿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皇上再次下令:“还不把这个欺君罔上的家伙给我拖下去。”他随手给了身边某个大臣一巴掌,“君辱臣死!”
皇上的这一次发作,激得旁边的侍卫太监打了个颤儿,过来两三个人,架起章延闿就要往船下拖。
章延闿说着说着,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太祖太宗,我朝要复汉之外家之祸,江山要葬送了,太祖太宗啊!你买睁开眼看看!他们这些个外戚要把江山往死里送啊!”
力谏不成又来哭谏,还搬出了太祖太宗,还说重复两汉外戚之祸。
“皇上实乃商纣,汉献隋炀之君!”
章延闿的这最后一句,再次震惊早已不堪震惊的臣子们。直是说当今圣上是亡国之君,这。。。这。。。 完了完了!自古哪个君王会任由旁人说自己是暴君亡国之君?
果然,皇上听了此言,气得浑身乱颤,双眸迸发出骇人的火花:“好,朕是昏君,朕是暴君,朕是亡国之君,朕今日就成全你。来人,把他丢到这河里,让他去学学屈原。”
这是让章延闿投河自尽呢。
郑濬在边上越来越觉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这。。。 收回成命显然是不成的,难道章延闿真的要投河自尽?他要怎么说?
偏偏章延闿硬气的挣脱架住自己的人,跪下磕头,高声道:“谢恩!”站起身,就往船边走,大有投河自尽的架势。
看着章延闿正冠 理裳,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郑濬只觉得急,可是有什么法子。突然,他瞧见章延闿嘴角微微翘起,只是那么一丝丝的动作,他好像脑子被人敲打,突然灵光一现,他有主意了:“皇上莫要上了此人的当。”
皇上猛地转过身子:“你说什么?”
“皇上如此处置,到全了他的小人心智。他这一投河,皇上不是要成全他为一代诤臣,万世受人膜拜。而皇上则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君。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郑濬的话刚落音,就听见章延闿道:“屈大人屈大人,你虽忠王事,却屡遭排挤,受馋远驱, 含恨而死。你孤单了数千年,近日,我便同你一起作伴吧。”
“等等!把他给我拦下!”
可是哪里拦的住啊,章延闿真的就往那河里跳去。
皇上跺着脚道:“还不给朕捞上来?死了他,朕为你买是问。”
谭世仪被吓得彻底没了眼色:“钱先生,姐夫跳下去了? ”还真的跳?他以为姐夫不过是做个样子,哪里想到他真的跳啊。
钱明有些摸着门道,不过却也担心章延闿这一跳,可千万别出事,现在天那么冷,大人若不会水,若是那些人有意错过,那大人不就是死定了。难道大人真要拿自己的命?
龙舟周边无数的小舟待命,一听到立马捞入。章延闿不过进了水,随即就叫人捞了起来,湿淋淋的拖到了龙舟之上。
章延闿被冻得面青齿颤,浑身乱抖,说话间上齿碰着下齿:“皇上不是让臣去学屈原?为何又把臣拖了回来?”
皇上内心翻滚的厉害,这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儿,居然,居然。。。 他默默地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不住大颤的章延闿:“济宁知州章延闿随意捏造罪状,诬告皇亲国戚,实属罪大恶极,天理难容。特命押回京城,朕要亲自审问。”
前一刻还是济宁知州的章延闿,这一刻已经戴着四十斤叫襄了明黄绫布的木枷,塞到了那囚车之中。这是钦犯。 而皇帝也没了南巡游玩的兴致,打道回京。
世芸在皇上下令的下一刻便得到了信儿。谭世仪同章泽闿一左一右的安抚她:“姐,没事的,没事的。侯爷应过的,一定会救姐夫的。”
章泽闿亦道:“弟妹,没事的。有我在呢,无论花多少银子我都会护着二弟周全的。”
世芸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站起身子便开箱子收拾着东西。
“姐,其实这实在是超出我们的预料,其实皇上那也就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姐夫会连带了那么多的人出来。还有那么多骇人的话。姐。”
章泽闿忙跟上道:“正是,弟妹。参张家兄弟便是了,怎么连皇上也参了,这。。。”
世芸停下收拾衣服的动作,睃了他们一眼。
谭世仪同章泽闿叫世芸这么看的有些害怕了,一个个闭上嘴巴。
“你们是说他参的不对?”
这时候哪里还敢说什么,一个个点头道:“对对对。就是。。。”
“就是什么?既然参的对,还在这里说什么?”
谭世仪瞧着世芸居然提着个包袱就往外头,忙拦住自家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他都押解进京了,难道你们要我待在这里?”
也对啊,只是,只是。。。。
“夫人,不要着急。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大人。”钱明带着方进抬脚进屋。
章泽闿同谭世仪忙跟着在后头附和着。
“夫人。皇上今日发作大人,是为了保护大人。皇上要将大人押解回京,难道不就是等同默认张氏兄弟有嫌疑么?再说大人现在是钦命要犯,除了皇明,谁也不能私下对他如何。张氏兄弟即便是想加害大人,也是无处着手。皇上可真是一片苦心啊。”
“是是是。姐(弟妹)放心,皇上是会保护姐夫(二弟)的。”
世芸看着钱师爷平静的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把戏演完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是说不过去么?”
在世芸那最后一抹笑容中,大家突然明白了。谭世仪忙道:“对,上京。我们回京城!”
第165章 彷徨
圣驾弃舟转路,一直背上,不过是三天的功夫便已从济宁回到京城。皇帝回銮的速度过快
,以至于经常留守的众臣有些缓不过神来。虽已接到上谕,圣驾还京,但未曾想回来的这
么快。有人已经琢磨上了,皇上回来的那么急,怕不是简简单单要审那个狂妄的济宁知州
。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玄机。
章老爷这一日从衙门回来,好好的堂管突然停了他得差事,让他回家等命儿。他着实想不
通,哪里出了什么事。偏在吏部门口遇上了长房的嫡长兄。还未等他说句话,嫡长兄就一
阵冷笑,含棒夹砂的讽刺了自己一番。简直是好生无趣。偏这个时候小儿子章幼闿正往里面
跑,他肚子里地火突然冒了上来:“站住,你从哪里回来?”
章幼闿一见到父亲有些害怕,磨磨蹭蹭的走到跟前:“我从舅舅家来。”
“你以后就住在你舅舅家吧。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说着就要撵章幼闿出去。
章幼闿忙到:“父亲,我有急事,急着从舅舅家回来给父亲同母亲报信的。我方才听舅舅说
的,了不得了,二哥成了钦犯,已经押回京城了。”
章煦脑子顿时一炸:“你说什么?你二哥怎么成了钦犯了?他又没犯什么事。”
章幼闿道:“什么叫没犯事?也就是父亲不晓得,我就说二哥怎么升官那么快,父亲几十年
都难得进一步,他倒好,五年进了三级。”
“说正题!”
章幼闿忙停了胡天乱扯:“我是听舅舅说的。舅舅说,皇上南巡到济宁,现任郧县参了二
哥一本,说他在知县任上贪墨,掩盖亏空。又说在济宁任上欺世盗名。”
“这事真得?”
“还不止这些。”章幼闿有些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卖弄着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二哥若
是老老实实的认罪就算了,可他偏偏心怀叵测,居然反嘴告郧县知县诬告,还连参建昌侯
兄弟。”
章老爷被章幼闿的言语吓得面目苍白,这。。。。。。这么大的事。。。。。。太后家的
兄弟也参了:“好好的,怎么连带着建昌侯兄弟也被参了?”
章幼闿道:“父亲你还不知道郧县知县是谁把!郧县现任的知县是太后亲姐姐的儿子。好
家伙,他果然是艺高人胆大。”说着章幼闿瞧着气的五官移位的章老爷,又收起了先前的
狂妄,“这下要把我们家里的人都连带 。舅舅回来让我同父亲与母亲说要同族长说,把
他从族里除名,省的连累了家里人。”
这里才说着,有人回来到:“老爷,二奶奶打发顺儿回来给老爷太太请安。”
这简直如同火上浇油,章老爷顿时爆发了:“去族里,见族老与大老爷。今日我定要把那
个孽障除名。果然是庶出就没个好东西,有辱家门!那个逆子现在关在哪里?我今日免不
得要做回罪人结果了他。早知道,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他,省的他如今做出这种弑君杀
父的罪来。”
那报信的下人见到这情形,悄悄的往后挪,趁众人不注意抽了身子便跑到前头,寻了这还
在门房里等回信的顺儿:“老爷气极了。兄弟,你还是回去同二奶奶说声。省的连带着二
奶奶。”
顺儿一听为难的道:“啊!那怎么好?在京城我们可没有住处。若是老爷不让进家门,那
我们今儿住哪里。”
那人好气的道:“我的兄弟啊。你还没听明白么?老爷只嚷着要杀二爷,还要回禀族老们
,要把二爷除名呢。快些走吧。别撞倒枪头上。”
顺儿顿时吓了一跳,拔腿就跑,连帽子落在门房也来不及去拾。
顺儿一路小跑回去同世芸说了在家里的遭遇。出了这样的事,家里肯定要撇清关系,只是
世芸没想到章老爷居然闹着要杀子以示清白。
“奶奶,那咱们怎么办?这如今也要晚了。”
世芸瞧了顺儿一眼:“找家客栈先住下。你再多跑跑,看看有没有空院子,组咱们几间。
”这事情虽然说是皇帝作为幕后主使,但是要扳倒涨价并未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们少不得
要在京城常住。这么多人都住在京城着实是不晓得开脱。
顺儿应了一声,但听得世芸出给自己的数目,楞了一下,这么点钱租一个月,这在京城哪
里能租到院子:“奶奶,这。。。。。。。还要再加一些,我们就这么些人。就是住在大
车店,睡四人床也是每人一晚十文,一个月也是三两银子,这,这,我找不到。”关键是
奶奶还是要院子。
哪里晓得世芸不容顺儿一丝的反驳:“我只有这么多,你且看着办。我也没那么多钱住店
,两日,我只给你两日。”
顺儿愁眉苦脸的应了,找到店住下后,也不等吃饭就往外头寻,可是京城是什么地方,二
两银子算什么东西。顺儿一直跑到天黑回来,还是没结果。
簇水心疼的端了饭与它,自己则端了热水为他泡脚:“快歇歇吧。你明日也带着董维运他
们一起去找,多个人多个帮手,也省得你这么累。”
顺儿叹道:“我就是带着他们去了,哪个是认识路的?别说二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二十两,他们也组不到。”
“就这么难?那我们以后住哪里?”
顺儿抱怨到:“难道你还不晓得京城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么?咱们在济宁,一两银子是两千
文,到了京城,一两银子只值六百文。三两银子,咱们在济宁可以吃一年,到这里,半年
就阿弥托福了。”顺儿用力的搓着脚,发狠的道:“早知道,我就从济宁城背一麻袋大钱
回来,还不赚死我啊!”
簇水眼珠儿一转,惊喜的道:“倒是个好法子。这一下子,出去咱们路上的花费,一百两银子还能赚上一百两呢。”
顺儿忍不住泼簇水凉水:“咱们现在哪里有功夫做那个。就算是要做,也要把二爷救出来再说。妈的!”顺儿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这帮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当初,二爷做了县太爷,他们对我是点头哈腰,如今二爷有难了,就变脸了!这回,就算是为了我自个儿,我也要把二爷救出来。”
"你得心是好的,可你爷不瞧瞧,二爷是叫谁抓去的。是皇上啊,你能跟皇上抗命不成?"
簇水点了顺儿的死||狂C|,本来还是斗志昂扬的顺儿,顿时泄气,瘫在炕上,沮丧的道:“这叫什么事啊。二爷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我们还没衣锦还乡呢。就要到这个。我今日都没敢回家。本来还想同二爷讨恩典,今年过年,领你回来的。这下。。。。。。”
簇水随手给了顺儿一下:“你哭丧着什么。奶奶都没事,你再这里掂量什么?要我说,咱?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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