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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君记—勿伤离歌
作者:听风诉晴
楔子
德佑二十年。
黎国在德佑女帝宣的治理下,文修武偃,国力昌盛,渐超沧国伽罗,成为三国之首。届时,年近四旬的德佑女帝,以身体抱恙为由,将皇位传予太女弦,与帝后大人双双归隐。
双十年华的太女弦继位,号嘉佑。
黎国唯一的皇女歌被封静王,赐婚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远,留守黎都。
自此,黎国迎来嘉佑元年。
一年之后。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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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都,茶馆。
说书人是名女子,三十岁上下,抱拳头点,惊堂木一拍。
“话说咱们黎都,最快活的人是谁?”
堂下立刻响起一阵喧哗。
“啪”一声,又是惊堂木一响。
“自然是咱们的静王大人。诸位想想,坐拥三大绝色夫君,日日笙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兼得女皇眷宠,不必为政事烦忧,这日子实在是胜似神仙啊!”
堂下立刻一片赞同之音。
“是啊,咱们女帝陛下也才得两位皇君,帝后位尚且空虚。而静王却得了三位美人,实在令人艳羡。”
“听说如今的静王正君慕容公子,正是女帝和静王的青梅竹马!”
“各位,各位!”说书人一清嗓子,堂下立刻安静下来。“说到这慕容公子,想必大家都有耳闻。那是诗画双绝,天人之貌啊。都说沧有子都,黎有慕容,再加上伽罗养在深闺的三公主并称三大美人,这可不是虚名。”
众人唏嘘慨叹,想是忆及慕容公子的风华。
“前女帝大人退位之前,将慕容公子赐予静王做正君,这其中却有些不为人知的因缘。”
众人即刻聚精会神,好奇心被大大挑起。
“噢?什么因缘?”
说书人卖关子一笑,却不往下说,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诶我说说书的,你倒是往下说啊!”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你说慕容公子这样的品格,应该是做帝后的人物,怎会嫁给如此平庸的静王?”
“嘘——这位兄弟,天子脚下,你说话可得要当心些!”
“本来就是。这静王不学无术,碌碌无为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更何况,娶了慕容公子只不过一年的功夫,又纳了两位侧君。听说其中一位,还是出身娼馆。啧啧,真是……”
“就是。”赞同之声又起。“太不像话,哪里比的上我们的女皇陛下。”
“说书的,你说这其中的因缘,究竟指的是什么?”
说书的见众人情绪被挑起,满意地清了清嗓子。
“其实,在前女帝大人宣布退位的前夜,当时还是二皇女的静王连夜进宫,向女帝大人苦苦哀求,女帝这才决定,将慕容公子赐婚予静王。”
众人哗然一片。“真的?有这种事?”
“难怪了……”
“想来女帝大人也是疼女心切,这才——只是可惜了,慕容公子这般的人物!”
……
没人注意到,二楼的雅间里,传出一声极轻的笑。
这笑声妖异惑人,竟似有羽毛在人心里轻轻地划过般,无法抑制的痒。
雅间的窗门开了道浅浅的缝隙,微风拂过,水粉色的纱帘轻摆。
“有意思。”慵懒醇美的声音,深深浅浅,似连听者的魂儿也要吸了去。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随意地搭在梨花木椅上。十指洁净,指甲修得干净优美。一只手上执得一把折扇,浅金色的扇面,上面是妖娆的大片红色牡丹。
“公子,这些人胡言乱语,可要属下——”
“碧玺。”声音依旧轻佻魅惑,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凉薄。
“属下知错。”另一个声音立刻带了些慌乱。
那个妖异的声音停了停,手上的折扇一收。
“有些乏了呢。回府罢。”
声音中却听不见一丝倦意,凉薄之意更甚。
“是。”另一个声音谨小慎微地应下。
又一阵清风吹过,帘中的人已没了踪迹。
第一章 王君和侧君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苍凉。
我浮沉在这片黑暗中,却不觉得难过。
因为我,已没有了心。没有心的人,又怎会有感觉?
有个声音,如嗟如叹,从洪荒的深处,来到我的耳畔。
“不如忘却,不如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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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
我不耐地翻了个身,动了动手指头,想把这烦人的声音挥走。
“王-王爷!”
怒火中烧。吵死了!
猛地睁开眼,把来人吓得一哆嗦。
“呃——”我瞪着来人,却像年久失修的老唱片机,责备和抱怨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来人是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很亮,长长的睫毛。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正畏畏缩缩地看我,似乎正在等待责骂来临。
“呃——”我还没从卡壳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那少年却一吓,急急慌慌地跪了下去。“王爷,青竹该死,不该打扰王爷休息。只是——”他偷瞄我一眼,咬咬唇。“远王君来了。”说罢,又试探地对我一笑,恰似一只想讨好主人欢心的哈巴狗儿。
我仍旧保持了之前的模样,呆呆地盯着他看。
“青竹?”
“是。王爷请吩咐。”他依然跪着,微微仰头。
“王爷……王君……我是王爷?”
“王爷说笑了,您当然——”叫做青竹的少年忽然住了口,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终于有些异样。“王-王爷,您——”
我摸摸自己的下巴。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白绸内衫,上面绣着精美的虎纹。
“我不记得了。”
少年惊恐地盯着我,张大了嘴欲发出一声惊叫。
我眼疾手快,先捂住他的唇。少年的唇温软湿润,弄得我的手心痒痒。
“别叫!你想让大家都来看笑话么?”紧张之下,我的语气竟有些严厉。
他可怜兮兮的大眼望着我,不知所措。
我心一软,放柔了声音。也许他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的缘故,让我不自觉地生出些信赖。
能在我睡觉的时候接近,想必也是我的贴身侍从无疑了。他,应该不会害我。
“青竹,你别叫。我不知怎地,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松开手,你且慢慢跟我说说。”
他忙不迭地点头。
我松了口气,松开捂住他唇的手。
“王爷,好好的,怎么忽然失了忆?”他绞着手,皱起眉头。
“先起来再说罢。”我揉揉太阳||狂C|,无奈。“把关于我的事儿简单讲讲。”
“是。您是咱们黎国的静王爷,是当今女皇陛下的双生妹妹……”
青竹的讲述断断续续,且逻辑混乱,好容易才让我听出个所以然。原来我正是当今女皇唯一的妹妹,黎国的静王,闺名清歌。
虽然青竹并未对我之前的脾性作出评论,但看他仍有些畏惧的样子看来,我之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想必待人也颇有些冷漠,这才连贴身服侍我这么些年的青竹都对我又敬又怕。
只是——我怎么会忽然失了忆?
“青竹,照你这么说来,一直到昨夜我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回来为止,我都是好好的。”
“是。就这么一夕之间,王爷就——”他忽然停了嘴,眼神怪异。“王爷,您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郁闷。难道我之前常常装失忆?
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了回去。“是青竹逾越了。”
“青竹。这件事有些蹊跷。你务必守着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
“王爷,连远王君——也不能说么?”
“远王君?”我皱眉,心中有些异样之感。“不管是谁,暂且都不要说。这些天,你跟着我,寸步勿离。”
“可-可是——”
“什么?”我挑眉看他为难的样子。
“远王君,他就在门外,正等着见您。”
远王君,全名慕容远。是前帝后,也就是我的父后的兄长的孩子,慕容家的大公子。年方二十有四,惊才绝艳的人物。
一年之前,前女帝,也就是我的母皇在退位前下旨,将他赐婚给了我。
我皱眉。这个人,恐怕不容易瞒过去。
“王君,王爷请您进去。”
青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整整衣襟,如临大敌般看向门口。
“有劳。”温和圆润,如上好的美玉。
一曲青衣,宽袍广袖。身形修长的男子,不慌不忙地踏进门来。首先印的眼中的,却是他系在腰间的一方碧玉。
上好的成色,晶莹剔透,一看便知其名贵。然如此碧玉,也只是做了个不起眼的点缀。
只怪此人太过出色。
不知为何,见到这方碧玉的时候,心口处竟是一紧,有些疼痛。
青竹小跑着回到我身旁,小小的背脊绷得死紧。
我有些好笑。不过是见我的夫君罢了,至于这么为我紧张么?
我敲敲他的背。青竹一惊,待看清我眼里促狭的笑意时,小脸一红,垂了眸不看我。
这边,我的王君已在我面前站定。
我这才转头,细细打量。
修眉长目,有满月之华。看清他相貌的时候,我心中的惊叹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淹没。这巨浪,混合了爱恋,愤恨,不甘,绝望,还有撕心裂肺的痛。
我定定神,捂住胸口。他是我爱的人。那一瞬间,我立刻明白。只是——为何我看见他,感受到的却是痛?
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偏偏气质温润,唇角含笑,温和而疏离。
疏离?
心念一转,联想到青竹刚刚话里支吾的部分。想来这位王君并非自愿嫁给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并不亲密。
难怪了。
想通这一点,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夫君,找我—本王有什么事么?”
慕容远唇角一绷,原本的笑意敛去,眸中疑色渐生。
糟了。我心里一沉,这下要坏事。
我身旁的青竹也微微白了脸,看向我的漂亮大眼里满是焦急。
“清歌,你还在生气么?”
我一愣,别过脸不回答。
慕容远上前几步。“清歌,我进宫只是去看看二弟,并非——”
“不必再说了。”我沉下脸。“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被我打断,脸色有些不好看。
“清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听留芳说你昨夜喝个大醉,所以才来看看。你受过伤,不能喝酒,难道忘记了么?”
奇怪,明明眼神里对我如此疏离,为何言语却满是关怀?
虽然不解,我仍是看向别处。
“有劳关心。青竹,送客。”
慕容远愣愣地。“好罢。如此,我便改日再来。”
看他走远,我吐出一口气。
装得真累。
“青竹,刚刚究竟怎么回事?”
青竹一慌,又要下跪。
我皱眉。“站得好好地,干嘛非要跪着?以后别有事没事便跪,看了闹心。”
青竹怯怯地看我一眼,见我并没有生气,这才舒展了眉眼,冲我一笑。“谢王爷。”
“刚刚我唤他夫君,可是不妥?”
青竹摇摇头。“王爷与王君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唤王君为远哥哥。但既已成婚,也叫过几声夫君,所以这倒罢了。关键的是,王爷可从不在王君面前自称本王。”
“难怪了。”
“还好,王君似乎以为王爷生气了。否则可一定会被怀疑。王爷,真的不告诉王君么?”
沉吟片刻。“暂时别说,”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青竹,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发生,你还得找个机会将所有的事细细说给我听。”
“是。”
“我有些饿了。青竹,备些吃食来罢。”
青竹出了门,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天知道,我刚刚有多么紧张。
忘记了一切,现在剩下的只有些莫名奇妙的情绪而已。
铜镜里的这张面庞,小小的鼻,小小的眼,淡淡的眉毛。只有淡粉色菱形的唇,微微上翘,为这张脸庞增色不少。
乏善可陈的容貌,难怪慕容远不喜欢。
我有些丧气。胸口的疼痛还隐隐发作,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
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难怪会疼成这样。
慕容远眼中的疏离和冷淡,我看得清清楚楚。既然给了我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我才不会傻得跟从前一样。
失忆的前因后果还不清楚,目前看来只能步步为营了。
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伸出手指,点过平凡的五官,停留在唇间。
一声极轻的笑声,忽然在我耳旁掠过。
妖媚入骨。
“没想到静王爷你,也有这样对镜自怜的时候。”
慵懒醇美的声音,带着甜美而诱惑的毒。
我转头,随即怔住。
妖孽啊,真是妖孽。
修长白皙的十指,搭在唇间,似在邀请。散落的乌黑长发,殷红的唇,妖冶的眉眼,雌雄莫辨。
浅金色的长袍,上面是大片的红色牡丹,本来是雍容华贵的颜色,穿在这人的身上,却是妖异到了骨子里。
若不是那声音,我还真会以为这是位倾国妖姬。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强作镇定,从惊艳中努力回过神来。
殷红的唇角微勾。“难得看到静王这个样子。”他斜躺在榻上,微眯了眼。“怎么,慕容远又惹你生气了?”
“这与你无关。”看样子,他认识我。只是不知我们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你来做什么?”
黛眉一挑。我心一跳。这个人,怎么能比女人还风情万种?
他缓缓直起身,手中的折扇一收。
“怎么不回答?”我的镇定就快在这妖孽面前维持不住。
他身影一闪,已经到我身前,修长的十指一收,捏住我的喉咙。
妖冶的眼里射出刺骨的寒光。“你是谁?”
窒息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全身,我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肺中的空气越发稀薄。
他要杀我?这样的认知刚刚到达脑海,他却松了手。
“没有易容。”慵懒的声音有丝疑惑。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我怒火上升,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妖孽是个危险的人物,刚刚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眼微阖,忽然改抓住我的脉门。
“绝情殇?”妖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惊讶。
“你究竟是谁?说些莫名奇妙的话!没错!我是失忆了,想不起来了,怎么样!”
殷红的唇角微升了弧度。“性子倒是没变。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何人?反正肯定不是好人!”
他唇角的弧度越发地大了。
“王爷,饭菜来了。”青竹推门进来,看见我身旁的妖孽,瞪大了眼。
“梓-梓侧君!”
“梓——侧君?!”我大惊。妖孽的笑容越发得意了些。
“我是你的侧君,梓鱼。”
第二章 绝情殇
“你说我失忆,是因为中了毒?”
梓鱼妖孽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扇了扇。“说是毒,也不尽然。此毒对人的身体并无损害,只是让人忘了从前的事情罢了。”
青竹在一旁插嘴。“那此毒,可有解药?”
我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妖孽鱼。既然是毒,一定有解药。
他却摇摇头。“所以说这也不算是毒。并无解药。”
“怎么会没有解药?”青竹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焦急。“梓侧君,既然你知道这毒的来历,一定知道该怎么解吧?”
妖孽鱼眨了眨妖媚的眼,之前凌厉的气势全然不见。
“知道。”
“是么?该如何解?”我松了口气。
妖孽斜斜地瞟我一眼。“静王,你可知道,此毒为何叫绝情殇?”
“我怎么会知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妖孽——梓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妖孽?”他眉角一抽。“没了记忆,倒是比从前来得直接了些。”
“所谓绝情殇,自然与情有关。只有心有所爱的人,才会中这样的毒。当你心无所爱,自然就解了这绝情殇。”
青竹讶然。“竟然还有这样的毒?”他眼中的担忧更甚。“可是王爷她——”
我若有所悟。“梓鱼,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再心有所爱,就会渐渐想起从前的事?”
“不错。”妖孽鱼微微一笑。“不过静王,你可知道你所爱之人是谁?”
我别开眼。
青竹疑惑道:“梓侧君,王爷已经没了记忆,又怎会还记得自己爱的是谁?既然不记得,那又怎算得心有所爱?”
“呵——”妖孽笑得别有用意。“青竹,怎么不问问你家王爷,可有忘记自己所爱是谁?”
青竹立刻转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