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尝尝也无防。”
“沉墨公子,沉墨公子!”
青竹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沉墨转身,看了我一眼。“看来是寻你的人到了。”
说罢,他便去开了门。
“沉墨公子,王爷在你这儿么?”
“青竹,我在这儿。”
我话音刚落,青竹便冲了进来,衣衫也湿了大半。
“王爷,总算是找到你了。”
他长长的眼睫毛上挂满了水珠,小脸被雨打得微红。
“怎么淋成这个样子?我又不会丢掉,担心什么!”我上前,拿了绢替他擦擦脸。
他瘪瘪嘴,有些委屈。“刚刚留芳来找我,说是问问你有没有回来。我看他神色不对,就猜到一定是出了事儿!”
我尴尬地瞅瞅沉墨,他侧着脸,继续望着窗外的雨,装作没听见。
“能出什么事?不过是雨大了,我便先到沉墨这儿避避,小题大作。怎么,不生气了?之前不知道是谁把我一个人丢在皓月阁就走了?”
青竹脸一红。“王爷,我——”
“别,哪有我这么窝囊的王爷。”我嗤笑一声。
青竹眨眨漂亮的眼睛,视线落到我身上。“这——”
我正要解释,却见他一下子红了脸。“还以为王爷出了什么事,原来好得很!真让青竹白白担心了!”说罢,也不顾我的呼唤,竟然又转头跑了出去。
我愕然,与沉墨对视一眼,有些莫名。“他这是——怎么了?”
沉墨走过来,看见我的样子又别开眼,脸上生出薄红。
“清歌,你的衣服——”
我低头,立刻窘得直想钻进去。原来沉墨的衣服襟口有些大,我匆匆换下,只着了内衫,此刻内衫松散,居然露出了胸口大片的肌肤,柔软的痕迹凸显,暧昧极了。
难怪青竹他那样反应,一定是以为我和沉墨——
我赶紧重新系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讷讷地说:“沉墨,青竹他一定是误会了。实在对不住,有损你的清誉。”
他在我身旁坐下。“清歌难道忘了么?我是沧国人。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我向你致歉才对。”
我偷眼瞧他,清俊出尘的脸庞依然是淡淡的表情。没来由地,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眼睫垂下,遮住了褐色的眸子。从我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脸颊,和淡粉色轻薄的嘴唇。
那唇上闪了动人的光泽,立刻让我联想到之前那个意乱情迷的吻。
虽然当时把他当做了慕容远,但那样的忘情纠缠,却不是假的。那柔软的唇畔,温润的舌,与我拥抱纠缠在一起时的热度,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他看上去是那样冷清淡然的人,却也有狂热的一面。
一想到这一点,热意立刻上涌到了脸颊。
还好此时他低着头,并没有看我。否则我不知道要怎样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
“沉墨,之前我——”我欲言又止,要不要向他道歉?
“没什么。”他打断了我的话,依然垂着眼不看我。“沉墨不过是个局外人,清歌不必放在心上。”
“我只是——”我只是想谢谢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清歌!”他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似乎再也维持不住淡然的表情。“沉墨虽平素清心寡欲,但也不是懵懂少年。那并不算什么,只是意外罢了。”
他依旧没有看我,我心里却涌起比之前更甚的悲哀。
胡乱地点头。“好。”
“沉墨,雨已经小些,我先回去了。”没有看他,我只望着窗外。“谢谢你的衣服。”
没有等他回答,我便狼狈地再次逃走。
屋外的寒冷,让我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可即便如此,也不敌我心中的寒意。
黎清歌啊黎清歌,你在想什么呢?难道慕容远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还这么天真地以为会有人就这么简单地真心对你好?
我像是只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只为了保护柔软的内心。
“王爷,怎么又淋湿了?沉墨公子怎么能让你就这么出来?”
青竹见我如此,之前的别扭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青竹,我很累。”
“好好好,青竹马上去准备沐浴水。王爷,你换身衣服罢。”
泡在热腾腾的热水里,我才微微地放松了一些。
心中纷乱的情绪渐渐平歇。
你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变得冷情么?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
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我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会好好地保护你。
只怪我一时气愤,说出了我已中绝情殇的事情。慕容远已经知道,那么皇姐就可能会知道。
不管皇姐是不是那个给我下毒的人,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必定会进行下一步。
下一步,恐怕我就不是失忆这么简单了。
若再不自卫,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我最近似乎依稀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难道是绝情殇的药力渐渐失效了?无论如何,我可不能心存侥幸。
没有母皇的宠爱,没有爱情。若是连命也没了,我这个静王,活的可真不值。
“说罢,你查得怎么样了?”我眯了眼,躺在卧榻上。青竹站在我身后,为我擦干头发。
红叶站在我面前,面色凝重。
“回王爷。望帝君与远王君同母同父,年二十。一年之前女帝即位的时候迎为帝君。”
“他和慕容远,似乎性格差别很大。”
“不错,据属下查到的信息,他做事不择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那么——若说有他想要又得不到的人,会是谁?“
“望帝君一直恋慕女帝陛下,这是众所周知的。当初女帝陛下即位时,要嫁的本来是慕容家的三子慕容朝。谁知出嫁前两个月,慕容朝被发现与姬家二小姐有染,这桩婚事才临时换做慕容望。不过据属下查到的消息,这多半是望帝君所使的手段。”
“噢?姬家二小姐,岂不就是小芒的二姐?”
“正是。”
“如此说来,慕容望既已成为帝君,照理已心愿达成。”
“但据属下所知,女帝陛下——”红叶看了我一眼,顿了顿。
“无妨,说下去。”
“女帝陛下,一直对远王君念念不忘。所以两位帝君,不过形同虚设。”
我闭上眼,脑子里转过当时慕容望对我所说的话。
“我只要人,你可不要食言。”
这个“人”,莫非就是指我的皇姐?这么说,我的确是在谋划什么,且与皇姐有些关系。慕容远倒也没有冤枉我。
“很好。就这些了?”
“是。”
“那么……关于沉墨呢?”我心中有些忐忑。
“沉墨公子之前是沧国隐帝的宫廷乐师,一月之前被送到黎国的。应该不是女帝陛下的人。”
“好。”我松了口气。“对了,红叶,我想知道关于九宫的消息。有办法么?”
“王爷,属下知道有个地方,也许能查得到。”
“什么地方?”
“卿楼。”
“青楼?”我睁开眼,抽抽嘴角。
“王爷误会了。是这个字。”她在一旁的纸上写下“卿”字。
卿?看上去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原来如此。这是个什么地方?”
“卿楼是三年前崛起的一个组织,专卖消息,据说他们的暗针遍布三国的每个角落。首领是位戴银色面具的公子木卿,手持玉笛,武功深不可测,使一条银色长鞭。人称‘玉笛公子’。据说此人城府极深,性子变幻莫测,很难对付。”
“不过三年,便能将组织壮大到这种程度,绝不可小觑。红叶,想办法让我会一会这位玉笛公子罢。”
“是。”
“歌姐姐。”
话音刚落,小芒的身影便闪了进来。
“小芒?过来坐。”
他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坐在我身旁。
我有些纳闷,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拉他过来仔细端详。精致的小脸微微有些苍白,琥珀色的眼也似少了些光泽。
“怎么,生病了?”我摸摸他的额头。
他摇摇头,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双手揽住我的腰。“歌姐姐,小芒想抱抱你。”
我尴尬地看看垂了眼做非礼勿视状的红叶和青竹,想拉开他的手,却碰到一圈丝绢。
“这是——”我把他的手拉出来,只见他两只手,被纱绢粗略地包了包,还有点点血迹浸出来。“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小芒不敢抬头看我。“刚刚——摔倒了,被木屑划伤的。歌姐姐,没有大碍。”
一边说,还一边往回抽。
“别动!”我皱了眉,轻轻拉开他手上胡乱包扎的丝绢。
只见一双手上鲜血淋漓,还有些木刺嵌了进去,惨不忍睹。
“这叫‘无碍’?”我又好气有心疼。“小芒,你要成心让姐姐担心么?”
他琥珀色的眼抬了抬,咬咬唇。
“青竹,拿些金创药来。红叶,你先下去罢。辛苦了。”
挑出木刺,将伤口清洗一遍,再细细地抹上金创药。
我仔细地一点一点抹,小芒安静地看着我,十分乖顺。
“疼么?”
我抬眼看他,却对上他琥珀色眸子里一抹复杂的情绪。今天的小芒,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静。
“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摔着。”我刮刮他挺翘的鼻梁。
他别开眼,视线却落在桌上红叶写的那个“卿”字上,顿了顿,又转过头。
“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只要小芒一个人。”他的眼里流转了晦涩不明的光,我第一次没有看懂。
他见我不回答,微微皱了眉。“有了小芒,还不够么?”
“小芒。”我的心里有些微疼。“姐姐不是答应过你?不过——怕是你长大了以后,会遇上更多让你心动的女孩子。到时候,也许你就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小芒对我的依赖和眷恋,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在皇姐的光芒下如此黯淡的我,怎么还能有人这样地爱着?怕只不过是少年的懵懂无知吧。
“不会。我不会。永远也不会。”他忽然扑到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小芒的心里,除了姐姐,再也没有别人。”
“傻瓜!”我拍拍他,“难道没有你的爹娘,你的大姐二姐了?”
他把头埋入我的肩窝磨蹭,不再言语。
我心里稍慰,却仍似有一处空洞,无法填补。
第十章 玉笛公子
自雨中那日之后,我便称病躲到房里,谁也不见。
慕容远来找过我,小芒来找过我,甚至据红叶所说,沉墨也曾到我门口徘徊,只是最终还是折了回去。
唯有那妖孽鱼,几天也没了踪迹。青竹说他从不受我约束,也不知是去了哪儿。
那日他说的话,我当时心绪杂乱,并未细想。后来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倒是颇有些蹊跷。
虽说这个妖孽鱼的话十分不可信,但当时的情况,应该不会是故意做作。为何他要说让我跟着他,而不是他跟着我,或者让我转来爱他之类的话?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好,他已经是我的侧君,何来我跟着他一说?实在令人费解。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红叶倒是前来禀报,说是卿楼的玉笛公子愿意与我一见。
卿楼的总部,在黎都郊外一处隐秘的山庄。
当我在红叶的指引下找到这处山庄,再由一位鹅黄衣衫的少女将我们领入山庄的时候,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请。”少女将我引至一栋两层的楼阁前,恭敬地站在一旁,让我进去。
楼阁的风格简约,很合我的眼缘。对这位传闻中颇为神秘的玉笛公子,我倒是多了几分兴趣。阁楼的门口是两个灵动的少年,对我恭敬行了礼。“小姐里面请,楼主在楼上,已等候多时。”
我点点头,迈了进去。红叶却被拦下,我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就在这儿等罢。”
二楼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花屏风。楼内燃了安神的熏香,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绕过屏风,才看见眼前一张案几,案几后是一层薄纱,隐约可见有一人影,侧坐在榻上,身形倜傥。
“王爷。”纱后那人开了口,声音却有些暗哑。“请坐。”
我依言,盘腿坐在案几旁的软垫上。案几上有一壶清茶,袅袅生烟。
“不知王爷见木卿,所为何事?”
“玉笛公子,不瞒你说,这次本王找到卿楼,是想跟你们做笔生意。”
“生意?王爷可知道,卿楼是做什么生意的?”
“当然。若不知道,怎敢来见玉笛公子?”我笑了笑。“本王听闻卿楼能知天下所有事,不知是否如此?”
“那不过是传言罢了,多有夸大。不过,王爷要查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我要你们帮我查一个人,一样东西。”我正色,望着纱幕后的人影。“但需要卿楼为本王保密。可能做到?”
“这一点王爷尽可放心。做了卿楼的客人,卿楼必然会保守秘密到底。”
“好。”我垂下眸。“只是既然本王都亲自前来了,公子为何不现身一见?莫非还不相信本王的诚意么?”
那人影身形微动。“好。”
顷刻,他便撩开纱幕,露出了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容颜。面具遮了大半的脸庞,只剩下粉色的唇和弧度优美的一小半尖尖的下巴。
一身玄色劲装,手持银鞭,身形算不上高大,却矫如游龙。
与红叶的描述不差分毫。
“如此,王爷可满意了?”他在我对面坐下,唇角微勾,不露声色。
“有幸一睹玉笛公子的风姿,本王深感荣幸。”
他面具下的眼一瞬不眨地望着我,唇角的笑意更深,一手抬起,银鞭滑过唇角,顿添邪魅。
“不知王爷想查的,究竟是什么?”
“我要查的这个人,是我的侧君,梓鱼。”
他似微微惊愕。“梓侧君?”
“不错。我要你们帮我查出他真正的身份。”
他唇角一敛,眼神奇特。“若是梓侧君,王爷倒是不必大费周章。据木卿所知,梓侧君出身醉玉,与醉玉的阁主朱颜的关系很不一般。王爷若想知道梓侧君的事情,不妨从醉玉入手,完全不必借助卿楼。”
他倒是一点也不顾及我的面子,直接便说了那妖孽鱼与朱颜关系不一般。究竟怎么个不一般法?怎么听也觉得我头上已经绿云环绕。
我也顾不上尴尬。
“既然朱颜与他关系不一般,又怎会说出实情?”
他将银鞭一收,放在桌上。
“看来王爷已经见过朱颜。朱颜自然不会说,但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我一怔,似有所悟。
“本王明白了。多谢玉笛公子。”
“那么,另一样东西?”
“听闻九宫中有种奇花,名为一寸相思。本王想找到它。”
“九宫的一寸相思?”他面具下的眼微阖,似有所思。“这倒是有些难度。”
“若不难,也不会求助于公子了。只要能给我消息,酬金方面,本王绝不会吝啬。”
我从袖中拿出一轮玉环。“这个,权当作定金。”
我虽然不爱这些,但好歹是王爷,平日里积累的,母皇皇姐赐下的也不少。这轮玉环做工精细,质地上乘,绝对价格不菲。
他垂下眼,抬手划过玉环。
“王爷出手果然大方。不过——若木卿要的,不是这些呢?”
“噢?”我微讶。莫非这还没入了他的眼?“公子请说,只要本王力所能及。”
“一定是王爷力所能及的。”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听闻王爷有三位夫君?若再多一位,应该也无妨。”
我愣住,这——什么意思?
他忽然抬身,双手撑在案几上,上半身向我靠来。
我一吓,再反应过来时,那张戴了银色面具的脸已近在咫尺,我几乎可以看见那双眼。
心里一动。
“木卿要的,是王爷侧君的位置,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我看了半响,轻轻一笑,又坐了回去。
“王爷不用如此紧张,木卿只是说笑罢了。”
我松了口气,强作镇定。“本王何德何能,能得公子做侧君?公子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
他不语,拿起桌上的玉环看着。
“这玉环,我便收下了。王爷所托之事,木卿必鞠躬尽瘁。”
“好。本王静候佳音。”
玉笛公子木卿给我的提示,让我心中豁然开朗。
我再一次去了醉玉。
醉玉里,软语温存,好个销金窟,温柔乡。
红叶曾经对我说过,这醉玉的来历也很不简单。除了表面上迎来送往的生意,暗地里实际上还做着走私的营生,吸收囤积了大量的财富,偏偏在三国畅通无阻,怕是有颇强硬的后台。
这一次,我没带红叶,也特意避开了那个老妖精似的弄玉,要了个雅间。
“这位小姐,可有相熟的公子?”
“你帮我找个性子柔和些的公子来便是。”侍人恭敬地应诺,正要退出去,又被我叫住。
“等等!我喜欢年纪稍微大些的。”
那侍人用暧昧而了解的目光看我一眼。“奴知道了。”
我顿时浑身发毛,且窘。
少顷,侍人领进来一个蓝衣的男子,年约二十三四,温和恭顺的样子。
“蓝玉,好好侍奉这位小姐。”
说罢,侍人又暧昧且讨好地向我笑笑,退了出去。
那男子到我身边坐下,身上并没有那些厚重的脂粉味,让我多了一分好感。
“小姐,要用些蜜酿么?”他很有些小心翼翼。
“好。”
为我倒了一杯,送到我手边。“小姐请用。”
我对他笑笑,却不说话。
他在我的注视下有些腼腆。“不知小姐想要蓝玉如何侍奉?”
“侍奉?”我老脸一红。“不必了。”
他却面露疑惑。“莫非小姐嫌弃蓝玉姿容丑陋,所以——”
“不-不是。”我指指对面的位置。“坐下,陪我说说话便可。”
“好。”他似乎也自在了些。
“蓝玉,你在醉玉有多久了?”
“已经五年了。”
“五年?这么长时间?
蓝玉微微一笑。“是。”
“我听说之前,醉玉有位第一公子,你跟他可熟悉么?”
“您是说梓鱼公子吧?”蓝玉又为我倒了一杯酒。“原来小姐是为了梓鱼公子而来。这儿打听他的客人很多,不过他已经嫁给了静王做侧君,早已不在醉玉了。”
“是么?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