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得倒我?狂欢还没开始呢,等会儿还有节目,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 玉川书屋”
她摇头,“我不累,我喜欢热闹。”
“好。”他忽然站起来,大声道,“兄弟们,你们嫂子说喜欢热闹,那就各亮本事来给嫂子看看,谁演得好,嫂子赏月饼吃。”
“哟嗬!”下面齐声欢呼,都离了座位闹起来,有舞剑的、有弄枪的、有唱戏的、有说快板的,还有表演摔跤的。秦威正最会耍宝,居然耍了一套猴拳,逗得雪君笑到肚子疼。
她发给大家不同的月饼,就听底下惊呼连连:“核桃!莲子!大枣!糖……”
卢明举着半块月饼研究了半天,跑过来道:“嫂子,这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雪君笑道:“是鸡蛋黄。”
忽听秦威正“呸”的一声,哇哇叫道:“这什么味儿啊?”
小荷急忙跑过去,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包进一块臭豆腐。”
“啊?”秦威正惨叫,其他人哈哈大笑,笑得小荷不知如何是好,抢过月饼来转身就跑。
“喂,喂!”秦威正在后面喊,“你跑什么?我又没怪你。”
卢明推他道:“快去看看,人家小姑娘面皮薄,说不定躲起来哭去了。”
“至于吗?女人真麻烦。”秦威正咕哝着,还是追去了。
“凤儿!”倪荆扯雪君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她轻叹一声,伸手指着忙进忙出的下人,“我在想,对他们来说,中秋不是团圆日,是比平时更忙的日子。”
“这我倒从没想过。”
他从生下那天就是主子,怎会想过这些?就像智儿,多少人捧着宠着,要是管教得好,肯上进,将来就是一代将才,国之栋梁;要是管教得不好,难保不是个败家子。唉,她这个母亲,还真有点当上瘾了,操不完的闲心。
“可是,下人们都跑来过节,谁服侍咱们?总要有人端茶送水啊?”
“可以轮休啊。比如说,把厨房的下人分成两组,每组人都包含所有分工,年节时,提前几天把该用的食材都准备好,做成半成品,到了节日那天,就可以一组休息,一组工作。工作的那组,给平时两倍的工钱,算是加班费。下一个节日时,两组再交换过来。”
“轮休——”他沉吟,“好主意,听起来像是车轮战。”
果然是当将军的,三句话不离本行。
“凤儿,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可以直接跟娘提,反正家里的事情,早晚要你做主。”
她做主?他的意思是要她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那怎么行?她早晚要离开的。可此时此刻,她怎能说出口?
“先别为这事费神了,来。”他拉着她走近篝火,“跟大家一起击鼓起舞。”
鼓声“咚咚”作响,几乎所有人都离了位,围着篝火拉成一圈,好些年轻夫人也加入其中,大家唱啊跳啊笑啊叫啊,欢快和喜悦直冲云霄。雪君仿佛回到去年中秋,音响里放着舞曲,同学们兴奋地蹦迪,音乐的节奏就像这鼓声,敲在人心上。她不由挥起双臂,扭动腰肢,跳起了霹雳舞,鼓声阵阵,节奏强烈,周围人给她击掌助威。一曲下来,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恍然梦醒,看清了周围静悄悄的将士,而手拿鼓槌的那人,正是倪荆。她无措地捋了捋头发,心道:完了,她太忘形了,大庭广众之下跳得鬓发凌乱,一定又犯忌讳了。
突然,“啪啪啪!”倪荆带头鼓掌,于是顷刻间掌声雷动,欢呼不绝。
她的视线越过篝火与他交会,她看到惊叹、赞赏和不可置信,但没有责备。她勾起唇角,浅浅地笑,却觉得眼角涌上湿意……
第七章
三更过后,大家才陆续散了,剩下一些喝得烂醉的,倒在原地呼呼大睡。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送迎客套,倪荆径自拉了雪君,在明亮的夜色中往回走。
此刻下人们也歇了,一路都是静悄悄的。她垂着头,主动道:“我今晚是不是跳得太疯了?”
他看着她,眼神迷离起来,摇头道:“不,你跳得很美。但今后,只准跳给我一个人看。”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太美了,你不见那些小子眼睛都看直了?我不喜欢别人那样盯着你。”
他是在吃醋?这人,怎么越来越贫嘴了?
他钳着她的下巴不准她躲开,追着道:“答应我,只给我一个人看。”
她噘嘴,“这么霸道,我才不答应。”
“必须要答应。”
“为什么?”
“因为……”
“别拿夫君两个字来压我,我才不买账。”
“因为……”他坏坏地一笑,“你欠我个人情。”
“啊!你这人,真狡猾。这次算你赢。”
“凤儿!”他拥她入怀,抵着她的额头,“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她凝神细想,“我没欠你什么呀。”
“你今天送娘礼物,却没有送我。”
“你羞不羞啊。”她拿手指刮他的脸,“堂堂男子汉跟人家讨礼物?”
“你不是教我,要男女平等?”
啊!狡猾,拿她的话堵她,“好吧,现在送个礼物给你。”
“是什么?”他的眼睛亮了。
“教你跳舞。”
“跳舞?”他苦起一张脸。
“这种叫交谊舞,很简单的。揽紧我的腰,把这只胳膊支起来。”她调整了下他手的位置,“腹部和腿贴着我的,来,跟上拍子,我退你进,我进你退。
记住,先迈左脚。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好,很好,接着来,别停。一二三四,不要看脚,看我,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
“啊!”他停住,有点手忙脚乱。
“没关系,再来,迈左脚。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呵呵,我踩到你了。”
“你是故意的。”他手臂一紧,让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呼吸吹着彼此的脸。
她的目光被他锁住,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不是,是你走错步。”
“小无赖,我说不过你,所以决定不让你说话。”
“你不讲……唔……”她的嘴被他的嘴堵住,好久之后才喘息着吐出最后一个字,“理”。
他的唇顺着面颊滑向耳际,同时将她抱起,大步迈进房间,含着她的耳垂轻喃:“这样就不会踩到脚。”
醉人的夜、醉人的月、醉人的酒、醉人的舞步,他带着她激|情共舞,深陷时刻,不忘贴着她的唇瓣誓言:“凤儿,你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是!”
☆☆☆.☆☆☆.☆☆☆
激|情的汗水还未退去,倪荆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手指轻抚她背上的疤痕,心疼地道:“你当初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眯着眼睛,享受亲昵过后的余温,懒懒地道:“没什么,已经不记得了。”疼的又不是她,只是大凤太委屈了。
“改日我去跟娘说,取了鞭刑。”
“真的?”她高兴地在他下巴上亲一下,“你真好,那顺便把什么杖刑啊扎手指啊滴蜡的都取了吧。”
“得寸进尺!都取了,那家规何在?”
“家规只是规矩嘛,犯了规矩可以批评教育啊,再不然罚工钱。不行不行,这样管事的会找借口中饱私囊。可以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什么的,总之不要体罚,太残忍了。”
“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他点她的额头,“你的小脑袋里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管哪来的?只要是好的建议你就该考虑啊。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广开视听,招贤纳谏’吗?“
“嘘——”他抵住她的唇,“那是皇上说的话,不许乱说。”
“好,不说就不说,总之是这个意思。”
“凤儿!”他捧起她的脸,反反复复地看,“我在想,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奇女子,让我惊奇、让我困惑、让我心存芥蒂却又如此着迷?”
她笑笑,执起他的手指向外面,轻轻地道:“你看,天上是什么?”
他愣愣地道:“月亮。”
“月亮上有什么?”
“嫦娥、玉兔,还有……吴刚、桂树。”
“如果我说,我就是嫦娥仙子,下凡来跟你续一段未了情缘,你信不信?”
“凤儿!”他惊坐起身,“你……你说真的?”
她调皮地笑,“你说真就真,你说假就假喽!”
“凤……”
“嘘——”她掩住他的嘴,“天快亮了,我好累,睡了好不好?”
“凤儿啊!”他摇她两下,见她不回应,轻轻地叹口气,拉好被子盖住两人,闭上眼睛,思绪万千。
嫦娥仙子?她在说笑,还是真的?
她把头埋进他肩窝,暗暗偷笑,心道:二十一世纪飞来的魂魄,也可以算仙女了,她不算说谎吧?
☆☆☆.☆☆☆.☆☆☆
“凤儿,你又在弄什么新鲜玩意了?”倪荆进门,就见主仆三人在忙活。
雪君抬头笑道:“这回可不是新鲜玩意,是在扎孔明灯。”
“扎孔明灯做什么?”他挨着她坐下,习惯地搂住她肩头,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爱看她的笑容,论容貌,她自然不是美女,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但那笑在她脸上却显得如此灿烂,再美的容颜都无法比拟。
“好玩啊,我以前跟同学试过,可是没成功,桂香说她会扎,我就让她教我喽。”
“同学?”
“哦,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你喜欢玩孔明灯跟我说,我扎给你,保证比桂香的手艺好。”
“真的?”她兴奋地跳起来,“那正好,这里材料多得是,你扎一个给我啊。”
“现在不行,我要跟副将谈正事,晚点吧。”
“好,我等你。”她朝他挥挥手,又埋头那些竹片布帛。
倪荆叹气,这女人,对孔明灯比对他还感兴趣!
夜幕降临,两人在院子正中放灯。雪君蹲身点火,倪荆在旁边看着,问:“凤儿,你在灯上写的是什么字?”
她随口答:“梵文啊。”
“又诓我。”他拧一下她的鼻头,“这些字跟你那几页纸上面的字一样,看起来很像汉文,却又看不懂。”
她露齿一笑,“有什么好奇怪,我也看不懂你们的汉文。”
蜡烛燃了一会儿,孔明灯渐渐升起,雪君目光追着灯转,见它越飘越远,想要伸手去够,已经够不到了,眼睁睁看它消失。其实她在灯上写的是,“SOS!这里是大周维治十三年九月初二倪将军府,快来救我。梅雪君!”她希望孔明灯能把信息带给父母亲人,但她知道,这只是妄想而已,灯飘到一定高度就不再升高,等蜡烛灭了,灯就落了,根本不可能飘去未来的世界。
“凤儿。”倪荆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搂得好紧好紧。
“干吗?”她吓了一跳。
他定住她的脸,急切地道:“告诉我,你不会离开。”
她怔住,涩涩地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他伸手覆上她的眼睑,“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化身为孔明灯,飞到某个地方去。”
他居然能透过她的眼神看透她的心思,这男人的确对她动了心。而她呢?早在趴在他背上宣告她开始喜欢他的一刻,她已动心。但是,她能给他永远不离开的承诺吗?中穿越时空的女主角最后总是选择爱情,放弃现实世界的一切。她能吗?能吗?那边有她的亲人朋友和梅雪君的过去未来,这边有什么?智儿、小荷、老夫人……可在他们眼中,她是徐大凤,不是梅雪君。包括眼前焦灼渴切的男人,他爱的是徐大凤还是梅雪君?
“凤儿!”他催促她。
“够了!别再叫我凤儿。”她大喝,双手抱住头,缩成一团。
“凤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倪荆吓坏了,抱起她奔回屋里,一路狂喊:“来人,找大夫。”
“不,不用。”她抓着他的手臂,觉得头疼得厉害,全身涨痛,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小星星满天乱蹦,浑身冒冷汗,胃里翻江倒海。
“快……躲开……”她用力推他,趴在床沿拼命呕吐,直到把晚饭吐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快虚脱,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夫来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皱紧眉头,久久不动。
倪荆在一旁焦急地问:“大夫,怎样?我娘子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起身,捋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道:“依我看,少夫人只是睡眠不足,精神失调。
不碍事,我给她开一副安神静心的方子,吃了之后睡一觉就好了。“
“就这样?”倪荆一脸不信。
“恕老夫冒昧问一句,少夫人是不是经常发噩梦?”
倪荆点头道:“是,她常常梦中呓语,有时还会突然惊醒。”
“这就是了,少夫人是心事太重了,休息不好自然头晕呕吐,正常的。”
“没事就好,”倪荆舒口气,“桂香,跟大夫去抓药。”
大夫走了,倪荆坐到雪君旁边,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满眼忧虑,刚想开口,她轻嘘一声,摇摇头,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闭上眼,喃喃道:“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
他咽下嘴边的话,点头,“好,我在这儿陪你。”
他把她放好,和衣躺在她身边,静静地看她。相处数月,他很用心地去观察她,却始终看不透这个小女人。大多时候她活泼好动,对什么都好奇,脑子里有数不清的鬼点子,但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彷徨无助的眼神。她醒着的时候总是在笑,梦里却一直在哭。
午夜梦回,无数次被她的呓语惊醒,听到的都是一句话:“救我,谁来救我。”为什么?他对她不够好吗?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痛苦吗?为什么要叫人救她?就像此刻,他就躺在她旁边守护她,她依然眉头深锁。
“凤儿。”他贴在她耳边轻喃,“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她眉头挑了两下,没有睁开眼,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咕哝:“倪荆。”
“嗯?”
“你有没有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他浑身肌肉一僵。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织女终究要回到天宫,因为——她不属于人间。”
“凤儿!”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不见,你一定要替我高兴,因为我一定是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那里才是我的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经睡着了。
他瞪大眼睛搂着她,心上涌起铺天盖地的恐惧,耳边盘旋着她似真似假的话,她一直跟他强调她不属于这里,暗示她将会离开。不!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不许她离开,她只能属于他!
“不,不要!”雪君的头在枕上辗转,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爸爸,我好怕,救救我一…”
“凤儿,别怕。”他在她耳边柔声低语,厚厚的手掌笨拙地抚着她的头顶,“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她渐渐静下来,呼吸随着他抚摸的节奏平缓。
他在她额头轻吻,将她稳稳地圈在怀里,哑声道:“不管你原本属于哪里,现在只能属于我,我决不让你离开。”
☆☆☆.☆☆☆.☆☆☆
“什么?带我去林县?为什么?”雪君瞪着满腹心事的倪荆。
他敷衍道:“你不是爱热闹吗?我带你出门走走,散散心,免得整日待在府里闷坏了。”
“少来。”她挥衣袖,“你看你那张铜像脸,傻子才信你是出门散心。”
“总之你叫小荷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总之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去。”她往床上重重一坐,摆明了你有能耐就把我抬出去。
“你……”倪荆没辙了,“好,我实话说了吧,我是去林县办差,不放心你留在府里,想把你带在身边。”
“你什么意思?”雪君眯起眼睛,“怕我私闯禁地?还是怕我勾结外敌把你的将军府端了?”
倪荆霎时脸色铁青,眼睛冒火,“你非要这么曲解我的意思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待在我身边,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
“倪荆!”她“呼”一下蹦到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鼻子,“你这是贼喊捉贼!想吵架就直说,姑娘我奉陪到底,用不着拐弯抹角地找借口。”
“我什么时候找借口吵架了?”
“你歪曲我的意思,还跟我大吼大叫,就是想吵架。”
“是你先歪曲我的意思。”
“我没歪曲,你就是那个意思,在你心里始终认为我是个口茭细!”
“我……”
“你不用狡辩!”她不让他说话,手指用力戳他胸口,“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他闭上嘴,沉着脸瞪她。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你放心,我马上收拾东西,顺便准备枷锁脚镣,你明天把我拴在马屁股后面带着,我就算会飞天遁地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