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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徇目光里流出淡淡地不屑,嘴角轻扬,笑道:“没什么啊,只是想起个笑话而已!”

“什么笑话?”陈行接口道,“说出来大家听听,若是不好笑,一会可要自罚三杯!”

陈徇睨了陈行一眼,朗声道:“话说有一对夫妇游春踏青,男子见到另一对相携而行的夫妻,不由感叹为何那貌丑之人竟能娶得此如花美眷!妇人听罢,笑曰,官人,你真会拍马屁!”

陈徥第一个笑出声来;陈彻向来斯文,此时嘴角也翘了起来;沐清躲在陈徇身后,一手捂着嘴巴,一手紧拽着陈徇衣衫后襟,肩头轻颤,若不是怕马明远认出自己,此时她定要出去看看陈行面上的表情。

另一边陈徒碍着哥哥的面子硬是憋着笑,脸都红了,而马明远面带笑意,却是淡然,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在等着看好戏。

“你!你!你!”陈行见众人如此,顿觉面子挂不住了,恶狠狠地盯着陈徇,脸上一阵青一阵绿,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硬生挤出几个字就再说不出话来。

陈徥虽觉得解气,但还是认为自家三弟鲁莽了,毕竟马公子乃是京中贵戚,一个不好,让这种人记了仇,以后恐有麻烦。不过当他注意到马公子仅仅淡然一笑,似乎不甚在意,内里松了口气。再看四弟,陈徥暗自叹气,今儿他这个做大哥的在场,断不能让老四为这点小事在马公子面前闹开,最后惹了老太君面上不好看。

陈徥遂解围道:“我看时辰差不多了,该给老太君拜寿了,马公子是否同去?”

马明远回道:“陈大哥所言极是!请!”

陈徥、陈彻从亭中走了出来,礼貌性地请马明远先行,马明远也不客气,先行一步往正厅去了。

陈行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见陈徒走到他身边似要安抚自己,一把推开,低声吩咐了一句,“还不快跟上,别让老大、老二占了便宜!”

陈徒只好提步去追,陈行这边瞪着陈徇道:“老三,我又没惹你,你为何拐着弯地骂人?”

陈徇掏掏耳朵,也不看他,扭头望向亭外假山,“何时骂你了?”

陈行见他不以为意,威胁道:“那笑话不是骂人是什么?说我拍马屁,丑态毕露?你平日说说我无妨,可马公子是贵戚,得罪了他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陈徇冷笑一声,“笑话是你让我讲的,我便讲了!果子这东西我不爱吃,你留着自己用吧!”

陈行见他不怕,气得冒火,暗骂老三伶牙俐齿不好对付,一时心生怨毒,张口就骂:“别以为过继给三房,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少爷了!你,你就是个妾生的贱种!”

“你说什么?!”陈徇火了,忘了身后还有个小人,直接冲出亭子,揪住陈行的衣领,抡起拳头就打。

陈行这下慌了,平日里耀武扬威,可真要打架,他还是后怕,忙用手抱着头,隔开陈徇的拳头,嚷嚷着:“你打我作甚?我说的是实话,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是大伯娘看你不顺眼,才过继给六婶!好夺……啊——啊——别打了!”

院子里一阵猪嚎,沐清站在亭子里傻眼了,三哥不是六娘亲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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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归江南 第十九章 一场架引发的旧事

陈徇见陈行那副抱头鼠窜的窝囊相,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怎么会有这么个草包弟兄,干脆挽起袖子,腿往上一踢衣襟一振落在手上,顺手就别到了腰间,迈开大步继续追着陈行一顿拳打脚踢。

“杀人啦!杀人……”许是被陈徇追得急了,陈行气力不足,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小,抱着头在院子外面乱窜,仓皇失措下衣衫已是凌乱不堪,衣服下襟被假山上凸起的石头尖儿划破了好几到口子,右脚的鞋子不知何时失了踪影,布袜一道黑一道白,狼狈之极。

沐清站在亭子里没有挪动,正琢磨着陈行刚才那几句话。三哥是大伯的庶子,被大刘氏过继给了三房的六婶小刘氏。不得不说大刘氏好手段,自家少了个庶子争家产,妹子那里有了保障,还得念着她的好,而大伯呢,让出一个儿子去继承三房的产业,何乐而不为。

三哥心上只怕早就扎了根刺,在这个年代,妾生的儿子与嫡出的儿子可是天上地下,现在被四哥拽着那刺尖又戳了几下,换做是自己,也火大想打人。不过话说回来,四哥是嘴贱欠收拾,可今儿赶上老太君寿筵,三哥、四哥这么一闹,惊动了外面的客人,自家颜面扫地,三哥定然受罚。

沐清看不惯周氏的儿子是真,但对三哥陈徇印象颇佳,再想想温柔六婶小刘氏,她可不能眼看着三哥闯祸,于是走出了亭子,冲着陈徇喊道:“三哥,三哥,别打了!”

陈徇此时心火直冒,陈行的那句贱种真真撩拨起了他心上的伤口。陈徇的亲娘是陈念的外面买了的妾,因为生他难产死了。四岁那年,六叔去了,膝下无子,老太君做主将自己过继给小刘氏。

人都说小孩儿不记事儿,可陈徇记得,在大房受尽白眼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大刘氏当他是眼中钉,为了在老太君面前维持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外人面前疼爱有加,等回了自家院子又掐又扭地更不得一下子弄死他,每次嘴里骂骂咧咧地就是两个字“贱种”……

“贱种?贱种?”陈徇牙关紧咬,从喉咙里反复发出这两个字,带着浓浓的恨意,手下不由加大了劲力,打得陈行喘不过气来。

虽说陈徇与陈行同年,都是十一岁,可陈行被周氏宠惯了,在院里横着走,出去了就是个纸老虎,经不得手指一戳。陈徇自小受了虐待,心智成熟得早,平日里也懒得搭理陈行,可今日他是忍无可忍。

“谁是贱种?你说,谁是贱种?说啊!”陈徇的拳头又是一阵乱打,“不说是吧?不说我接着打!”

沐清一看这情形,心里大急,“三哥,今儿老太君大寿,咱们自家孙儿们打架让外人瞧见,丢的可是老太君的面子。赶紧停手!”

陈徇气冲脑门,打上劲儿了,恨不得把陈行揍扁了,哪里还听得见,嘴里念叨着:“快说,快说,谁是?谁是?”

陈行实在受不住了,嘴里哼哼了两句“我是!我是!你,你快停手!”,说完,两眼一翻,一口气上不了,晕过去了。

陈徇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沐清暗叫不好,直接冲了上去,小手拉住陈徇的衣袖,使劲往外扯,不让他的拳头往下落。可她毕竟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哪里有陈徇气力大,一下被陈徇甩到了一边,跌坐在地上。

“三哥,你疯了!你是不是想把四哥给打死了?好,你打,到时候自己赔上性命,扔六婶婶孤苦无依,你这个做儿子的还真是孝顺!大丈夫只会用拳头解决自家的问题算什么本事,有种去军中对抗外敌去!”

沐清也是气急,撑着地面的手掌火辣辣的,起初只觉得陈徇年岁小,太过冲动,可现在看着陈徇跟疯子似的不管不顾的样子,她也顾不得自己现今只有六岁,只想一下子能把他骂醒了才好,免得生出更大的事端。

听到沐清高喊,陈徇猛然惊醒,想起小刘氏心里一软,手上也松了劲儿,不再动手。等他回过神来,看到陈行晕倒在地,只觉惹下祸事,小刘氏待他视若几出,这次要连累她,心里一阵懊恼。

“啊!我的行儿,你怎么了?”

沐清与陈徇同时回头,就看见周氏顾不得形象,一阵风儿似的冲了过来,扑在陈行的身上。后面紧跟着小刘氏与钱氏也上前,一个去看陈徇,一个抱起沐清。

“清儿!”钱氏一脸焦急,“有没有伤着?”

沐清摇摇头,“清儿无事,娘你别担心!”

地上,周氏一阵乱晃,陈行咳嗽了两声,醒了。第一眼看见周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谢天谢地,行儿你醒了!”周氏搂着陈行,掏出帕子给陈行擦脸。

“娘,他,他要打死我!”陈行有气无力地指着陈徇,正向周氏诉苦,陈徇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陈行顿时没了声音,窝在周氏怀里,头也不敢抬。

周氏见儿子这般模样,眼睛直盯着眼陈徇和小刘氏,厉声道:“六娣妇,你说说,你们家三哥儿把我家行儿打成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二嫂莫气,男孩子年少冲动,偶尔打架也是难免的。”小刘氏正低声询问陈徇是否受伤,没有应声,钱氏赶忙解围道。

“四娣妇你省省吧!今儿可是老太君寿辰,行儿挂了彩,如何去给她老人家拜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家三哥儿是把人往死里打,不然我家行儿怎么能晕倒呢?呜——呜——”周氏收回了帕子自己开始抹眼泪,“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对自家兄弟都下狠手……”

“今日的事是我家徇儿不对,我这里向二嫂赔礼了,等会子我去和老太君请罪领罚!”小刘氏见周氏要撒泼,福福身,赶忙赔礼。

一边的陈徇不干了,“凭什么就是我的错,是老四嘴上不干不净,我实在忍不住……”

“你先动的手,就是你的错!”一向不发火的小刘氏突然开口喝斥陈徇,陈徇登时说不出话来,悻悻地低下了头。

周氏只当三房母子二人演戏,冷冷地说道:“哼,会个微末小艺就了不得,过继来的都教养不好,还能干什么?难怪自家的夫君会跟着青楼艺妓跑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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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归江南 第二十章 余波

晨起时,本是个好天气,不过此时天色阴沉了下来,风里夹杂着湿气,似要下雨一般。

中院院墙外,一群人围在假山旁不说话,气氛冷得吓人,偶有经过的仆婢好事张望两眼。待到看清那几人的架势后,都慌忙绕路走,人人心里都念着万不可撞上去当了出气筒!

陈启正领着陈启文和陈念从外院进来,就听见周氏对小刘氏的讽刺之言,眉头紧蹙暗道,这二儿媳妇还真没个脑子,犯忌讳的话也敢这个时候乱说,让人翻到母亲那里,连他这个做公爹的,也少不得挨顿训!

“老二家的,胡说什么?”陈启正出声喝止,错过身却看见自己的孙子陈行还躺在地上,“四哥儿怎么这副模样?”

周氏见自家公爹和大伯来了,扶起陈行,然后一阵哭诉,字字句句尽是委屈,时不时挥挥帕子摸摸那似有还无的眼泪,眼光幽怨地看着陈启正。

“徇儿,二娘说的话可是真的?”

“是!”

“为何要打行儿?”陈启正对陈徇打人一事,颇有些不解,向来这孩子行事稳妥,今日定是行儿惹急了他。

“他中伤于我!说,说……”陈徇想起刚才陈行恶言相向,气不打一处来,此刻陈启正问话,他实在难以启齿。

“行儿,你自己说!”

“我,我……”陈行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口齿不清地吐了两个字,却也不敢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只怕他一出口,少不得晚上又要挨祖父的一顿打,他抖了两抖,往周氏身上靠。

“说什么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爹,这事儿你得给行儿做主啊!”

周氏见儿子被吓着了,更是死咬着不放。她一官宦人家的千金,为了哥哥找个财神做后盾才委身嫁到陈家,原以为会是受宠的媳妇。没想到平日里在大房被大刘氏压着,在公婆面前总是低人一等,在院子里,被小刘氏在老太君面前抢了风头。今儿看见儿子被打,无论如何她都要争个理儿。

沐清窝在钱氏怀里,侧头看着周氏那副怨妇要撒泼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转头极小声问对钱氏说:“娘亲,四哥哥刚才骂三哥哥是妾生的贱种!”

钱氏一听,手上猛地收紧,弄得沐清有些疼。

“娘,怎么了?”

“清儿,听娘的,现在不准开口!”

沐清不明所以,可钱氏既然说了,她只好点点头。

陈启正有些头疼,说实话里外里都是自己的亲孙子,虽说过继的那个是庶出,怎么也是他儿子的血脉,周氏又不是个善茬,搞不好闹到她哥哥那里。抬眼瞧见沐清,他倒是反应过来了,忙问:“清儿,知道刚才三哥为何打你四哥吗?”

钱氏暗地照着沐清屁股上掐了一把,沐清疼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却不敢开口,就听见钱氏说:“大伯父,我刚来时问了,清儿那会子正看外面的雀儿,没听着!刚才见了哥儿们打架,都给吓哭了!诶,对了,刚才好像是个小丫鬟来通报说两个哥儿打架的,要不把她找来问问?”

周氏想了想,忙说:“对,是老太君屋里杂使的丫头,好像叫小红!”

陈启正本也觉得沐清一个六岁的小孩心思不专时未必听到什么,于是让人唤了小红前来,问明缘由。

小红来了,正是那日沐清在后院见到的磨香茶丫头其中的一个。她给主子们行了礼,听大老爷问话,心里更是忐忑,事情前因后果她是瞧见了,可看见的也不是她一个,偏偏她是传话的那个,这下好了,也给牵扯进来。那话若说出来,肯定是四哥儿的错,那就把二娘子给惹下了,以后只怕也没好日子过;若不说,三哥儿万一受了责罚,她又良心不安。再说,那话也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可以说出口的。

思来想去,小红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奴婢,奴婢当时离得远,就看见两个小少爷突然打了起来,就冲进院子找人去了。”

“嗯?这话用得着想吗?”陈启正横眉一挑,沉声问道,“还是你有所隐瞒?”

“没,奴婢没有!”小红慌忙摇手,“奴婢说的是实话。”

“哦!既然是实话,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大老爷,奴婢说的是实情!院子里看见的不是只有我一个啊!”小红一听,两腿一软跪到了地上,二十板子可是能要命的。

“还有谁?”

“我,我不记得还有谁看见了……”小红被陈大老爷的气势吓得缓不过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当时还有没有旁的人听见四哥儿的话。

“你既然见了少爷们打架,为何不赶紧上劝阻?你这奴婢还不该打?”陈启正声音冷峻之极,听着人心里打颤,饶是旁边瞧着的后辈们,都冷汗直冒,这咄咄逼人的架势换了哪个都会怯上三分,何况一个小丫鬟。陈行心虚,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幸好有周氏扶住。

“奴婢,奴婢……”小红结结巴巴吐出两个字,已经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厮给架了起来,小红惊叫一声,“奴婢说,四小少爷说三小少爷是妾生的贱种!所以……”

“够了!主子问话知情不报,拖下去,打十板子!”陈启正不等小红话说完就喝住了,扭头看向陈行和周氏,缓缓问道:“四哥儿,你可知错?”

陈行看着祖父铁青着脸,下意识地往周氏身后躲,周氏忙伸手将陈行拦住身后,“爹,行儿还小,口不择言,再说,这至于让三哥儿往死里打,您…..”

“闭嘴!慈母多败儿!他今日对亲兄弟恶言嘲弄,他日保不齐遗祸全家!给我滚回祠堂去面壁思过,今儿不准给他吃饭!”

“爹,老太君做寿,行儿怎能不去?”周氏抢白,却被陈启正挥手止住,“你也该反省反省,老二刚走就出这样的事,你这个做母亲的也推不去责任!好了,拜寿的时辰到了!老太君那里有我去说!”

陈行被刚招来的小厮扶着回了自家的院子,虽说事情暂时了结,可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陈徇是解了气,可小刘氏面色煞白,被陈徇搀扶着有些魂不守舍。钱氏面无表情,不知想什么。周氏拧着自己的帕子,看着儿子离开,一咬嘴唇,才转身跟着众人往中院正厅去了。

此刻,沐清怦怦直跳,静不下来,没想的两个哥哥打架会闹出这副样子,娘这是不想惹事上身,得罪了周氏或是小刘氏。得罪了她们,也就是与大房或?br />

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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