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谢你!这会儿又把这么贵重的药给了清儿,清儿不能收!”
沐清死死地握着递回舒泓面前的瓷瓶,心道,我退给你,狐狸,你可别骑驴就坡顺着上,又收了回去啊!
舒泓没错过沐清握着瓷瓶不舍的眼神,暗自偷笑,小东西打肿脸充胖子,明明舍不得,还死鸭子嘴硬!
舒泓起了逗弄之心,为难道:“唉!莫不是清妹妹嫌弃我这药,既如此,我还是收……”
“清儿哪能嫌弃啊!舒哥哥给的这可是好宝贝!舒哥哥你别生气,清儿收下便是。 玉川书屋手机版清儿谢谢舒哥哥!”沐清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将小瓶子飞快塞进腰间系着的小鱼袋里,生怕舒泓后悔,赶紧福身行礼谢过舒泓。
时辰不早,马明远与舒泓要启程去码头,陈徥、陈徇与他二人约定他日进京再聚。临别之时,沐清趁人不备,给舒泓身后的腰带里别了样东西,然后跟着两个哥哥目送舒泓与马明远上车离去。
……
一上车,马明远便打趣舒泓道:“从你身上掏丹药可比拿银子难多了,你今天还真是大方!是不是怕在人家面前丢了面子?呵呵!”
舒泓白了他一眼,“不敢当!我那一瓶子药也是从老头那里偷来的,借花献佛而已。可比不得你马三公子出手阔绰,所有马家商铺里可调千贯银钱的玉牌随手就送给个小丫头。你对那丫头还真是另眼相待啊?!”
“你我皆是性情中人,投缘而已。再说,谁知道那牌子能调动银钱?那丫头讨喜,留个念想罢了……”马明远只是想到此番回去,怕是再没机会见到那个长得像粉团似的小糖心,微微有些遗憾,所以随手送个物件留个念想。
马明远沉默地看向窗外,舒泓窝进了车厢最里面,把手伸到后腰间拿出沐清临走时塞进来的东西,摊在掌心里,是个蓝底绣着玉兰的荷包。
舒泓微微一滞,解开荷包里面有张字条,上面一手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
狐狸哥,清儿多谢你替娘看病!清儿的月钱都归娘管着,所以没钱买好东西送你。记得你说过要送妹妹一朵永不凋谢的玉兰,清儿就绣了两朵送给你和你心里的妹妹。最后,记得不要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花是我绣的,但荷包不是我做的!清上
舒泓将纸条叠好又塞回了荷包里,右手食指摩挲着荷包上一白一紫两朵玉兰花,唇角扬起。
虽然绣得一般,不过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写了一手好字。
小鬼头,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不过你敢叫我狐狸,下次再见定有你好看!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第一卷 归江南 第四十二章 鹌鹑馉饳与“血案”
马明远与舒泓的车子在晨光中消失在大道上,沐清和两个哥哥也启程回府。
京杭运河码头在城北,而陈家住在城西南西湖边上的钱湖门外,要从城北回去,要么沿着城墙根儿直接走到西湖,要么在穿街走巷走城里回到钱湖门。
陈徥嫌城内路窄人多,行动不便,要走城外大路。沐清却想见识见识杭州城里的风光,一个劲儿央求同车的陈徇。陈徇在沐清无比可怜又幽怨的眼神注视下,最后服软投降,他让陈徥骑马走城外回去,自己带着沐清驾车走城里看热闹。
“不准下车,不准撩开车帘,不准探头探脑……”陈徇盘腿坐在车门口,双手叉在胸前,皱着眉头颇为无奈地看着在车里不安分的沐清。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怎么你一出门就变猴儿了?”
“三哥,人家从丹棱回来就在院子里呆着,没在杭州城里逛过。好三哥,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清儿吧!人家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回。大清早的人少,让清儿多看几眼,成吗?”沐清小|狂C牙咬着下嘴唇,小手攥着衣襟,小心地瞄着陈徇脸色,还不忘趁机向外看两眼。
陈徇实在受不了沐清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红红的,盈满泪水,好像受伤的小兔子,而自己就好像是那个正在遭受良心谴责的猎人。
“谁说早市人少了?算了,真拿你没辙!好,就一小会儿。下车了我牵着你,你可不准乱跑!”
“好,三哥最好!清儿听你的!”
沐清咧着嘴笑了,脸上的肉团向上运动,眼睛里酝酿了半天的眼泪没来得及收回,一挤顺着脸颊流了出来,真是喜极而泣啊!沐清窃喜,能逛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啥时候咱也能正大光明地在街上溜达,不用这般卖力演戏?
“哭啥?这不都同意了吗?哎!要是大哥在这里,定要说我欺负你了。快别哭了!”陈徇探过身去,手忙脚乱地给沐清抹眼泪。
沐清挥手打掉了陈徇的手,气呼呼地说道:“清儿那是高兴!三哥,清儿是个女儿家,你那个狼爪子别往人家脸上抹了,疼!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徇这才觉得自己慌乱失态,尴尬地收回手放在头顶挠了挠,干咳了两声:“嗯!你不哭就好!”
……
车子驶进了闹市停下,陈徇抱了沐清下车步行。
站在街口,沐清看着眼前的情景,由衷地在心里感叹:这回开眼了,人还真不少。宋朝的早市好热闹!
街道两旁酒肆食店林立,五颜六色的酒旗在朝阳中迎风招展;幞头铺、纸坊、布店、果子行等各色铺面敞开大门,小二们站在门口恭迎来客;市场里牙侩们讨价还价地叫卖吆喝,想要大早来个开门红;经营煎茶、小吃的小贩放好了扁担,支好架子,开始打板吟唱……
陈徇扮演起导游的角色,一手牵着沐清,一手指着街边的店铺小贩介绍:哪里的果子香甜,哪里的布花色好看,哪里纸画最精致等等。
“四鼓开城门。五鼓后,头陀手里的铁牌子一响,早市开张。这小商小贩们有抢占地方的,有走街串巷的。来这市上溜达一圈,可是能觅到许多好吃食。”
沐清暗自佩服陈徇逛街的功力,开口问道:“三哥,你怎么这么清楚,跟活地图似的?还有你平日里早膳不都在家里用吗?”
陈徇挥挥手,低头循循善诱地教导起了自家小妹:“大鱼大肉吃多了也腻歪,人都说夜市热闹,吃食好!其实早市上也有好东西!你三哥就好这口,休学的时候总会出来逛逛。要不,三哥带你去尝尝!”
这个提议好,民以食为天!咱和你也是同道中人,也好这口!
沐清点头应承:“好!那咱们赶紧走!”
陈徇牵着沐清在人群里穿梭,走了约莫半柱香,向左拐进了街边的一巷子。
巷子口,站着个头上裹着黑色粗布头巾的老人家,正躬身俯首,手拿着夹子在移动炉灶内拨弄炭火。他身上穿着的藏青色衣裳一看就洗了无数次,边角的地方都已磨得发白。
陈徇笑着走过去打招呼:“老李头,今儿开张没?”
“哟,是小陈官人来了!正弄火呢!坐吧,您今儿是头一位!”
老李头拿了白布弹了弹旁边并没什么灰尘的小桌和杌子,打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陈徇坐下。
“这位小娘子是……?”
陈徇拉着沐清坐下,说道:“舍妹。今儿特地带出来尝尝您老人家做的鹌鹑馉饳!”
“两位稍坐,马上就好!”老李头喜笑颜开,满脸的沟壑又加深了。
沐清本来不知道这馉饳是什么,可等老李头从下面屉子里取出一竹篾子的面皮,沐清恍然大悟,馉饳就是馄饨啊!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老李头,见他拿着擀好的铜钱厚的四方面皮,一筷子夹起一团肉馅放上,手对角一捏,成了骨朵儿装。他身边的两个移动炉灶上架着两口铁锅,一锅里水烧得滚沸,捏好一个,扔进锅里一个。老李头动作很快,不小一刻,馉饳就在锅里浮上浮下打滚了。等这锅里的都熟了,另一口锅里到了油也红了。
老李头问了陈徇一句:“老规矩,不串?”
“嗯,不串了!”
沐清听不懂,就看见老李头用竹笊篱熟练地捞起了汤锅里漂着的馉饳,沥干了水,用长筷子一只一只夹着又下进了滚烫的油锅了。
噼里啪啦,滋滋有声。
老李头捞起炸馉饳乘在盘子里,端到小桌上。哗哗一阵,老李头又给桌上摆了一圈五个小碟子,放着精盐、卤汁、酱油、米醋和胡椒面。
“来,多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尝尝,老李头在东京呆过,这做法也是东京传过来的。别人喜欢串在一起吃。我就喜欢这么散着,一个个去蘸料。清儿,你快试试!咬开个小口,放了气再吃!”陈徇热情地给沐清夹了一只,眼巴巴地望着沐清等着她往嘴里送。
面前白色瓷盘里盛开着一朵朵金黄|色的“花朵儿”,可沐清看它就是一盘炸馄饨。
她举起筷子夹了一个蘸了点精盐,按照陈徇说的咬了个小口,就听见“噗”一声,等热气从口子里冒了出来,才又放大口咬下去。 嗯,皮香脆可口,里面包裹着鹌鹑猪肉馅,合着浓厚的汤汁更加美味。
“好吃!”沐清三两下就吃完了一个。
“呵呵!三哥介绍的还能有错!”
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一起低头对着一盘馉饳发起总攻。
……
两人吃得正好,突然巷子深处传来叫骂声。紧接着,沐清感觉脚下地轻轻颤动,然后呼一下从巷子深处跑出一个男孩,屁股后追着一群大人。
“站住!站住!”
那男孩动作灵活,跑得飞快。沐清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冲到沐清坐的小桌前,沐清一晃神,筷子夹着的馉饳不见了。
下一刻,桌子上的一盘子馉饳都到了男孩手里,一翻手,炸馉饳进了个布口袋,然后手里的白瓷瓶跟小飞碟似的脱手而出,飞向了追来的人们。
男儿笑笑,撒腿就要跑。沐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金馉饳”掉进别人口袋,一把扯住了男孩的袖子。结果男孩脚下发力,扯着沐清从杌子上起来,沐清又拽着不放,两人齐刷刷地扑向前方地面。
事情来得太突然,男孩儿顺势大力挣扎,沐清人小力气也小,只听见“嘶啦”一声,衣服破了。接下来,惨剧发生了。在后坐力作用下,沐清抓着小布片晃悠悠地向后倒去。倒地的一瞬,她翻了个身扶住身后的杌子。
可惜,沐清没有抓住,在距离杌子一指的地方,与近在咫尺的杌子擦手而过,华丽丽地面朝下扑到地上。
“咯噔”,沐清嘴里一阵腥甜。她缓缓抬起头,地上一小滩血迹里躺着一颗白嫩的小门牙。
沐清心里哀嚎:天!嘴上没门要漏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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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归江南 第四十三章 以身还牙
沐清栽了,那抢馉饳的小子张大嘴愣在那里,显然他没想到给他扯后腿的是个被他抢了东西的小女孩。
“小子,想跑!”陈徇大喝一声,伸手一把提溜起了男孩的后襟。
男孩这才回过神,恶狠狠地挣扎着喊道:“松手!放开!”
“害得我妹妹摔跤,还挺横的!”陈徇膀子一撩把男孩夹在胳膊下面。
沐清从地上爬了起来,抽出帕子擦干净嘴上的血迹,俯身又将倒在“血泊”里的小白门牙捡了起来,放在丝帕上,心中无比哀怨地想着,这算不算换牙的季节提前来到?
她转过身,打量着在陈徇胳膊里扑腾着的罪魁祸首,八九岁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身子单薄瘦弱,衣衫褴褛得像个小乞丐。男孩发觉沐清爬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她。脏兮兮的花猫脸看不清脸色,不过那双睁得圆圆的眸子正在喷火,倒是神光奕奕。
被陈徇逮住拖延了时间,刚才身后追赶男孩的人们已经到了跟前。气嘴八舌数落起了男孩的罪状,大抵也就是顺了人家卖的东西,从他那个布口袋里抖落出了诸如果子蜜饯、汤饼、馉饳五花八门的吃食,顺带还有一瓶酒。
“酒给我放下,其他你们统统拿走!”男孩看见那壶酒被买酒的小二拿了回去,出声阻止道。他一着急,反手抓住陈徇的胳膊,趁着陈徇错愕间一个旋身翻了个跟斗落到了陈徇身前,跨前一步抓上了酒瓶。
“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充起大爷来了?这些吃的东西被你折腾成这样,还能拿回去卖吗?想要酒?拿钱来!”小二抓住酒壶不放,理直气壮地说道。
被小二这一顿抢白,男孩自知理亏没有反驳,低头不敢看小二,可手却还死抓着不放。男孩考虑了片刻,复又直脖颈,保证道:“今日这酒我有急用,非要不可,小二哥赊给我可好?钱我三日后定然补上!”
“不行!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信你!”小二使劲儿把酒瓶子扯向自己。
两个人拉锯扯锯时,旁边的几家小食摊主起哄,嚷嚷着要男孩赔钱。
“清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陈徇见男孩被众人围住,一时跑不了,忙询问沐清道。
“三哥,无妨!就是牙掉了,说话漏风……”沐清说完赶紧闭上了嘴,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小孩子的必经之路。咱今天也开始做淑女,笑不露齿就好了!
陈徇讶异于沐清的镇定,按理说小女孩要是摔倒磕掉门牙,还流了血,早就哭得和泪人似的了。他记得小时候老五一男孩不小心磕松了门牙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可她这个小妹妹还大不咧咧的,没事人一样。怪哉奇哉!
沐清没有察觉陈徇的心思,她将馉饳引发血案的受害小门牙包好了收进怀里。唉,还得编个理由,这个留下回去给老太君、娘亲一个交待。
“不行,今儿定要将你这小贼扭送官府!”一帮子人吵吵着,打断了沐清的思绪。
男孩已经抢下了酒瓶子搂着怀里,一副谁抢我跟谁急的模样,而那些失主已经捋袖子准备打人了。
“慢着!他欠你们的钱我付了!”一句话出后,沐清懊恼,这没门漏气,说出去的话气势减了一半,跟大舌头似的。
众人包括陈徇和那个抱着酒瓶不放的男孩皆愕然。
“小妹,你这是……?”
“三哥,你先替我给这几位大叔大伯们将钱付了,我回家还你!”
沐清不理会陈徇询问的眼神,她有自己的想法。
被抢被撞她自认倒霉,可撞人的小子那么紧张那瓶酒,定是有缘由。她帮了这小子一把,当然不是同情心泛滥,是因为观那小子动作灵活,身轻如燕,不由好奇他是什么来路。会不会是那个传说中江湖里的人啊?
陈徇依言,问了价付了钱。众人齐刷刷散了。
“我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何帮我?就不怕我跑了不还你钱?”男孩还是不明白为何面前的小女孩要帮她?看她和旁边的公子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子女,萍水相逢,自己还害得人家摔了一跤,怎么好端端地要替自己付账。
男孩抱着酒瓶子,眼中闪现出那种疑惑不解的光,好像在说你无事献殷勤非口茭即盗。
沐清见他这般神情,呵呵口茭笑了两声,小嘴不自觉就咧开了:“我不要你还钱,我要你还牙!”沐清说完赶紧闭嘴,小脸紧绷,这小风嗖嗖倒往嘴里灌的感觉不爽!
“牙?”男孩与陈徇异口同声问道,两人对视了一眼,想起还是敌对关系,又自觉地错开来。
“难不成你要我敲颗门牙下来?”男孩恚怒道,这有钱人家的小女孩看着粉嫩可爱,怎么如此嚣张跋扈?用钱砸人就是为了开这么阴损的条件。
沐清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听也听得出小屁孩动怒了。哼,小样,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不要你的破牙,嘿嘿,我要别的……
沐清想一个人和这小子算账,而不是混在一伙人里跟他较劲。因为别人丢东西,身未伤,可自己掉了门牙失了“昔日风范”,身伤心也伤。她需要时间抚平“创伤”……
沐清眨巴眨巴眼睛,陈徇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记得上次舒泓吃瘪时,小妹也是眨眼睛,虽说眨起来很惹人疼,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要倒霉。
“小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清儿呢?你就是敲颗牙给清儿,清儿也无用!”
“那你是什么意思?”男孩继续疑惑道。
“嗯!若真算起来,哥哥欠清儿很多钱的。一,今儿清儿因为你摔倒了,掉了颗门牙流了血,哥哥该付伤药费;二,清儿因为你抢馉饳受了惊吓,哥哥要付精神损失费;三,清儿摔倒衣服弄脏了,哥哥该付给我洗衣费。还有……算了,这些说来也没用,清儿统统不要了!”
沐清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算,听得陈徇瞠目结舌,不由暗自庆幸,幸好这次不是他直接害得沐清掉了那颗牙。
虽然有些词听着怪怪的,可意思很明白,男孩有些生气,烦躁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样好了,刚才清儿帮你付了账,你帮清儿做一年工如何?食宿全包,只是不给工钱。当然,哥哥你也可以拿了酒瓶就走人,不理清儿。清儿见不找你,也没法抓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