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哀求,哦吼吼——她几乎忍不住要叉腰大笑。 玉川书屋手机版
谁料,当最后一块遮羞帕揭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死老鼠出现在视野,最先惊叫,满世界跳脚的却是李慕,顾南风捂着耳朵,看着眼露精光,满脸希冀的李然,摇摇头说:“这个真的不能吃。”
李然绝望地退到一旁,李慕已经恶心发毛,一个劲在身上乱抓,张岁寒痴呆,对反效果很不满意,但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就听顾南风叹息道:“真拿你没办法,这么贵重的礼物,微臣受不起,还是还给郡主吧。”
可怜的老鼠死后仍不安生,被顾南风一把扔在张岁寒脸上,再吧嗒一声掉到地上。时间就此凝固,李慕也停止挠痒痒,没有人料到,平日里温温吞吞小心翼翼的顾南风会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天哪,她居然回击了,她居然敢满含不屑与鄙夷地将一只血淋淋的死耗子扔回横行禁宫连皇帝都畏惧三分的女大王脸上,是脸上啊!后来的后来,这件事传出去时被人民群众加上许多形容词,变成无比复杂的句式。
再后来,程牧云听闻流言,以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慈爱目光,十分欣慰地笑了。
当然,这些都是那什么后话。(第一次写这样的句式,觉得好奇怪,为毛那么多穿越文都喜欢写一语成真,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都是后话了——诸如此类的话呢?饿,今天我话多了。)
尖利的叫声划破凝滞的空气,可怜的张郡主满嘴死耗子味儿,已然达到崩溃的边缘,大喝一声:“贱人!”气势雄浑,指着身后宫人,“你、你、你,给本郡主上去抽死这个小贱人!”
李慕道:“谁敢,朕诛他九族!”
那几个小宫女立马下跪,高呼,“皇上饶命,奴才不敢!”
李慕满意地点点头,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张岁寒。
张岁寒气得浑身发抖,拿出以命相搏的气场,挽起袖子恶声恶状便向顾南风冲来,而抱着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出手,不如一次性爆发完毕,此类心理的顾南风同学,突然小宇宙爆发,浑身皆是熊熊燃烧的查克拉,一瞬间再次HP、MP、SP全满,抄起路边一颗硕大的卵石,往向我方猛冲的女魔头脑袋上一敲。
结果……结果当然是敲破头。
李然跑过来蹲下戳了戳倒地不起的张郡主,抬头仰望瞬间高大许多的顾南风,“如果没死,会很麻烦的。”
李慕激动地想要拉住她的手,但考虑到她刚刚捏过死耗子,还是打住,蜜蜂似的围着她嗡嗡乱叫,“天哪天哪天哪,小七儿,你终于爷们儿了一回!”
李然站起来,提议道:“要不要庆祝一下?最近御花园里进了一批仙鹤,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小皇帝难得一次没有否决李然关于吃的建议,点头说:“好啊好啊,庆祝小七儿的新生,尝尝鲜也不错。”
顾南风喃喃道:“仙鹤不好吃的。”
李然凑过来,好奇,“你怎么知道?”又突然间生气,“你居然背着我偷吃,你太坏了!”
“我没有,我就是觉得看起来很没有肉的样子。”
李然道:“你这个土包子,就知道肉呀肉的。”
依然扑地的张岁寒不知不觉间就被大家忽略了。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讨论完毕今天究竟吃什么,三人才把注意力转回脸朝下身体大字型摆开的张岁寒。
李然问:“你准备怎么办?”
还未等顾南风开口,李慕便说:“这样吧,今天在场的都咬定张小胖是自摔在地上,脑袋磕了石头,跟咱们没任何关系,我们也不要计较死耗子的事情啦。”
顾南风对这个方法持怀疑态度,“没原因地摔得头破血流,太皇太后会相信吗?再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还有郡主身边的人,谁能保证他们能闭紧嘴巴?”
李慕道:“她亏心事做多了老天爷罚她呗,再说这些人,你若不放心,不如都杀了灭口。”
顾南风已经听见磕牙的声音,跪着的一个个全然害怕得发抖。她从善如流,“好啊好啊。”扑通一声,其中一个吓得当场晕倒。她几乎要拍手鼓掌,当坏人的感觉真不错。横行无忌,杀人如麻。人人闻之色变,见之泪流。
李然小声说:“其实你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吧?小白痴。”
心思被看透,她有些赧然,讪讪道:“好像是吧。”
李然拍拍她的头,“真是个小白痴。”
“噢……你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了解,不必每次都重复。”
他扬了扬角,似一轮月牙儿弯弯,晦暗不明的天幕下,流转的光华,如水银泻地,氤氲一肩。她一时怔忪,心中蒙昧,不知所措,无可是从。唯一的念头是,李然确实是一枚大有前途值得收藏的小正太,小小年纪已经眉目迷情,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水平生长,必然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潘安宋玉通通往后排,他才是今世第一翩翩美男子。
他嗤笑,拉着她从张岁寒尸体上走过,鼻子里哼哼,“小白痴……”字字句句渗透着笑意,美好得仿佛要溢出来。
顾南风捂脸,啊啊,小正太什么的最萌了。
闹
被砸成脑震荡的张郡主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从五毒教教主变身为闺中小怨妇,每日里在慈宁宫奔忙,哭哭啼啼,涕泪纵横,一会唱万般委屈,悲愤欲死,一会哭身世飘零,无依无靠,只得任人宰割。问她想要如何,便见她银牙咬碎,恨恨道,定要顾南风那小贱人生不如死,最好的方法是径直扔进敬事房,一刀阉了干净,此后再留在她宫里当差,慢慢折磨,变着花样,每日不同,划花了脸,挑断手筋脚筋,戳瞎毒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灵!
太皇太后听得背脊发凉,只觉着世界变得太快,这才几岁的小姑娘就开口闭口死呀死的,听那手段,怕是十大酷刑都研究过。虽然不喜,但好歹是自己召进宫来的,是福是祸但凡牵扯到脸面问题,那便绝对马虎不得,她老人家的威严决不能葬送在几个毛头小崽子手里。故此在听张岁寒哭过三天之后,太皇太后被逼无奈,想出绝世妙招,她决定在这件事上进行大面积搅和,保证不让任何一个人得到任何一点好处,把这事全部搅黄,所有人都没有兴趣再继续追究,她就成功了。
首先招来小伙子一方,大肚一点,给郡主道个歉,她再稀里糊涂一搅和,管张岁寒答不答应,她的任务完成,表示尽到心力,置于最后如何,不要再来慈宁宫烦人就成。
可是事情的第一步就以十分离奇的方式偏离了太皇太后的设想。
三人组听说要道歉,十分激动,决心趁此机会再狠狠欺负张岁寒一番,于是一路上大家伙兴致勃勃地商量起整人对策,主要是李慕在唧唧歪歪,顾南风在不要脸地往死里奉承,而李然保持着一贯的神游状态,大家都习惯性忽视他,也习惯性被他忽视,他应当对着一大团叉烧唱,“我说我的心里只有你——”
等到离正殿不过十步远,已然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张岁寒哇哇的哭声,李慕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哭起来跟个破锣子似的,吵得人后脑勺疼。”
顾南风狗腿地提议,“那是那是,要不微臣给陛下揉揉后脑勺?”
李慕连忙后退,“别,你别把朕帅气逼人的头发弄散了,朕的后脑勺最完美了。”
顾南风无语,李慕便凑过来气势逼人地反问,“怎么?小七儿难道觉得朕的后脑勺不美丽不动人?”
顾南风头摇得好似天桥下手艺人手中从不停歇的拨浪鼓,“陛下的后脑勺倾国倾城!”
小狮子李慕的鬃毛总算被捋顺了,一把揽住顾南风,笑嘻嘻说:“小七儿你总是这样诚实,朕就最喜欢你这一点了。”
顾南风无声无息,抹掉后脑勺一滴大汗。
忽然间,两人都感觉到缺少背后灵的奇异感觉。默不作声行踪飘忽的李然去了哪里,转眼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没一个看见,莫非他小小年纪已经练成无影水上漂,轻功盖世,咻咻咻眨眼功夫已一个筋斗飞出十万八千里。
左右随侍已然全体动员起来,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地去寻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世子李然。
三人组虽然人不齐,但是没办法,大敌当前,不进则退,硬着头皮端着空枪也要上,更何况李慕据李慕说,他已经掌握了对付张小胖的核心科技,只需动一动手指,就能让终极BOSS张小胖瞬间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此前还需卖个关子,但强令顾小七保持澎湃的激|情,拭目以待。
顾小七说,是是是,臣一定斋戒沐浴,诚心祝祷。
李慕觉得,顾小七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进了正厅,李慕规规矩矩地一一行过礼,却在太皇太后即将开始大面积搅和行动之前,从袖口里掏出一粒又白又胖的花生仁,脚步沉重地走向已经哭化了妆的张小胖,他捏着花生米在张小胖眼前晃了晃,接着在鼻尖停下,面色凝重,“你可以把花生米塞进鼻孔里然后喷出来吗?这是顾小七的绝技。”
等等,她什么时候有这么神奇而又飘忽的绝技?而李慕演技超群,更补充道:“顾小七可以喷出一丈远哦!”他的小眼神那样纯洁,真诚得让人觉得不相信他就是天大的罪过。
顾南风觉得,张小胖无论智商如何,都会产生一定的纠结情绪,可谁知张小胖被成功地刺激疯了,一把抓过李慕手里那颗白胖得像李慕一样的花生米,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往自己鼻孔里一塞。
然后……
然后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她的得意渐渐转为焦急,最后化作破碎的眼泪,因为胖乎乎的小花生米怎么也喷不出不来了。
李慕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在说,看吧,什么叫牛逼,这才是真的牛逼!
张小胖鼻子里的花生米突出一大块,不上不下,怎么也不出来,她又哭又闹又撒泼,真真吵得人后脑勺疼。
太皇太后还把这事当了真,招呼顾南风到跟前来,问她喷出花生米的诀窍是什么,她看看李慕,实在不敢也舍不得拆穿,恭恭敬敬答,可能大概需要多忍忍,过不久自己个就出来。
李慕捂着肚子乐,用口型说,顾小七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
而顾南风认为,横竖张岁寒一定恨的是她,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再看傻不拉叽,给了套子就往里钻的张岁寒已然涕泪纵横,一张脸本来就已经惨不忍睹,这下是加成的惨不忍睹。
这情形,真是让人欢乐。
而她适才发现,张岁寒原来是个如此实心眼的姑娘,被李慕一颗花生米便折腾成这样,也不知要堵多久,会不会折腾出大病来。
唉,她不能再圣母,对待敌人就应该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道歉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这年头又不能开刀动手术把花生米取出来,可把太医院的老头子们愁坏了,谁都不愿接这倒霉差事,最后也不知是谁这样天才,拿根鸡毛在张小胖鼻子下面挠挠,痒得她受不了,最终一个以一个巨大的喷嚏终结这场一颗花生米引发的持续长达五六天的恩怨情仇。
传说,大功臣花生米逃出生天之时,仍保持的白白胖胖的婀娜身段,众人皆忍不住赞叹,好一个绝代佳人花生米啊。
当然当然,以上都是后话,时间倒回案发现场,同学们很欢乐地勾肩搭背准备回家,却发现李然还是没找到。
李慕第一反应就是罚领头太监一顿板子,打完了继续找。顾南风想了想,全世界李然最有可能长时间待着乐不思蜀的地方只有一个。于是径直走向慈宁宫小厨房,里头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但顾南风以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第六感认定李然就在小厨房里,接下来翻箱倒柜,李慕对着灶头喊:“李然你快出来吧,朕带了糖糖哦!”
李然不为糖糖所动的原因是,当顾南风打开碗橱时,李然正抱着一罐桂花糖吃得满嘴满脸都是,看见顾南风的脸,便咧嘴笑,手上仍是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黄灿灿的桂花糖,像是三世没吃过饱饭,而今终于找到机会饕餮,便不管不顾地埋头猛吃。
顾南风满含心酸,突然间涌出泪来,紧紧抱住还坐在狭小橱柜里吃糖的李然,“天,你就这么饿吗?太叫人心疼了……”
李然一脸纯良,不知她忽而发疯,哭哭啼啼所为何事。可是这怀抱却是好的,温温软软,香香甜甜,像母亲,充满宽广博大的爱意。
顾小七进化了。
李慕却在一旁干瞪眼,心思翻腾,无处发泄,好不容易出一回风头,李然这个死小孩怎么就这么喜欢同他争呢?果然小弟弟都不是好东西。
别看他是皇帝,万万人之上,他亦是身世凄凉,无人看顾的可怜孩子,内心如琉璃如明镜如行云如流水一般脆弱飘忽。
噢,他骤然间好伤感,顾小七,朕需要你充满母性的怀抱。
顾南风将李然从橱柜里牵出来,用袖子擦了擦他沾满了桂花糖的嘴,李然仍抱着糖罐子不肯撒手,亮晶晶的眼望向她,“要吃吗?好甜。”
她愈发感动,对与李然这样的无敌大吃货,能够分食给她,代表她在他心中占着绝对重要的位置,她摇头,温言道:“我不吃,你留着自己慢慢享用,明早我还给你捎点儿。”
李然满足地笑,“那太好了。”也不知是说她不吃太好了,还是她捎带糖果给他太好了。
接下来大家手牵手,一块儿玩。
当晚她被李慕强行留在紫宸殿内陪睡,李慕似小老头一般喋喋不休地诉说他如何如何身世凄苦,如何如何忍辱负重,受尽艰难才被立为君主,却始终形单影只,无人爱护。
中心意思就是,李然虽然很可怜,但朕比李然更加值得怜惜。
说起来李慕并非如他人所见,少年天子,富贵荣华,尊荣无限。大约这里每个人背后都有凄凉往事,平日里人人一张笑脸,故作轻松,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上易碎如冰的平和。但最终心底如何,无人知晓。
李慕不过藩王之子,且是被囚在宫中死于非命的前废太子之子,只因先皇去世时尚无子嗣,便由镇国公迎进了朝天门,坐龙椅,享天子之名,却从未行天子之实,甚至不能尊其父为君,其母为后,朝政通通掌控在镇国公手中,虽说李慕与程牧云自幼*交好,但谁能保证,李慕大婚亲政之后,各方利益冲突之下,兄弟之情,朋友之谊,将如何自处。
未来仿佛阴云密布,难以窥测。
但现下,真好,所有人仍处在美好的童年,很傻,很天真。
李慕赖在她身上一个劲乱蹭,嘟囔道:“朕其实一点也不想当皇帝。朕只想见一见父亲母亲,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模样。”
顾南风想了想,她实在不擅长安慰,最好的办法是将话题引开,瞎扯淡,“陛下若不是皇帝就很可能是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位,对吧?”
李慕靠着她,眼圈有点红,瘪瘪嘴说:“嗯,有可能。”
顾南风道:“很有可能是山西灾民,深受蒙古之害,无米下锅,无衣御寒,更不要说读书习字,香茶点心,镇日只能扒观音土吃,个个面黄肌瘦,形同鬼魅,战时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无处可逃,唯有求死。”
李慕一惊,“朕知道。”
顾南风继续说,“也可能是江南富庶之地平常农家的儿子。那么估计就不叫李慕了,而是……皇上的生辰是?”
李慕道:“六月初六,你可给朕记好了。”
顾南风道:“哦,那就很有可能叫李六六、李双六或者李重六,民间的名字大都这么起,要不就是李富贵,李旺财,李来福,李阿弟……”
李慕道:“太难听了点,朕才不要跟小六子一个名儿。”
顾南风:“或者是生在富贵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花鸟鱼虫吃喝嫖赌玩一辈子,或是家道中落,无财挥霍,落魄浪荡,四处漂游。”
李慕道:“那不是废人一个,朕觉得做你也不错呀。”
顾南风无奈地笑,“是吗?臣上面六个姐姐,三个姨娘,每天都来正房溜达一圈,一人一句话说完得一炷香时间,随你做什么,对也好错也好,在她们那都是一句,‘男孩子就了不得了?迟早出祸害。’虽说不在乎旁人说什么,但好歹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被人看笑话似的看着,也是不舒坦的……”
李慕道:“那确实不好,朕还是做皇帝吧,朕是皇帝就可以保护你了,顾小七,朕会永远保护你的。”
顾南风柔和的光晕里,轻轻勾起唇角,微笑说:“顾小七永远相信陛下。”
李慕却渐渐睡着,小身子一团软软的肉,紧紧贴着她,紧紧依赖。
往事
雪,缓缓散开,落地无声。
隆庆七年冬,天寒地冻,草木枯败。
他是山西驻军中一名小小百夫长,在岁末严冬时,披一身三十斤重的冰冷铠甲,守着边防重镇——大同。
今年的冬天这样漫长,漫长到酝酿出来年开春蒙古铁骑的铮铮响动。
所有人都在被迫等待,这一个冬天过后,牛羊冻死,饥鹰饿虎似的蒙古人挥舞着弯刀,为边境小镇,带来一场又一场血腥屠戮。
手中持着长枪,腰间挂着短剑,呼吸间都是白蒙蒙的一片,将心肺都冻出冰凌。
他叫左安良,他的父亲是朝中首辅,他在荒凉边境,做一名小小士兵,他生得一副好相貌,不似三弟细白皮囊,他有一张线条利落的脸,英武粗犷,他的身体里留着蒙古人的血。
他几乎已将左安良三个字丢弃,在大同,他们大都唤他阿良。
胡二虎摇晃着粗短的身子,抬高手,一掌拍在他肩上,操着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说:“阿良,饿带你耍去!”
那时,一日美好,莫过于巡防后,躲在低矮简陋的营房里,喝上一口火烧火烧的烈酒。
春,万物伊始,蒙古人终究是来了。
这年,他未及弱冠。
哭喊声,厮杀声,马蹄声,咆哮声,战鼓声……
战场,不,是屠杀地,他一生都不会忘记,马叔齐肩而断的手臂还拽着他的铠甲,随同他的恐惧与悲鸣,一上一下地绕圈子。
大同失守,蒙古人的铁骑踏过边城,屠城,放火,MH药□女,烧杀抢掠。
他侥幸逃脱,回撤怀仁。
大同——大政与鞑靼的第一道防线就此毁灭,怀仁、山阴、应县自是不在话下。
他提了校尉,依旧茫然,只想着,死便死了吧,没甚了了。
可是,他在校场上见到他,一身戎装,寒光猎猎,却是细致眉眼,清俊容颜。
他说,他要与所有将士同生共死。
五六年未见了,承贤。
阿良笑,他还是与儿时一般,空有一身意气。
隆庆八年三月,太子代父出征。
太子来了,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这个帝国,腐朽太久,除非天地倒置,莫得延续。
承贤受了伤,肩上帮着绷带,露出结实匀称的身体,细白柔滑的皮肤。他召他来帐中,咧开嘴,傻呼呼的笑:“阿良,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承贤下颌还有血渍未尽,点缀着白皙皮囊,道不明的暗昧情愫。
左安良一拱手,恭敬道:“末将不敢。”
动作太大,伤口扯动,他疼得龇牙,却仍嬉笑道:“咱们打小一块玩,一起读书,一起练武,我虽是太子,但却什么都及不上你。”
“末将惶恐。”
昏黄的光,晕开他唇角浅笑,
阿良嗅到桃李芬芳,清甜甘冽。
大战,大败,他从死人堆里将承贤背出来。
他奄奄一息,低声说:“阿良,你救我性命。”
阿良,阿良背上一道鲜血淋淋的伤,他看不到,顾不了。
他已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