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下去。 玉川书屋手机版
“那还真是愧疚。”尹西展语气愈发和善,笑容像是玉树琼枝般透彻无暇,他策马退到一旁,擦身而过时陡然压低了声音,似乎带着隐忍的愤怒:“还有两个条件,皇姐。”
多情很,长夜难眠(2)
“我们走吧。”扶苏轻夹马肚,马儿甩甩脑袋迈开了蹄子,长长的队伍重新开始移动。
地上横着尹西展扬鞭离去时撞翻的果篮,红艳的苹果散落满地。
清冷多时的宫墙中终于有了喜色,绣花红绸的八角宫灯高高悬挂于各处,一片火红。来往的小厮、丫鬟褪去愁容步伐轻快,毕竟圣上已醒,轰轰烈烈的宫变就这么戛然而止。
“圣上有旨,请长公主和南宫公子进内殿。”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福身说道。
于是九烟他们留在大殿,我和南宫悠由宫女领着向凤鸾殿走去。
殿前长廊。
宫女走的四平八稳,双手交叉叠放在身前,腰挺的笔直,我亦有样学样低头专心走路。
“公主怎么对在下忽然生疏起来?”南宫悠弯腰打量着我,满脸的阴谋。
我警惕的跟他拉开些距离:“不是生疏,是原本也不是十分熟悉。”
“这话可是伤在下的心了。”他眼神幽怨:“在皇子府的时候明明整日促膝长谈,如今怎能说不熟悉?”
“……有话快说,别耽误我装淑女。”我泄气的瞪过去,为何每次跟他说话都捞不到便宜?
南宫悠眨眼,随后笑起来,带着几分清澈:“公主还是没变,不过这话倒是愈发犀利。”
“谬赞谬赞,咱们还是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呵呵,看来是瞒不过公主的眼睛。”
夜风有些凉,我缩下了脑袋,声音放的很轻:“西展…他怎么了?”
南宫悠一愣:“你怎么肯定在下要说的是四皇子。”
“不是他还有谁能占去世子爷的一份心思?”我抬眼质问:“他为什么要去围攻军营?这样荒唐的事你也由着他干!”
“我由着?”南宫悠无奈的看向远处连绵的树影:“公主怕是太看得起在下了,咱们尹大少爷可是连阻止的机会都没给别人没留。”
“原因。”
他眼神一挑看向我,笑容不减:“除了您,还能有谁?”
我愕然停步。
“公主似是不信?”南宫悠也停下来,不见了先前的玩笑之意:“那日西展并不是为了那些虾兵蟹将,而是冲着荷华的命而去。您说,他这会是为了谁?”
“不可能…荷华怎么会在城郊军营?”我摇头呢喃:“不是,就算她在,西展也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怎么会为我去做这种送死的事?世子一定是弄错了。”
南宫悠一手扶着廊柱低头在我耳边轻语:“公主是想说你不是他喜欢人?若是在下告诉你,现在的四皇子喜欢的人是你,你觉得他还会做出这种事么?”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妖冶的面庞,我退后两步,不知所措的盯着地面,慌乱的反问自己:可能么…?
“公主,南宫公子。”宫女回身发现身后的两人已落下好远,紧跑过来:“圣上还在等着,所以…”
“姑娘放心,你在前面带路,我们保准跟的上。”南宫悠离宫女很近,嘴角笑意盎然,十足的风流相。
“是,奴婢这就领路。”宫女羞红了脸,步伐凌乱的一塌糊涂。
“公主若是有心,呆会出宫便随在下往皇子府走趟罢,在下保证您会看见想要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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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有话:刚在家里吃涮锅,所以发的比较晚...嘿嘿,好吃
多情恨,长夜难眠(3)
雨打芭蕉,清池如墨。
凤鸾殿寝宫。
付管事清减不少,两鬓添了些许斑白之色,老远就迎上来将我细细打量一番:“公主无事便好,危难之时老奴不能伴于公主左右…甚是惭愧!”说着欲下跪行礼。
“付管事这是从何说起?”我赶紧双手将她扶起:“若没有您在宫中周旋,我怎会安然立于此处?该道谢的人是我,这些时日劳您费心了。”
“公主这是折杀老奴了。”付管事欠身,随之抬头看了外面渐大的雨势:“秋雨甚凉,公主还是移步进殿,圣上也正等着呢。”
地毯上绣着国色天香牡丹图,色泽艳丽栩栩如生,绕过拐角的珠帘屏风便是凤塌。红木雕花床上悬挂着两层明黄丝绸绣帏,两边由赤金吊钩挂起,女皇正虚倚在床头,后面金丝靠垫摆的有四五层,足见奢侈。
“初儿…”她动动放在床边的手,唤我过去。
我见这位女皇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中就是个风韵犹存的贵妇,身边美少年无数,偏爱柳眉细眼皮肤细白的那种,不过人家到底是位帝王,有一两小男人也不为过。若说起政绩,相信尹国上下无不竖起大拇指,她在位这些年是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国力强盛百姓安乐,人气是相当的高。
“姨母!”我抖擞了精神走上前去,握起她的手:“您身体可好些了?脸色怎么还是如此苍白。”
女皇摇头喟叹:“好多了,醒来便能下床走动走动,原先觉得自己还年轻,这么一折腾倒是真觉得老了。”
“姨母才不老,大病初愈需要时间调养,养好了身子保证还跟以前一样!”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难过,我绞尽脑汁道:“记得有句话说什么来着,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况且您离四十还早,千万别胡思乱想。”
“如狼似虎?”女皇秀眉微蹙,想了下:“这话朕倒真没有听说过,怎么个解释?”
啊…?我尴尬的揪揪衣角,旁边的南宫悠也好奇的探了身子,满脸诡笑。
“那个…就是说这女人到了四十的年龄,身体和精神都会比先前略胜一筹,就像又年轻了十岁,所以用如狼似虎来比喻。”我朝她肯定的点头:“姨母您看,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管养身体便是。”
女皇会意:“原来如此,初儿如今倒是懂得不少,有你这么宽慰朕心里便好过的多。本也是,朕这身子一天不好,后宫的那些个美人可就一天没有着落,颇让人头痛啊…”
付管事嘴角狠抖两下,低头提醒道:“陛下,让公子给您再把把脉吧。”
一旁的宫女搬来圆凳放在床前,南宫悠行礼后坐下,伸手搭上女皇的手腕。
许久,他起身回禀:“圣上体内毒素几已排出,草民再拟一药方,两天过后替换而用,不出半月便能痊愈,请圣上安心!”
“多亏这孩子。”女皇面露赞赏,突然起什么一把抓住我的手:“初儿,朕听说南宫与你早先认识?”
“回姨母,是认识。”我纳闷。
女皇欣喜:“朕瞧着这南宫相貌无双医术精湛,心下喜欢的不得了,正愁不知如何赏赐。这么好的佳人怎能白白便宜了外人?姨母做主,将他许给你当侧夫,也算冲冲这晦气!待你和驸马完婚后,寻个良辰吉日让他随萧公子一同过门,初儿觉得可好?”
轰…天上鸟在飞,不对,牛在飞,不对,是房子在飞!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点吧!?
多情恨,长夜难眠(4)
我哆嗦着往大腿上掐了一把,嘶…疼,不是幻听。
南宫悠听到这话也诧异,他似是无意的看我一眼,随后低头鸵鸟状的看着地面,一副小媳妇儿模样。
这人平常说的怪花,关键时刻就抛锚!
女皇看着南宫悠的举动觉得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当下就拍板:“呵呵呵呵,年轻人脸皮薄,不表态就当默认,就按朕说的办!来人,磨墨朕要拟旨~”
“不行!”我挡住女皇抬起的胳膊,这女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啊?如此的精神头哪还有半点中毒的样子!
“姨母,这事初儿觉得不可。”
“怎么。”女皇瞅瞅南宫悠:“南宫这模样初儿看不上?”
我摇头:“南宫公子一表人才,配不上的只怕是初儿。姨母,驸马您也给我选了,以后的事我想自己做主,若是要娶,也定要两厢情愿。南宫与我熟识不假,但绝无半点儿女之情。您若是为他着想,现在就多赏赐些金银珠宝,他日要是有了心上人,您再下旨赐婚也算对他的恩典,岂不是皆大欢喜?”
南宫悠心中一凛,抬起头便是颠倒众生的微笑:“公主说的极是,草民不求赏赐,能为圣上出力是草民莫大的荣幸。”
女皇思忖了下,抚着我的手说道:“也罢,姨母便不插手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但凡事要记住:世事难料,莫要让自己后悔。 ”尾音长长拖起,略有所指的瞄向南宫悠。
“圣上,您看…”付管事咳嗽两声:“时辰不早,您不宜操劳…”
“朕的身子自己知道。”女皇打断她的话,面色转而威严:“初儿,暖柔那个逆子已被拿下,她这次犯的是滔天大罪,朕不会再有一丝包庇!串通外人企图造反,诬陷长公主,随便哪条都够上死罪。”她重重叹气,疲惫的合上双眼:“生女如此,朕也愧对列祖列宗啊,竟被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若不是有你们在…后果,不敢设想。”
她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可怜天下父母心,暖柔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可能有不疼爱的道理?女皇对长公主视如己出天下人皆知,可她对暖柔的期待我也能感受到。只是暖柔固执于对尹夏初的嫉恨,才酿成了今日的大错…
付管事低头叹气,自己辅佐两代君王,今日的场面是谁也不愿看到的,按尹国大律,这企图篡位是死罪,皇族之人明知故犯更是罪上加罪!
“姨母,听初儿说句可好?”我示意宫女将火盆里的炭火烧旺些,听南宫悠说起,中此毒之人体寒,女皇这毒刚解,身上还是没什么温度。
“暖柔年纪尚小不知轻重,心中本就有怨再加上旁人怂恿,才做出这等错事。可她在最后关头醒悟收手,想必已有悔意,所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然怎能给天下一个交代?”女皇按着额头:“随她去吧,朕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女儿…”
我灵机一动:“姨母可知此次是胡月企图动摇我国根基,他们妄想扶植荷华继位,好从中获利?”
女皇颔首:“付管事已从头到尾将事情告知与朕。”
“所以,荷华和胡月才是真正主谋!怕是连镇国大将军都不知她自己女儿有这等野心,暖柔充其量是其中一颗棋子罢了。”
“初儿的意思…?”
“人孰能无过,只要给暖柔机会亲自捉拿荷华归案,便可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将功补过。律法中也没规定不能功过相抵,事情了结后再给暖柔恰当的处罚,也算有了交代不是?”
几人商量到深夜,总算有了大概方向,接下来要大张旗鼓的去抓荷华,然后将这出戏唱好唱妙。待到我和南宫悠踏出寝宫,外面的雨如同银河之水倾泻而下,交织成一道银帘...
归去来,道是无情(1)
“今日随公主一道而来的红衣公子,是您的新欢?”南宫悠放慢脚步,似是无意的问起。
我顿了下,踏着雨声重新迈步:“世子最好换个妥帖的词,‘新欢’二字听着甚是刺耳。”
“…那倒是在下唐突了,方才听公主所说,日后娶夫也要图个两情相悦,所以好奇这个程公子是否也是、入了您的眼,打算日后纳入府中?”
“呵呵呵…”我摆着弥勒佛笑脸:“世子爷觉得我有必要跟你报告?还是说……听了姨母的话,对侧夫这个位置感兴趣,怕别人提前占去了?”
他面不改色,笑的献媚:“公主聪慧过人,一眼便看中在下的心思,真是羞愧。”
这人…哎,我打消了跟他斗嘴的念头,指~~着他的鼻子:“停!算我怕了你了,世子爷能说会道旁人哪能占得一点便宜。我先同九烟他们打个招呼,之后和你回皇子府。”
“公主决定去?”
“嗯。”提起尹西展总会莫名的揪心,我垂眼:“早解决我也早安心。”接着便紧步向拐角走去,耳边传来南宫悠模糊不清的话语:“就怕事情没解决,连你也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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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去尹西展府中的事,他们出人意料的未加阻拦,除了宫门我便上了南宫悠的马车,九烟几人暂时去一品轩落脚,公主府被封这么久,下人厨子皆以遣散,回去也就是座空院。若想再搬进去,着实得要番打扫。
皇子府周围的禁军已全数撤去,远远便看见凤情在府门前眺望,青花罗裙犹如雨中翠竹摇曳多姿。
“公子,您可回了!”马车还没停稳她就撑着纸伞下来,挑起车帘对南宫悠抱怨:“赶紧想想办法,下这么大雨那个四皇子还在发酒疯,闹的满府的人不得安宁。这差事您还是尽快找人从凤情手上接走!若是再过些日子,要发疯的可就是我了~”
“我就知道。”南宫悠苦笑,之后满怀期待的看着我:“这回在下可要仰仗公主了,无论如何也得保住最后那几坛子桃花酿啊…”
我脸一黑,敢情他这么千方百计的把我套过来,是心疼那些个破酒?
“哟,原来小姐也过来了!”凤情见我从车中出来,两眼放光立马把南宫悠扔在一边:“来得正好,公子那些个伎俩不知用了多少遍,如今早就没效果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赶紧随我去看看吧!”
“凤丫头,刚才你还喊着我求救呢,找到新靠山就将公子我…”
凤情大手一挥,底气十足:“您别挡道!屋里有准备好的热水,我唤几个小厮伺候您沐浴吧。”
皇子府,露台。
府中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打着灯笼的小厮,路面照的还算亮堂,就是下着雨脚下很是泥泞。
“到了,就是这儿。”凤情看着地上凌乱的酒坛,软榻上还放着尹西展的外袍,客人却不见了踪影。随即叫来伺候的丫鬟,着急询问:“皇子人呢?”
被叫的丫鬟年龄不大,看着满脸怒火的凤情吓的缩了脖子:“皇子,皇子他在…奴婢,奴婢。”
“好了好了,临走的时候怎么叮嘱你们的,他要喝酒就让他喝,如今怎么伺候的人都没了影儿?”
小丫鬟当即委屈的红了眼,身后另外一个丫鬟提醒道:“回姐姐,四皇子说要去下去看荷花,翠姐姐带了不少人跟着,应是在西处池边!”
“这时候看荷花?”这都秋天了,还有哪门子荷花?凤情满脸无奈,显然习惯了尹西展极具创造性的行为,之后便带我向池边走去。
归去来,道是无情(2)
雷雨惊了一池湖水。
雨滴砸在油纸伞上,像是尘鼓击起的夜歌。
“主子,主子您上来吧,翠儿求您了!呜呜…”
“皇子,您倒是爱惜点自己的身子骨,奴才给您跪下了,您就上来吧。”
我紧咬下唇,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池边围满着不少人,磕头的磕头嚎叫的嚎叫,一片狼藉。
凤情扬起嗓子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让外人看见成何体统!”
翠儿一听是她的声音,赶忙从池边挤了出来,身上衣衫尽透,刘海紧紧贴在额前,呜咽着说:“凤,凤情姐,公子回来了没有?主子不听劝一直呆在水里,派了几个侍卫下去都被打回来,硬带又怕伤着他,这可如何是好!呜呜…”说完又是一阵大哭。
“哭,哭,在从小在皇子身边呆着,遇见事还只知道哭!”凤情对她甚是无奈,身为四皇子的贴身丫鬟怎么没有半点主心骨?
“我去看看。”
侧身而过,驻足。
水中的他散发如墨,面色有些清白,嘴唇却是出奇的艳丽,眉眼微合,长长的睫毛被打湿怯懦的颤抖。手中的酒坛被高高举起,往口中着灌酒,大雨砸在他略显清瘦的面庞之上,瞬间滑落到池中,融为一体…
白衣,墨池,好似白莲浮水,瑶池任晚。
“…没,了?”他感觉嘴中没有酒水落入,勉强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晃着酒坛:“恩,是没了。你们,给本王上酒!酒,我要酒…呵呵。”
手中的伞柄不知何时滑落在地,雨水打在身上竟也浑然不觉。他怎么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怎么可以…难道真如南宫所说,他喜欢的,是我?
“怎样,公主看到这景象有何感受?”南宫悠没有声响的立于身后,嘴唇抿成一线,目光浅淡。
“他,他…”怜惜,心疼,眼泪夺眶而出,我捂嘴悲咽道:“他这段都是这样过的?”
“喝酒,醉酒,睡觉。睡起来便是再喝,再罪,再睡。”他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整日吃不了几口东西,派人跟踪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却不敢听回报,半醉发疯领着人马冲出城外不知死活的跟镇国大将军的兵马挑衅。他自小喜欢长公主这么多年,虽是情路艰难付出良多,但还未见如此痛彻心扉,公主啊公主,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逼他至此?!”
南宫悠眼神寒冷到让人挪不动脚步,他抬起胳膊,动作很慢的将手覆上我的脸颊:“我想,若是自己喜欢上你,是否也会如此…”
瞬间的空白,我抬手打掉他的胳膊,愤道:“有这调戏我的功夫,还不赶紧把他捞出来!”入秋寒气深重,又遇到这样的大雨,他在水中泡了不知多长时间,即便是喝着酒也不可能有什么温度!
“遵命。”
他笑着扔伞飞身而出,脚下轻盈一点,踏水而过。待到尹西展身边时,闪电般的出手架起他的胳膊,企图拖出水中。
“滚!”尹西展感觉身子被人带出水中,叫嚷着骂道:“再动我一下,我诛你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