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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全)第31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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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钧已经知道该怎么做,这份悟性,已经很少有人比得上。 秋读阁手机版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笑起来。

他们说话声音极低,又是在嘈杂闹市,也没人听得见,只是摊主见摆在两人面前馄饨面动也没动过,忍不住过来问:“两位爷,是不是这馄饨不好吃?”

朱翊钧心情畅快:“不,你这馄饨好吃得很,只闻到香味我就饱!”

那不还是间接骂他馄饨不好吃么?

直到两人走远,摊主才反应过来。

穆玉臣先送大小林氏回府,再带着私印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对方是在糊弄他,一枚私印,上面也没名字,要真是被骗,想找人都难。

他气哼哼地回房,想来想去又觉得不甘心,听下人说老爷回府,就带着印信去找老爹。

见老爹,他先是把事情经过都说一遍,当然,隐去自己理亏片段,只说赵肃他们撞碎灯笼还不肯赔,双方才冲突起来。

穆华嘿嘿冷笑:“那琉璃灯笼放家里,我都没舍得带出去,你为讨女人欢心,倒也舍得!那灯笼比金子还贵重,买都买不到,你可真大方,真大方啊!”

穆玉臣尴尬赔笑,连忙转移矛盾:“孩儿这不是,这不是应节嘛,只是孩儿报上爹你名头之后,他们还不放在眼里,也忒可恶!”

穆华骂道:“我都说你几遍,京城遍地权贵,你老爹我这点品衔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弄不好是得罪什么人!都怪你娘平日纵着你,真是慈母多败儿!”

穆玉臣大不服气:“要真是权贵,怎么连灯笼钱都出不起,还要拿印信抵债,孩儿看也不过尔尔!”

穆华沉吟:“你把那枚印信给我瞧瞧。”

穆玉臣忙递过去。

穆华掂掂,“倒是好玉。”

翻过去看到印上字,想半天,也没想到人。

“他和你说认识我?”

“是,他还说等开衙要去拜访您。”

穆华狐疑地皱起眉头:“持事振敬,持事振敬……朝中没人名字里有这几个字。”

穆玉臣大怒:“我就觉得他是装蒜,我这就带人把那两个家伙找出来!”

“站住!”穆华喝住他。“你给我闭嘴,跪下!”

穆玉臣苦着脸跪下。

剩下他老爹拿着那枚印章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蓦地顿住脚步。

持事振敬,肃也。赵肃?!

穆华嘴角抽搐,脑海里浮现三个字:闹大。

然后,穆玉臣看着他老爹脸色瞬间就黑,比之前还要阴沉百倍,又从架子上抽出藤条,就朝他这边走来。

“爹,爹,你干嘛啊?”穆玉臣胆怯,起身就往外跑。

“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是寿星公上吊,嫌老子命太长,我先打死你!”穆华气势汹汹地追上来。

“爹你疯!哎哟!”

“他正看老子不顺眼,你这就巴巴地赶上去给他送把柄,你这逆子,我打死你算!”

“老爷,这是干什么呢,哎哟,别打,别打!”

“娘,您可要拦住爹啊!”

大年初二晚上,工部左侍郎穆家府上鸡飞狗跳,异常热闹。

93

93、第 93 章 ...

过正月十六,各处衙门都恢复日常办公,穆华到工部衙门,可一整天下来,也没见赵肃喊他去谈话。

是,明明是对方理亏,先打碎那灯笼,自己可还肉疼着呢,即便是上峰,也不好意思反过头来怪罪他吧,再说自己身后还有张阁老呢,赵肃想必也要顾忌几分。

这么一想,穆华原本有些忐忑心情也逐渐恢复正常,甚至对赵肃嗤之以鼻:倍受天子看重又如何,皇帝毕竟年少,管事还是张阁老,来工部个把月,一开始还装出想厉行整顿模样,时间一久不也雷声大雨点小?这个朝廷早就不是他老师当首辅时候,量他也嚣张不得。

刚过完节,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干活,下衙时间一到,就纷纷收拾东西走人,穆华前脚刚想走,后脚苏正便过来,说部堂大人有请。

穆华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浩然,你如今时来运转,攀上大树,倒是深得看重啊!”

苏正目不斜视:“大人过奖。”

哼,德性!穆华轻蔑地扯扯嘴角,大步走进去。

屋子里,赵肃正负手站在案边,见他,热情招呼:“凤章,来啊,快坐!”

“不知大人召下官来,是……?”

赵肃笑得和蔼可亲:“凤章啊,本部堂是来给你赔不是!”

穆华心道来来,脸上却故作懵懂:“大人这么说,下官就更糊涂!”

“大年初二那天晚上,与令郎在街上偶遇,不慎打碎他一盏灯笼,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不,还厚着脸皮去跟陛下讨一盏灯笼来相赔。”

理智告诉穆华这灯笼不能要,但眼看那比金子还贵东西被摔碎,他心疼得要命,眼下见一模一样玻璃灯笼,自然眼前一亮。

赵肃见状,打趣道:“那会儿令郎说那灯笼贵重得很,我就押一枚私印在他那儿,上面所刻,为先帝御笔,幸好从陛下那讨灯笼来,否则这私印怕就回不来。”

他提私印来历,一则提醒穆华不要装傻充愣,二则告诉他,这印不是一般印,别想着糊弄过去,把事情都推到儿子身上,自己推脱责任。

穆华心头大骂穆玉臣,一边从袖子里摸出那枚印信,双手递过去:“大人瞧瞧,是不是这一枚?犬子无状,万望大人宽宥。”

“哪儿话,是本部堂有错在先。”赵肃把灯笼送到穆华手里,看着他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把玩,笑眯眯问:“我先前看这灯笼漂亮,也想买几盏,可惜有市无价,稀罕得很,不知你原来那盏灯笼是从何处买来?”

穆华一愣,目光闪烁:“这是别人所送,下官不甚清楚。”

“哦?这灯笼贵逾十金,据本部堂所知,与穆家相识亲朋好友之中,都没有买得起灯笼商贾巨富之家啊。”

穆华笑容一滞,面色随之一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赵肃从案上抽出一本簿子,推到他面前。

“这里是佛郎机人在市舶司登记入册三百五十七盏琉璃灯笼,其中除十盏上贡之外,其余去向,被何人所买,都清清楚楚注明,本部堂想请你认一认,这里头究竟有哪位是送灯笼给你‘别人’?”

穆华瞠目结舌,终于意识到对方来意不善,甚至是早有预谋,否则怎么能连市舶司登记册子都拿到手,先前这人请工部诸人吃饭,还一副与他们推心置腹模样,莫非都是做做样子?他一个工部尚书,难道还想兼职刑部活计,把工部掀个底朝天?

工部之贪,非他一人之贪,除非赵肃能把所有人连根拔起,但这里头还有不少背靠大树人,穆华不相信他有如此魄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大人是工部尚书,而非刑部尚书,更非大理寺卿或御史!”

赵肃不愠不火:“你似乎忘,本部堂还是内阁大学士。”

穆华定定神:“大人如此做派,置张阁老于何地?”

他口中张阁老,不是张居正,而是同为内阁阁员张四维,穆华抬出他,只不过想吓吓赵肃,可他也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凤章,”赵肃温厚一笑,“你这么说就不对,子维兄秉公为国,自然不会为一个贪官污吏而自毁名声,再说考成法一旦出来,不用我手里头这些证据,你也是过不考核一关,届时在首辅面前,你道他是听我,还是听你?”

他说得没错,自己和张四维并没有多深交情,真出问题,他肯定不会力保自己,也许还会为讨好赵肃而把他推出去,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穆华这才有些慌乱起来,思来想去,咬咬牙,撩袍子跪下:“还请大人指点下官一条明路!”

“凤章快快请起!”

对方识趣,赵肃也没端着架子,伸手扶住他,将人托住。“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客气话,我就是不忍你将来误入歧途,这才出言相劝。”

什么话都让你说尽,挖个坑给老子跳,现在又来装好人!

穆华腹诽,面上却还要露出一副感激神色:“请大人明示。”

赵肃微微一笑:“我看过工部账册,实际用途写得含糊不清,而且数额庞大,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在你们手里,有没有另外一份暗帐,我也不计较,如今只要你把其他人贪污受贿证据列举给我,我不仅保你无事,还会替你美言,保你升迁。”

穆华叹口气:“大人这是要把下官往火里推啊!”

赵肃摇头:“本部堂这是要救你一命,否则大可让御史弹劾你一本,何须绕这么一大圈子!”

穆华苦笑:“大人是放过我,但如果把他们供出来,我照样没什么好下场罢。”

“凤章,何须如此悲观,”赵肃按着他肩膀示意他坐下,又亲自端茶递给他。“你今年多大岁数?”

穆华一愣:“五十有八。”

“你可觉得自己有如当年严嵩徐阶一般圣眷么?”

穆华皱眉:“大人就别揶揄下官。”

“非是揶揄。”赵肃语调如和风细雨,慢慢深入他内心。“朝廷有制,官员年满六十则需致仕,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严嵩那样,令嘉靖帝青眼有加,耄耋高龄还在首辅位置上。满打满算,你也还有两年而已,很多人到你这岁数,想不是如何保住自己乌纱帽,而是怎么尽可能为子孙后代多着想些。你说对吗?”

穆华想到自己还在国子监当监生儿子,心头猛地一跳:“大人……”

“别急,你回去好好想想。”赵肃善解人意地拍拍他肩膀,没有逼迫他立时作出决定。

穆华内心翻江倒海,作着天人交战,许久才慢慢起身往外走,竟也忘向赵肃告退。

“等等。”

赵肃见他瞬间受惊吓表情,不以为意地一笑,把那盏琉璃灯笼塞到他手里,霭声道:“好好收着,别再碎。”

穆华手一抖,只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挑不出毛病,对上赵肃那张温和无害面容,他胃部就一阵痉挛。

现在他才发现,前任尚书朱衡是多么好一个人啊,可惜这么好一位老尚书,竟然被他们联手逼走,结果接任这位……

哎,悔之晚矣!

穆华回到家,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

赵肃说得没错,朝廷风云变幻,谁也摸不清以后是个什么情形,他在这里几十年,见多人走茶凉凄凉景况,从严嵩到徐阶再到高拱,谁不是这样,官场无父子,他虽然头上顶着张四维同乡名头靠着张居正这棵大树,可赵肃那边也有一干同年和高拱旧党,真掐起来,谁赢谁输还不知道,他自己肯定要成为赵肃杀鸡儆猴对象,在工部这些年,他也私吞不少钱,可要是没命花,一切都白搭。

穆华又想到穆玉臣,这个独子自幼被捧在掌心,读书不成,当然也没法通过科举当官,这才靠自己关系成国子监荫生,如今国子监祭酒是王锡爵,听说还是赵肃同年好友……

他想整整大半宿,直到两眼红肿,脑袋嗡嗡直响,才终于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赵肃刚到工部衙门,就瞧见自己办公屋子门口站着个人,而且看模样,已经等一段时间。

“凤章,这么早……这是怎么?”

招呼还没打完,对方一抬头,赵肃就被他憔悴形容吓一跳。

穆华脸色灰败:“大人就别调侃下官,下官这是来请罪。”

赵肃声色不动,仿佛早已料到:“呵呵,进来说罢。”

进门,只有他们两个,穆华也不拐弯抹角:“大人,下官可以把这几年工部账目明细一一奉上,但是下官想知道,大人昨日说那些话,是否还算数?”

“自然算数,我保证绝不让你被牵连进去,而且此事一,就会保举你到南京六部,也算是善始善终。”

穆华苦笑,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相信赵肃,更何况官场也是讲信用,正所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答应别人事情,如果没有办到,反而赶尽杀绝,就会被视为不守承诺,这样人,以后也没有人敢相信他。

“大人是叫人来记,还是想亲自记?”

赵肃讶然:“没有账簿?你都背下来?”

穆华坦然点头:“账册这种东西,一旦被查出来,就是真凭实据,最安全作法,自是铭记于心。”

“那你说罢,我来记。”

穆华便说起来,某年某月某日,因什么工事用多少材料,其中每份实际花费银两,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事后赵肃找人核对,确实也分毫无差。这样过目不忘本事,即便放在后世,也是罕有,可惜他这份聪明才智,却没用在正道上。

有这份册子,整顿人事自然不再是难题,赵肃趁机把工部上下都清理一遍,该走走,可以戴罪立功暂时留下,当然吞下银子也要吐出来,不过半个月时间,工部左右侍郎都已换人,苏正被拔擢为右侍郎,而复职潘季驯则被任命为左侍郎。前者擅长核算,后者长于治河,赵肃就让他们各自负责一块,又将各司职责明确下来,这其中还裁不少无用职位,罢不少冗员。

自然有些人不甘心,上疏皇帝,可都没掀起什么风浪,因为这次整肃让工部生生从赤字抠出五十万银两,原定拨给工部一百万两,直接可以省下一半,挪作军费,这下内阁里皆大欢喜,人人开心,张居正自然也不会去找赵肃不痛快。

到年中,张居正眼看条件成熟,便正式向皇帝上疏,提出考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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