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愣了下,随即一把抽过黑布蒙上眼睛,气恼道:“这样可以了吧!”
六月似乎还不放心,又仔细检查了下方轻声道:“对不起,但这是规矩!”
小货车再次发动,浩一路隐约只听到瀑布声和偶尔的鸟鸣,约莫过了半小时左右,车子再次停下,接着是开车门和搬运东西的声音,又过了五六分钟,只听六月在自己身侧道:“下车吧!”
浩在六月的搀扶下,下了车,往前走了二十米左右,突然感到肩膀被人用力一扯,自己的背包便被卸了下来。
“干什么?”浩愤怒地吼道。
“你的相机和手机,我暂时替你保管。”六月淡然道:“等你见了玫出来后,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浩此刻只觉太过轻易相信对方,全然已将自己陷入了困境,不禁冷笑道:“我不干了!”说着便要解下脸上的黑布。可当浩刚抬手,一股剧大的力量便从背后将自己向前推去,还不及站稳,脚下一空,他便沿着一条隧道向下滑落。
“Shit!”浩身子着落到实地后,一边咒骂着一边扯下脸上的黑布,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潮湿浑浊的气息窜入鼻内,只感胸口郁闷。
“哦,这是什么鬼地方!”浩不住跺脚,又举目向上,也不见半丝光线,无奈下他只得大喊道:“Help me!Help me!”
呼喊声在黑暗中回荡,震落下了许多的陈年积灰,呛得浩不住咳嗽,正当他绝望之际,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触动了自己的神经。
“哗啦——哗啦——”
声音由远即近,浩的眼前也逐渐出现了点光亮,他眯起眼,循着亮光仔细望去,一个人影提着盏玻璃油灯,正缓缓向自己缓缓走来。
那人的面貌看不真切,只见是一身黑衣,将他的整个身子包裹得严不透风,脚步如履风中,似不行地,长长的裙尾拖在地上,可闻及行过地面的摩擦声。
浩一阵毛骨悚然,咬着牙颤抖地发出声道:“Who are you ?”
对方顿时停下脚步,沉凝片刻方道:“守魂者,这座王陵的守护人!”
地王陵
黑衣人逐渐走到自己眼前,浩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禁大惊失色道:“玫——”
昏暗的灯光下,玫披散着一头黑发,更映射出面白若纸,毫无血色,黝黑的眼瞳闪着点点近似墨绿的盈火,诡异幽暗。
“你还是来了!嗨——其实你不该来的!”玫唏嘘道,幽怨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气中,近乎缥缈。
“这是什么地方?”浩强自镇定地问道:“为什么你会呆在这个鬼地方?”
玫也不回答,提高油灯转身道:“跟我来吧!这个通道的秽气太重,呆久了会引起呼吸困难的。”
见玫快步离去,浩忙随着那点微弱的光亮跟了上去,一路蜿蜒曲折,分岔小道极多,且不时可看到飞蝠走鼠,浩越走越心寒,终于两人在一座石窟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秘道、暗室很多,若不是有我带路,你死定了。”玫回头看着他,冷涩道:“进入这道石门后,不要独自行动,五天后六月会再来送食物,到时你就可以离开了。”
“那你呢?”浩的手搭上她瘦弱的肩膀,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玫身子微颤,饱含着无奈地笑道:“离开?终会有那么一天的吧!”说着,用脚踢了下石门右下方一处突起的半球状圆石。
石门渐渐拉起,门内豁然而亮的光芒令浩不适地抬手遮住脸,良久方才睁开眼。石门内有条百米长的通道,分为三道仪门,浩随着玫走入第一间方形石室,室内约有二十坪米左右,抬头可见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室顶的一个圆口中照射进来,通过石室四壁上悬挂着的八面铜镜,将光线反射扩张,所以令室内亮若白昼。石室两侧各摆着石雕的骏马和双峰骆驼一对,大小与实物无疑,雕功精细。东西的石墙上则绘画着山川、河流、原野,以及牧民游牧、扎寨的情形。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奎克乌苏石林的地底二十米处。由于不能隔绝氧气,这间石室中的彩绘大都已被氧化,不如以前那般鲜明亮丽了。”玫吹熄了油灯,继续向前走去,又道:“不过幸而我的爷爷,当初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从石林外开凿了一条水源,引进墓室,解决了饮水的困难。”
“我们是在坟墓里吗?”浩的心境逐渐平复,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紧随着玫追问道:“这里难道和西安的秦始皇陵一样吗?是座地下宫城?”
“没你想得那么宏伟!”玫摇头道,顿了下又道:“而且西安的皇陵里只是发掘了兵马俑,并没有找到始皇帝的棺木,也许——永远也找不到!”
走入第二间石室,约莫比前一间稍大些,室顶镶嵌着七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夜明珠虽小,却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石室正中竖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白玉佛塔,塔身晶莹剔透,散发着晕红的柔光。玉塔左右分别是两位陶彩男子,真人大小,身上的彩片已剥落颇多,但较前的壁画略好些。
浩先看向右侧的陶俑,见他一身盔甲,手持利茅,容貌平淡无奇,但眉宇间隐含扈气,望之生怯,而左侧的陶俑男子,则是一身蒙古袍服,肩挎弯弓箭囊,容貌俊美无比,嘴角勾笑。
“这佛塔里保存着当年土尔扈特密宗喇嘛——强巴法王的舍利子,右边的陶俑乃是当年土尔扈特汗国的肃腾王特木尔殿下,左边的则是汗国的玉麒王诺敏殿下。”玫见浩盯着诺敏的陶俑出神,便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浩指着面前的陶俑,疑惑道:“你不觉得这人长得很像——那个明星吗?”
玫明白他所指的是那位拥有亚裔血统的好莱坞巨星,不觉也笑道:“是啊,我初见时也吓了一跳,传说中有言:诺敏王子所到之处,日羞入云,花惭谢地。”
见玫一扫冷漠,崭露出笑容,浩不觉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你终于笑了,终于笑了!我好害怕你已被这座死气沉沉的坟墓夺去了生气——幸而你还是我的那个玫!”
玫眨了下眼,扭头避开浩的触碰道:“走吧,前面就到了!”
浩失望地收回手,脚步沉重地随她跨入了第三道石门。
第三间石室约莫有四十坪米大,甚为空旷,石室两侧点着巨大的火盆,浩感到热气扑面,后脊生汗,边脱着外衫边抱怨道:“前面两间的采光都巧妙的很,怎么反而这里倒退化到古代了?”
“土尔扈特信奉火神,越是尊贵的地方,盆火越需烧得红旺。这样才能消灾灭难,净化万物。”玫说完,放下手中的油灯,向石室的右侧走去。
浩见那里摆着一桌一床,而古色古香的红木床上摊着被子和一些散落的书本,知道是她日常休息的地方,便走过去道:“你一个年轻女孩,呆在这坟墓里,整日见不到阳光,没有电视,没有音乐,没有朋友,不觉得生不如死吗?”
“我是土尔扈特王族的后代,凡是家族中的女孩,生来便赋有一项使命,就是要守护这座王陵。”玫自桌上的茶壶中倒了杯水,递给浩道:“我是同辈中最年长的女孩,自姑姑去世后,守陵的任务自然落在我的身上,这是责无旁贷的。”
“你这是无知!”虽然一路走来,浩对玫的身份已有了些揣测,但仍懊恼地猛灌了两口水,恨声道:“你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女性,竟然会愚昧到要断送自己的青春和前途,来为死人守陵!这是什么规矩,简直是灭绝人性!”
“别这么说!”玫不悦地沉下脸,厉声道:“这是自渥巴锡汗王开始,流传下来的祖训,王陵必须有守魂者看护!要知道历代帝王的陵墓,不是被盗墓者洗劫一空,便是被发掘者考察破坏!”
“那又怎样?”浩冷笑道:“我看这座坟墓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宝贝,就算让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啊!值得一代代的守护下去吗?”
“这个王陵的秘密,只有每一代的守陵人才知道,当我回国后拿到姑姑写给我的遗书时,我方才明白,为何需要我们皇族,不——应该说是整个土尔扈特部族如此费劲心机,耗尽心血来守护。一切都是值得的!”玫正视着浩,坚定不移道:“所以我不后悔!”
浩狠力将手中的瓷杯摔个粉碎,口中不断咒骂着,又瞪大布满血丝的眼吼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笨蛋,守护的是什么混蛋祖宗!”说着,他大步向石室中央走去。
这间石室一改前两间的布局,完全没有雕塑和陶俑,只是在正墙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副画像,画像前的石案上供着一盆茂兰,叶绿如葱,身姿潇洒,萼脉间开着朵朵浅紫的蝶瓣,淡淡的幽香更是远溢持久。
“你没看错,这的确是一副油画。”玫走到僵立在画前的浩身旁,捧着脸道:“我也一直不解,三百年前的土尔扈特人竟然能做油画,而且是如此栩栩如生,色彩鲜丽。不过当时土尔扈特汗国离俄国十分接近,也许是西方画家所做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不供香,而摆这盆兰花呢?”浩声音带着丝颤抖问道。
“据说当时的汗妃十分喜爱兰花,汗王为此专门派人不远万里,自江南采办来数车兰花,建成一座兰园以博欢心。只可惜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变故,整个兰园毁于一旦。”玫淡笑道:“为了纪念这位汗妃,每一代守魂者都会在画像前摆上一盆兰花,精心培育,以表达对这位汗妃兰芳石坚般崇高气节的敬仰。”
油画中是一对蒙古青年男女,男子身着漆金王袍,腰佩弯刀,盘坐在嫩绿如茵的草地上,一头棕发随意绑束胸前,五官俊俏,碧目含威,王者之气浑然天成。女子则一身火红的镂金长袍,云发盘髻,貌美胜兰,神情慵懒地靠在男子肩侧席地而卧,一双赤足踏在绿草上,更显白皙若玉,而纤细的左脚踝上挂着的正是玫先前所佩戴的‘守魂铃’。
“这油画里的男子,是这座王陵的主人,或许说是这里真正的守护者——渥巴锡汗的父亲,达什汗王。”玫将目光转向那名女子,又道:“而这位则是汗王所钟爱的妃子,大家都尊称她为兰妃,她的身世是个秘密,只有汗王的几个亲信知道。其实她是——”
“爱新觉罗兰吟!”浩盯着画中的女子,不断摇头道:“这张脸,我太熟悉了。早在我出生前,她便一直挂在我家画室长廊上。当然那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可是我知道她们长得像极了,真是太像了!”
“你——”玫讶意无比地看着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玫,你知道吗?”浩转过身,摊开手苦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事实上在情人节那天,我是准备告诉你的,其实我的全名是——爱新觉罗浩!”
路漫漫
“这上面讲得是什么?”浩走到画像左侧的石壁前,见硕大的一面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蒙古文,不禁好奇地问道。
玫还完全沉浸在浩所讲诉的传奇经历中,一时恍不过神,待浩询问了两三次后,方应声来到石壁前道:“这是根据当年汗妃手稿,凿刻而成的,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哦?”浩不禁兴起的挫着手,双眼奕奕发亮道:“说说看,讲得是什么?”
玫沉思了会儿,便拉着浩来到壁文的起始处,缓缓念道:“伏尔加的河水依旧汹涌澎湃,辽阔的草原还是如此绿意盎然,眺望着远方生机昂然的汗国领土,我的心却异常悲凉。那里曾是一片无主之地,是土尔扈特的百姓一手建立起了这片帝国,我曾经是个无主之人,是土尔扈特的人民接纳包容了我。当灾难一次次地降临到这块土地上,当痛苦无休止地折磨着我所爱的人们时,泪水已流失待尽,鲜血已干涸成渠。当我的生命在历史的长卷中刚崭露头角时,我却不知原来等待我的,竟是如此坎坷波折的一生——”
伏尔加河流域的冬季是寒冷漫长的,林海雪原,空谷寂寞,西伯利亚的寒流横扫过平原,只留下残瑶遍地,黯淡的日光照射在皑皑白雪上,光芒耀目,似水晶匝地,颓废中又显瑰美无比。
渺无生机的大地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寞,只见一人一骑飞快地沿着伏尔加河下游而去,马蹄溅起的雪泥泼落成花,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路的痕迹。马上的骑士不断地抽打着马匹,恨不得此刻能肋下生出双翼,当即飞回到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
一声尖锐的声响在骑士的耳边划过,随之眼前天旋地转,待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滚落在地,整张脸浸没在积雪里,彻骨的寒冷刺痛了原已麻痹的神经。顾不得周身的酸痛,骑士挣扎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一旁蜷伏在雪地上,哀哀嘶鸣的马匹,鲜血不断自马后臀处的伤口中涌出,染红了洁白的雪地。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息,骑士回首,果见一队蓝衣骑兵正向自己策马扬鞭而来。
骑士毫不犹豫地向前方的树林跑去,裹体的皮裘斗篷迎风而落,一头乌黑的秀发豁然洒溢飘扬,仿佛千万缕柔丝梳捋过风中,划出道优美而动人的弧线。玫瑰色的天鹅绒长裙勾勒出女子窈窕细致的曲线,似团灼热的火焰在雪原上燃烧。
眼看着树林近在咫尺,最后的生机触手可及,然而面前飞驰晃过的骑兵断然破灭了一切的希望。很快骑兵便围成了圆弧,将女子包围在其中。
“我可怜的安琪儿,你都快冻僵了!”一名青年军官下了马,缓缓向女子走来。麦穗色的短发比黄金更灿烂炫目,蔚蓝的双眼如同风暴来临前的大海,深沉地近乎黯淡。
女子冷眼看着面前这位风靡了整个彼得堡的德国公爵,谁能相信在这副英挺华丽的蓝绒军装下,竟有那般脆弱无助的身躯呢?
“奥古斯特大人,请放我走吧!”女子交握起冰冷的双手,用流利的俄语道:“您知道,我唯一的心愿便是回到土尔扈特去,留在您身边我并不快乐!”
“难道我就必须留下来独自品尝痛苦吗?”莱昂·奥古斯特来到女子面前,比雪更苍白的面庞上挤出丝痛苦的笑容道:“兰吟,我的天使,难道你竟残忍到要让我的心也流血吗?”
“骄横跋扈,冷酷无情。这样的骂名,我已担了一辈子,也不怕多你一个。”兰吟冷笑道:“若对你有情,那么对那些我所珍惜爱护着的人,才是真正的残忍!”
“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莱昂一把抓住兰吟瘦弱的肩膀,恨不得将她当即捏碎,“我对你还不够真诚?还不够好吗?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中国女奴,我却将你当稀世珍宝般地呵护在手中,你知道整个彼得堡有多少贵族在嘲笑我,轻视我吗?可我视而不见,只是想守着你,看着你,爱着你!我不乞求你也同样爱我,可至少你不该欺骗我,不该这样逃离背叛我!”
“大人!”兰吟忍着痛,咬牙切齿道:“您也说了,我是个低贱的中国女奴,而您是高高在上的德国公爵,俄国女皇最衷爱的侄子,对于您来说,我的爱不该是廉价的吗?不该是被鄙夷的吗?更何况您所谓的背叛,更是可笑?我若再待在俄国的土地上,再如此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才是对我的家人,我的民族,我的国家的背叛!”
听了此话,莱昂不觉气血翻腾,喉咙作痛,忍不住松开兰吟,双手捂着嘴一阵剧烈的咳嗽。一旁的士兵听得难受,上前想来搀扶他,却被一把推开,只能任由他痛苦地跪倒在雪地上。
兰吟见此情形,徐徐蹲下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的伤寒还没有痊愈,又长途剧烈运动,恐怕又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康复了!”
“你还关心我的死活吗?”莱昂止住了咳嗽,抬起脸,眼中侥存着一丝希望。
“也许吧!”兰吟古怪的一笑,凑到莱昂耳边低声道:“我可不想因为您而得罪俄国女皇,以致牵连整个土尔扈特。还有别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就将您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宣扬出去,相信俄国的贵族们会很有兴趣研究探讨您这件事的!”
“你什么意思?”莱昂眼中寒光闪过,厉声问道。
“你以为我会贸然私逃出来吗?现在我手里可捏着你的把柄,只要让我顺利地回到土尔扈特,我就永远闭上嘴,发誓决不吐露半个字。”兰吟勾起嘴角,冰冷的唇瓣轻轻扫过莱昂的脸颊,沙哑道:“再见了,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莱昂浑身一震,看着兰吟恭敬地屈膝行礼后,转身离去,她的羊皮靴子每走一步,便发出嘎吱嘎吱的踏雪声,每一步都似踏在胸口,每一声都会痛彻心肺。
正当兰吟庆幸自己能够重获自由时,身体却被人自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我不怕!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一切我都无所谓!”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液体湿润了衣肩,“你是个魔鬼,我早已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你!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即便下地狱,我也要一起拉着你!”
兰吟僵硬地站在原地,凛冽的寒风吹得她通体冰凉,拔开束缚在腰间的手,缓缓转过身,望着面前的英俊男子,泪光闪烁的双眼,如同璀璨的蓝宝石般美丽地心碎。“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摇头叹道,抬手拭去对方脸上那道刺目的泪痕。
“兰——”莱昂还不及说话,一阵轰鸣的马蹄声自河对岸远处的山丘后传来,他当即变了脸色。
“你听,他来了!”兰吟的眼亮若星辰,素丽的脸上扬着笑意道:“他明知擅自闯过边界,会引起天大的祸事,明知将我带走,会重新将他的汗国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可是他还是来了!莱昂,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早已认定了他!”
说话间,山丘上已出现了数十位土尔扈特骑兵,兰吟眯起眼努力想看清为首之人,可泪水早已迷糊了视线,只模糊地瞟见那飞扬在风中的棕发,以及绑在额前的金色狼徽。
三年了,足足有三年未见了!晨起为他梳理发辫,佩戴额饰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不知他是否已抚平了自己当初对他的种种伤害?不知他是否还会宠爱纵容自己如昔?不知土尔扈特的百姓们是否还会重新接纳自己?可是在此刻,心似已回春,身似已沐煦,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奔去,每看一眼便喜上一分,每跑一步便近他一寸!
“兰儿——”惊恐地怒吼声响彻旷野,不断回荡在风哮中。
顺着那恐惧之源回首望去,只见莱昂面色阴暗地站在身后,蔚蓝的眼如深渊般死寂,见他手中黑洞的火枪正笔直地瞄准自己,兰吟轻声一笑,屹然拎起累赘的裙摆,将脚踏上了已结起厚厚冰层的伏尔加河面。
望着那逐渐离自己远去的身影,莱昂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她是团灼热的火焰,燃起了自己对生命的追求和欲望,曾经因为与她的失之交臂,而换来了那彻骨的痛楚。难道这一次,还要继续让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吞噬自己的灵魂吗?
枪声响起,惊起了辽原上马匹的嘶鸣,走到河中央的兰吟脚下一滑,只听到冰层崩裂破碎的声音,随即便坠入了那刺痛肌骨的冰冷中——
当我的生命在历史的长卷中刚崭露头角时,我却不知原来等待我的,竟是如此坎坷波折的一生。如果能回到当初,在命运不及将我推入黑暗的漩涡之前,我便抽身而退,也许一切都会改变。可是若真如此,那么生命中那些回味无穷的精彩,也许——也许就无法触及了!
狭路逢
康熙五十年,暮春。
花色红,柳絮素,鸟雀调嗽,古道旁卉木萋萋,槐花满树。一辆华丽的朱盖萦络马车,缓慢地在官道上行驶,马车前后各有四名锦衣青年护卫伺马随护,威风赫赫,好不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