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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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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女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便侧目对一旁的丫鬟道:“算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傻子!咱们还是快去看额娘吧!”

话音刚落,少女便感右手腕处剧痛不已,不觉瞪着眼前的棕发碧目少年,咬牙切齿道:“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达什汗加重了手劲,冷笑道:“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身后的丫鬟眼见主子被制,正要扯开嗓子呼救,却被少年身后的彪形大汉一把捂住了嘴,慌得身子虚软,眼泪涟涟。

此刻少女已痛得面无血色,冷汗淋漓,未被挟制的左手刚抬起便也被对方擒住,不禁又气又恨道:“放肆!你不要命了吗!”

达什汗将少女拉到面前,挑高了浓眉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可知打了我的人,最后会有何下场吗?”

“有何下场?”少女皱着柳眉,凑上前死盯着那双如绿藻般的眼道:“难道还怕你吃了我不成?你若落在我手中,我定要剜了你的眼珠子去喂鱼!”

达什汗只觉对方吐气如兰,喷在脸上隐隐作痒,不禁略放松了手向后躲避,便在这松懈之际,少女抬高右脚扫来,他措手不及地挨了这一脚,身子向后倾倒而去。顿时他也恼羞成怒,一撂手便将少女转到身下,两人同时摔向脚下的草坪。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一对少年男女鼻尖对着鼻尖近视,彼此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少女先是闭着眼,浓密微翘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道阴影,就在达什汗挣扎着欲起身时,她猛然睁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如星辰般烁亮。

达什汗望进少女眼瞳中的自己,禁不住双颊发烫,喃喃道:“我——?”

少女先是摇摇头,随即便眼皮发红,双目涌上雾气,似泪非泪,似涕非涕。

“你——”达什汗见这般情形,唬得一骨碌跳起来,倾身扶着她问道:“难道是受伤了不成?这草皮看似柔软,不该会痛啊!”

少女抚着额头闷哼,任由对方扶起自己,口中不住嘀咕道:“有你这般欺负人的吗?拿个小女子做肉垫,也不嫌寒碜!”

达什汗本想回嘴,但一抬眼看见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便也不予理会。未想少女刚站稳身形,便又向自己撂了一脚,这次他崔不及防,狼狈地坐倒在地。

“你以为就自己会撂拐子吗?”少女拍着手,挑高柳眉得意道:“我此刻没闲时与你磨蹭。你若想报仇,改日咱们再会!”说罢,转身便向院落中走去。

巴根见少女离去,便放了那丫鬟,向达什汗走来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达什汗盘坐在地,掰了根青草叼在嘴中,良久方扬起笑脸道:“巴根,看来咱们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不会寂寞了!”

湖堤边绿树荫浓,掩映着潋滟水光,延绵的长廊横贯山麓,巧夺天工。达什汗走在御池边,遥望湖对岸的宫阙重檐,赞叹不已。真真是天朝帝国,富贵至极,想这般奢华壮丽的景致,也惟有人杰地灵的中土之国可以创建。信步来到处水榭前,蝉鸣寥寥,静无人声,待他踏入榭阁内,却见一个背影娉婷的宫装少女倚着水廊,望湖观景。

“原来是兰吟格格在此歇息啊!”达什汗认出了对方,便走上前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知格格是否还想与在下切磋呢?”

“王子说笑了!”兰吟回首淡淡道:“您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兰吟怎敢冒犯。若王子真是技痒,可去宫中的布库房,那里有得是师傅陪您玩摔跤!”

“格格今日兴致不高啊?”达什汗也来到水廊边坐下,打量着她道:“一脸的郁闷之色,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得罪九皇子的掌上明珠?”

“王子似乎对兰吟已有所了解。如若您是想借机嘲讽我的,恕我不予奉陪。”兰吟斜瞅着达什汗,不耐道:“如若不是,便请您高抬尊脚离开水榭,让我一个人在此清净会儿。”

“既然格格不开心,那在下为您变个戏法可好?”达什汗凑近身摊开双手,眨眼间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个柳叶编制的蚱蜢,绿滢色浓,煞是好看。

兰吟拎起他手中的蚱蜢,渐渐舒展开眉头,梨窝轻旋道:“是你做得?”

“好玩吗?”达什汗望着她笑意盈盈的脸,柔声道:“是我娘教我编的。再是寻常的俗物,只要到了她的手中,都能变成灵巧生动的玩具。”

兰吟微微颔首,边晃荡着蚱蜢边叹道:“一树春风千万枝,嫩如金色软于丝。现已到了暮秋时节,花叶凋零,残荷露雨,能幻化作只蚱蜢,倒也是这柳叶的福气。”

达什汗还不及开口,却见兰吟抬手便将那只蚱蜢丢进了御池,不禁诧异道:“你这是为何?难道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殿下亲手所编的这只蚱蜢。可它毕竟只是个死物,看多了未免呆板。”兰吟掏出绢帕擦着手道:“有些东西即便初时爱若珍宝,日子久了也终会厌弃。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在未用心前便丢弃了的好。”

“你是说这只蚱蜢,还是你娘呢?”达什汗沉下脸,绿眸幽深,含着丝怒气道:“但无论怎样,我送的东西决不允许被如此糟践。”

“你送只蚱蜢,无非是要讨我欢心,既然能让我欢喜,你管我如何处置呢?”兰吟眯起眼,勾着嘴角道:“王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这几日我也有所耳闻,就连皇爷爷都夸您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想必丢了您一只蚱蜢也无伤大雅。至于我额娘的事——”

“福晋之事,格格无需再提及。”达什汗摆手,冷然道:“想来你父亲也不愿有太多人,知晓其中的隐情。”

“您救了我额娘,我原是要感激的。不过——”兰吟不屑道:“自知晓了些您过往的事迹后,我才明白我额娘之所以能侥幸得救,实是因为那件黄马褂。再说王子从我阿玛那里得到的报酬,已足矣。想来也无需我再锦上添花了!”

这番话也着实说中了达什汗的软肋,他眼神复杂地盯着兰吟,闷哼道:“看来我与格格是话不投机,两相生厌。”

“正是如此,所以从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无论是蚱蜢、蝴蝶,您还是留着去哄其她格格吧!”兰吟干笑道:“这片湖色也留给王子您独自欣赏吧,免得我扫了您的兴致!”说着便起身离去。

达什汗俯身将她遗落在地上的一枝粉红滁菊拣起,见蕊心已被挖去,只剩下几片花瓣搭拉在绿枝上。眼见着兰吟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将残花放在鼻下,摇头叹道:“花无蕊而不香,人无心则情冷。”

微凉的和风穿过水榭,手中的残瓣纷纷凋谢,化作了满地落红。春荣秋谢,彼消此长,终是无奈何。

又过了两月余,这日兰吟一夜辗转无眠,天刚亮便起了床。刚下地却见窗外光辉夺目,忙掀帘一看,果然已是满院雪色,若琉璃世界晶莹剔透。兰吟顿时兴致勃勃,待梳洗完毕用了早膳后,罩上件紫茄色的狐皮雪氅,领着茜红及两三个小丫头来到园中玩雪。众人嬉耍了阵,便在块大顽石前堆砌雪人。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丫头们便各自散去做事,茜红也嚷着要回房中去拿手炉,偌大的庭院中便只剩下兰吟还在努力地堆雪。

眼见着要完工之际,一个白影冒失地冲过来,撞倒了半边雪人,待兰吟看清祸首竟是只全身毛发纯白的大犬,蹲在眼前嗷嗷直嚎,不禁眼前一亮。

“你若敢伸手摸雪影,我保证你漂亮的手上会缺掉两个手指。”达什汗从顽石后走出来,阻止道:“除了我,雪影不会让任何人触碰它。”

“雪影?”兰吟睁大眼,拉着达什汗的衣袖问道:“是你养得?你从哪里得来这般稀罕的白藏獒?”

“雪影不是藏獒,而是只狼。”达什汗也笑得格外灿烂道:“我在幼时便收养了它,从不离身。但这里毕竟是京机重地,人口繁密,我怕会引起不便,便一直将它关在我置办的宅院中。因昨夜下了场大雪,雪影极是兴奋,我可巧又有事要请教你阿玛,便借着雪色掩人耳目地带它出来溜达一圈。”

“原来是只狼!”兰吟新奇地对视着雪影碧绿的双目,转而又对达什汗笑道:“它的眼睛像你!”

“我与雪影的确有着许多的共通之处。”达什汗蹲下身,抚摸着雪影的头道:“在这世上,我们彼此相依,是真正的患难知己。”

“真得只有你可以摸它吧?”兰吟羡慕地咬着唇道:“我也好想有只这般可爱的狼啊!”

“可爱?”达什汗神色古怪地问道:“你真得不怕雪影?真得喜欢它吗?”

兰吟用力点点头,希翼地问道:“你能让我摸摸雪影吗?”

达什汗想了下,颔首道:“你先到我身边,脚步要放慢,不要让雪影觉得你是有敌意的。 ”

兰吟轻垫着脚来到达什汗身旁蹲下,小心翼翼地屏息问道:“下面我该怎么做?”

达什汗强忍着笑意,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带到雪影的身上,道:“随着我的手,有节奏地梳理毛发。对,就这样,轻柔地抚摸它!”

见雪影似乎很享受两人的抚摸,兰吟回首娇笑道:“达什汗,雪影似乎喜欢我噢!它真得喜欢我噢!”

听到兰吟唤自己的名讳,达什汗不禁笑容一顿,直直地望去,零星的雪花粘在她乌黑的发辫上,越发衬托得肌肤光洁,眉目似画,此刻的兰吟就似个从雪国中走出来的调皮仙子,如此俏丽娇艳,如此鲜活生动。

“达什汗,雪影还有兄弟姐妹吗?”兰吟顶顶他的胳膊问道:“它们也会似雪影这般漂亮健壮吗?”

“雪影和我都是孤儿!”达什汗半晌方闷声道:“但它有我,便不会寂寞。”

“你诓我呢!”兰吟哼道:“你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哪里是孤儿!”

达什汗尴尬地一笑,随即沉声道:“现在的汗妃只是我的嫡母,我的生母很早便——病逝了。父汗以及几个兄弟姐妹都与我不亲近,惟有我爷爷生前倒极是疼爱我,可惜他去年也离世了。”

“可我听说你父汗对你很是器重,否则这朝贡入京的重任怎会落在你身上。”兰吟不解道:“你如今留在京城学习治国之道,不正是为了将来接手土尔扈特吗?”

“我的兄长前两年骑马跌断了腿,至今仍行动不便。下面的两个弟弟都尚未成年,更重要的是我父汗自继位后便顽疾缠身,健康每况愈下。”达什汗冷笑道:“选择我,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雪影、你还有我都是同病相连,如今我惟还有个额娘比你们略强些。”兰吟感叹,眼中不禁又流露出丝忧色道:“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额娘也一病不起了。”

气氛随即沉重起来,良久方又听兰吟问道:“我还能再见到雪影吗?”

达什汗搂着雪影,转过脸来道:“只要格格愿意,我会经常带它来见你的。”

“达什汗!”兰吟抬起眼,望着那双璀璨的眸子道:“谢谢你!”

阴郁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地投向苍茫大地。达什汗盯着兰吟,深邃的绿瞳中泛着淡淡的妖异,他挥手将在两人面前飞扬迷眼的雪片抚去,随后轻柔地笑道:“不客气。兰——吟。”

意难断

这日午后,巴根接到封来自土尔扈特的密函,便寻着达什汗一路找到卧房。达什汗在京城置办的房产靠近紫禁城,虽不大却也阔朗,穿过个月洞门,顺着石子甬路转了两个弯,便到了起居之所。

刚踏入外屋,便听得内室里传来阵说话声,巴根便问一旁的小丫鬟道:“是谁在里面?”

“是兰吟格格来了。”小丫鬟笑道:“殿下和格格先是在花园里玩耍了会儿,想是外面起风了,便进屋来的。”

巴根略掀起帘子向内一探,不觉皱眉道:“怎么就殿下和格格两个人在房中?身旁服侍的奴才都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是殿下打发奴才们出来的。”小丫鬟见巴根面色不善,忙道:“格格身旁原还有茜红姑娘伺候着,可才有事出去了,说是即刻便回来的。”

里面的达什汗听到声音,便吩咐着进来,巴根敛起不悦,恭敬地掀帘而入。

房中的摆设皆都参照达什汗的喜好而置,一色的古玩器皿皆无,只在西墙上悬挂着日常所用的弓弩和刀剑,一溜色的红木箱柜和书架,临窗的大炕上铺着石青色的暖褥并设了两个秋香色的金钱靠背。

房内隐约弥漫着股沁鼻的幽香,为常日所不同,巴根不觉将视线移向正歪在炕上解十三环的兰吟。见她云鬓低压,垂目深思,手中的连环扣不断地来回翻转,倚在一旁的达什汗许是看得不耐烦了,想凑过去帮忙,却被兰吟一手拍开。

达什汗也不以为意,又看了会儿方回首问道:“有何事吗?”

“汗国来信了。”巴根忙将蜡封的密函递上,又道:“晚间雍王府的宴会,已按您的意思准配妥当了礼物,殿下可要去查看下?”

“不用了。”达什汗随手接过密函放在一旁道:“你办事,我很放心。”

巴根想了下,又道:“这信函,您——”

未待他说完,只听那边兰吟拍手欣喜道:“可让我解开这个环扣了,真是个伤脑费神的东西,白白耗了我这许多心血!”

“早与你说了,你偏还不信。幸而让你解开了,若不然又要闹性子!”达什汗笑道:“没看你适才噘嘴赌气的模样,连雪影都闻到火药味躲出去了!”

“既然你都能解开这连环,凭什么我便解不得?”兰吟丢下十三环,轻啐道:“难道这天下就你是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蠢材不成?我偏瞧不惯你这猖狂样,不挫挫你的锐气,夜里怎能安枕入眠!”

达什汗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挨过去问道:“既这么说,你每日夜里都想起我不成?”

兰吟顿时面颊飞红,背过身去不予理睬。达什汗岂肯罢休,硬扳过她肩膀来继续调笑。

巴根见两人的身子已粘在一处,不禁皱着眉咳嗽了声道:“殿下,这信——”

达什汗正追着兰吟搔痒,便匆匆道了句‘待会再瞧’,便打发他出去。巴根瞥了眼便弃之一旁的信封,又瞧着两个小儿女亲密无间的模样,心中丛生忧虑,闷闷地退出了房间。

兰吟已痒得不行,用力推开达什汗,翻身起来捂着腰道:“你再闹,我可要恼了!”

达什汗也坐起来,指着她笑嘻嘻道:“每回都是你挑得头,可到最后都成了我的不是!真是个小霸王,只许自己放火,不准旁人点灯!”

“是只许洲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兰吟捂着嘴笑道:“才读了几本诗书,便敢在我面前卖弄?饶是你将四书五经都记下了,也不过是囫囵吞枣,不能融会惯通。明儿若是在皇上、王公大臣面前闹了笑话,岂不丢了面子,所以我劝你还是收敛些吧!”

达什汗闻言沉下脸,半晌方冷哼道:“我却不知还有谁人能入了咱们兰格格的慧眼,这天下之人到了你这嘴里,皆都成了不堪入目之辈。”

“那也未必。且不提我皇爷爷,那自然是天地独一的,就说我十四叔吧,文治武功皆为上乘,才刚儿立之年,便已任抚远大将军,率领十万兵马征讨青海。”兰吟满怀憧憬道:“我十四叔可谓是纵横山河之将帅,连我额娘都赞他是八旗英雄,天下男儿之标榜。”

达什汗盯着兰吟神采飞扬的脸,突然拍腿笑道:“纵是你十四叔有千般好,万般妙,他还是你十四叔。你也犯不着人前人后地这般夸赞他,若被将来的额附知晓了,保不住要打翻醋坛子呢!”

“难怪我额娘要我远着你些呢!”兰吟撇着嘴,冷冷道:“你果然是心胸狭小,毫无容人雅量。我才赞十四叔两句,你便拿话刺儿堵我。我十四叔就是好,就是比你强上千倍,万倍!你若听不得,我也不留在这里惹你心烦了!”说罢,便扯着衣角下炕去。

达什汗此刻已气白了脸,一把将兰吟拉过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道:“是,你十四叔是英雄豪杰,我是无名肖小。这样你可满意了?我心胸狭小?我毫无容人雅量?你额娘误会我也就罢了,你凭什么这般羞辱我?我自幼受得委屈折磨是不少,若说我容不得他人倒也是真,可唯独对你——难道你气我的时候还少吗?哪回不是我先放下脸来讨好?你去问问巴根,问问外面的那些奴才,我何曾在人前如此忍气吞声过?”

兰吟先是一怔,随即羊脂般白腻的肌肤渐渐染上红晕,躲开达什汗的注视,撇开脸轻声道:“你——你先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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