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吟淡笑道:“若你不是当今的四皇子,这话倒尚可信其六分。也罢,你既愿以身犯险,我何必还徒生猜疑。只是这一路你要万分小心,若是损伤了分毫,我这没了爹娘的孤女岂不还要替你来抵命!”
弘历尴尬地咳嗽了声,面含歉意地道:“九叔的事——”
“休提这个!”兰吟神色一黯,摆手道:“你若有心,便多念及那些还在世之人吧!”
“七心草可治心疾,却不知骨肉之痛何药可医?”弘历突然握住兰吟的手,双目炯亮道:“请兰姐姐相信我,终有一日弘历会弥补这些伤痛,绝不让爱新觉罗的祖先们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已瞑目安息!”
凝视着眼前尚存几分稚气的清雅少年,兰吟禁不住含着酸楚道:“我信,我相信弘历定能成为爱新觉罗家族最引以为傲的好男儿!但生在皇家,往往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你也莫太急功近利了!”
弘历听了直颔首,不料马车突然启动,一个不稳便跌坐在车板上,惹得兰吟抿嘴直笑,见一幅画轴自他行囊中跌出,便伸手拣起随眼瞄过,霍然惊讶道:“怎得是她?”
对上兰吟狐疑的目光,弘历双颊红涌,急声道:“这画原是三哥亲手所做,此次离京前他托我带于姐姐你,说是留作个念想。因杂事太多,我一时忘了给姐姐。现倒好,它自己跑到姐姐手里来了!”
看着画上之人,兰吟眼中一红,长叹了声道:“原来是她,三哥心心念念之人竟然会是她!我只道三哥天性风流,放荡不羁,却原来是在红粉胭脂中寻找她的影子!”
“莫非兰姐姐也认识此女子吗?”弘历搔着脑袋道:“我似看得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兰吟收起画卷,黯淡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问你,你三哥可还有回转的机会?”
弘历目光一闪,沉声道:“想来皇阿玛也是一时气急,才将三哥黜出宗室的,待过些时日自然会收回成命。”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兰吟冷哼道:“只怕不止如此吧!”
弘历没说话,倒是马车外传来声惊呼,兰吟掀起窗帘一瞅,只见诺敏骑着马正和名侍卫在说话,见到自己忙策马跑过来干笑道:“好俊俏的小哥儿啊!本想与妹妹扮对夫妻,却没想妹妹这身装束倒更是让人怜爱!”
诺敏说得极为大声,惹得车外的侍卫纷纷侧目打量,弘历忙拉过兰吟,冷着脸道:“王子自重,兰格格乃是有夫之妇,怎得如此轻待?”
“是吗?”诺敏抽着嘴角笑道:“恐怕有人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你——”弘历闻言气青了脸,兰吟忙伸手拉住他并放下了窗帘,示意道:“如今咱们有求于他,还是不要起冲突的为好。”
弘历攥紧了拳头道:“这斯阴阳怪气,好渔女色,好生令人厌恶!”
兰吟则撇着脸,柳眉微蹙道:“你可觉得诺敏对七心草之事太过热心?”
弘历一怔,道:“听闻说诺敏自幼钻研医术,堪称汗国第一医,许是医者对些奇草异药都偏执狂热的缘故吧。倒是达什汗此次颇为出人意料,土扈与准噶尔乃是宿仇,若被策妄知道有土扈人潜入自己的领地,保不准会与沙俄结盟联合夹击土尔扈特。”
没料到他会转变话题,兰吟一时语塞,弘历又说道:“达什汗此人城府颇深,心机难测,却也不失为堂堂男子,帝王之才。当年若非皇爷爷指婚,他倒不失为姐姐的良婿之选。”
兰吟当即不悦地瞪着他道:“纵是没有指婚,我与他也决不可能。达什汗太像一个人了,岂会是女子安托终身之人?”
“像个人?像谁?”弘历眯起眼问道“我可认识?”
兰吟见他副迷惑的模样,不禁冷笑道:“我愿于天穷,琅邪倾侧左。你不觉得达什汗很像我的四伯,你的阿玛吗?”
出了伊犁地界,不下半日功夫便到了准葛尔盆地附近,越往北走便可看到些准葛尔的牧民及稀稀落落的准葛尔士兵。待来到库尔班通古特沙漠关口,准葛尔士兵骤然增多,对沿途来往的商旅盘查甚为严格,兰吟坐在车内惴惴不安,幸而诺敏用银子贿赂打通了关系,事后只有两个准葛尔士兵草草巡查了番,便放一行人通关。
进入库尔班通古特沙漠,弘历改骑了马,兰吟则与驾车的赵尘坐在车外,望着一望无际,高低起伏的金色沙海,止不住赞叹道:“难怪岑参会在诗中写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塞外沙漠竟是如此色彩瑰丽,风情如画!”
在旁随行的弘历也颔首附和道:“气势磅礴,雄壮奔放,读万卷书果然不如行万里路,此生若有幸必要踏足大江南北,以不负如此娇丽江山!”正说着,他身下的马驹突然猛撩拐子,尖声嘶鸣。
“小心!”兰吟大惊失色的喊道,眼睁睁看着弘历一头栽倒在地,黄沙柔软幸而不碍,可远处的巴根却仍扑过来,抱着弘历连在地上猛翻了几个滚,方喘着气拽起他。
“我——我没事!”弘历灰头土脑的才刚站稳身子,眼前冷光一闪,却是柄匕首飞过,倒着实被吓出了身冷汗。
“你自然是没事!”诺敏跳下马,自他身后拣起匕首,但见匕首上插着条五彩斑斓的死蛇,“再差一步,可要步这座骑后尘喽!”
话音刚落,弘历适才坐驾的白马悲鸣一声,便抽搐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顷刻气绝而亡。
“四阿哥!”诺敏望着面如死灰的弘历,一改常色严肃道:“这里不是个可供您吟诗作对,畅游漫想的游玩之地。越往沙漠深处走一步,便意味着离死亡接近一分!”
当弘历垂头丧气地与兰吟坐回到车内,良久喃喃道:“兰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兰吟略掀起窗帘,看着正在处理马尸的巴根和不断用白绢在擦拭匕刃的诺敏,摇首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想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生存在这戈壁沙滩上,咱们不如他们,但若生活在那禁宫深苑里,他们亦不如你我。”
是夜,兰吟正在车中卧睡,突然被激烈的打斗声惊醒,只听得巴根在车外大喊道:“是准葛尔的骑兵,快走!”
兰吟来不及反应,马车已飞快地奔驰而出,强烈的颠簸令得车内的行礼纷纷散落,她强按住胸口的恶心,使劲攥住车栏。簌簌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行出数里仍能听到车后骑兵的追赶声,一支羽箭毫无预警的射入车内,兰吟吓得大呼道:“赵尘!再快些,他们要追上来了!”
车外的赵尘闷哼了声后马车便倾斜翻倒,兰吟的头重重地磕在车壁上,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热!好热!
兰吟全身酸痛,躺在黄沙中呻吟,嗓子如割裂般干渴,直射在身上的酷日更是焦灼着稚嫩的肌肤,当自己已感无助绝望时,冰凉的清水骤然被灌入干裂的唇内,她贪婪地喝着,直至这份甘甜舒缓了整个身心。
“嗯——”兰吟满足地睁开眼,随即使劲眨着眼喃喃问道:“是谁?”
对方显然一愣,用力摇晃着她的身子,口中发出咿呀之声。
“是赵尘吗?”兰吟的美目中涌出热泪,毫无焦距地望着他道:“怎么办?我——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的眼睛——瞎了!”
黄尘路
酷日当空,沙丘成岭,秃鹫低旋,伺机觅食。
兰吟在赵尘的搀扶下,艰难地踏距在这沧海黄浪中,漫天烟尘引起阵阵干咳,黄沙灌入靴内蹂躏着娇嫩的足裸,仅有的一囊清水适才已被自己饮尽,可沙漠的尽头却仍还遥遥无期。
“不行了!”兰吟跌坐在地,手捻着炽烫的细沙,摇首道:“咱们再休息会儿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虚弱的双腿一旦挨上了地面,似被千斤铁锤所缀再也不能移动分毫。赵尘着急地推搡着自己,兰吟费力地摆手嚷道:“我真是不行了,索性就死在这里好了!”
肩膀上的手一僵,随即她便被用力地拽了起来,兰吟不禁吃痛道:“赵尘,你难道连耳朵也不好使了吗!我说了,我——走——不——动——了!”双臂被强行环住,就在自己怔楞间,身子已腾空被背了起来。
兰吟闭目伏在赵尘宽阔坚实的背膀上,每走一步便能感觉到他肌肉细微的震颤,这是副强壮健硕的身体,也是自已在这莽莽大漠中唯一可依靠的绿洲,思及此不禁努力地想描绘出赵尘的相貌,但脑海中却只浮现出张模糊的面庞。
映象中的赵尘憨实而忠厚,对待任何人都是低眉敛目,谦卑恭敬。当初自己得知他是因与人斗殴而被割舌至残,便极力反对赵世扬将此人留在身边,但赵世扬却说他本性纯良,绝非好勇斗狠之辈。几年下来,这赵尘也算安分守己,吃苦耐劳,尤其丹儿更是爱黏坐在这七尺彪形大汗肩头遛弯,一番观察下来自己方才渐渐介怀,如今想来,心中暗自惭愧不已。
“不知弘历现可安好?在这么多同辈兄弟中,我额娘最喜爱的便是他了,总道他天资聪颖,乃成大事者。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朝中上下一致都看好他为储君人选。此番若有不测——”说着,兰吟竟含着丝幸灾乐祸地冷笑道:“不知我那面冷心更冷的四伯会有何作想?”
唇上感觉到微苦的咸涩,兰吟随手抹了把脸,随即才觉醒过来掏出手绢,摸索着替赵尘擦脸,感到他脚步略滞便道:“赵尘,咱们若能活着回到伊犁,我做主给你娶房媳妇,可好?”
见他没反应,兰吟又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其实你心里已有了人,是不是?”
赵尘背脊顿时僵直,兰吟不禁叹道:“茜红是个好姑娘,可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思。我是她主子,虽说能做主替她婚配,但强扭的瓜毕竟不甜啊!”
赵尘的步伐似乎有些凌乱,兰吟忙安抚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呢?凭着你这份忠肝义胆,我定会为你寻户好人家的姑娘,待将来生下一男半女,承欢膝下,你便知今日之情惑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冲动罢了!”
兰吟也不知赵尘是否明了自己的意思,此刻只感咽喉生痛,实在忍耐不住问道:“还要走多久,我口渴的厉害!莫没有水,咱们岂不是要活活渴死在这荒漠里了?”
赵尘停下脚步,环视四方,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了个方向,快步向前进。兰吟无力地挂在他身上,螓首渐渐垂落,感觉到了异样,赵尘忙回首拍打自己的脸颊。
感觉到对方的紧张,兰吟勉力睁开眼牵强地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太累了,想眯会儿眼!太累了,真希望只是场噩梦——只是场梦!”
兰吟悠悠睁开双目,眼前仍是漆黑如常,猛发觉自己正背倚着坚硬的岩壁而坐,忙焦急地唤道:“赵尘!赵尘!”没有听到动静,她不禁心生恐惧,摸索着起身向前走去。慌乱间脚下被石子所绊,一个趔趄便向前扑到,幸而身子不及着地,便有人扶住了自己。
“没听到我叫你吗?”兰吟气极地伸手甩了过去,随即听到声响亮的耳光,顿时连自己都唬楞当场,不知所措。听着赵尘浓重的鼻息声,她缓缓低下头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赵尘闷哼着,掐住兰吟的下颌将两片冰冷黏腻的东西塞入她嘴中。先时苦涩难奈,但兰吟实在是饥渴,便强忍着咀嚼了两下,一股凉意逐渐从口腔蔓延到周身,她不禁喜问道:“是甚么?”
一片浑身带刺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被放入自己手中,兰吟微怔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仙人掌啊!当年十四叔从青海为我带回过一株,我嫌它长得怪异丑陋,且刺中含毒便丢了,却不知这东西竟还有解渴充饥之效。”说到此,她手指微颤,变了变脸色转而又笑叹道:“好扎人的东西啊!”
仙人掌迅速地自手中被拿开,兰吟任由搀扶着回到岩壁前坐下,随即便听到赵尘翻身在身旁躺下,很快又传来了微鼾声。
“赵尘!赵尘!”兰吟轻声呼唤,见他没有反应,缓缓伸手轻碰赵尘的身子,粗糙的麻布衣似已裂隙横生,隐约可触及内里绑着的厚实布条。将手指轻放于鼻下,顿时窜入了股浓重的血腥味,她忙摸索着抚上赵尘的额头,果然滚烫似火,微怔下猛地缩回手,不禁颤抖地团身环抱住自己。
天色渐暗,日间还黄沙烫手的沙漠顷刻如进入了严冬般寒气逼人,生命与死亡的竞争真正拉开了序幕——
他恍惚地从团迷雾中醒来,周身还萦绕着那梦里的芳香,一轮红日挺立高空,俯视着这片人迹罕至,荒芜凄凉的大漠。
“终于醒了!”兰吟面色憔悴地跪坐在丈余外,漆黑却无焦距的双目望着赵尘苦笑道:“你若不醒,我这个睁眼瞎可真是要埋骨在黄沙堆里了!”
揉着额头晕沉沉地站起身,他脚步虚浮地来到兰吟面前,作势欲蹲,不料却被摆手阻止了。兰吟费力地支腿而起,正色道:“你既受了伤,怎能再消耗体力?我自己能走,无需你背了!”
赵尘闻言不见动静,半晌才搀扶起她向前继续走去。
兰吟已不似昨日那般多话,走不了多时便头晕耳鸣,眼前黑懵,脚下一崴惊声翻下了沙丘。当她滚得七昏八素,心神未定时,脚下的沙土似有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往深处卷去。兰吟恐惧地大叫着,身体如同在袅水般不断扑腾,想极力摆脱这可怕的现象。
抓空的双手及时被紧紧攥住,兰吟想借力向上拔出已被流沙埋没的小腿,怎料越蹬腿自己陷得越深。她不禁吓得面无血色,不敢再轻举妄动,只颤声问上面的人道:“怎么办?”
赵尘沉凝了下,猛然提气用力拽拉她,但显然适得其反,流沙顿时侵蚀到了兰吟的膝盖,且更有进一步吞没她之势。此刻的兰吟似被两股角力在争夺,但人力岂可胜天,她渐渐地被拉下了沙漠的漩涡。
绝望中听到了布带崩裂的声音,刺鼻的血腥霎时弥漫在空中,兰吟突然用力甩开那双粗糙的大手,睁大眼喊道:“你——快走!快走!!”
赵尘再次抓住她挥舞的胳膊,屏气向上用力,‘呲咧’声后却见兰吟又往下沉了数寸,他不禁呆楞看着手中的半截衣袖,也惶然不知了所措。
“没有用的。”兰吟摇首凄然道:“赵——赵尘,你走吧!没有我的拖累,你才更有可能走出这片沙漠。你本就不该来此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热浪席卷而过,吹乱了一头青丝,晶莹的泪珠闪烁着琉璃般的光彩,随风而逝,兰吟闭上眼黯然道:“拟泛轻舟,载不动许多愁。生无可恋,不如归去。你若能回到伊犁,告诉赵世扬,在我额娘的坟旁为我建座衣冠冢。她这些年也实在是太寂寞了,如今咱们一家三口终又能团聚了!”
兰吟说着扬起嘴角,神色也渐显安然,待听到阵剧烈的咳嗽声,不禁又犹豫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赵尘压低咳嗽了两声,突然猛地捶击沙面支起腿,感到身旁的流沙泄陷,兰吟警觉地厉声喝道:“你做什么?不许胡来!”
来不及了,说话间阴影已笼罩住了自己的脸,温热急促的鼻息喷在脸上引起阵阵酥麻,待兰吟回过神,不禁痛极生恨,狠力敲捶着对方的胸膛哭丧道:“疯子!你这个疯子!明知死路一条,为何还要踏进来!为何还要进来——”
听到声痛苦的低哼,闻到愈发浓烈的温腥,兰吟无力地松开拳,埋首于他胸前,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哽咽道:“其实——黄泉路不好走,其实我心里害怕得很,其实我想说——幸而这一路有你,幸而有你!”
流沙是大漠最巧妙的陷阱,许许多多的人畜因此而丧命,陷入其中后,大力挣扎或是猛蹬双腿只会下沉得更快。天地万物间的陷阱往往都具有共性——是通往地狱的入口,是考验人性的试金石,求生的欲望愈是强烈,死亡愈发来临的更早,但当已甘然承受时,殊不知命运之门却又悄然开启。
怀内的芳香亦如梦中般清雅宜人,他努力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最终还是没有冒失地回应这前所未有的依赖。仰望碧空,万里无云,唯有只雄鹰孤独地翱翔在苍穹间,眨眼间又消失于九霄之外。
“赵尘!”兰吟突然扬起脸,迷茫的泪眼望着自己道:“似乎不动了!”
俯视着两人身下没至大腿的黄沙,果然没再下陷,脑海中灵光疾闪,浮现出个念头。他试着轻柔地移动双脚,两侧的沙子慢慢地变得松散,逐渐拉开两腿间的距离,流沙如潺溪般缓缓向一侧流去。
兰吟惊奇地发现脚下的沙地逐渐自行抬高,当双足重获自由时,她紧紧攥住赵尘的胳膊,禁不住喜极而涕。赵尘迅速地将自己带离危险之地,两人跑出百丈外方双双倒卧在地,急促地喘着大气。
低沉的笑声中蕴涵着无喻比拟的喜悦,兰吟不禁也随着噗哧笑道:“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身旁的笑声嘠然而止,兰吟侧目望过去,恍惚能看到个模糊的黑影在眼前晃动,她抿嘴道:“不明白吧?你可知佛语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也许此次得以侥幸活命,正是因为你我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