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达什汗颔首,自卧榻上站起身道:“从未有人逼迫过。”
“你自然未曾逼迫她,只不过是袖手旁观看着她堕入深渊罢了。”兰吟冷笑了声,坐到妆台前讥讽道:“红颜薄命,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倾国绝色是有好下场的?我只是不解,为何每每到了最后被牺牲的总是女子呢?”
达什汗默然无语,兰吟抓了把头发狠力拉了两下,因扯得头皮痛,便将手里的梳子‘啪’地丢在案上忿恨道:“男儿浴血杀敌,马革裹尸,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妇孺平安,凭甚反要个弱女子去顾全大义?看似铮铮铁骨,却原来是脂粉堆砌,真是可笑!”
说话间茜红开门进来,手里端着洗漱的银盆,猛见两人都已起身不禁笑道:“今儿是怎么了?陛下起得早是要去议政,格格怎得也改了作息?太阳果然能打西边出来啊!”
“早起的鸟儿有食吃,没听说过吗?”兰吟挑高了眉道:“若是睡得太沉太死,梦里被人卖了都不知呢!”茜红听她口气不善,便收起笑脸正经地过来预备梳妆,兰吟则推开道:“你这丫头好没眼色,陛下都未曾洗漱,怎能让我占了先?”
茜红怔愣道:“我是格格的人自然是要伺候您的,素来不都是如此的吗?”
“傻子!”兰吟斜瞅着一旁的达什汗道:“如今咱们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日子,自然要守得分寸,保得方圆了。你是我的仆,焉知我还是人的奴呢?”
听得这满腹牢马蚤,茜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达什汗见状示意其退下后道:“动怒伤肝,何必为了旁人的事损耗自己的身子呢?你气得许是一时,可知我心里恨得却是一世?但那又能怎样,这世道本便是肉弱强食,谁会与失败者去讲仁义礼信,胜者为尊的道理恒古不变!”
兰吟原还想辩驳,抬眼自铜镜中见到他目光黯淡,神色寞落,便也不好意思再盘纠,只是轻叹道:“难道当时真得已无路可退了吗?”
达什汗苦笑了声,踱步来到窗前,院中的荼蘼攀藤而架,琼绶火红,煞是美艳。可惜这般的景致在自己眼中却成了萧条绝望之色,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曾经的他也是年少轻狂、满腔热血,继位后衷心想打造个自强富足的汗国,哪知烽烟起,虎狼眈,仅一夜间便摧毁了所有的豪情壮志。
在那个栖霞映碧,尘烟滚滚的傍晚,当遍身血污的诺敏背着几近气绝的特木尔出现在城门口,当清澈的伏尔加河水被鲜血所染红,当满城百姓尽素白缟时,他便已到了退无可退之境——
“听你言下之意那一役后汗国元气大伤,不知究竟折损了多少兵马,竟然令得你们对米尼赫的强挟已无还击之力?”兰吟不解地问,因听达什汗嗡语了句手中的簪花陡然掉落,回转过身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呢?那可是五万铁骑啊?”
“是的,五万铁骑,汗国最是勇猛的精锐之师——五万男儿只回来了两人。”达什汗背对着她,嗓音沙哑道:“也许对于大清来说,损失五万兵马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土扈无亦于是亡国之灾,国中青年男子尽亡半数,家家举丧,户户孤寡——”
说到此处达什汗已哽咽噎语,兰吟忙过去自后环抱住他微颤的身体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再也不提这伤心事了!那米尼赫才是当时的两军总领,战败的后果皆该由他负责,错并不在你啊!”
“不,是我的错!我错在不该轻信那J佞之徒,同意出兵共伐土耳其;错在我夜郎自大,以为国力足可以于周遭列强抗衡;更错在我将祖父当年的淳淳教导抛于脑后,只道沙俄是真心与土扈结盟。”达什汗说着举拳狠狠砸向窗框,登时木屑若落尘般扬扬飞洒而下,兰吟手背一热,忍不住动了动却被一把按住。
“不是泪,因为已无泪可流了。”达什汗转过身,咬破的唇角处淌着血珠子,他垂首舔去那脂白肌肤上的鲜红,扬起幽绿的眼低沉问道:“曾还记得当初你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兰吟僵滞,随即敛色问道:“当初本是推托之词,难道此刻你要秋后算账不成?”
“你没说错。”达什汗捧起她的脸,神情肃然道:“要谨记住这句话。即便是为你流过泪,流过血,即便是在你面前卑微地似个奴仆,即便是虔诚地跪在你脚下膜拜,也永远不要相信那些不同肤色的异族人!”
“你——”兰吟面色苍白,带着三分彷徨之色问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何意?”
达什汗将她揽入怀内,叹息道:“别会错意,我说得是那白毛沙俄,在他们眼中土扈人命贱如畜,岂会真心实意相待?经一堑,长一智,自此再也不抱存幻想了!”
脸贴着那温热的胸膛许久,兰吟方仰首迟疑地问道:“米尼赫——究竟对你们还做了甚么?”
“那年时值夏汛,俄军中流行痢疾病,获病者十有七八,全然已失去了战斗能力,于是他便下命令爆破了伏尔加河上游的堤坝,而当时堤下的土扈将士却还正在和土耳其人苦苦周旋。”达什汗闭上眼,牙关打颤着道:“米尼赫用汗国五万男儿的性命铸成了道血肉长城,阻截了苏丹的追兵,如今那洪水吞噬之地俨然已成了俄国最大的畜牧场!”他缓缓睁开精熠的双目,森冷地笑道:“知道俄人每日里吃的是甚么吗?牛||乳|?黄油?不——他们喝的是土扈人的血,吃的是土扈人的肉,他们是群在嚼碎土扈人脊梁的豺狼!”
房内一时寂静下来,达什汗紧搂着兰吟的身子以汲取温暖,两人便如此相偎而立,直至门外响起呼唤声方才松开。巴根面色不豫地走进来道:“俄方的营地出了事,有人乘夜潜入欲投毒,结果被发现擒获,那米尼赫正叫嚣着要来讨个说法。”
“是谁——”达什脸色一变,怒道:“不是让你看着诺敏吗?”
“不是他,是乌力罕大人。”巴根面无表情地道:“只是适才在宫门口诺敏殿下和特木尔将军听闻此事,二话不说便携带着众多兵士跨马奔往城外营地了。”
“乌力罕?怎么会是他?”达什汗头痛地捏着鼻梁道:“也对,除了诺敏便也只有他了!”
虽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商讨善后之事,兰吟的心思却逐渐游离开去,待回神之际见达什汗已装束整齐地正预备离去,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道:“如若可以,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但时局所迫,不能由己。”
兰吟颔首,目送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宫院尽头,茜红因见她良久都倚着门不动,便轻推了下道:“陛下都走了,您还看甚么?”
兰吟笑了笑,仰望着头顶一方清澈无云的碧空道:“我与他相识在豆蔻之年,虽称不上是青梅竹马,却也是少无嫌猜。他幼时性情虽说倔傲,但还尚且存着分赤子之心,可如今——可见人随事易,帝王之道更是如此!”
“陛下再变,对格格的那份心是变不了的。”茜红道:“任谁都看得出你俩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伉俪,只可惜当年未得指婚,如今只能屈居人下了!”
“当年吗——”兰吟沉凝了会,随即摇首道:“不提也罢!看情形一时半刻他们是回不来的,用过早膳后咱们也该去大妃那里瞅瞅了。”
“见她作甚?”茜红疑道:“这几日一直对外称病,闭门谢客的,咱们难道还要自讨没趣地去碰一鼻子灰不成?”
“人家在韬光养晦,咱们又岂能坐以待毙?”兰吟对镜整理着衣容道:“这两日已是风光无限,若再不殷勤俯首,恐怕俨然会成为第二个高云了!”
茜红蹲下身为她抚平裙边上的皱褶,又仰首道:“格格自然是不怕的,论心智才学,这宫里的女子无人可及!”
兰吟抿着嘴角,挑眉冷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怕斗,只怕她不与我斗。面善心狠远比嚣张跋扈更来得可恶,宁交真小人,莫结伪君子,鹿死谁手,还不定为知呢!”
来到大妃宫外,正巧遇上衣着鲜亮,脂腻粉香的德德玛自宫内出来,兰吟眼瞅着她神情失落的模样,心中止不住好笑。而那德德玛一见她,便满脸敌视地道:“你来做甚?我姐姐身子不适,任何人都不见!”
“见不见也由不得你说了算!”兰吟笑意盈盈道:“公主与托娅大妃姐妹情深,每日里都进宫来奉汤侍药,真是羡煞我等旁人。只不过这身妆扮着实有些不妥,知道的人自是明白你的纯良之心,不知道的可是要误会你此举有效仿小周后之嫌哦?”
德德玛眼中流露出迷惑之色,问道:“谁是小周后?她与我有何干系?”
兰吟白了眼一旁捂嘴偷笑的茜红,转而道:“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皇后,李后主曾亲提《菩萨蛮》道:‘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可见其姿容娇艳,堪易人怜,其行为举止为当时世人所津津乐道。”
因其中篡插了段汉诗,德德玛听得似懂非懂,只得逞强地挺直了背脊道:“会几句诗词有何了不起!瞧你这副单薄的身形,骑射打猎皆是不成,真不知陛下觉得你哪里好了!”
“我自然是不好的,托娅大妃才是真正的贤淑之人,为人处世是何等的周全四顾,只不过——”兰吟斜瞅着她道:“只不过在公主的终身之事上未免有些轻怠,姑娘大了,终究是留不住了!”
红晕渐渐漫上德德玛的双颊,她垂首绞弄着腰带上的流苏,甚是娇羞地道:“姐姐说她心中已是明白的,只待病好了便可开始张罗。”
兰吟心中一惊,转即拍掌笑道:“好极了,和硕特王府终是要办喜事了!我早说诺敏殿下也老大不小了,怎还能放任其继续糊天海地,是该找个人好好管束管束!”
德德玛诧异地抬起头,语气焦急地问道:“诺敏?是谁传这谣言来着?我与他有何干系!”
“是吗?”兰吟故作不解道:“前几日我亲耳听陛下提及,说是托娅大妃为公主您向诺敏殿下保媒,这还会有错不成?”
“姐夫不会同意的!”德德玛立即反驳道:“你这话分明是在糊弄人!莫说姐姐不会如此做,更何况姐夫与我已——”说至此她打住话,神色尴尬地闪避开兰吟的目光,只小声说道:“总之我不信你说的话。”
蔻红的指甲折断了半截,兰吟将手藏于背后,不露声色道:“陛下说后宫之中有一位杜尔伯特公主足矣,再多了恐会惹出萧墙之祸来,既然是大妃执意要求,他便也只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公主若是不信,尽管携我去对质,只不过大妃那儿是得不出实话的,不如还是径直去找陛下问个清楚吧!”
德德玛眼中流露出慌乱之意,先是转身欲往大妃宫中,走了两步猛然停驻跺脚道:“我找姐夫去问个明白!”
茜红见德德玛脚步匆忙地离去,方才走上前问道:“格格,您真听陛下如此说过吗?若那诺敏王子要纳娶,巴根大人该是知道的,怎从未听他提起过?”
兰吟僵直着背,面色淡若白纸道:“瞎编的,谁知大妃心里如何盘算的呢!”
“可这位已经去找陛下对质了呀!”茜红才说着见她神色异常,上前摸了把惊道:“格格,您的手怎这般冰凉,莫非是病了不成?”
迎面吹来股热风,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兰吟抬手擦拭着眼角道:“没事,沙子迷了眼而已。”说罢,便向前走去。茜红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那便不管德德玛公主了?事后她若来寻事怎办?”
“达什汗自然知道该如何打发她。”兰吟咬紧牙关,恨声道:“未做亏心事,难道还会怕了不成?”
直至日沉半山,茜红正在院内收拾花盆,只见达什汗面带倦色直奔而来,见了她劈头便问道:“你家主子呢?今日有何不妥吗?”
茜红努着嘴道:“不妥之处倒没有,只是独自躲在房里练字。您是知道格格的脾性的,这粘着椅子坐了两个时辰还不挪动身子,真是绝无仅有的事啊!”
达什汗神色越发凝重,迟疑了下终还是掀帘而入,只见兰吟正伏案专注地在习字,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光洁的额头,便顺手拿起把纨扇过去为她煽风并道:“大暑天的怎想起练这功夫字来?为何不让人在旁打扇,瞧这衣裳都湿了!”说罢,便伸手摸向她后背。
兰吟一把挥开手,那身雪白的滚金蟒缎上登时添上了道乌黑的墨渍,她轻哼了声丢下豪笔撇开脸去不语言。达什汗深吸了口气,继续浅笑着挨过去道:“乌力罕投毒一事还待仔细彻查,只可恨那米尼赫咄咄逼人,与他周旋了半日也不得结果——”
“德德玛可是去找你了?”兰吟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道:“有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小姨子,整日里姐夫前姐夫后地唤着,必定连骨头都要酥软了吧!”
达什汗敛起笑意,凝重地望着她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无论德德玛要嫁谁,那人决计不会是我,如此你还不放心吗?”
闻言兰吟胸口一阵泛呕,憎恶地道:“你果然承认了!我可真是要替大妃扼腕,一边是敬若神明的丈夫,一边是疼爱尤加的妹妹,表面上光鲜亮丽,和乐融融,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鸡鸣狗盗之徒!”
话音刚落一巴掌已挥了过来,兰吟慢慢捂住滚烫的左颊,瞪大眼道:“你打我!你又打我!我阿玛、额娘都不曾打过我,你却打了一次又一次!”
达什汗则垂首望着自己的手发怔,许久方面色铁青地抬眼道:“你早已过了躲在父母怀内撒娇的年纪,为何说话行事还不懂得分寸。我今日虽是一时错手,却也不冤你这巴掌,总比来日你惹来祸事再教训的好!”
情纷扰
巴根打帘走进屋内,只见茜红正坐在桌旁做针线,便轻声问道:“已过了两日,还不见好转吗?”茜红手里也不停歇,神情冷涩道:“脸上的淤血是散了,可心里的伤哪会好得了?自那日起浑然变了个人似的,不说也不笑,看着都觉得心酸。”
“其实陛下这两日也不好过,俄人一直揪着乌力罕大人投毒之事不停勒索,他日间要疲于应付,夜里更是睡不安稳,几次徘徊到这门口又折返了回去。”巴根眼瞄着内室,故意扬高声道:“食不下咽,寝不能眠,今晨起来便说头痛,偏还逞强不让大夫来诊治,如此下去可真要拖垮了身子!”
茜红放下手中的活计,瞪着他道:“当初干甚么去了?且不说我家格格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便是瞧在她背井离乡,不远万里追随而来的情分上也不该动手!打了方才后悔有何用,杀了人难道便不用偿命了吗?”
巴根尴尬地咳了声,站在原地浑身不自在,又见她穿了身半旧的水绿绸裙,藕香色的汗巾揽着腰身垂挂而下,便又放低声道:“姑娘也该做身新衣裳了,明日我让人送两块上好的缎子来,是刚从中原运来的正宗苏锦。”
“我哪配穿那好东西!”茜红哼了声道:“我生来是个低贱之人,只要是格格给的,便是乞丐烂衫也喜欢,其他的便是皇后凤袍也入不了眼,大人不必如此破费了!”
“知道你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但我也是为了你家格格啊!”巴根拉过把椅子坐下,语重心长道:“咱们可是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那是吃了多少苦头方才熬到了今日。这回小俩口闹得比往日里凶,各自又都不肯抹下面子来,难道便如此僵持着不成?予人予己,咱们都该尽力去调停才是啊!”
“依你这般说来,是要让我家格格先低头俯首喽?”茜红撇着嘴道:“万事好商量,惟独这项不成,大人还是去劝劝陛下吧,毕竟是他先动了手的。”
巴根气馁地拍腿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这丫头好生倔犟,我好说歹说怎得就不松口呢!”
“大人也好生罗嗦!”茜红斜瞅着他道:“格格若有心和好,哪需得你我在旁着急,若是存心漠视,旁人纵是磨破了嘴皮也无用。您呀,整就一个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被番抢白后,巴根脸皮涨得通红,良久才道:“大白天的你家格格还在睡吗?怎得听不到一点动静?”
“格格一早便出宫散心去了,守宫门的侍卫难道没通知大人吗?”茜红咬断线头,抖擞着手中的衣裳道:“大人试试吧,这般的大热天却还穿着夹层的褂子,您这总管可就尽光顾着别人,忘了自己了!”
巴根愕然,目光看着那件崭新的石青色镀纹绸褂再也说不出话来。
古木参天,碧荫翡翠,兰吟倚树而卧,当自梦中醒来时,只见衣裙上铺满了嫩黄的桐子花,淡雅的清香缭绕周身。吱吱蝉鸣,叽叽雀语,一派鸟语花香的清新气象,直至声嚣长的哨音打破了这片祥和风光。
回首看向来人,兰吟期待的目光随即沉然,意兴阑珊地起身拍落花瓣欲走,却被唤住了脚步。莱昂满面欣喜地跑过来,锃亮的靴尖闪出刺眼的光芒,他喘着气道:“夫人,我一直在找您,没想到竟能在此相遇。”
兰吟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诉说当年游历江南时的见闻,随手自茂丛中掐下段嫩枝摆弄,绕来折去地竟编出只蚱蜢。莱昂停下话,饶有兴趣地问道:“好有趣,能教我吗?”
望着手中的蚱蜢发怵,兰吟慢慢红了眼,喃喃自语道:“学会了又有何用?编得再好也比不上当年的那只了。”
莱昂眯起眼打量着她神色苍茫的脸,逐渐地拧起剑眉道:“您的脸——出了什么事?”
指尖抚过微肿的左颊,兰吟望着散落在脚下的片片落英,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眼下形成了两道曲长的阴影。
莱昂心中莫名一动,不觉放柔声道:“莎士比亚说过,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的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我想此刻夫人的心情如此低落,必然是您爱的人做出了伤害您的事,对吧?”
兰吟抬起眼,望着他的蓝眸勉强笑道:“难怪棋艺如此精湛,公爵大人果然有洞悉人心的本领。”“莱昂,叫我莱昂。”莱昂也跟着笑起来道:“虽然很唐突,但我还是冒昧地想知道夫人的名字,可以吗?”
兰吟颔首,蹲下身拣起根枯枝在地上划起来,并边写边念道:“兰花的兰,吟诗的吟,可是记住了?”莱昂在口中默念?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