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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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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不想迎面走过来个十五六岁的土扈小兵,沉重的铠甲架在那副单薄的身板上显得异常拖滞。 浩瀚书屋

“大叔!”少年佯装老成地道:“若是被千户长发觉您偷懒,可又是顿好骂啊!”

胡和鲁赶紧捂住对方的嘴,指着远处鬼魅的人影结结巴巴道:“别嚷——有克里木人——是J细!”少年瞬时瞪大了眼,随即便甩开他的手大步追上去呵道:“什么人——站——站——”

黑幕中少年还不及说完话,身影便无声无息的倒落在地,月光下滑过道雪亮的闪光,胡和鲁甚至能清楚得看清匕刃上鲜红的血迹,他惨白着脸一步步往后退却,但少年那双稚气未泯的黑眸却愈发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虽说自己素日倚仗权势,欺凌弱小,鱼肉乡里,但从未亲手伤过人性命,而此刻亲眼目睹如此青春鲜活的生命便这般仓促凋零,心中的恐惧无语言表。

胡和鲁预备着往远处士兵聚集的营帐跑去,扭头却瞧见两个J细正在放手烧粮,火石电光间想起母亲临行前的谆谆嘱咐道:“孩子,咱们家男子历代皆投身从军,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声名远播,只因你腹中便失去了阿爸,为娘的又不善教导督促方才误了你的前程。表面上查干巴拉家依然祖荫丰实,生活无忧,背地里四方乡亲谁不骂咱们狐假虎威,愚昧无能。如今战事开启,娘不奢望你能立功晋级,只望你能脚踏实地,忠于职守,也让旁人知道你无愧是查干巴拉将军之子,无愧为堂堂正正的土扈男儿!”

长吸了口气,胡和鲁颤巍巍地抽出军刀喊道:“抓J细——抓J细——”说罢咬牙狠命一跺脚便冲了过去。呼喊声引起营帐那方的马蚤动,乔装混入军寨的克里木人猛见个土扈士兵握刀杀过来,其中名高瘦男子立即拔刀应敌,而矮胖的男子则加快了速度劈打手中的火石。

胡和鲁拼尽全力才抵挡得住敌人的反击,但双腿已不争气地开始打哆嗦,幸而后方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趁机欲从身侧的矮丛窜入树林内躲避时,存粮的营帐却被点燃了。

火借风势,迅速地在扩散,胡和鲁被黑烟呛得咳起来,愣神间不幸背部挨了刀趴倒在地,眼中的红焰则越烧越旺。粮仓被毁他会挨骂会受罚,旁人愈发会用轻贱的目光看待自己,更重要地是母亲会气得拧下自己的耳朵,会躲在房中失望地哭泣,思及此他冲着那团火焰便扑身滚了过去——

火灭了,烟熄了,体无完肤的胡和鲁倒在被烧焦的土地上,周围聚集着前来营救的同伴自己却已无从感觉。头顶上依旧是朗月繁星,此时此刻他想到了对门家的美貌寡妇,不知她能否为亡夫守节到底;想到了日夜供神拜佛的母亲,不知她的祈求是否已得偿所愿;想到了自己还不曾娶妻生子,想到了查干巴拉一脉就此便要断子绝孙——

战场上乌云密布,压抑低沉,炮声隆隆,硝烟呛鼻。依仁台抹去脸上的尘土,再次探头望向城防外,克里木的骑兵如潮涌般又攻了过来,他不禁赖坐在地,身旁偶尔可闻及轻微的哭泣声。

这本是场势均力敌的战争,但自克里木人用上了射程精准的火炮后胜利的天平便倾然倒向对方。火药将士兵们都熏成了炭黑脸,每一声炮鸣后都有人会倒下,尽管如此活着的人却不得不继续战斗下去,因为在这道城防后便是纵马平川的土扈,是他们生息劳作的家园。

腥风吹起,山河变色,沿着草丘的坡地敌兵逆行而上,迎风招展的旗帜清晰可辨,军情已万分紧急,此时忽闻金鼓作响,一队轻骑冲出城防冒着火炮弹雨迎敌而去。

“是陛下——是陛下——”有人喊道,闻言原本躲在墙下的士兵们纷纷起身眺望,待看清那抹挥刀斩下敌将头颅的金甲身影后忍不住举旗呼喝,呐喊助威。

依仁台默默地注视着白马上骁勇稳健的男子,若在以前,他会为土扈有这么位身先士卒的君王感到自豪骄傲,会比旁人更使劲的摇旗呐喊,偏生此刻他却是百感焦急,五味参杂。

渐渐地眼前景象忽缓,依仁台在听到声火炮射击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后,便看见王骑迎着烟雾高高跃起,然后自暗处射来的一支冷箭猝然插入了陛下的背脊。士兵们顿时乱成一团,城防上的守将拼命嘶吼着命令打开城门,护卫汗王的亲兵一路退败回城内。没有人知道陛下的伤势可有性命之忧,四周笼罩着伤感绝望的气氛。

克里木人趁机进攻来到城防前,巨大的撞击声下城门岌岌可危,人们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土地的颤抖。在炮弹雨箭中不断能听到凄厉的喊叫和痛苦的呻吟,土扈士兵早已杀红了眼,用完了箭便搬起石头一块块往下投掷。依仁台看见个被砸中头颅的克里木骑兵在瞬时间脑浆迸喷,歪着脖子倒落下马,如此顷刻后城门下尸体已囤积如山。

敌人似乎未曾预料到孤立无援驻守这城防上的兵士会如此顽强抵抗,进攻逐渐趋于平缓,但就在双方都欲罢休战时,冲锋的号角声又呜呜作响。依仁台明显感觉到克里木人的犹豫迟疑,但那急促的号声便如同道催命符般,逼迫着他们又不得不侵袭而来。

土扈士兵射光了箭,砸光了石,甚至连同伴的尸体也丢了下去,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用手中的兵器不断在城门上劈砍。面色酱紫的守将扭曲了面庞,咬着牙上了城墙,仰天大喊着跳了下去:“天佑土扈——”

“天佑土扈——”

“天佑吾王——”

炮火中喊声此起彼伏,看着身旁一个个兵士皆倾身决绝地投向下方敌人的潮海,依仁台反倒不再害怕和恐惧。回头望着身后那片浓郁如画的土地,他熟悉得可以勾勒出这每座山峦的起伏,每处河流的奔向,亲切的景物慢慢在目光中凝滞,而自己在此已然渡过了一生一世的岁月。

抱起适才落在地上的一枚哑炮,依仁台扶着不甚利索的腿爬上城墙,向着无垠的苍穹默默祈祷后,身子便如落雁般倒了下去。风啸于耳,嘶声裂肺,在急速下坠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笑意盈盈走入客栈的女子,轻云出岫,娇音萦萦,披着满身莹结的霜花崔不及防地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卑微如他,注定只能成为女子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但这份美好却已值得回味终身。

爆炸的火光烧红了天际,敌军的旗帜燃起了黑烟,依仁台眼含热泪,竭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呐喊道:“天佑王妃——”

兰吟看着地下碎裂成花的瓷盏,背脊后只觉寒风飕飕,在旁的茜红见状忙蹲下身收拾,不想却被扎伤了手指,饱满的血珠子霎时渗出了肌肤。自己微微蹙起柳眉,跨步越过碎片来到窗前,月光如洗,浣尽繁华,堂前海棠红妆渐褪,已露出了残败之像。隔着宫銮殿宇,尚可闻及女子凄凉的歌声,那是母亲为亡子所唱的安眠曲,夜夜反复,催人泪下。

痛失格根的高云已全然不复以往的傲慢跋扈,终日躲在阴暗的宫房内,搂着儿子生前的衣物痴语喃言,乌力罕竭尽所能欲使她重新振作,却屡屡无疾而终,最后只得抱着满腔失望披甲赴了战场。旁人皆顾惜高云可怜,兰吟却甚觉着她庆幸,能够终日沉湎于自身的伤痛,全然不用顾及其他,远远要比清醒地去面对残酷的现状来得简单。

茜红默默地站在格格身后,烛光拉伸着墙上的黑影,却无法撼动伫立于窗前女子的身姿,此刻的兰吟如尊线条流丽的雕塑,华美而沉静,却也有着异乎寻常的妖冶和死寂。茜红从心底涌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忙跨上前紧挨着主子的身子,仿佛如此才能紧紧地看住眼前形似缥缈的人儿。

急促的脚步搅乱了眼前的寂静,茜红回头便见巴根行色匆匆地进屋来,苍白焦灼的脸晃动在烛火下,凸显出惶恐之色。兰吟则缓缓扭转过身,双目朦胧着水光静滞地望着对方,脸腮则如抹了层薄粉般透着浅淡赭色。

巴根耸动着肩,沉痛地道:“前方来报:我军伤亡惨重,边陲失守在即,陛下——陛下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兰吟似未听真切,冷漠地颔首后慢慢走向房外,茜红忍不住轻呼了声,她恍似才缓过神来,突然甩着门便冲了出去。一盏盏宫灯在眼前眨眼转逝,一道道宫门在脚下飞踏即过,兰吟拨去了头上的冠饰,脱卸了身上的金衾,青丝薄衫,除尽负赘,恨不得能轻盈如燕,生翅飞天。

灯火阑珊处站着一名女子,墨发盘髻,寒衣生冷,她看着兰吟气喘吁吁地跑出宫门,纵身上了背后的骏马,伸出纤长的手臂道:“来吧,我与你一同走!”

瀑发在空中划出道绚美的弧线,两人迎着凄清的冷风溶入了幽暗深远的夜幕,兰吟上马后紧揽着对方的腰身问道:“值得吗?用半生的名节换取这阵前一顾?”

乌仁图娅吆喝着高举起马鞭,晶亮的眼盯着前方的道路,掷地有声地道:“他答应过,最后即便是死也要回到我的身旁,此次我不容他再失约!”

诀别诗

天刚破晓,骤雨即至,水雾朦胧,苍原茫茫,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才放晴,血红的圆日如箭盘上的靶心,牢钉在蔚蓝的朗空中。 兰吟和乌仁图娅自进入边界便不断能看到撤离下战场的土扈士兵,伤势严重的躺在马车内呻吟喊叫,伤势较轻地则徒步搀扶前行。道路两旁堆垒着被遗弃的人畜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引来秃鹫在头顶盘旋嘶鸣,雨水混杂着鲜血纵横四流,染红了山野大地。

车夫大力甩着鞭子,愤怒地抽打着疲惫的牲畜,马蹄打着滑拉断了缰绳,车内的伤兵轰然滚到了泥泞的地上,露出了满肚的肠子。见此情形兰吟忙将脸埋在乌仁图娅背后,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在这阳光普照之下,到处充斥着混乱和惊恐,张惶和混乱,仿佛是座人间的恶鼻炼狱,集敛了世上所有残忍和严酷。

来到军寨外,时可听到闷雷般的爆炸声,如黑云般的浓烟滚滚而升,完全遮掩住了碧空娇阳。兰吟赫然看到莎林娜与数名妇女正站在寨门外,目光紧盯着往来出入的土扈兵士,但凡见到赤足或破履者便从箩筐内取出崭新的布鞋,走上前亲自躬身替他们换上,动作轻巧柔和,唯恐触碰到脚上摩砺起的水泡。纵是满面风尘,形容憔悴,却也难以掩盖妇女们如慈母般的祥和,许多士兵望着蹲在脚下的女子,麻木的脸上流露出感动之情,随即又在炮火的轰鸣中收敛起了这份短暂的脆弱。

兰吟终于明白莎林娜为何总是马不停蹄地在纳鞋底,原来每一针每一线皆是为了眼前这些为国浴血奋战的土扈男儿,人性的真善和美丽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相较之下自己显得如此渺小和单薄。教父说得不错,战争的血腥和残忍若非亲身经历是无法体会到的,沿途触目惊心的景象显然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如若让伤亡继续,即便保全了自己,试问她的良心何安?面对这万千亏欠,试问她该如何补偿?

诺敏满身狼狈地自王帐内走出来,冲眼便见兰吟孤零零地站在场中,眺望着远方没入硝烟的黑影,心下倒毫无感意外地上前招呼。

兰吟颔首默应,又带着丝恐惧而迟疑地问道:“他——他的伤势?”

“箭上淬了剧毒,至今仍昏迷不醒。”诺敏顿了顿,指着衣衫上的污迹道:“我已熬好了解药,但无论用任何法子都喂不下去,适才好不容易强灌入腹中,才放下碗又都吐了出来。”

“毒药易解,心病难医。”兰吟甚是沧凉地苦笑,随后道:“烦你再去煎碗药来,我自有法子能让他服下。”

诺敏点头,想了想又讪讪地问道:“穆黛可好?我已三日未曾写信报平安了,她可曾有提及我?”

“不曾。”兰吟据实而答道:“穆姐姐虽暂居于宫中,却好幽静无哗,可谓是足不出户,我虽时有登门探访,但彼此言谈间的确未曾提及你。”

掩饰不住浓郁的失望之色,诺敏沉下脸蹬着脚离去,瞧他赌气的模样兰吟甚觉可亲,忍不住唤道:“等等!我劝你还是改掉这臭脾气,否则待日后穆姐姐将心思全然放到了旁人身上,越发不愿理睬你了。”

“谁?”诺敏猛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猩红怒问道:“她的心里惦记上了哪个男人?”

“是男是女尚不清楚。”兰吟浅笑道:“只知他是和硕特王族的后人,父母皆是汗国中一等的俊才美人,想必将来定然也容颜俊丽,性情诚善。”

诺敏吃惊地合不拢嘴,好半晌方咽着口水问道:“你是说穆黛——她有身孕了?”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兴奋地高举起双臂,仰天畅笑道:“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和硕特后继有人,天不亡我,天不亡土扈!”

“是啊,你要做父亲了。”兰吟目光温和,神情忧郁地望着他喃喃道:“所以你需得好好活下去,决计不能出任何意外——决计不能!”

战场上死伤无数,硝烟弥漫,血流成河,乌力罕所熟识的诸多发小兄弟皆在其列,此刻他心中积郁,头昏脑胀,往常坚强有力的臂膀已使不出劲来握剑。坐骑被炮火轰飞了条腿,黏腻的猩稠不住从伤口涌出,它孤独地躺在自己脚下痛苦嘶鸣,泪水则从菱钻般美丽的眼中慢慢滴落。乌力罕俯身摸过爱驹已被鲜血所污的鬃毛,随后便毫不留情地将剑刃插入了它的颈项内,自己则在声凄厉的长鸣中伤感地闭上了眼。

炮声震动着气流轮番响起,克里木人亡命般地在进攻,他自地上站起慢慢爬上高丘,眺望这片被战火所淹覆的草原。红日已从黑云后钻了出来,金色的晨晖铺洒向大地,逐渐趋散的水雾中但见山河晶莹,霞彩缤纷,如此美好的景象却被滚滚浓烟,遍地白骨所破坏。看着一处处受炮弹创痍的土地,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哀嚎,他体内愤怒的火焰也愈烧愈旺,不禁打起精神再次激励起盎然斗志。

肢体横纵,鲜血冉飞,手中的青锋剑已被染成了猩紫,满身负伤的男子冷笑着面对不断涌上丘地的敌兵,眼中流露出轻蔑不屑之情。他知道今次定会命丧此地,心中却无半分惧怕之意,反倒潜存着份对死亡的奢盼和兴奋,自己早在五年前便该这般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了。只是当克力木人踩踏着他的尸体冲过这最后的防线,土扈该怎么办?高云该怎么办?娅娅又该怎么办?思及此乌力罕忍不住热泪迎眶,紧咬着牙关再次颤巍巍地站起身,提剑跌跌撞撞地迎向包围上来的克里木士兵。

剧烈的疼痛充斥着周身,他垂眼看着插入胸腹的数柄尖茅,嘴角无力地挤出抹森酷的笑意,挥手间又削下了个敌兵的头颅,随即在克里木人的怒吼声中自己被高高挑起,他的视野顿然模糊,只知凌空的双腿逐渐发软,最后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四周寂静无声,乌力罕感觉有股夹杂着绿草芬芳的清香窜入鼻内,逐渐驱散了体内的痛苦。阳光照在脸上暖意融融,他茫然地伸出双手想拢聚这份温暖,却发现已无力再抬起臂膀。

听,是谁在自己耳旁哭泣?在这敌兵环伺的战场中,又是谁在抚摸自己的脸颊?

乌力罕心中陡然明了,努力睁大眼极力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却终还是无奈地慢慢耷拉下了脑袋——

克里木士兵们望着地上髻发散乱的女子,她怀抱中的土扈将领身上插满了长茅,鲜血在冰冷的茅锋慢慢滴落,如同杜鹃春啼所洒下的点点猩红。一名士兵欲举刀上前,却被身旁的青年军官拦下,乌仁图娅抬眼看到那名军官挥手示意让自己离去,禁不住摇首凄然而笑。她旁若无人地整理着乌力罕的仪容,仔细擦去那清矍俊容上的血污,颤抖的指尖微抚过沉闭的眼睑,最后俯身轻吻住了那正逐渐失去温度的嘴唇。

当乌仁图娅再次抬起脸时,细密的冷汗已沁满了光洁的额头,因疼痛而纠结的眉目略显扭曲,但她双眸中散发出的决绝却令周遭的克里木士兵无不动容,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无论我如何弥补都不能再获得你的信任了,是吗?”

“是的,也许直到你死的那刻才会相信吧!”

坚硬的铁茅穿透了两人的身体,彼此的血肉融会交集在一处,乌仁图娅泪眼朦胧地望着面前已生息全无的男子,低喃道:“我相信你,其实我一直都相信的——”

我相信,相信你绝不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相信你是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即便造化弄人将你我分离,即便宫禁森严将你我阻隔,即便误会不断将你我重伤,但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早已成为了我人生的教条,这份信任深刻地嵌入了骨髓中从不曾抹去。

我相信,相信你从不惧怕死亡,敌人的刀剑不过是通往英雄之路上的荆棘,你定然能从容不迫地披荆斩棘,敌人的鲜血不过是奈何桥下的血池水,你定然能游刃有余地激流而上。

只是此刻我想求你,求你在三石前稍等片刻,莫要着急喝了那碗孟婆汤,因为我已紧随而来,希望这次你我可以携手共渡奈何桥。

彼此的长发交缠缭绕,彼此的鲜血汇集成花,彼此的肌骨相连一处,乌仁图娅攥着乌力罕僵冷的手,感到从所未有的安定和温暖,她的目光逐渐望向远方燃起的烽烟,带着痛心和遗憾永远地阖上了双眼。

兰吟坐在青貂裘毯前,仔细端量着毯褥上昏迷不醒的男子,良久方伸手贴上对方的脸颊,叹息着道:“所谓缘分,如云起云落,随风东西,可遇不可求。咱们的缘分是数年前你施暴强求得来的,故而道途坎坷,异常艰辛。原本以为苦尽甘来,终能相伴到老,不想战祸突起,生灵涂炭。我知道你累了,累得不愿醒来再对面这些残酷血腥的现实,若真如此你便睡吧,相信无人会来多加指责。”说至此自己俯身窝在达什汗怀中,倾听着他胸膛内微弱的心跳道:“睡吧,想睡多久便多久,只是别忘了要醒来。汗国的百姓还在孽天苦海中挣扎,你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若连你也放弃,那么土扈便真得会在这场战火中灭亡。”

帐外响起哀哀狼啸,喧嚣的人声中夹杂着哭语,兰吟直起背脊倾听了会儿道:“想来又是批阵亡的将士被运送回了营地。知道过去我为何如此厌憎土扈吗?是因为你,因为你来自土扈。因为你来自这片与大清远隔万里的土地,来自这个贫瘠弱小的汗国,你贸然闯入了我的生命,却在搅乱满池涟猗后又抽身回到了这里,所以当在江南观潮时,我便想着滚滚洪水能冲走土扈所有的牲畜,当在伊犁纳凉时,我便想着炎炎毒日能旱死土扈所有的庄稼。我恨你,总是诅咒这片土地能够没落衰败,希望借此来打击你的野心和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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