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皇储耳旁吹了口热气,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殿下,您似乎很疲惫,需要我的帮助吗?”
伊丽莎白用扇柄敲了下放在肩膀上的手,斜瞥着他道:“哦?不知大人想怎么帮我?”
“我从位印度瑜伽大师处学会了套按摩手法,据说能够通经活络,消除疲劳。 浩瀚书屋 ”居伊借着沙发的掩护,飞快地亲吻了下女皇储的颈项,甚是暧昧地问道:“不知殿下有兴趣尝试吗?”
伊丽莎白不断与面前经过的宾客颔首致意,嘴角则挂着笑意道:“我听说子爵似乎并不喜欢俄国,在去年的维也纳音乐会上,曾用发酵的面包来比喻过俄国女人?”
“是吗?当初我的确对彼得堡并不存太多好感……不过如今我觉得这个城市变得十分可爱,可能是因为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俄国美人吧!”居伊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道:“尊贵的殿下,您是舞会上最美丽的公主,请给我个机会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您会发现,我远比那些毛头小伙子更能讨人欢心!”
“子爵的俄语讲得真不错!我的书房里收藏着许多珍贵的艺术品,大人若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俄国文化,定然会有兴趣前往参观吧!”伊丽莎白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相信过了今夜,您对彼得堡一定会留下非同寻常的记忆。”
居伊兴奋地拾起她的手背,烙上黏湿的吻痕后道:“相信我也绝对不会令殿下失望。”
威肯子爵继续在舞会上谈笑风生,结交朋友,并时不时向女士们献殷勤,忙碌地周旋在各个角落,直到接近凌晨时分,他方才悄然退出大厅,沿着宽阔深长的走廊开始寻找猎物的巢|岤。显然冬宫错综复杂的通道,对于名初来的访客简直就是个迷宫,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迷路了。
幸而走道的尽头,有名戎装男子正独自在欣赏雕塑,高大的阿瑞斯神像在月色的笼罩下愈显英俊勇猛,深邃的双眸涌动着嗜血的光芒,手中的宝剑则随时准备斩断敌人的首级。
居伊心中陌名生出股寒意,不觉放慢了步伐,听到动静的男子转过身来,阴柔秀美的脸上有双银灰色的眼睛,在孤独的夜晚给人以妖娆凄迷的感觉,左臂空荡的衣袖则在风中微微轻颤,与满布胸前的各项荣誉勋章相对呼应。
居伊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在彼此做了自我介绍后,当他提起迷路之事,对方很是仔细地问道:“大人是要去皇储殿下的书房吗?”
“是的。”居伊有些窘迫地解释道:“是关于俄法两国的贸易项目,伊丽莎白殿下希望我去她的书房亲自洽谈。”
对方顿时恍然大悟,神情显得暧昧而羡慕,在指明了道路后祝福道:“希望您会渡过个疯狂而欢愉的夜晚!”
居伊颇为得意地告辞离去,戎装男子注视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逐渐收敛起笑意,冰冷地说道:“地狱会欢迎你的——”
威肯子爵拐过走道,前方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他急忙绕到立柱后隐藏起来,稍待便听得一对男女站在书房前激烈地争执。居伊凑过去偷望,发觉那身着浅灰色燕尾服的金发男子,正是适才在舞会上结识的莱昂公爵,而背对着自己的黑发女子,从身形装扮一眼便可认出是女皇储。
莱昂公爵神情显得十分焦急,甚至是暴躁地说道:“伊丽莎白,请还给我!你知道这封信一旦落到政敌手里,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危害吗?”
女皇储晃了晃手中半开的信封,语气坚决地摇头道:“不,不行!”
双方僵持了片刻后,莱昂公爵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摊开手道:“好吧,我出三千枚金币交换。”
“五千!”女皇储面对愤怒的公爵,从容不迫地说道:“否则——我相信普鲁士国王会愿意出更高的价格购买这封信!”
“好吧,五千!”莱昂公爵咬牙切齿地说道:“明天我便命人将钱汇入你在彼得堡银行的帐户里。”
“好极了!”女皇储打开书房的门,愉悦地对他说道:“这封信我会再替你保管一夜。”
待莱昂公爵咒骂着疾步离去,而女皇储进入书房后,居伊方才从立柱后走出,心中不断揣测着究竟是何重要的信件,竟然价值五千金币,甚至还可能有更高的利用价值。他盘算了番后闪身进入书房,房间内灯火昏暗,扎看之下显得有些凌乱,女皇储似乎在里间的盥洗室内,隐约能看到她闪动的身影。
子爵基于礼貌站在原地等候,但很快目光便被摊在桌案上那封信件所吸引,抑止不住投机谋取利润的心态,他走过去打开了半掩的的信纸。
刚扫了两行字,居伊的额头便直冒冷汗,原来自己手里拿的既不是涉及风月丑闻的情书,也没有关于军防部署的机要消息,更不是能够用来勒索莱昂公爵或者是普鲁士国王的秘函,这分明是路易十四国王写给安娜女皇的亲笔书信,信中涉及到了关于罗马教廷对于波旁王朝继承人的看法,以及逃亡到俄国的几名法籍乱党的处置问题。
事关立储和暴动,任何一项都联系到皇权的巩固和国家的稳定,居伊自然明白私自翻阅的后果,忙不迭的重新整理好信件预备迅速离开,正在此刻书房大门豁然被打开,阿列克谢上校带领着皇家侍卫们冲了进来,指着他高声呵道:“逮捕这名小偷!”
“我是法国大使,是受皇储殿下邀请才进入她的书房。”居伊昂首傲慢地说道:“上校,请注意你的言行,否则我会向女皇陛下提出严重的抗议!”
“是吗?难道是皇储殿下邀请你进入女皇陛下的书房吗?”阿列克谢上前夺走他还捏在手中的信件,瞟了眼信上的蜡封后更为声色俱厉地问道:“难道是女皇陛下同意你拆看她的信件吗?”
“陛下……陛下的书房?”居伊吃惊地环顾已被灯火照得通亮的房间,而后骤然梦醒似地冲到盥洗室前,推开半掩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顿时瘫软在地,不断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阿列克谢轻蔑地注视着对方灰败失措的脸,迈步来到他面前冷哼道:“居伊·威肯,作为法国使节,由于擅闯女皇的书房并拆看陛下的私人信件,根据俄国的法律,现在我以‘间谍罪’逮捕你。”
居伊·威肯毕竟还是精明之人,很快他便将忽略掉的细节串联起来,明白自己是被别人设计了。所以当来到安娜女皇面前,已恢复冷静的威肯子爵坚决否认了罪刑,并控诉伊丽莎白公主才是整个事件的主谋。
法国使节指控俄国皇储,案情严重而复杂,由于信件的内容涉及到了路易十四和教皇,谨慎期间女皇连夜邀请红衣主教入宫协助审理。
首先被传唤作证的是米尼赫伯爵,伯爵将邂逅居伊·威肯的经过详细地描述了遍,最后还对女皇信誓旦旦道:“陛下,我可以向主发誓,子爵大人确确实实是说要去皇储殿下的书房,商谈俄法两国的贸易项目。”
“商谈贸易项目?”安娜女皇冷笑了声,讽刺地说道:“在凌晨时分?”
居伊神情不禁尴尬,但仍不遗余力地替自己辩解道:“陛下,我怀疑伯爵故意指错了路线,将我引入您的书房。”
“狡辩!”米尼赫当即反驳道:“陛下,我反而认为是子爵早有预谋,借问路确立人证,从而推卸罪责。”
“污蔑——”居伊愤恨地捏紧了拳头,大声说道:“我迷路了,确确实实是迷路了。在场的诸位,如若你们之中有初次到凡尔赛宫的,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走错房间呢?”
“我想凡尔赛宫内也应该有侍卫吧?”阿列克谢上校出列向女皇颔首行礼致意,随后道:“陛下的书房外是设有岗哨的,既然子爵说是误入您的书房,那么请问站岗的侍卫为何会被人暗中袭击?
“哪有侍卫?”居伊涨红了脸道:“我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岗哨!”
阿列克谢上校转身正视对方,十分严肃地说道:“我们是在发现了门外昏倒的侍卫后才进入搜查的,既然子爵一直申辩是误入陛下的书房,那么难道是站岗的侍卫默许您进入的吗?”
“不是,不是——”居伊随即恍然大悟,冲着他吼道:“你——你也是帮凶,帮凶!”
众人哗然,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内廷总管见女皇不悦地皱起双眉,忙用权杖敲击着地面,喝令保持安静。安娜女皇与红衣主教低声商量了会儿,最后决定回到实地推演案情。
居伊来到与米尼赫相遇的阿瑞斯神像前,然后带领着众人按照前次的路线开始行走,当再次来到白色的房门前,他终松了口气对女皇道:“陛下,现在您应该相信我的确是受人陷害的吧——”
安娜女皇没作声,只是授意阿列克谢上校打开房门,当看清室内的布局后居伊顿时傻了眼,完全怔愣在原地。 米尼赫此刻上前对女皇储道:“殿下,这是您的书房,没错吧?”
“是的。”伊丽莎白颔首微笑道:“相信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不可能——”居伊失魂落魄地退后了两步,随后有张冷凝的俊颜豁然跃入眼内,他不禁咬牙切齿地唤道:“莱昂公爵——”
莱昂坦然走了出来,问道:“子爵是否也要指控我吗?”
居伊调整好情绪,双手合在胸前,满脸祈求地道:“公爵大人,请说出真相吧!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徒,上帝的子民,您不该为魔鬼所惑,请说出真相还我以公道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莱昂冷眼瞅着他道:“但看来有一点是确定的,子爵认为我也是同谋吧?”
“您和皇储假意发生争执,就是为了哄骗我进入陛下的书房。”居伊胡乱地掏出胸前的纯金十字架,冲着他喊道:“你敢向主发誓吗?如若撒谎将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威肯子爵——”安娜女皇出声阻止道:“我绝不允许有人滥用主的名义来胁迫他人!”
“在上帝所恩赐的这片土地上,泼洒鲜血的英雄不该屈辱而死,享受至尊的王者不该苛令百姓,卑鄙无耻的J佞不该飞黄腾达,出卖朋友的小人不该要求公道。”莱昂目光凌厉地瞪着居伊,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扯过他的十字架,紧捏在自己手中说道:“我向主发誓,至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舞会。”
“谎言——”居伊如同只疯狗般扑了过去,拉扯着莱昂喊道:“该死的杂种,你说谎,你会受到惩罚的——”
阿列克谢见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将其掀翻在地,于是素来风流潇洒的威肯子爵便狼狈地趴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痛地呻吟起来。
“太令人失望了。”安娜女皇下颚处松弛的肌肉由于震怒而微颤,她示意侍卫道:“将子爵带下去吧!”
“陛下!”居伊连滚带爬地来到女皇脚边,谦卑地吻着对方的裙角道:“我是您最忠实的仰慕和追随者,难道多年的情份只因一次阴谋而烟消云散?请您相信我的忠诚和清白吧!”
安娜女皇沉凝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男子,毋庸置疑居伊是个浪漫殷切的情人,曾用强壮有力的身体填补了自己空虚的生命,如今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的确有所不忍。
察觉到了女皇略有松动的神情,居伊又道:“陛下,这绝对是个精心策划的大阴谋,是皇储想借机挑起俄法两国的争端,从而得以削弱您的威信啊!”
安娜女皇目光扫过身旁沉默的伊丽莎白,随后郑重地问居伊道:“你确定看到皇储曾出现在我的书房前吗?”
“是的,我确定。”居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五官扭曲地道:“并且皇储殿下还进入了您的书房,事后又从秘密通道离开了现场。”
听完后,女皇对他所存的最后一丝怜悯也荡然无存,并且神情严峻地训斥道:“子爵大人,首先作为一名政客,能够掌握足够的私密的确有助于仕途发展,但有些禁忌是不得触碰的;其次作为一名使节,为了维护本国的利益和自身的尊严的确该据理力争,但决不能藉此便污蔑他人;最后我要说明,伊丽莎白至始至终都陪伴在我身旁,从未曾离开过舞会。你不会认为我也是同谋吗!”
“我明明看见是她——”居伊茫然地望向女皇储,发觉对方眉梢眼角间尽充斥着讥讽之意,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掉入了个天衣无缝,虚实兼并的陷阱,根本没有机会申辩。
旁听了事件始末的红衣主教,此刻也站出来道:“上帝曾告诫人类勿要贪恋,旁人的推波助澜只是借口,最终是由你亲手打开的罪恶之门。”
居伊·威肯顿时心灰意冷,需知法皇路易十四生性猜忌多疑,且多年与教皇不合,对待革命党人又素来心狠手辣,自己翻阅的信中提及了许多隐晦的秘密,被扣押回国后定然为所不容。想到此他眼前发黑,脚步踉跄地险些跌倒,站在一旁的米尼赫状似好心地上前搀扶,趁机在其耳旁道:“其实你没错,只是我事先调换过了阿瑞斯神像的位置。”
闻言居伊登即怒目相视,胸廓急促地起伏,随后便如崩断的弓弦般瘫倒在地,口中不断流出白沫。见状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抬起他送诊,米尼赫忙在后面大声喊道:“不能让他死,一定要活着将他送回巴黎!”
曲终落幕,莱昂侧首仰望窗外,歌德式的宫檐上伸展着阴暗无垠的天空,一束流星飞快地滑过广场,如穿透大地的利箭,炫耀着自己尾翼的光华。他恍然觉得自己以往经历的所有痛苦,都将随着这颗坠落的流星,永远地消失在宇宙深处。
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倒在地毯上,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威士忌味道,两个大男人面红耳赤地挤在沙发里,蜷曲着身子相依而眠。伊丽莎白嘴角扬着欣慰的笑意,替他们盖上毛毯后转而望向窗前的女子,乌黑的墨发烫着微卷的波浪,火红的天鹅绒长裙勾勒出妙曼的身形,她走过去与其并肩站立,相同的发色礼服,相似的身高体态,两人的背影映在玻璃上亦如孪生子。
“已经有很多年没看见他们这么开心了,尤其是莱,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酣畅。”伊丽莎白侧首问道:“为何要帮忙,我一直认为你是恨他的?”
金色的面具覆盖住了女子的容颜,只听她淡然道:“如若心中有所亏欠,那么仇恨便会被淡化,我所做的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更坚强罢了。”
“莱说得不错,果然是个无情的女人。”伊丽莎白颔首笑道:“不过我很欣赏你的聪慧和勇气,可惜不能收为已用。”
“中国有句谚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说我是那螳螂,殿下便是黄雀了。”女子也笑道:“您的智慧果断远超于我,何必自谦呢?”
“你看出来了?”伊丽莎白抚着自己的脸,颇为疑惑地道:“我还自认为掩饰得很好?”
“我只是知道面对索非亚如此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动心。”女子摇晃着中指道:“可是惟独殿下您进入房间后,至始至终没瞧过她一眼,这便是所谓的欲盖弥彰。”
“是啊,那是个天使般的孩子,可惜她的母亲却不能亲自抚育。”伊丽莎白攥紧了双手,含着丝悲伤道:“这世界对于女人有太多的束缚和苛求,想要挣脱牢笼便绝不能让自己的翅膀载负重量。”
女子没有作声,良久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谢谢,感谢您当时放过了扎克和那个孩子。”
“别忘了,我也是个母亲。”伊丽莎白仰望夜空,指着东方地平线上最是明亮的星星道:“瞧,启明星升起来了!”
女子随着她的指引望向窗外,泪眼凝望着东方璀璨的晨星,不禁感触道:“看似接近,其实距离很远很远——”
“没有关系,只要能看见就好。”伊丽莎白眼中涌出湿意,嘴角含笑道:“孩子便是母亲心中的启明星,让我们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并且赐予了我们冲破黑暗的力量,给予了我们迎接光明的希望!”
忆桑涞
桑涞出于富裕之家,乃是父母膝下独女,自幼娇养,及妍后便许配给了克烈惕部的一名台吉之子霍日迄,公婆和善,夫婿俊美,小俩口日子过得甜蜜温馨,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成婚四载还不曾生养。怎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暴疾夺走了丈夫的生命,也摧毁了她所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