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牙,他转头对钰柠说道:“不管这是不是婉贞丢失的那块玉,左右它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地方,你就让给她吧。反正这样的玉石,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不是么?”
既然无法证实钰柠偷了婉贞的玉,那就退一步,让她让出来好了。相信婉贞要的也只不过是拿回这块玉,至于是谁偷了它?如何偷的?她都不会在意才是。
钰柠却是听得肺都快气炸了
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才能狠狠打击到婉贞,让婉贞狼狈不堪,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优雅和美丽。若是聪明一点的男人,就该知道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去喜爱,从而挪开眼光,发现身边真正可亲可爱的人才是然而皇帝却偏偏像是瞎了眼睛似的,完全看不到她的狼狈和丑陋,依然把她当成宝贝一般呵护着,句句都在维护她,处处都在偏袒她,却对自己毫不假以词色这让一心想看好戏,巴望能够博取帝王欢心的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气得发昏,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凭什么我要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她?这块玉是我的,就算我不想要了,砸碎了也不会给别人”说完,也不顾上下尊卑,伸手就要来抢回光绪手中的玉。
婉贞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块玉上,此时自然也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由大急,毫不迟疑伸手就去抢。
两人的手同时抓到玉的两端,随即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婉贞要抢回自己的玉,钰柠则死活不让她随心所愿,于是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想要把玉收回自己的囊中。
小小的一块玉,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着力的地方,如今这两个人,彼此都不过用两三根手指拿住了它的一端,捏住了而已,根本算不上拿稳。一起使力之下,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拉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滑了手,只见那块玉从两人的手中飞出,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然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水面,谁也没有动弹。
“不——”婉贞一声凄厉的大叫,只觉得三魂六魄都离自己而去了,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摇摇欲坠。
完了什么都完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那块玉入水的那一刹那,反复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蓦地,她突然纵身一跃,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头跳进了湖水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有人想到,那块玉争夺的结果竟然是落入深不见底的昆明湖中。更没有人想到,婉贞竟然会不顾一切跟着跳了下去是想捞回那块玉么?又怎么可能?昆明湖底满是泥泞和水草,不被淹死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又有谁能从那里面找到一块小小不起眼的玉?或者,她根本就是一时想不开,想要自我了断了?
总之,在所有人——包括光绪——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婉贞便已经纵身跳入了湖中。
眼睁睁看着婉贞消失在水面上,一霎那间,光绪觉得自己全身都像被冻进了冰窟,尤其那颗心,更像是被冻成了冰,然后再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婉贞——”他神魂俱丧地大叫着,眼前一片黑暗,踉跄了几步来到船舷处,往湖中看去。
碧波粼粼的昆明湖,依旧那么宁静而美丽,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这片美丽的景色中竟然会吞噬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霎那间,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存的意义。
婉贞……她怎能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呢?
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他猛地向前一扑,竟然也追随着婉贞的动作,跳入了水中。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营救
顿时,两艘船上都猛然间炸开了锅,众人一片喧哗,乱成了一团。
先是婉贞福晋跳了下去还不算,如今连皇帝都跳下去了?
钟德全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几乎就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尖叫了起来:“救人快救人哪——”
被他的叫声惊醒,不知所措的人们总算察觉了现在的关键事情是什么,船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动作了起来,会水性的毫不犹豫跳下了水去,不会水性的则赶紧寻找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气囊、绳索之类的,乱七八糟全都堆到了船头,以备使用。
此时船上虽然还有个主子钰柠格格,但她已经完全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就跟雕像无异。况且皇帝和福晋就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落水的,众人恨都来不及了,即使是她还有神智,也没人会听她的指挥吧?
婉贞福晋也就罢了,若是万岁爷有点儿什么闪失,他们全都难逃一死啊因此,两艘船上的宫女、太监、船工们,全都以钟德全马首是瞻,在他的指挥下手忙脚乱开始营救皇帝和福晋。
然而昆明湖虽然是人工挖掘的,深度却一点都不马虎。再加上水底水草丛生,又岂是那么容易救援的?好一阵子过去,除了一片混乱,一点儿成效都没有钟德全一脸的灰败,虽然仍在勉力支撑着指挥众人寻找,心里却几乎已经绝望。皇帝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自己也难逃一死,此时不过是一股求生的意志在支持着而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没有消息就是还有希望,为了活命,哪怕再渺茫的机会也要搏他一搏忽然,只见湖面一阵翻滚,猛地一个身影露出了水面,手里似乎还托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看,那不是光绪皇帝是谁?
顿时,就像是绝处逢生,巨大的喜悦在他心中爆发开来,整个人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生机和活力,他以有生以来最大的声音叫道:“万岁爷——快救万岁爷”
众多的奴仆们也是喜出望外。光绪还活着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性命保住了,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于是,正在水中寻找的人立刻划动着向皇帝的身边靠过去。
然而光绪却是一脸的焦急,只用一只手划着水,拼命向着船边靠过去,一边划一边叫道:“快快救福晋”浑然没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钟德全仔细一看,皇帝手中托着的,可不就是婉贞福晋吗?
亏得皇帝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找得到她方才皇帝一直不见踪影,原来是寻她去了见福晋也没事,他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心中的狂喜简直难以描述,转瞬间将满天神佛全都感谢了一遍。
婉贞福晋之于皇帝,就像那块玉石之于福晋,就算皇帝没事,然而福晋却死了的话,皇帝怕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说不定又会变回那没见着福晋之前的活死人的状态。现如今,两个人居然都还活着,这样的奇迹,不是佛祖保佑又是什么呢?
这些念头看似繁杂,其实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就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但随即,他便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顺利了。
皇帝很辛苦地在水里努力维持着上浮的姿态,然而他手中的婉贞却一动不动,是失去了意识?还是已经……
猛然想起来皇帝刚才叫的,“快救福晋”,钟德全心中一凉,不敢怠慢,赶紧命人拿过准备好的绳索,从船头放下去,又找来棉被和毛巾随时伺候着,同时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坐着小船先一步回到岸上,赶紧去找太医过来,准备给皇帝和福晋施以针药。
也亏得是他钟德全,在如此紧张忙碌的时刻还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可见能够当上宫里总管太监的人物,个个都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此时在水里,奴仆们已经把光绪团团围了起来,此刻便是他想要沉下湖底怕是都没有可能了。更有人想要帮他接过婉贞,以减轻他的负担,却被他坚决拒绝了,坚持着一定要亲自抱着婉贞,然后拉着绳索被人从湖里给拉回了船上。
一回到船上,光绪一把推开了就想要给他裹上棉被的钟德全,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婉贞放到甲板上。钟德全此时才看清楚,婉贞的脸色一片苍白,紧闭着双眸,呼吸若有若无,情形似乎很不妙。
“婉贞婉贞你快醒醒啊婉贞”光绪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焦急地叫着,然而婉贞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水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不断地落下来,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水还是泪。即使他是皇帝,即使他能够从湖里找到并且捞起婉贞,却在此刻全然的束手无策。
他的心又慌又痛,绝望的恐惧迅速占据了整个心房,难道……他倾尽了全力,她却终究要离他而去吗?
他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一向都是别人保他,他用不着去保任何人,自然不懂得什么急救之法,所以此时只能干着急。这时,只听旁边一个船夫怯生生地说道:“皇……皇上,其实……福晋不过是喝多了几口水而已,只要能把水吐出来……应当就没事了。”
光绪一听,顿时如奉纶音,急忙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急切地说道:“该怎么做?快快动手只要能救回福晋,朕重重有赏”
皇帝活着,他们就算捡回了半条命,要再救回福晋,自己的小命才算牢靠。那船夫也不敢求什么赏赐,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赶紧爬上前来,开始给婉贞做急救。他们这些靠水吃饭的人,别的本事可能没有,但这救治溺水之人却绝对是驾轻就熟的,很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只见婉贞的喉头一阵涌动,随即便呛咳起来,一口口湖水被咳了出来,而她的呼吸也渐渐加重,虽然依旧脸色苍白,却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船夫救回了婉贞,知机地赶紧退了下去。光绪见婉贞真的吐出了水来,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抱起了她的身子,轻声在她耳边叫道:“婉贞,婉贞。”
也不知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还是婉贞本身意志使然,她的眼帘微微掀动着,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光绪的心中,顿时就像是一缕阳光突破了暴风雨的天空,驱散了阴霾,一瞬间温暖了心房;又像是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路人,突然发现了绿洲,重拾起生命的希望,充满了激动和感激。他不禁微微闭上了眼,任泪水从眼眶滑落。
感谢上苍,终究把婉贞还给了他啊……
噙着泪花,他绽开了一丝笑容,眼里的温柔是那么深沉而细腻,凝视着婉贞,喃喃地说:“婉贞……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然而,过了半晌,仍然不见婉贞的反应,他顿时察觉到不妙了。
再仔细看看,她虽然已经睁开了眼,眼中却没有任何焦距,空空茫茫的一片,似乎人醒了,魂却已经飞走了。
他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钟德全终于有机会凑上前来,命令宫女们给两位浑身湿淋淋的主子裹上厚厚的棉被,以免受凉。他看着皇帝,低声劝慰道:“万岁爷,您先别着急。福晋毕竟是溺了水,或许还有些看不出的损伤也未可知。奴才斗胆,已经命人去找太医了,福晋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一会儿再让太医看看,应该就会好的。”
光绪听了,眉头稍展,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好。”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让他们赶紧开船,全速返回岸上去,快”
钟德全躬身道:“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万岁爷。倒是您和福晋,这样可不是个办法。甲板上风大,您还是先进船舱去休息一下吧,还有婉贞福晋,可不能受凉。”
他知道,若是只劝皇帝,光绪未必就会听他的建议,但只要扯上了福晋,那么八成皇帝都是会答应的。
果然,听他这么说,光绪便乖乖地回到了船舱里,跟婉贞一起歇着,只是除了宫女们给她换衣的时候之外,无论何时,他总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一刻也不肯放开。
而那位引起了这一连串“事故”的钰柠格格,则像是空气一样,完全被所有人,上至皇帝下至船工,给彻底的无视了。
她现在却对这种待遇一点怨言都没有,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切。她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意料,哪里还敢再闹?连待下去都不敢了,生怕有人想起了她的责任,巴不得自己赶紧就此消失才好。
她一开始起念要偷婉贞的玉,不过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根本没想到这会是件多么严重的事。随之后来看见婉贞的凄惨模样,便有些得寸进尺,想要趁机更进一步,更加刺激她一番,所以才会特意追到这昆明湖上来。但,现在居然连皇帝都牵扯进来,弄到如此田地,事情恐怕是无法善了了啊一时间,她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来过这昆明湖,该有多好
正文 第一百章 蹊跷
好不容易来到岸边,在光绪的感觉里就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他抱着婉贞,也不顾船都未完全泊好,便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船,不由得引起了一片惊呼。
从晃动的船上下来,又抱着一个大活人,光绪的脚步不禁踉跄了一下。但他心悬着婉贞的安危,硬是赶在钟德全上前搀扶之前便站定了,抬眼一看,小太监领着太医也赶到了,居然又是古维客也合该这古维客倒霉,每次当他当班的时候婉贞总会出点什么状况,今儿个听说她居然落水了,捎带着连皇帝都掉了下去,当下吓得他一哆嗦,什么也没说赶紧收拾了东西就随着小太监跑过来。
来到码头,正好碰到“水云乡”靠了岸,他见皇帝一个人等不及搀扶就从上面跳下来,可见情形之紧急,更是吓得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臣参见……”他撩起衣袍就要下跪,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光绪打断了。
“古太医,快来瞧瞧婉贞她怎么样了?”光绪叫着,一旁的钟德全等人总算跟上了他的步伐,七手八脚在码头上铺好了一块干净的石台,让他得以把婉贞轻轻地放下来。
古维客不敢怠慢,急忙凑上前来,细细诊治。
光绪着急地在一旁转着圈,不住地问道:“方才已经让她吐出了水来,可人却总是迷迷糊糊的,究竟是不是醒了也不得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维客一边号脉,一边听着皇帝的絮絮叨叨,心下稍安。一般来说,溺水之人,只要把水吐了,恢复了呼吸,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为何会依旧不清醒,那多半是还有别的病症在了,他顿时动了心思。
像他这样专门给皇家看病的大夫,最怕的就是一个不慎,惹祸上身。治好了不见得会收到赏赐,治坏了那是一定会治罪的,因此一般看诊,总会牵三带五,多找几个人一起上,一来是人多好有个商量,而来万一出了问题,也好均摊责罚。上次的时候事出突然,大半夜的也不好去惊动别人,皇帝更不会给他机会去分摊责任,所以他不得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背上身。但这次不同,大白天的,婉贞福晋又没有性命之忧,此时不拖别人下水更待何时?他可不要责任都一肩挑了,多危险啊因此,这么想的他自然不肯轻易下结论了,于是站起身道:“启禀皇上,福晋生命体相平稳,绝对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落水之后,怕是受了惊,又或者身子骨弱,受了寒,这些原因都会导致她至今仍不清醒。这些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可小视,臣建议,将胡太医、董太医他们都招来,细细会诊一下方为上策,免得臣学艺不精,耽误了福晋的病情。”
他这话明明就是推诿责任,钟德全暗自在一旁撇了撇嘴。不过光绪此时可没有心情去推敲什么其中真意之类的,事实上,古维客的说辞恰恰说到了他的心眼儿里。他巴不得将所有的医生都找来,好好为婉贞诊治一番,于是赶紧点了点头,对钟德全道:“小钟子,快,去把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召过来”
得了光绪的命令,钟德全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立刻派了小太监们四散找人去了。太医院的医生不少,但并不是人人都陪着到这颐和园来的,所谓的“所有太医”,也不过就是那几个随同而来的人而已。
宫女太监们七手八脚将婉贞抬回了玉澜堂,光绪这才有心情在钟德全的劝说下擦干了身子,换下了自己的湿衣裳。于是古维客又是一顿忙碌,为光绪号脉诊察,确定皇帝的身体并无微恙,这才罢休。
不一会儿,其他几位在颐和园的太医们也陆续赶到了,便与他一起,给婉贞诊断起来。忙碌了半晌之后,一致认定婉贞的身体并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落水受惊过度,再加上前些日子心气郁结,并没有完全康复,才会形成现在这样,人似乎醒了,神智却没有恢复的情形。照他们的说法,只需慢慢调养,服些压惊凝气的药物,就没什么事了。
至于为什么好好的在船上游湖,却突然落水受惊,太医们都是些人老成精的人物,自然是没有人会去问到的。
光绪听了他们的话,这才稍微安心,遣散了太医,却依旧吩咐古维客就近伺候,以便时时照料着婉贞的身子。算起来,婉贞自从“犯病”到现在,都是他全程参与了诊治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情况,让他来专职照顾婉贞倒也合情合理、责无旁贷。更何况这是皇帝的命令,他也只得乖乖地留下了。
直到这时,光绪才有心情来想起那位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钰柠格格。但没想到的是,一向赶都赶不走的钰柠,竟然自己泡了个无影无踪。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自知事情不妙,在船靠岸的时候便静悄悄一个人跑了,估摸着已经跑回了她的养云轩去。
光绪不?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