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呼之即出,却苦于迟迟想不到能将它呼出来的咒诀究竟是什么。
这男子有些夸张地皱了皱脸,揉揉鼻子:“真不认识?唉,我太失败了,白白帮你打了好几年架呀!”
颜颜顿时恍然:他就是跟自己同一中学的那位师兄,当初就是他和他的哥们儿,一次一次从天而降,替她赶开围在身边马蚤扰的那些小男生!
她窘迫又尴尬,连忙伸手欲同他相握:“原来是你!真对不起,我刚才一时没认出来,可我没有忘记,谢谢你!”
他握住她的手,却并未放开:“颜颜,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姓章,立早章,我叫章沐霖。”
颜颜的脸顿时白了。
她认得这个人,也认得这个名字,只是这两者从未对上过号。
章沐霖深深地望定她,补充了一句:“颜颜,我是你哥哥。”
颜颜的鼻子迅速泛红,水雾蒙上了晶瞳。她呆呆地看着章沐霖,脑子里一片空白。
章沐霖目光柔和而深邃:“颜颜,我很爱你,那时我其实一直都想去和你相认,我想光明正大地疼你、保护你,可我怕你不肯接受我。我那些兄弟都知道你是我的宝贝小妹妹,后来爸爸把我送出了国,他们也还是两肋插刀地保护你。再后来……”
他侧首看了看林觉远:“你上大学以后,有林总保护你,我就彻底放心了。”
颜颜咬着嘴唇,水汽迅速凝结成清浅的潭,沉沉欲坠。
章沐霖有些痛悔:“对不起,颜颜,我想一直保护你的。我那次不知天高地厚地去赌城冒险,也是因为知道你妈妈是那样一个人,她可能会为了救爸爸而不惜牺牲你。我就是担心你吃亏才那么孤注一掷,可没想到真的……
颜颜,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担心你。好在你遇上的是林总,现在可以说那句话了:也真是因祸得福啊!”
大滴大滴的泪水终于涌出颜颜的眼眶。她身体往前一倾,与此同时,章沐霖的手微一用力,便将她拥入怀中。
她仰头叫了一声:“哥哥!”
章沐霖满脸欣慰,眼圈也忍不住红了:“乖丫头!”
他扶着颜颜的肩膀将她略略推开,看着她的眼睛:“小妹,其实爸爸一直都很疼你。他让我带着他的财产避到国外,其实也是把巨大的责任和沉重的负担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是把我当儿子来爱,而你是他的娇娇小女儿,他只要你富足安逸地生活在他羽翼可及的范围之内就好。小妹,爸爸没有偏心,爸爸爱咱们至少一样多。你别再怪他了,好吗?
小妹,其实我知道你也很爱爸爸,否则当初你不会不忍心他死,你不会宁愿卖身也要替他把赃款凑齐退回去,保住他一条性命。小妹,你是爸爸的好女儿,我们全家永远感激你!”
颜颜先是点头,后来又用力摇头。她泣不成声,没有办法开口说出来:是的,我不再怪爸爸了;不,不需要感激我,我也是章家的一分子,那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一切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章沐霖笑了:“结婚前去看看爸爸,好吗?我和妹夫陪你一起去,咱们去通知他。爸爸这些年在监狱里一直很挂念你,担心你受苦,也很自责。咱们去让他知道你现在有多幸福,让他放心,好吗?”
第二天,颜颜在未婚夫和哥哥的陪同下,在章父入狱将近六年之后,第一次见到了他。
这天并不是周末,林觉远自己是总裁,固然可以轻易从公司脱身,章沐霖的告假却也不成问题,因为他从美国回来后就进入了林海,如今已做到市场部经理的位置,直接向林觉远汇报。
从监狱出来后,林觉远小心翼翼地问:“爸爸是没法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了,颜颜,你想让妈妈来吗?”
颜颜正望着窗外,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是能明显地发现她身体一僵。
林觉远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正对上章沐霖的目光。章沐霖便开口说道:“小妹,你妈妈其实不是个多坏的女人。她只是爱爸爸爱到痴狂,她并不是不爱你,而只是……或许因为把你当作了爸爸的附属,当作了她的爱情的附属,所以才只好少爱一点。颜颜,爱本不由人控制,也没有罪过可言,你妈妈这辈子本就同幸福缘浅,你现在若肯原谅她,也算是对她很大的一个补偿了。”
颜颜依然沉默着。
林觉远和章沐霖也不催她,给她足够多的时间,让她好好想清楚。
过了一会儿,颜颜终于动了动,伸手握住林觉远马上迎过来的右手:“其实……我或许应该感谢她。像哥哥说的,大概也是她成全了我和觉远,算是因祸得福吧……”
林觉远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纠正她:“颜颜,你要知道,即使没有你妈妈逼迫你,我也会追你的,而且我大概就不会那么心急,也就不至于让你误会我不是真的爱你了。”
颜颜笑了笑,温柔地看着他,一转眼却又笑意尽敛,换作些许举棋不定:“我只是不知道……她看见我终于嫁给了你,到底是会觉得开心,还是更加难过。”
林觉远和章沐霖同时一愕,随即明白过来。颜颜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给有钱有势的人做情妇出身,她却终于修成正果,终身无法如愿的母亲面对着这一切,会不会顾影自怜,情难以堪?
两个男人再度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然后很默契地由章沐霖开口:“小妹,其实母亲的心灵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博大。你实现了你妈妈未能实现的梦想,她只会高兴,你的幸福也会让她幸福的。”
颜颜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跟她联系过了,不知道……”
林觉远接过了她迟疑的话头:“这个包在你老公我的身上!只要她愿意,我保证她准时出现在咱们的婚礼上!”
正文 第 43 章
几天之后,林觉远和颜颜的婚礼如期举行。
请柬上所列的时间未到,双方的至亲好友中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来了,有些是热心快肠想帮忙的,也有些是想提前来看新郎新娘的,因为一对新人提前两个小时妆扮好后,摄影师会随他们在附近游逛拍照。
这些提早来的人中,有一个是欧阳蔚琪。
乍一见到她,颜颜还有些尴尬,她倒大大方方地嘟着嘴瞪向林觉远:“觉远哥哥,你让我给你帮了那么大的忙,该你给我谢礼,我可不给你们红包哦!”
她一双妙目又委委屈屈地飞向颜颜:“哼,颜颜姐,扮觉远哥哥的女朋友好辛苦,你不在的时候他懒得跟我演戏,你在的时候他又怕伤到你而不愿跟我演戏,结果都是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据说有一枚戒指,可我到现在都没见着呢,估计这会儿在伴郎那儿呢吧?总之,我一点儿哪怕是表面的好处都没捞着,我真是太悲惨了!”
林觉远和颜颜相视而笑,转过来哄她:“好好好,你最劳苦功高了,一会儿大家送来的礼物,看你嫂子最不喜欢哪一件就直接给你了哈!”
欧阳蔚琪顿时惨叫:“哇,不是吧?也太小气了吧?!”
章沐霖正在这时走过来,笑着加入他们的谈话:“怎么了?谁小气了?”
欧阳蔚琪回头一看,整个人顿时定住了。
章沐霖眼中也闪过一抹讶色,随后转为温和的笑意,对她欠了欠身,伸出手来:“章沐霖,新娘子的哥哥。小姐,幸会!”
颜颜悄悄对林觉远吐了吐舌头:“觉远,我怕还真是被这小丫头克上了,她这辈子转来转去,身份好像都要比我高呢!”
林觉远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没关系,夫人的身份永远比我高就是了!”
正说话间,伴郎拿着林觉远的手机过来,看脸色似有些闪烁不定,欲言又止。
林觉远便接了手机,踱到一边去。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透着股虚张声势的跋扈:“林觉远,你牛啊你!我不让你干什么你就偏干什么哈?信不信一会儿我也在你婚礼现场突然出现?”
林觉远笑出声来:“颜颜在我的婚礼现场出现,我的婚就再也结不成,那是因为她是女主角;你在我的婚礼现场出现,除了当个跳梁小丑娱乐大众,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嗯?温小姐?”
温迪咬牙切齿:“你们别得意得太早!”
林觉远仍是淡笑:“不会不会,温小姐,与你斗其乐无穷,你请便。”
温迪沉默了一会儿,倒幽幽叹了口气:“我告诉你林觉远,我不是输给你,更不是输给章颜颜,我是输给了陆尧,这小子真是、他真是……”
林觉远替她措辞:“他真是爱颜颜。温迪,陆尧是真的很爱颜颜,你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这一条。”
温迪彻底无语。良久,就在林觉远以为她再也不会说话,正准备挂电话时,她又开了口:“罢了,这样也好,我还是谢谢你们吧。颜颜这样的女孩子太可怕,有她还单身的一天,我们其他女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还得多谢你这么快把她娶了,放了我一条生路。”
林觉远哈哈一笑:“说得没错。温迪,祝你幸福!”
宾客云集之中,颜颜原以为无人出席的家人团队里一下子有了哥哥、妈妈、以及哥哥的母亲——她第一次正式见到、将她唤作大姨的和蔼女人。颜颜从来以为这样的场面一定是一场超乎想象的灾难,却不料两个女人一团和气。
这或许是因为她们曾经争夺的那个男人已不在身边,或许是因为到底是颜颜的母亲那么努力地救了她父亲一命,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们俩当真融洽好似姐妹。
颜颜这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毕竟是太年轻,太极端,也未免失之狭隘。这世间许多事并非那么绝对,那么分明,若当事人其心自安,所谓常理也好,人伦也罢,都不必那么执著其中。
忙忙碌碌一天下来,礼成宴罢,颜颜终于被正式接入了林家大宅,成为了这么多年里一直无人出任的林少奶奶。
洞房就是林觉远的居室,宽宽敞敞几进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有专门的会客厅和书房,浴室更是必不可少,可见他这个单传少爷地位何等金贵,当初小小年纪就如此奢侈,等于是专门在大宅里给他辟出了一套公寓,偏他还不肯买账,从美国回来后就搬了出去,白白将这偌大一套居室空置着。
林老太太不免感激颜颜:“多亏了你,否则他怕是真要等我们都过身了才肯考虑搬回来。”
本来当然也是为了就近陪伴照顾体衰的林老先生,但也的确是颜颜懂事,自从那日宣布将是他们俩结婚之后,她就主动对林觉远说她愿意和公婆同住,洞房也设在这里就好,不必重新装修了。
她伏在林觉远耳边悄悄说:“这是你长大的地方,我想生活在纯纯粹粹你的气息里,我想好好想象一下,认识我之前的那个毛头小伙子是什么样子,我很贪心的,想拚命补课,把你之前那二十几年也据为己有!”
林觉远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尖:“不用补课,我本来就是你的,不光之前那二十几年,我前好几辈子都是你的!”
又是这样的情话,只是这回他只是提到前世,不曾溯及来生,听起来就像是说真的一样。
颜颜不禁心里一动,追问道:“你真的前好几辈子都是我的吗?那你告诉我,咱们前面那好几辈子都是什么样子的?”
林觉远笑而不答,只是深深看她。
颜颜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此时的他们俩,仍然是那样的位置关系——她躺在左边,林觉远躺在右边。
她便搁下刚才那个问题,转问这个看起来更现实的:“觉远,你为什么总是在我的右边呢?”
她看了看他略微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我是说,你好像总是要我待在你的左边,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就算是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如果咱们不是走在右行道上你为了把我护在内侧,也一定会要我走在左边。”
林觉远恍然一笑,用左手执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希望被牵在左边吗?因为我爱你的心在左边啊。”
他低头用唇封堵住她感动得张口欲言的小嘴,在她的舌齿间含混地说:“虽然其实我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他们俩十指交扣,他将她的双手压在枕边,温柔地律动,动作渐深渐快,细磨重碾,深入浅出,一下一下地将她送向云端。
她很快就淹没在昏天黑地的激喘里,脑子里如同漫天礼花绽放,完全失去了思想的闲暇,更无法顾及他尚未回答的那个关于前世的问题。
本来她每次尽兴之后都会立即睡着,他才是相反。而这晚在第一次激|情过后,她本也已经迷糊过去,他却在小憩后又发动了第二轮翻覆。
再度停下之后,她反而清醒过来,久久了无睡意。
两个人在黑暗中静静躺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宝贝儿,是不是没睡着?”
她“嗯”了一声,偎向他展开的怀抱:“我认床呢。”
他嗤地笑了一下,佯作不悦:“这是你老公的床,你自己的床,你认什么?”
见她娇嗲地“唔唔”两声越发将自己埋进他怀里,他柔情激荡,抱紧她低声轻哄:“乖,快睡,明天早上飞东京的飞机,日航上的东西可都是你最爱吃的哦,别到时候睡得像小猪一样,就什么都吃不着了。”
她仰头撒娇:“那你哄我睡着,你讲故事,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他问。
“你讲什么故事我就想听什么故事。”她柔顺而乖巧。
他轻抚着她的发,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动了动,调整他俩的位置,轻轻噬啃在她娇嫩而敏感的耳珠上:“那好,我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有点长,也许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好吗?”
“嗯。”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有光,像是星星也贪羡他俩的幸福,偷偷探到了屋里来。
他贴在她耳边,悄声说:“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叫林西子;有一个小男孩,他叫俞乐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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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颜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春日慵懒的阳光已经在窗帘上鼓起明晃晃的亮橙。
她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找林觉远的目光。
几乎是与此同时,林觉远也醒了过来,第一时间便是低头看她,像是有所感应,更像是还不习惯这么稳妥而长远的幸福,害怕一觉醒来,怀里那个人又已不在。
“早,宝贝儿!”他冲她弯弯笑眼,轻柔地吻她。
她看着他,一夜酣眠将她的双眸洗得越发清亮。
“早,老公。”她痴痴地看着他,欲语还休,“老公……”
“嗯?怎么了?想说什么?”他鼓励地看着她。
“老公,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回忆着,“我把你昨晚上给我讲的故事做到梦里去了,感觉特别特别真实,就好像是咱们亲身经历过的事一样。”
“是吗?”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浓情绵长缱绻,粘稠得再也化不开,“你都梦到什么了?”
我都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了你,也梦到了我自己。
所以,我所梦到的那一切,难道真的是我们的前世吗?
那么,亲爱的,让我告诉你,我们在前世,果真也是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下一世会是怎样,但在梦里,我们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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