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让咱们俩在一起!”
“朕也知道,你跟十三两情相悦,原本是一对儿!当年,朕确实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让他娶了兵部尚书马尔汉的女儿以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所以故意以‘调虎离山’之计将他打发出京,随后再来找你,让你跟他断了!不过,让朕没想到的是,你的性子竟会如此刚烈,居然会愤然自裁!朕也知道,这些年来,十三对你的这份心从未曾变过,这个痴心的傻小子一直都是这么喜欢你,唉,他可真不该生在……这帝王家呀!”
雍正低低地叹了口气,微有些愠怒地道:“朕登基这几年来,朝局不稳,他一直都尽心尽力地替朕办事儿,可却总是屡屡拒绝朕给他的恩宠和赏赐!朕知道他因初废太子的事儿受了屈,未曾受到先皇丝毫的封赏,故而一登基就封他为世袭罔替的和硕亲王,并赏赐给他二十六万两银子以作弥补!可他只肯勉强接受了亲王的封号,这笔银子却是死活都不肯收;朕见他这几年政绩斐然,想赏给他的儿子一个郡王的封号,可他也是死活都不肯要……唉,朕知道,他心里头对于这些个荣耀和恩宠是丝毫不在意的,他唯一在意的……”他说到这里一顿,目光犀利地盯视着我,缓缓地道,“就是你——董鄂·宛如!”
我的心不由一颤,暗自叹息,允祥对自己的这份心意,我怎会不知?只可惜啊,自己和他的这段情缘早已成为过往,心中现在仅有的人是阿九,只有阿九!故而,我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秋读阁
“朕自知心中对他亏欠不少,毕竟,朕的这些个兄弟当中,现在唯一能信赖和依靠的,就只有他了!朕知道他的心意,现在……想成全你们俩!你且瞧瞧这个!”雍正让人将摆在桌案上的一只黄檀木盒递给我。
我莫名地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大堆的信件,上面的笔迹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我见信封都已泛黄,看来是有些时间了,不解地看着雍正,他为何将允祥的旧信拿给自己?
“这些……全都是当年你阿玛去世后,十三在热河给你写去的信!”雍正的脸上没有丝毫愧色,淡淡地对我道,“不过,全都被我私下压住了!”
“我给你写了好多信,你怎么一封也没回,你……可是还在恼我?莫非你没收到么?我在热河一听说你阿玛阵亡的消息,就急忙来你的帐子探望你,不想却迟了一步,皇阿玛已让八哥陪你先行回京料理丧事,我骑着马追赶了好久,可是你们早已走远了。我知道你定会伤心难过得很,就给你去了封信以作安慰,可是却久久都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怕你没收到,就接连给你写了好几封,可是每封信都是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唉,算了,你也别太过在意此事,或许是我把住址给弄错了或是哪儿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允祥曾经说过的话语冷不丁地在耳边响起,怪不得他当年说曾给我写了许多信,可奇怪的是自己竟会一封也没收到,原来是雍正在暗中捣鬼,将他所有的信件全都给压下了!想起他竟然私下让人秘密地监视允祥,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股愤怒。
卷4—156
哼,成全?
我可不会忘记,当年就是他亲手活生生地拆散我和允祥,现在却又假惺惺地来做好人!怎么,他是皇帝的位子坐稳当了,闲着没事干想当回月老,替我和允祥牵红线?
我恨恨地瞪着雍正,见他还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惺惺作态地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忽然怒极反笑起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讥诮地问道:“皇上,您可别忘了,罪妇可是允禟的嫡妻,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呢,敢问皇上打算怎么成全?”
“他不叫允禟,叫塞思黑,塞思黑!”雍正忽然提高音量,涨红着脸愤怒地叫道。
我见他这副忽然有些竭斯底里发作的样子,暗自思忖,怪不得别人说他喜怒无常呢,还真是又道理,这家伙该不会是心理上有什么毛病诸如“强迫症”吧?
雍正似是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深吸几口气,激动的神色逐渐恢复平常,淡淡地道:“你现在已被革去福晋的封号,已不是塞思黑的福晋了!若是你觉得还不放心,朕大可让塞思黑亲笔写封休书……”
“就像您逼迫八哥休了凤姐姐那样?”我鄙夷地乜斜着他,打断他的话,冷笑着道:“那么钰莹呢?您现在已经当上皇帝,估计她这位高贵的兵部尚书千金再也帮不上您什么忙了,既然,她现在对您来说已经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那您打算怎么安置她这位堂堂的和硕怡亲王福晋?”
他该不会故技重施,让允祥也把她给休了吧?那这个雍正可真够疯狂的,哼,简直可说是个疯子了!
“不,她仍然是十三的嫡妻!你进了十三的门后,虽然不会也不能有正式的名分,但是,朕可以给你作保,你虽没有正式名分却和钰莹这个嫡妻是并肩子,可在他府中享受亲王嫡福晋所该有的一切尊贵待遇!再者说,不是还有十三在么,你还怕有谁敢欺负你给你脸色看?待朕亲自挑选个吉日良时后,就给你们俩把这桩喜事儿给办了!”
“哈哈……”我忽然大笑起来,听听雍正说的这些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
“您在跟我说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觉得好笑,所以才会笑啊!”
“放肆!”雍正沉下脸,厉声斥责道:“别以为有十三护着你,你就可以随意妄为,对朕大不敬!若是真惹恼了朕,哼,朕照样能治你的罪!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待罪之身,朕随时都能……”
“处死我这个犯下滔天大罪的罪妇!”我非常流利地接口道:“比方说赐我一条三尺白绫子啦、一杯鹤顶红啦或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啦……皇上,您预备赏赐哪样东西给我这个罪该万死的‘罪妇’?最好能给我弄点新鲜一些的玩意,刚才说的这些都太老掉牙了,没什么新意!”
“你!”雍正那张白皙的国字脸气得都涨红了,微眯起眼,眼眸凌厉地瞪着我,“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你就当真如此胆大,不怕朕真的会赐你……自尽么?”
“我早就说过了,您现在是皇上,普天之下您最大,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能阻拦得了您?”我无所畏惧,坦然地迎视着他。
“朕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愿意和塞思黑在一起,还是想和十三在一起?你在他们俩当中做个抉择,朕给你三日的时间认真考虑此事!”
“不用三日!”我凛然地对雍正道:“我现在就可答复您,我要和允禟在一起!”
“是塞思黑,塞思黑!”雍正高声怒喝道,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威胁地道:“朕可跟你把丑话儿先说在前头!你若是选择了塞思黑,就得受他的牵累,同样得被朕问罪发落,即使是十三都护不了你!你可该知道,他犯下的这些罪可都不轻哪,你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从犯,轻则会被流放发配至宁古塔终身做苦役,重则可是会被凌迟处死的!你先甭急着做定夺,最好冷静下来好好地考虑清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你就甘愿舍弃近在眼前的幸福么?若是跟了十三,你就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且还能和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面对雍正的软语利诱,我轻蔑地勾起嘴角,凉凉地嗤笑一声。
“如果你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那么,朕就要将你关押进宗人府……按罪发落了!”雍正见对我说了好一会儿的好话,可自己仍然是一副不屑一顾的鄙夷模样,似是真的动了怒,铁青着脸道:“你别以为自个儿能倚仗着十三,就不把朕放在眼里!哼,来人哪,将罪妇董鄂氏关押至宗人府候审!”
我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牢房中,抬头仰望着高处那扇小小的窗户,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关进宗人府的这一天!
这间牢房虽然不大,却很是干净明亮,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重犯”的缘故,牢房内只关押了我一个,并没有别的犯人。虽然,独自一个人被关押在牢房内,却并不觉得丝毫的害怕,我内心十分清楚,这回彻底惹怒了雍正,只怕……就算是允祥也有心无力,无法搭救自己了!
虽然被关进了宗人府,暂时还没有受到任何刑罚的惩处,可是,我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一缕阴冷森寒的死亡气息正紧紧地萦绕在自己身边,死神……已近在眼前了!
阿九,我来陪你了!你被关押在保定的牢房,我被关押在京城的牢房,我们这两只同命鸟现在真可算是一对“有难同当”的患难夫妻了!
我正兀自想着允禟,忽然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怎么,是雍正想要提审我这个“犯妇”了吗?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来人却是允祥!
只见他身上穿着和硕亲王的朝服,行色匆匆,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焦急和忧悒,不觉一愣,他怎么会来?看他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想必是一下了朝就知道我被雍正下狱的消息,所以就匆忙地赶来了,望着他那身雍容华贵的朝服,又看看自己身上简朴粗陋的囚衣,幽幽地叹息一声,唉,自己和他似乎永远都是……云泥之别!
卷4—157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他翩然跪了下来,恭敬地道:“罪妇董鄂氏给怡亲王请安!”
允祥愣愣地看着我跪在他面前,急忙一把扶起我,道:“盈盈,你……你这是做什么?”
“罪妇现在是待罪之身,理当如此!”我朝后退了退,避开他的手,依旧跪在地上,淡淡地道。
“盈盈,你这是存心让我心里头难受么?”允祥见我不肯起身,只好蹲下身来。
“怡亲王有何事来找罪妇?”
“盈盈!你口口声声说自个儿是罪妇,还如此唤我,你……你……你当真就对我如此绝情么?”允祥大手一把抓住我瘦削的肩,墨玉眸子满是痛苦地叫道:“你究竟要我怎样?究竟想要我怎么样?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愿跟我在一起啊!”
“我不想要你怎样,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低低地喟叹一声,“我想说的……早在那日你拉着我一同去月老祠求签时……或者,我该说,早在你被皇阿玛圈禁在自己府中,我来劝解你时,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选择了九哥,皇上他……”允祥焦急地摇晃着我的身子,墨玉眸子泛起一层水雾,“他这回是真打算要处决你的呀!”
“我知道,皇上他是不会放过阿九的,他也决不会放过我!他会容忍我到现在才动手,无非是看在你的面上罢了!可是,这辈子,我只会是阿九的妻子!阿九既然有难,我这个做妻子的自是应当陪他同生共死!”我淡淡地道:“阿九生,我生!阿九死,我死!”
“你若是死了,你让我怎么办?”允祥一把抱住我纤弱的身子,哽咽着道:“盈盈,你的心里头现在真的就只有九哥,就只顾着想着他?那么,你可曾替我着想过,你若是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该怎么活?”
“我曾经求过你,让你跟皇上求情,饶过阿九让他回京,可是你不肯答应!我不怪你、也不怨你,毕竟,你也有你的难处!你这位和硕亲王再怎么得宠,也仅仅不过只是他的臣弟,你不是皇上,你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我感叹地望着他,缓缓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往事如烟,不如……忘却!”
“盈盈,你和九哥在一起,当真就过得这么幸福么?”
我没有丝毫迟疑,坚定地点头,“是!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他真的能给你幸福?”
“是!”
“你和他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他的眼眸益发暗淡,幽幽地问:“更幸福、更快活?”
“是!”
“我明白了!”允祥默然凝视着我,双手无力地自我肩上徐徐滑落,缄默了许久后,重重地叹息着,起身走了。
我在宗人府内被关押了约半个月,并没人来提审过我这个“罪妇”,虽然允祥时常来劝解我,可我回答他的,始终只是自己的背影,再不对他说一句话,每回他都是无奈地叹息着,带着满腹的悒郁,怅然离开。
这一天夜晚,我刚用过晚膳,确切地说,应该是牢饭,忽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允祥陪着雍正走进我的牢房中,俩人均穿了一身便服。
他们俩怎么会一起来?
我狐疑不解地看着他们哥俩,忽然眼尖地瞥见一个太监捧着一个朱漆托盘侧身立在门口,盘中有一个青花瓷的酒杯,心中隐隐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莫非自己的大限将至了么?虽然死亡迫在眼前,我却是不慌不乱,没有丝毫的惧怕,优雅地对他们俩翩然跪下,淡淡地道:“罪妇给皇上请安,给怡亲王请安!”
“怎么样,这些日子住在这牢房里头,可想清楚了么?”雍正负手站在我面前,眸色深沉地望着我。
“我没有想!”我抬起头,平静地说:“我的想法早就对您说得很清楚了!”
“这么说,你仍然还是坚持要跟塞思黑在一起?”雍正瞥了身边容颜憔悴的允祥一眼,沉声问道。
“您说错了!”我冷冷地横了雍正一眼,不客气地纠正道:“我要和阿九在一起!”
“哼!”雍正一撇嘴,冷哼一声,回头问允祥道:“她的话……你可都听见了罢?”
允祥默默地凝望着我,双拳捏得死紧,关节都泛白了,紧抿着嘴唇,却是没有说话。
“既然你意已决,那朕今儿就成全你!”雍正对站在牢房外的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便捧着托盘,稳稳地走到我面前,但见那只青花瓷酒杯中装满了清澈透明的酒液。我默然凝视着这杯毒酒,这……应该便是传说中的鹤顶红吧!
“多谢皇上成全!”我冷淡地对雍正磕了个头,傲然站起身,伸手拿起酒杯,深深地瞥了一脸灰白的允祥一眼。
对不起了,允祥,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这番心意,再见了!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心中默默地道,阿九,我先走一步了,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随后,我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一抹纤柔袅婷的身影茕然独立在一座青石碑前,碑石上并没有镌刻上逝者的姓名和生卒年月,只刻了一首词作为墓志铭以述说逝者的过往。
素衣女子对着石碑颔首沉思良晌后,慨然吟诵起碑上的词句,“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女子忽然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后,幽幽一叹,缓缓道:“莫问奴归处!”
我默然凝望着这块青石碑,思绪不禁又再次回到自己被雍正赐毒酒鸩杀的那日。
是的,我并没有死,而这块青石碑,是为了纪念毅然代自己而死的顾盼儿立的!
卷4—158
那晚,我喝下毒酒后,只觉得浑身冰冷,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待恢复意识后,惊诧地发觉自己竟是待在一间陌生的小屋内。
“盈盈,你可总算是醒了!”允祥欢喜地握着我的手,催促一旁的沈浪赶紧替我把脉。
我讶然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允祥和替自己诊脉的沈浪,俩人皆是面容憔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竟然会没死?
“王爷,福晋的脉象已稳,体内所中的毒全都解清了!”沈浪对我释然地微微一笑,回头对允祥道,“现在只需让她好生静养,数月之后便可痊愈!”
“好好好!”允祥高兴地直点头,连说了几个“好”字。
“这是福晋的药!”沈浪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小心地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给我就成了!”允祥接过药碗后对他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既然她已经没事儿了,那你就下去歇息一下吧!”
“这是怎么回事?”我吃力地开口问,“我……我为什么会没死?”
允祥边喂我喝药,边给我娓娓诉说了我喝下毒酒后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允祥事先已知晓雍正准备要赐我自尽,故而,早就安排好一切,他不敢请太医以免惊动雍正,让雍正察觉他的计划,就让沈浪在这里候着,待我喝下毒酒,雍正离开之后,因狱中所有的人都早已被他买通,所以,他就顺利地将中毒后性命垂危的我火速带到这里让沈浪替我解毒。
没想到沈浪替我一把脉,竟然发现雍正赐我喝的这杯毒酒中不仅有鹤顶红,还掺入了另一种毒药——孔雀胆!好在这两种毒性极强的毒药混合在一起,反倒延缓了毒性的发作,给沈浪救治我争取了时间,他们俩守在我身边整整忙了两天两夜,这才将我从鬼门关外拉了回来!
哼,好个心狠手辣的雍正啊,居然给我赐杯毒酒还如此的煞费苦心,大概是他惟恐在酒中只放一种毒药不能毒死我这个祸害吧!看来,他还真是对允禟恨之入骨,故而对我也连带着“恨屋及乌”了!
同时,允祥为了不引起雍正的怀疑,还另外准备了一具女尸替代我以遮人耳目,而这个人选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顾盼儿!
“你的意思是,盼儿她……她……”
“没错儿,她早在你被关押进宗人府后,就亲自登门拜访我,一再苦苦地央求我一定要想法子营救你!后来,她知道皇上打算赐死你,就对我说,只要我能想法子解救你,她情愿用她自个儿的命换你一命!故而,我就和她私下商议好,只待皇上一赐你自尽,她就装扮成你的模样服毒自尽,这样才能蒙蔽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