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清,这一刻,他到底身在何处。 浩瀚书屋 “太好了,烧总算是开始褪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的说着,紧接着,额际处传来一片沁凉,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了几分。
强撑起沉重的眼皮,好一会,在适应了光线之后,熟悉的床帐映入眼底,原来,他是在自己的寝殿里。
“北宫大哥,你醒啦?”刚才那个欣喜的嗓音再度惊呼,是星染。不同于平时的肃静沉稳,此刻的星染和同龄女孩一样,情绪全写在了脸上。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脑子里空空的,只要一思索,便有阵阵刺痛传来?他想要支撑起身子,但刚一动,全身便似散了架一般,痛得他皱紧了眉。
“北宫大哥,你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若不小心调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星染一反刚才的兴奋,沉声警告着,同时替他拉紧了被子。
严重的内伤?他怎么记不起来了?他想要抬手揉捏一下疼痛的眉心,然而胳膊却沉得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他竟伤得这么重吗?
他微微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些残缺的片断,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记忆里,“赫连绮梦”
赫连绮梦呢?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他猛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然而,下一秒,胸口处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一股腥热直冲而上,从他喉间逸出。
“北宫大哥”星染骇得脸色都惨白了,忙冲过来扶住他,将他重新放倒在床上,“都说了不能轻举妄动,怎么还起来?”她的语气因为生气而变得责怪起来。
“她人呢?”不理会星染的态度,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见到那个女人。
星染眸光闪烁着,似是在思量着要怎么说,在他眼神的一再逼问之下,好一会,才低声道:“我们从谷底找到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
谷底?星染的话似乎在无意中拉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残缺的片断再度涌上脑海,最后,编织成连贯的画面,浓雾弥漫的瘴气林,深不见底的断崖,开满野花的山谷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承诺,一一在耳边回响,最后,画面却定格在了她依偎在孤末身旁的那一刻。
“我要跟他走我要跟他走”
冰冷无情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淡漠的眼神,坚定的话语,一点一点的在他脑海里被放大,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北宫大哥,你别激动,我已经派了人下山去找她了”依稀听到星染在他耳边说着,然而,他已经听不进去,他眼里,只有那个女人绝决的眼神,他耳里,只听得到那一句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语。
“我要跟他走。”
是的,她已经走了,和另一个男人,再一次的背叛了他,欺骗了他,抛弃了他。
此刻,他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不,应该说,是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侵袭了,这种感觉无关于身体,而是从心而生,他的心,似乎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走了,他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很浓很浓的黑。
“北宫大哥”熟悉的呼唤从遥远的某处传来,却依旧无法让他停止下坠,他再一次回到了冰冷无声的地狱。
原以为他会就这样沉睡下去,永远不会再醒来,然而,强烈的光感和阵阵药香却残忍的提醒着他,他依旧活着这个事实。
这一次,胸口处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四肢也能稍稍活动了,意识更是一点一点变得清醒。
“北宫大哥!”见他睁开眼睛,一直待在房里的星染顿时眸中一亮,“饿了吗?汤已经准备好了。”说话间,她端着一碗香浓的汤来到了床前。
扫了一眼那碗汤,他却一点食欲也没有,此刻,他的心已飘到了不知名的远处,他沉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呃?”星染一时竟被他问愣住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手中的汤险些洒掉,“你已经醒了?”
她怪异的眼神让他顿觉奇怪,“难道你以为我是在梦游吗?”
星染急忙摇头,解释道:“你这些天里每天都会这样醒来几次,可是,每次都是喝完汤药便昏睡过去,问什么也不答,我以为,这次又是”说到这里,她的脸上转为欣喜,“不过,这样倒是对你的伤势很有利,再过些日子,你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回答我,我睡了多久。”他并不想知道关于他伤势的这些细节,此刻,他唯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昏睡了多久。
星染眸色微微一黯,声音也低了下来,道:“已经大半个月了。”
大半个月?她走了居然有这么久了。他猛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吓得星染忙放下碗按捺住他,“北宫大哥,你要去哪?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我去把她带回来。”她真以为他会就这样罢手吗?居然敢再三背叛他,欺骗他,他绝不能原谅。既然她这么在意孤末,他就偏要让她至死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他会让她为她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你现在哪儿也不准去。”星染张开双臂拦在床前,态度坚决,“你的伤刚有一点起色,如果现在就下山的话,等于是自杀。”
“让开!”他不想再和她多废话,现在他一刻也无法再在这床上躺下去。
“你现在是我的病人,在你没好之前,你哪也不许去。”星染丝毫不让。
北宫殇脸色顿时冷下来,他决定要做的事,还从来没有人敢拦着,拳头在不经意间悄悄握紧了。
他想做什么已是一目了然,然而,星染却并没有因此而惧怕,面对着他充满怒意的眼神,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道:“如果你执意要走,那星染只好得罪了。”
“你敢!”此刻,谁也别想阻拦他,就算,她是族中的圣女,也不例外。
然而,他却忽略了星染的特长,当他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息有异时,已经迟了,刚刚还感觉到恢复了一丝体力的身子突然变得绵软无力起来,整个人立刻倒回了床铺上。
“这是荼糜散,如果你恢复了哪怕是以往一半的内力,也丝毫不会受它的影响,可是,你现在却根本没有一丝抵御能力,就算你找到她,也带不回她的。”星染静静的陈述着这一残酷的事实。
“你敢对我下毒?”北宫殇眼里全是不敢置信,是的,他忽略了她的胆量,居然轻易的着了她的道。
“星染只是做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如果北宫大哥觉得星染有冒犯之处,等你伤好了,星染愿接受惩罚,但,也请大哥想想其它的人吧,不管赫连姑娘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你,但是,你还有我们,全族的人现在都在担心着你的身体,我想,如果族长在的话,也一定会做和我相同的决定的。”说到无心,星染眸中更加坚定了,一脸坦然的等待着他的责骂。
北宫殇心里微微一震,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虽然年纪尚幼,竟有这样的魄力,是的,因为那个女人,他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他连自身都可以不顾,又哪里有时间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他无法忍受就这样失去她,就算,这一去会要了他的命,他也要亲自问一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待他。不是他无法忍受等待,而是,她的情蛊.
不,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顾念她的蛊毒是不是还有救,他只是,一定要在她死之前夺回她,要让她亲眼看着,她这辈子只能属于他,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怀里。是的,就算无法得到她的心,他也要留住她的人。
对,他会夺回她的,一定会,而在这之前,他必须让自己尽快好起来,他要杀了孤末,彻底的断了她的念想。
打定了主意,他渐渐冷静下来,对星染道:“告诉我,怎样才能尽快复原,我愿意配合。”
见他终于想通了,星染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欣慰的道:“我会尽我所能的。”
情殇(下)
暴风雨前的宁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虽然答应了星染要好好养伤,但内伤才刚有好转,北宫殇便找了个机会偷偷离开了啼露山,直奔东陵国。他到底还是等不下去了,每日每夜,那个折磨人的身影都在他脑海里翻腾着,心中蹩着的气更是无处发泄,而想到她身上情蛊的期限越来越短,他心中的焦虑却是越来越深。
一定要将她活着带回来!这是他此行唯一的信念。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刚踏入东陵国境内,便听到了一个差点让他再死一次的消息,那个他一心想要寻回的女人,居然要嫁给孤末为妃了。
虽然,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事实来临时,他还是无法忍受这种打击,她居然敢嫁人?她真当他已经死了吗?
这一刻,他庆幸自己逃了出来,否则,再迟来几天,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哼,孤末用什么方式抢走她,他便要用什么方式将她夺回来,有他北宫殇在,他们这辈子也休想结成连理。
快马加鞭之下,他很快便潜入了京城,更打听到了她目前的住处,待摸清楚了形式之后,一场步局也在暗地里展开。
时间很快便迫近了,在大婚到来的前夕,他终是忍不住潜入了她的住所,明知道或许会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一切,可是,他却仍是管不住自己的脚。
果然,刚一到那,便赶上了她在试嫁衣,这么多天不见,从她灵动的身子可以看出,她身上的瘴气之毒已经清除,眼睛也恢复了原样,只是比起原来更显削瘦,那套火红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很是合身,让她看起来既娇羞又美艳,而这红色,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如果,她选择的是他,他连这一身嫁衣都给不起她,这是不是也是她执意要跟着孤末的原因?看她对着铜镜频频锁眉,难道说,她并不快乐吗?
就在他为着这个可能性而心情稍好时,却见她从身上掏出了一件东西,眉峰锁得更紧了。
在烛火的照耀下,他依稀认出,那是他让泠儿转交给她的药瓶,原来,她一直随身带着?那是不是也说明,她也有一丝将他放在心上?
人的思想有时真的很奇怪,明明,在来之前,他还恨不得杀了她,可是,此刻,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的样子,看到她削瘦,看到她皱眉,他对她的那种恨意却早已不翼而飞,只有隐隐的一丝心疼,依如往昔。
他怎么可以当那些过往不存在过?他不应该再在意她的,她已经背叛了他,他北宫殇的人生里,从来容不下背叛的。
可是,当看到她将他送给她的药瓶贴身带着时,他心里却又忍不住泛起一丝希望,至少,在她即将大婚的前一夜,她心里记挂起了他。
然而,他的这丝希望才刚刚浮上心头,下一秒,她的动作却让他整颗心瞬间被冻住,只见她玉手一扬,毫不犹豫的就将手中的瓷瓶朝着窗外扔了出去。
小瓷瓶划起一条白线,朝着黑暗里某处飞去,这一刻,北宫殇只觉自己的心也被她无情的抛向了黑夜中,他想也没想,便飞身朝瓷瓶坠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好在,他的身形挽救了它,瓷瓶完好无损的跌落在他手心里,他牢牢的将它握在手心,瓶身犹带着点她的体温,可是,他的心,却冷到了极点。
他以为,她是忆起了他,至少,顾念着一点他对她的情意,却不曾想,她竟是这样对待他的。这个药瓶,他保存了这么多年,连同里面装着的药,都是他娘遗留下来的,她纵使是不知道它的特殊意义,可也不必这样对待它吧?
是因为,她就要嫁人了,所以,急于与他撇清一切吗?甚至,连这一个属于他的物件也容不下了?
那种渐渐淡去的恨意在这一刻突然再度变得浓烈起来,此刻,她越是想要摆脱他,明天,他就越是要让她彻底的绝望。
没有再作耽搁,趁她惊慌之际,他将手中的瓷瓶再度抛了回去,并正式向她下了宣战书。
这无聊的游戏就要结束了,而她,最终还是会落入他手里,因为,她本来就是属于他北宫殇的女人。房里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而关上了所有窗子,虽然再也看不到她此刻的容颜,但他能想像得到,当她看到他留给她的宣战书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苏娆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不知是因为即将带回她而喜悦,亦或,是因为她对他的决裂而痛心,因为走得太远,太累,反而忘却了此时的感受,只是本能的等待着,等待天亮的那一刻。
天终于亮了,整个京城也在鸡鸣声中觉醒,想必孤末在国中也有一定的威信,这桩喜事真可以算得上是普天同庆,家家户户都起了个早,赶着拥在了花轿会要经过的街道旁,等待着一睹这位东陵国侧王妃的风采。
说是侧妃,但到底是皇上亲自赐婚,加上,也是孤末第一次娶亲,百姓们热情高涨,人人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北宫殇脸上也挂起了笑意,这笑意却是冰冷而残酷的。因为,很快,整个东陵便会炸开了锅,而他们的王爷,也将由天上摔到地下来,普天同庆,很快就会变成普天同悲。
可恨的孤末,今天,他就要让他也体会体会,什么叫心碎肠断,什么叫痛不欲生。那些曾经他加诸于他身上的,他会一次向他讨回,同时,加上利息。
爆竹声震天响起,喜气冲天的迎亲曲也吹响,新娘该出门了。
清一色穿着黑衣的骷髅人从林间抬出了一顶轿子,朝着喜乐声响起的地方急步而去,北宫殇冷冷看着这一幕,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跨身上马,隐入林中,开始等待起来。
暴风雨前的宁静
纠缠
纠缠林子前的小道是今天喜轿的必经之路,也是进入王府前的最后一段路,此刻,王府里的喜乐声,谈笑声都清晰无比的传来。吉时就快到了,朝里的各号人物也全都到齐了,就盼着喜轿入门的那一刻。
几个喜娘领着轿夫和迎亲的乐队仆从缓缓的出现在了小道前端,众人脸上皆是一派的欢天喜地,笑意盈盈,轿夫不慌不忙的抬着喜轿一点一点朝着王府而来。
看着这些人一步步的走入他的圈子,等待已久的北宫殇也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他的女人终于来了。
之所以把地点选在这里,就是为了在孤末的眼皮子底下将她夺回去,如同孤末曾经对他的污辱一样,而且,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就连她所乘坐的喜轿,也已不是王府里抬来的那顶,这辈子,她只能坐他的喜轿。
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妥,众人看到王府就在眼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一圈转下来,终于是要进入正题了。
而就在这最关键的瞬间,北宫殇手中的马鞭一紧,马儿长嘶一声,朝着轿子的方向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他的突然出现而惊住,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过来,因为,下一秒,所有人便都无声的软倒在地。
“你们的使命完成了。”他冷冷对地上的人说着,星染的荼糜散果然好用,既能让人乖乖的躺下,却又不让人失去知觉,可以清楚的看到将会要发生的一切。他不过是随手拿了那么一点,想不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几乎就在同时,蛰伏已久的骷髅人接替了轿夫,他不再逗留,马鞭一挥,朝着早已预定的地方疾驰。
这些天来,他心里最最想的,就是杀了孤末,用一场公平的决斗,让他死心踏地的毁灭在他手中。
很快,马儿便停滞在了另一片林子前,这个地方有足够宽敞的地方,够他与孤末一决胜负,他要让他知道,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在情场,他才是唯一的主宰者。
回身下马,他缓缓走向那顶轿子,在孤末追来之前,他得先好好教训教训轿子里的女人,让她彻底的后悔曾对他造成的伤害。那块厚厚的轿帘将他与她隔绝开来,他甚至连掀起它的耐性都没有了,直接一把将它扯落,扔在了身后。
阳光洒落在轿中,轿中人头上的凤冠金钗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明艳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这些珠钗宝黛到了她身上,竟不显一丝俗气,反而将她映衬得多了几分高贵冷艳。
在他的记忆中,她很少装扮自己,或许,是因为作为一个囚奴,没有这个必要,就连做宫女的时候,她也仅只是略扫素眉,薄施粉黛,一袭简单的宫衣,永远淡得像一泓清泉。可没想到,这一身火红的凤冠霞帔穿在她身上竟别有一番风味,虽然昨晚已看她穿过,但此刻,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她原本就完美的俏颜经过一番细心的打扮之后,更是让他眼前一亮,这样的美让他一时间忘却了他的目的,绿眸怎么也看不够的停留在她脸上。
此刻,她并没有如他预期中的惊慌失措,平静的小脸倔然的迎向他,似是在等待他的处决,只是,那只纤弱的小手上握着的剪刀横在两人之间,闪动着让人心颤的寒芒,无声的诠释着她此刻内心的敌视。
她竟然带着剪刀上喜轿?看来,她也已经料到他会来了。这是她一贯待他的方式,永远都只有冰冷的敌意和无情的伤害。
他们之间本不是这样的,生死关头,她甚至能为他舍弃自己,可为什么,却反而容不下一个平淡中的拥抱?女人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思索间,他突然倾身蹲了下来,想要拉近一些他们之间的距离,这细微的举动却莫名的引起了她的敌意,握着剪刀的手毫不犹豫便朝他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