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滟预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李白《长干行》
孩提时代大概是我们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最美好的时间,嬉闹玩耍,没有男女的分别,没有长大后的担负,一切的一切都单纯地天真,所有的所有都天真到单纯。
那个时候或许会许下许许多多的承诺,即使再后来不会实现,即使会随着时间,会随着我们一点点长大,会慢慢忘记我们曾经对某一人许下这样那样的誓语。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这一世的擦身而过。那么,青梅竹马又该是怎么样的缘分?
年纪渐长,你我之间渐渐不复孩提时代的亲密,不是情疏,而是渐渐明白了少年的羞涩,“见有人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
如果说演技最难的是把一个人的一生演绎的淋漓尽致,尤其一个经历人生大起大落性格几经变化的人;如果说人生最难求的是一份永不变质的感情;如果说演戏最重要的不是天赋,而是感情的投入……
如果咲的目的,或者说源一的目的,这次演出的目的就是让观众哭着微笑,或者笑着流泪,这无疑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不是那种明快的疼痛,而是那种把人的心脏揪起来不让你呼吸。
演出结束,台下一片静寂,没有往常吵闹着要求演员谢幕的嘈杂。
幸村闭着的眼眸轻轻睁开,修长的身体站起来,目光望着舞台上厚重的帘幕,就是这道帘幕,隔起了舞台和后台。红丝绒的帘幕,所有舞台上的帘幕似乎都是这种,让他想起以前……
第一次看到咲站在舞台上,用着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表情演绎着一场场虚幻的故事,那个时候到底是在恐惧什么,即使现在他也说不分明,只是知道不仅仅是因为咲对源一的亲近,所以强硬地剥夺了孩子对戏剧的渴望。心里最清楚不过的吧,只要是自己出口,那个孩子就会为了自己放弃一切,果然他不再接近戏剧社,完全担当起网球社部长的责任,为南湘小捧回了两届全国冠军的奖杯。
有时闭上眼的时候他会想,舞台上那个风华绝代、演绎着各色人生的人是自己的弟弟,还是平常见到那个有着温柔内心的孩子才是自己的弟弟?舞台上的那人总有着自己不知道的陌生情绪,不熟悉不明白……
其实,他不喜欢看咲的演出,真的不喜欢,但每一次那个孩子站在舞台上,他都会坐在舞台下观众席的某一个位置。
“幸村——”
身影在身边响起,幸村收敛自己的情绪,在抬眸的时候又是那个温柔优雅的幸村精市。
柳在幸村身上停留了三秒,“刚才听忍足君介绍,冰帝的演出活动会持续到下午三点。”看了一下手表,“不过,咲的演出应该只有这一场。”说完等着幸村的指示。
“既然咲的演出结束了,我就要回去了。”幸村微笑着看了看立海大的众人,“你们有谁要留下来看演出的吗?”得到全体否定的回答,“那我去找咲。原本和咲说好了,今天要去东京的家里看看。”
“部长,我要去——”
“我也要去——”
“我也要——”
“我也要——”
……
“大家一起去好了。”幸村颇为“豪爽地”答应。
“Ye——”
立海大的众人一阵欢呼,咳咳,除皇帝、柳军师、绅士和桑原。
所谓兄弟
幸村去后台去找咲,立海大的人起身准备离开,冰帝正选席位上鹅黄|色卷卷发的少年打着哈欠抬起头,一双睡眼惺忪,声音柔软,“迹部,演出结束了吗?”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迹部脸有些黑,可惜那边单纯的绵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嘟哝着,“既然演出结束了,我找个地方睡觉,这里真吵……”
默——冰帝的正选浑身颤抖着,向日瑟瑟地躲到搭档身后,伸出头来瞄了瞄迹部,同情地看了不明白处境的黄|色卷毛绵羊一眼。
阿门,自求多福吧!
“慈郎——”
立海大这边同样有一个少了一根筋的人,红发少年看到好友有些兴奋,蹬蹬跑过去,笑着抓住黄毛绵羊的肩膀使劲晃,“刚才没有看到慈郎[汗,文太,刚才你的注意力放在什么地方?],慈郎怎么又睡觉了?”红发少年嘴里不停地吐着泡泡,仍旧没有影响到说话。
睡眼惺忪的黄毛绵羊被大力摇醒,看到面前的人,咧着嘴大笑,“文太,文太,你来东京看我吗?我们上次一起去的甜品店很不错,这一次我们也一起去吧,我很喜欢那里的慕司蛋糕……”
两只小动物简直“目中无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自己的话题。
咲和幸村从后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鹅黄|色卷发的少年被桦地少年单臂举着,依据桦地少年单臂的举力,完全视若无物,轻松的很,不过在桦地少年左手侧的迹部脸有些黑,手指抚摸着眼角的泪痣,银灰色的眼眸犀利锋锐,在他手边的忍足笑得有些苦,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的样子。
立海大这边,丸井被巴西哥哥死命拖住,不过少年睁着迷蒙的眼眸,一副不明白现状的模样,真田的脸色黑如锅底,柳还是温和静雅,闭着眼世间万物不为之所动,白毛狐狸“勾搭”着小海带,小海带转着眼睛,目光不时在各个学长身上扫过,柳生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动作优雅,白毛狐狸笑容僵了一下。
“大家这是在做什么?”
温柔和煦的嗓音传来,立海大的众人闻声知人,“幸村(部长)——”
幸村走过来,目光在真田和柳脸上浏览了一周,然后笑意融融地看向冰帝众人,视线看了一下舞台,“下一场演出就要开始了,这里可不是处理事情的好地方。迹部部长如果无事,立海大就告辞了。”
迹部抚摸泪痣的手放下来,只不过这样一个动作的时间,这个少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高傲华丽,每一个举止都是无与伦比的尊贵华美,“啊嗯,这次有些仓促招待不周,欢迎你们再来冰帝,本大爷会好好招待你们。”
幸村微笑道谢,“多谢迹部部长邀请,咲在冰帝多承诸位照顾。”
迹部看了一眼站在幸村身边的少年,少年已经卸去了舞台上的化妆,又是他们熟知的温和优雅,笑吟吟被立海大的人围在中间,水蓝色的发眸似乎融着春日的暖色。“冰帝的人,本大爷自然会罩着!”迹部挑眉,言辞傲慢狂妄。
幸村没有在意,国中接近三年,在国一的战场上就和面前的少年交锋,虽然没有直接对战,但是这少年精湛的网球技术和华丽作风可是被国中网球界牢记。
咲和冰帝众人作别,忍足笑得像只大尾巴狼摸摸他的脑袋,“幸村弟弟的演出很精彩。”
对于他的赞赏,咲早就练就了四两拨千斤,温和地笑着,“忍足学长过奖了,源前辈曾经说过,忍足学长的演技也为他称道。”
忍足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没有说什么,把身后的向日挖出来,卖弄地拂了一下额发,一脸嬉笑,“迹部,下面的演出没有什么精彩的,不如网球社的人一起出去聚会好了,适当的放松有利于更大的进步。”说着自动自发地一手扯住了迹部,一手扯住躲闪不及的日吉,阴险地看着桦地少年肩上的慈郎,用大灰狼诱哄小红帽的语气,“慈郎,要不要一起去吃好吃的东西?”
“侑士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单细胞的动物立刻被诱拐了,睡眼惺忪的眼一下子睁得老大,“精光”闪烁,在桦地少年少年肩上挥舞着四肢表明自己的强烈意愿,“我要去!我要去!”
走到出口,忍足笑着回头,对咲挥了挥手。
立海大的人随后出来,看着冰帝一行人走远。
幸村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冰帝……”
咲抬起头,让天空中明媚炙热的阳光洒在脸上,闭上眼微笑,孩子的声音轻轻的,生怕惊醒了什么,“呐,哥哥,冰帝在昨天输了比赛。”水蓝色的眸子张开,如矢车菊般的蓝此时却深邃地看不到底,他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笑容飘渺朦胧,“宍户学长的比赛输掉了。哥哥,你知道在正式比赛中输掉,在冰帝代表的是什么吗?”
幸村微微一怔,看着孩子的表情,心中蓦然疼痛,有一种不知道是酸是甜的味道从舌尖漫延开,然后波及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多久不曾看到咲这样的表情了?
“但既然是冰帝选择的,他们的骄傲决定了在哪里跌倒必定会在哪里爬起来。 ”温雅的嗓音似乎带着莲的静幽,沉静平和。
幸村抬头,看到柳望着冰帝走远的方向,清秀的眉眼带着记忆中的沉静,如同池中莲,君子如莲,亭亭静植,不蔓不枝,洁净且淡香情愿。
“谢谢,柳学长。”
片刻,听到咲诚挚的谢语。
白毛狐狸嘻笑着凑上来,把脑袋的重量全部放在咲的肩上,狐狸爪子蹂躏着孩子垂顺的发,“幸村弟弟就是这样才可爱嘛,小孩子就是要笑着才会惹人疼……”
咲对他翻个白眼,旋即笑开,招呼一直想说话却没有时机开口的小海带,热情地给了小海带一个拥抱,“赤也,好久不见——”
白毛狐狸凑上来,一脸哀怨,叫嚣,“幸村弟弟这样不公平,我也要这样热情的拥抱!”
咲很大方地回身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反倒是白毛狐狸呆住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咲笑着一路拥抱过去,丸井不用说,很热情地接受了,柳生和柳弄得就像是外宾接待,那样热情的拥抱愣是被他们完美的标准动作变异成了“拥抱示范”,真田和桑原略略有些不自在,桑原借助黝黑的肤色,红透了脸也没有几人看出来,可怜皇帝陛下,您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完全抵御不住红色的侵袭。
幸村很是“幽怨”,“咲,为什么只有哥哥没有拥抱?咲这是差别待遇,差别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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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看着孩子有些红的脸颊,秀丽的眉皱起来,试了试孩子脸颊的温度,然后凑上额贴上孩子的头,感觉孩子高出些许的温度,眉锁得更紧了。“咲,你在发烧!”语气少了平时的柔和,多了一份不常见的怒气和霸气。
“发烧?”孩子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水蓝色的眼眸雾气氤氲失却了往日的澄澈,表情有些呆,动作有些迟钝,这些特征综合起来,孩子此时看起来很可爱,略略带着些孩童稚嫩的脸颊鼓起来,手指按着脸颊,仰着头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片刻,一拍掌,“啊——我想起来了,昨天——”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兄长一眼,欲言又止。
幸村扬起手,叹息一声轻轻落在孩子头上,锁起来的眉舒展开来。
孩子咧嘴笑起来,露出贝玉般的牙齿,脑袋钻进幸村怀里,撒娇地蹭了蹭,“哥哥——”
“说吧,昨天怎么回事?”
“嗯,昨天?昨天我不小心淋到雨了。”孩子抬头看他,一脸讨好乖巧的笑,举起手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声咕哝,“昨天的雨来得太急了,完全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
幸村心中叹息,弯腰把孩子抱起来,大步向冰帝校门口走去。
立海大的人跟上,真田看着幸村,紧走几步准备替下幸村,以幸村现在的身体,抱一个人太过吃力,刚刚迈出一步,胳膊被人拉住,回头看到柳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莲二……
柳松开了手,轻轻摇头。
弦一郎,对于幸村来说,他怀里的不是重量,而是咲,他最爱的弟弟。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当然包括你,和、我。
真田看懂了好友的眼中表达的意思,脚下慢下来,看着走在身前一步的背影,鸢紫色的发带着些微卷曲,脊背挺直,步伐坚定,遗失了正面因为相貌带来的柔弱,幸村的背影一向有承担他们所有期待带领他们前进的宽厚。
幸村精市……真田在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曾经不止一次想起那次休息室,笑靥如花的少年望着他,肩上扛着球拍,鸢紫色的眸子璀璨明亮,“真田,我们今天要拿全国的优胜回来,明年也是,后年也是!”少年笑着的面容格外的灿烂,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自信。
那是一年的时候,他们还认识不久。
而他真的做到了,一年的时候就做到部长的位子上,为立海大的网球社捧回荣耀,制定铁的纪律:强者至上。
正因为这样,他和莲二才甘愿臣服,辅佐在他身边,外人称呼他们三人是立海大网球社的铁三角。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想到数学课上数学老师说的,三角是最稳固的。是啊,最稳固的,缺一不可。
所以,立海大的战场上不能缺少你的,幸村。
在冰帝校门口很容易拦到了出租车,幸村把弟弟放进去,然后对柳说出一个地址,柳了解地点点头。幸村还要说什么,看到红发的少年哧溜钻进前座,巴着身子探过来,绯樱般的眼眸满满的担心,“幸村,咲怎么了,没事吧,咲的脸好像很红……”丸井看着闭眼靠在幸村身上的少年,想伸出手指戳戳少年红艳的脸,半路像是火烧般地缩了回来,如此来回三四次,一脸烦躁苦恼。
摸摸少年红艳的发,幸村笑着抚慰,“别担心,文太,咲只是感冒,”低头看看把头窝在自己肩窝的孩子,伸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感冒严重了些而已——”话音拉得很长,笑容愈发地温煦灿烂,只不过……丸井瑟瑟地在前座坐好,双手合十,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阿门,咲,这次你真的惹到部长了,自求多福。
在门口下车,幸村取出钥匙开门,抱着孩子向大屋走去,突然闻到风中送来的熟悉香味,住脚回头,中庭花圃一片摇曳的蓝色,万头簇动,夏日明媚的阳光洒在花瓣上,有一种透澈明净的味道。
他仰起头,眯上眼眸微笑,转身大步走向正屋,取出钥匙开门。
什么时候,咲在这里种下了这一大片的矢车菊?
把丸井丢在客厅,告诉他随便坐,幸村抱着弟弟上楼,即使第一次来,似乎对家里的摆设布置熟得不能再熟,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床铺上,蹲下身从床下熟悉的位置拉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日常常备的药。幸村大致地扫了一眼,利落地取出其中的三种,然后合上箱子,重新放回床下。
把药放在床头,幸村起身下楼倒水。
因为咲的关系,自己对于日常常见的病竟然熟捻到这种程度……端着水上楼,孩子似乎很痛苦,秀丽的眉凝着,听到他的气息,慢慢地张开眼,声音带着病中的嘶哑,“哥哥——”
幸村把水杯放下扶他起身,试试他的温度,眼中满满的不赞同,“咲,你这样应该去医院的。”
孩子蜷在他怀里,痛苦的神情突然舒展开,却是一种更让他心疼的漠然表情,“哥哥,我讨厌医院,因为会让我想到不好的事……”
幸村不再询问,喂他喝下药,扶他躺下,唇角凝出柔和的笑靥,“没事的,咲,哥哥在这里呢。”感觉到咲心中藏了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知道,但更不愿看到他因为记忆痛苦。
“哥哥……”孩子的声音轻轻的,手指攥着他的衣角,紧闭的眼角忽然滚下一颗泪,轻悠悠,颤颤地跌在枕上,然后在浅蓝色的枕巾上晕开浅浅的水痕。
幸村感觉有一个柔软纤细的东西在心头刺了一下,蓦然腾升的心疼如同打了麻醉针剂慢慢地在四肢百骸弥散开,直到每一个神经末梢都感受到。
……
丸井站在门口,用力掩住要喊出声的嘴,绯樱般的眸子瞪得老大,看着房间内的两人快速地摇了几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转身走到楼下,丸井才想起松开掩着口鼻的手,缺氧很久的口鼻终于解放了,大口大口地呼吸,脸已经憋得通红。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把原本整齐的发揉成一团糟,然后摊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时候无比怀念自己搭档,如果这个时候他在的话,什么事情自己都可以丢给他想。
唉——
丸井文太自打出生15年第一声叹息。
所以,看到自家搭档那颗可以媲美很巧克力的脑袋在客厅门口出现的时候,丸井激动地扑上去,鼻子一把泪一把,生生地把憨厚的巴西哥哥弄得手忙脚乱慌慌无措,以为他遭受了什么屈辱。
半天,从他“语无伦次”的言语里面听清了始末,真田看了他一眼,没有训斥,但是这样威严地一瞥,丸井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扯住搭档竖在身前当作挡箭牌。
白毛狐狸笑嘻嘻地扯着辫子在一旁幸灾乐祸,被柳生看了一眼,咳了几声掉过头去逗弄自家小学弟。
柳打量着客厅内的摆设,视线落在楼梯上,“文太,咲的卧室在楼上。”
丸井点头。
“弦一郎,”柳叫住真田,“我们上去看看咲吧。”
真田沉稳地点了一下头,迈步踏上楼梯,众人尾随而上。
咲的房间很好找,上了楼梯就从敞开的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幸村不在室内,大概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临时离开。
众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浅浅的,如果不是仔细听几乎听不到,身上还是刚才的衣服,床头的桌子上放着只剩下一半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