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的视线轻轻掠过房间,落在靠墙壁的一排书架上,上面的书放得很满,大多数竟然是、医书。可以解释为因为幸村的病的缘故吗?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看到柳生伸出手指优雅地推了一下眼镜,对这些医书,柳生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
窗前的桌上摆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几只疏落有致的矢车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柳透过窗,看到中庭那片花圃,蓝色的花开得正盛。
刚进大门的时候,柳便注意到了那片花圃,固然是因为平时收集资料养成的习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对这种香气的敏感,无论在什么地方看到这种蓝色的花儿,他总是会想起立海大花棚里面同样盛放的花。
矢车菊。
记牢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那个喜欢在花棚中午睡的少年。睡在花丛的少年精致纯净,每每让他以为他看到了矢车菊的花精。
啊——
骤来的一声惨叫让柳回过神来,看到白毛狐狸面容扭曲地跌在地上,原本就带着些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急速地从发际滚落。
少年单膝跪在床边,左手扭住白毛狐狸的左臂,右手指甲按在白毛狐狸的喉间动脉上,看白毛狐狸左臂的弯曲程度,应该是脱臼了。
看到少年的眼神,柳感觉后背上冷汗嗖嗖直冒。
这个人不是他们认识的咲,这样锐利冰冷的眼神不是他们熟悉的,会温和地微笑,偶尔会调皮地让他们摇头失笑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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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息在床上的少年如同一片安静的羽毛,淡蓝色的床单显得少年有些柔弱,大概是因为发烧的原因,脸上带着潮红,有一种惊心的艳色。
立海大的人放轻了声音,不想惊动沉睡的少年。
白毛狐狸笑嘻嘻地走过去,伸出手指想戳戳少年的脸,嘴里发出一个专用的语气词,“幸村弟弟睡觉的时候也很可爱……”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蓦然睁眼,从床上跃起到白毛狐狸惨叫着跌在地上,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
真田和柳生叫了一声上去阻止,被柳眼疾手快地拉住,“别去!”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柳回头看到幸村,“幸村。”
幸村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疾步走过来,张臂拥住少年,嗓音他们听惯的柔和,“咲,放手——”
少年愣了一下,松开了钳制住仁王的手,慢慢地似乎睡醒般,看到蜷缩在地上的仁王,水蓝色的眼眸蓦然睁大,脸色瞬间苍白,看着仁王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后牙齿狠狠地咬破了唇。
真田和柳生迅速地走上前,准备把仁王移开。
仁王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只是左臂无力地垂在地上,确定是脱臼了。白毛狐狸捂着左肩,隐忍着痛苦的呻吟从齿间泄露出来,大颗大颗的汗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柳生检查了仁王的伤势,看了一下周围,起身取了一块毛巾,叠成长条状,“张嘴,咬住。”看仁王咬好了毛巾,迅速地提起仁王的左臂。
仁王一声凄厉的惨叫,毛巾从嘴里掉下来,人整个昏了过去。
柳生面不改色,托着仁王的手臂抬头,看到递到手边的夹板和绷带,视线稍微上移看到少年勉强微笑的脸,柳生没有说什么,接过少年手里的夹板和绷带,仁王的左臂固定好。末了,对少年点点头,“我送雅治到另外的房间休息。”沉默了片刻,有些生疏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雅治没事。”
少年抬头看他,咬着嘴唇,直到他转身的时候才听到身后细如蚊蚁的声音,“对不起——”
立海大的人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幸村和咲。
幸村看着身前的孩子,低头看到孩子放在身侧不停颤抖的手,水蓝的头颅在自己面前低低地垂着,看不到孩子的表情,但是他可以想到遮掩在发下的神情,握住孩子的手指,紧紧地,释放着笑容中最大的暖意,“咲,哥哥在这里,会在身边陪着你……”
这是许诺了不止一次的誓言。
孩子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指节处青白,声音虚弱,“哥哥,对不起。”
“不需要,咲。”
不需要!你可以永远不对我说这句话,是我忘记了,不应该放他们接近病中沉睡的你,我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你的戒备心和平常不同。
“哥哥,我又做梦了。”
孩子伏在他胸口声音虚弱飘渺,脸颊藏在他胸口,看不到孩子此时的表情,只是片刻不久,有冰凉的液体渗透胸前的夏衣烙在他的肌肤上,灼灼地痛。
幸村探着孩子的额,掌心的温度不曾退下,但是孩子十指指尖却沁凉如冰,心中忽然慌慌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才能让孩子温柔地微笑。
小时候就知道,咲是一个寂寞的孩子,小小的孩子总是躺在床上,安静乖巧不哭不闹。妈妈告诉他,小孩子就应该活泼淘气,所以他和妈妈努力地想引出孩子的各种表情,渐渐地,孩子会笑,会哭,不过比起一般的孩子仍然是乖巧安静,再然后,孩子有了撒娇的举动,展现调皮的坏主意……似乎一回头的时间,那个记忆中软软的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大,日渐长成少年。
因为一起长大的亲密无间,他自然知道弟弟与众不同的地方,比方他无师自通的医术,比如他睡梦中的呓语,又譬如不清醒时警惕的防备凌厉的身手。
他们都知道,爸爸妈妈和他,只是不问。
只要知道,这个孩子,这个少年,是他们的孩子,他的弟弟,一切都已足够。
少年再一次熟睡过去,幸村拉了拉被子,替他盖好刚才挣出来的手臂,在床边坐了不久,起身走出来,在门口看到柳。
“仁王怎么样?”
“还没有醒,柳生在房间里,其他人都在楼下客厅。”柳沉稳地回答,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睡熟的少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咲,没事了吧?”
幸村抬头看他一眼,轻轻带上房门,“咲没事,已经睡下了。”看了眼半掩着门的对面房间,迈步下楼。
柳跟着下来,路上没有交谈。
看到幸村下楼,丸井从沙发上腾地跳起来,仿佛学会了瞬移,下一刻出现在幸村身边,仰着脸,拉住幸村的手臂,一连串询问,“咲怎么样了?咲怎么样了?……”
幸村唇畔凝起笑意,暖暖融融,就像阳春三月怡人的春风,“咲没事,文太。”
丸井拍拍胸口,紧张的神色略略缓解。
幸村抬头,看到小学弟支着耳朵,听完他的话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小声地嘟哝着什么,碧绿的眼眸眨了眨望向楼梯的方向。幸村抿着唇微笑,果然大家都很喜欢咲,或者说这就是朋友间的信任,没有猜忌疏离,只有信任。这样想起来,忽然有些嫉妒。
背景是苍廖的山体,青色的烟幕笼罩整个山麓,青烟缓缓地流动着,时淡时浓,就像是正在泼墨的水墨画,意境沧远寂寥,带着侵入骨髓的寂寞,还有天地辽阔的大。
少年闭着眼眸站在山脚下,端丽秀美的眉眼,温和沉静。
禅乐般的钟声一声、一声入耳,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眼眸是一种似墨似蓝的颜色,就像是染色用的上好烟岚。少年看着缭绕在身周的烟雾,缓缓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笼罩的烟雾瞬间逸散,来不及有任何念头,他已经置身于一个公园内。
青绿色的爬藤边,秋千架,小小的孩子坐在上面荡得很高很高,男子一下一下地推着,孩子的笑声清亮幸福。
“爸爸,我长大了,要做法医。”孩子在秋千荡到最高点的时候响亮地宣布。
男子笑着,“我的儿子有出息,不过为什么要当法医?法医可是很辛苦的,普通的医生也很好。”
孩子挑着眉,倔强地宣布,“才不要!我要和爸爸一样!”绷着脸没有一分钟就笑开了,毕竟还是孩子,在秋千落下来的时候,对父亲挥着小拳头,“爸爸,我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法医给你看的!”
“好,好。”男人笑着,眉眼全是为人父的骄傲。
暮色渐渐沉重,寒意侵袭上来,男人背着孩子,说笑着往家里走,没有走出公园,就看到过来找人的女人,孩子笑着扑进母亲怀里,把刚刚决定的事情讲给母亲听。
三个人的背影渐渐融入暮色中不见,咲仰起头看着瞬间变幻的天空,晶莹的液体静静地淌过眼角,旋即笑了,他竟然做了这样的美梦,原本他以为他已经再也记不起那一世父母的模样。
原本那样纯净的梦想,只是仰望着父亲,所以期望可以成为他一样的人,少年的时候怎么懂得现实的残酷,直到被丑陋的现实碾得支离破碎,他才知道阳光下阴影的存在。代价却是他付不起的沉,他宁愿放弃梦想也不愿付出的残忍。
当他一无所有,孑然一身,失去到再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他还剩下什么?
你是罪。
我是罪?如果我有罪,我很乐意去地狱,但是我不原谅,不原谅!
以爱为名就可以任意地伤害戕杀?既然世俗的法律不能够制裁你的行为,我就亲自讨回来,你掳掠了我的一切,这是你欠我的债。
温热腥甜的液体在脚下淌着,身后是燃烧的烈火,他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人,笑得恣意疯狂,温雅如玉的脸狰狞扭曲,却有一种极致的腥艳,那是绝望和疯狂孕育出来的果实,十多年的隐忍,十多年的演技,一步一步得到信任、权力,你说你爱我,现在我相信了。
所以我痛苦的话,你是不是会痛苦百倍?
这,就是我给你的结果,我不会去死,不会的,死太容易,对我是一种解脱。忘记和你说,你的组织虽然灭了,但是好像逃掉了一个人,虽然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是弄死我大概很容易,不过你知道那个人的习性,大概一下子弄死我是不会甘心的,总会折磨够了……还有,我看你瘸了一条腿,手下一个不剩,大概活不久的吧,所以你好像不能再“保护”我了,呀呀,真是可惜呢……
听着那人在身后嘶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看着烈火弥漫的夜空,走出那人的视线。
夹杂在烈火中的爆炸声太多,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储备军火的仓库,所以没有人注意他,这里寂静地除了他全部都是死人。烈火侵袭过来,埋在地下很浅的烈性炸药被引燃,他笑着,笑容纯净。他知道这些炸药足够可以把自己身体炸得粉末都不剩。
有的时候找不到更让人痛苦,人类的想象力,他一向很推崇的。
已经扭曲的灵魂,再也回复不了当初的纯净,所以他选择死亡,但是睁开眼看到那一对微笑着的夫妇还有那个孩子,用糯糯软软的嗓音唤着他的名,他告诉自己他真的想活着,所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慢慢习惯孩童的身体,慢慢习惯他们的气息,接纳,依赖……
感觉有什么接近过来,他迅速地起身、睁眼,如同条件反射,看到站在床前三步远的少年,收敛了举动,嗫嗫不知如何开口,神志不清醒时的警戒反应完全不经过大脑。
他真的不想伤害这群少年,他们是哥哥的同伴,是他的朋友,但是……咲握紧了手指,他的身体还没有放任他们到哥哥的程度。
“咲,”清雅的嗓音温和醇厚,少年挺秀的身影站在光影里,有些朦胧,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洒了少年半身,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柳、学长——”
浅浅地唤出这个称呼,看到少年唇线微微上扬一个弧度,如同蜻蜓沾水带起的涟漪在清秀的面容上泛开,如莲静美。柳静静地开口,“大家已经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
咲看着他,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心中的话,“仁王学长、他……”
“仁王没事,走的时候看你还在睡就没有叫醒你,不过他让我带话给你,说这件事跟你没完。”
眼角瞬间濡湿,咲低下头,滑落下来的额发遮住他的眼,握紧的拳渐渐放松,低低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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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咲——”
咲抬起头,看着少年闭着的眼眸,齐眉的发整齐地贴着额,恍惚间又闻到莲的香气。
“没关系的。”柳这样说着,嗓音是一贯的沉稳,让人信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警戒线,只不过有的人范围小,有的人范围大,那是一个外人不能轻易踏足的领地。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咲看着床前三步远的少年,少年站在那里,挺拔。
“幸村用了多少时间才跨越了你的警戒线?我们只不过是认识不足半年的人,最先开始我们也只不过是哥哥的伙伴。但是,总归有一天,”柳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站在咲身前,微微俯下身看着少年扬起来的脸,揉揉少年的发,“我们也可以站在这个位置。要对自己有信心,因为我们很自信自己都能够做到。”
“柳学长……”
咲看着他,片刻闭上了眼,把心中翻腾不息的情绪压下去,温和的笑容慢慢地在脸上浮现,睁开的眸子是柳熟悉的矢车菊的颜色,澄澈剔透,带着阳光的暖色。
柳脸上漾起极轻极浅的笑,站直身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也该回去了。仁王说下周,说不定周六周日会找你来算帐。”
咲站起身送他,被柳拒绝,悄悄地对他比了个手势,眼角瞄了瞄门口的方向。咲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鼻子一酸,压制住眼眶里面涌上来的温热液体,跪坐在床上恭敬地行礼,“柳学长慢走——”
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脚步声在楼道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远去,咲跪坐在床上,闭上眼微笑。还有什么不满足?他已经是这样幸福。
如同按压琴键的节奏,清浅的足音稳稳地落下,然后抬起,一步一步走近,安稳的气息萦绕而来,如同甘甜的矢车菊花茶,睁开眼,看到幸村端着水杯走进来,一手托着药包。
“该吃药了。”
“哥哥。”咲接过水杯,把药服下,眯起眸子看着兄长。
幸村试试他额头的温度,扶他躺上,“再睡一会儿吧,晚饭时间我叫你。”
咲在床上滚了几圈,然后笑着滚进他怀里,水蓝色的眉眼盈盈的都是笑意,幸福明媚,少年认真地看着幸村,“哥哥,忽然感觉很幸福。”
幸村温柔地笑着,拂开少年额上的发,在咲看不见的地方划过,有不明的光芒瞬息滑过他的眼,“咲觉得幸福就好。”
咲再一次醒来并不是被幸村叫醒,而是被人“袭击”了。睁开眼,看到笑得满面生花的少年,咲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眸不禁睁大,“阿光?!”
不知道是没有注意,或者根本就不在意咲现在的姿势,少年笑着扑过来,两个人滚在床上。
咲好不容易按住池田光,脑袋有些晕,微微直起身体,“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池田光翻个身,仰躺在床上,毫不在意两人之间的暧昧姿势,鸦羽的额发从额上滑落,光洁的额,他的眼睛并不大,但是眼睫很长,“啊-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处理完?”伸手探上咲的额,然后摸摸他的脸,最后比对了一下自己的体温,“咲,你发烧了。”
咲感觉支着身体的胳膊有些酸,便收起来,在池田光身边躺下,因为发烧的原因,身体虚弱地大不比平时。“昨天淋了雨。”伸手摸索着把枕头拉过来垫在脑袋下面,有些晕晕的,闭上了眼,感觉好受些,“你这样跑回来没关系吗?”
池田光挪过来,和他头抵着头,看着他潮红的脸颊,“似乎很严重的样子,怎么不去医院?输液的话,应该好的比较快一些。”
孩子挪了挪,嘟哝着,“我讨厌医院的味道。”那种味道会让他想到以前的记忆。
池田光不再说什么,欠起身,摸摸他脸颊的温度,“吃过药了吗?”
“咲——”
门口的声音一如咲听惯的清润柔和,不过仔细听的话,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些迟疑。
池田光回头,高挑颀长的少年站在门口,柔和秀丽的脸映着窗外的微光,看不太分明,听到咲轻轻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咳了几声。
站在门口的少年疾步走过来,温柔地拍着咲的后背,嗓音比起刚才更加柔和了几分,“咲,怎么样?没事吧?”
一瞬间,池田光忍不住嫉妒了。
看着弟弟好些,幸村才再一次把注意力借给身边的少年,借助柳交给他的资料,很容易就知道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池田光?”
终于看清了幸村的容貌,池田光长长的眼睫垂落,不失礼地颔首,“幸村精市。”他就说WW里面谁有这样的气势,其实在咲喊出哥哥的时候,心中就应该知道了。
幸村脸上淌开笑容,伸出手,“池田君,咲在冰帝多承你照顾。”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池田光抬头,看到幸村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光芒,颇有些挑战书的味道,忍不住失笑,但是这笑的味道怎么这么苦?握了一下面前修长的手指,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收敛。幸村精市啊,外表看似温和柔弱,其实……
咲瞪眼看看哥哥,又看看池田光,这种感觉怎么很相似,哥哥和源前辈站在一起的时候,脑?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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