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先前关于幸村“虚伪自私狭隘”的评价被迅速推翻,取而代之的是法制报上经常出现的一个词——道德沦丧。
于是,当幸村在心里鄙视纱纱对钞票的执着时,纱纱也在心里质疑他的人品。
然而,不远处外景照拍得不亦乐乎的一对新人,只觉得小孩能和对方的孩子和平相处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在他们眼里,儿子和女儿一脸的平静,甚至嘴角挂了抹很浅的微笑(?),即使那两人始终没有交谈半句,他们依然感受到了他二人气氛的和谐。
因此,在新娘妈妈提议希望能把纱纱房间安排在幸村精市隔壁时,幸村爸爸立刻拍板同意。
那天,因为自闭症女儿的突然开口以及儿子对妹妹的悉心照顾(?),幸村老爸与后妈兴奋不已、情绪莫名高涨。风景拍完一处又一处,从高档到中档,从中档到大众化。先是高尔夫球场,球场过后是收费花圃,然后是不用给钱的河滨公园。拍过自然景致仍觉不过瘾,又去动物园找熊猫、海洋公园拍企鹅。最后一兴奋居然徒步东京马路两边宽敞的街道,觉得拿陌生人当背景也是一种享受。
当时天色已然昏暗,铅灰里带点红的云块被风吹开。几阵风一过,有蒙蒙细雨从天空飘洒,打在幸村暗淡无光的西服肩头上。
很快,摄制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把伞。
他递过的对象是幸村,而且没有递第二把的趋势。
他对幸村抱歉地笑笑,“伞没带够,只能麻烦你们用同一把了。”
幸村很有礼貌地回以一笑,说哪里。然而他心里不怎么高兴。他没有讨厌纱纱这个人,可是很不喜欢和她共用一把雨伞。
但他还是飞快将伞撑开,朝纱纱的方向移过去点。
等新娘妈妈打了洋伞挽着幸村老爸胳膊,细雨下又闪了几张,一行人开始转身往回走。摄制组的工作车停在两百米外的餐厅门口。
这短短两百米的距离,一对新人忙着接受路人好意的祝福。纱纱则是拼命抑制自己骂人的冲动。
因为天空里雨越落越猛,不说浊流遍地,街道靠马路的小水沟积水满溢。车辆奔驰而过时,一排排污泥爬上她纯白色泡泡纱裙,落下好几圈很脏的印记。
我靠。
其实此时此刻她十分想和“道德沦丧”的哥哥交换一下走路的位置,但又怕自己突兀开口新娘妈妈不肯兑现先前的承诺。思量再三,她决定继续忍耐泥污的溅洒,心里却不可避免一直“靠”个不停。
终于,在某辆加长型银灰色豪华轿车从身旁驶过时,纱纱忍不住浑身一抖,然后停下脚步把头转过去,在只能睁开一只眼睛的恶劣情况下,她飞快记下了那辆轿车牌照上的一串数字。
幸村当然只能停下来。顺着留纱视线他也转过头去,看见冰帝的迹部景吾样子十分悠闲地坐在银灰色轿车里看一本杂志还是报纸。
其实迹部家司机那天并没有开快车。相反因为落大雨他已经减慢了车速。可是我们应该明白,刹车的时候发生任何情况都是有可能的。而迹部家的司机大叔眼看马路前方冲去一只毛发金黄的小猫也是不可能不踩刹车的。
当初迹部家肯聘他,是因为他有一定的爱心。
可是纱纱没看见那只猫。她只知道一辆看上去高档无比的轿车刹车时渐了她一脸的污泥,其中几滴落进她眼睛里。
当然,她之所以记下车牌号并不是因为日后一定要找机会报复。这只是单纯的条件反射。就像公车上有高跟鞋不小心狠狠踩到你脚背,你下意识就会去注意她的主人。
所以纱纱记好数字后立刻又去看车里坐了什么人。
她不认识迹部,更没看清他的样子,只隐约看到个年轻人坐在车里翻杂志。
于是,她十分愉快地在心里勾起唇角,很虔诚地替迹部祝福:如果他视力正常,保佑他变成近视;如果他是近视,保佑他度数加深。
幸村突然觉得尴尬。
因为后妈回过身来看女儿时,发现女儿正用一只手捂住眼睛。
“纱纱怎么了?”开口的是幸村爸爸。
先前递伞的工作人员立刻殷勤地掏出一张纸巾。可是他没递给新娘,而是再一次递过去给幸村。
幸村有些无语。
他递给我干什么?
可是他不能不接,而且接了就必须付诸下一步行动。
于是,那条边上被无数过往汽车溅了一地泥的街道上,幸村精市拿着纸巾慢慢转过身。
“擦擦吧。”他把纸巾塞到她另一只手里。
纱纱点点头,那句“谢谢”因为新娘妈妈在跟前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但是后妈依然为了女儿点头表示听到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以至于留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哑巴加耳聋。
如果真是那样,她突然能开口讲话还能对答如流必然是日本医学上的一次奇迹。
她暂时不想成为“奇迹”,于是决定明天也不要开口讲话。
而回去幸村家的晚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主动去关房间的门。“道德沦丧的哥哥”的房间就在隔壁。
她的确有些害怕他对自己伸出魔手。尽管他模样挺精致。
好容易夜深人静,新娘妈妈、新郎连同幸村都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留纱犹豫一阵,终于从床上翻身起来,小心翼翼关上自己的门。然后她折回身,将黄昏时分那串十分好记忆的车牌号码用力写进自己黑色的日记本里。
立海大与冰帝(上)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事实上直到留纱进医院以前,她都没能搞清自己到底是哑巴、聋子还是纯粹的痴呆。但是她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只需要不开口或者偶尔开口随便讲两个字,脸部一直保持同样的呆滞表情,那幸村家就没有任何人会无视她的要求。
在此,我们必须回到幸村老爸二婚后的隔天早上。那日他向公司请假说要陪新婚妻子好好过一天,尽一个当丈夫的责任。晚饭前他的的确确是陪了老婆一天,晚饭后就陪着自己免费得来的女儿。
因为头天为婚礼上穿、给新买的泡泡纱公主裙被泥水弄脏了,幸村爸爸决定买件新的给她。
其实幸村精市对此并没有任何保留意见。他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连给她买新衣服都要拉着自己一道。——难道爸爸真的以为暑假就是暑假,网球比赛什么的只是玩玩而已?
可是幸村老爸显然也是为了儿子好,他面含一种慈父特有的和蔼微笑,说这样安排也是顺便为了让幸村散散心,不要为了决赛太过紧张。
更气人的是,当灯火通明的大商场里丸井文太带着年幼的两个弟弟上楼买玩具,在电扶梯口偶然看见部长的父亲,并特意牵着弟弟来向其打招呼时,幸村老爸居然含笑感叹一句,“精市也陪纱纱来挑衣服。”
于是,丸井带着“部长和他妹妹关系比较良好”的感慨转身离去。
不过,那时候幸村对于丸井听见那句话后瞬息万变的脸部微妙表情并没有过多的感受。此刻让他更受不了的是,多和田留纱无耻的行为。
她买东西专挑贵的。
幸村发现这个事是因为她停留的地方太过巧合。
一开始,他真的以为这只是巧合。毕竟,在面对五颜六色的打折连衣裙、短袖T恤她一直保持沉默,是可以用“她有自闭症”来解释的。
然而,当后妈带着女儿逛进平价店让利百分之五十的一架样式过时的衣服面前,留纱会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可是,在后妈带她逛进中、高档专卖店才上架的新品时,她居然伸出手去摸那条连衣裙的衣料!
幸村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而他的老爸,在继女伸手摸一摸那条棉质格子新款连衣裙后,立刻掏钱想要买下她。后妈当然说别慌,要先试试衣服。然后叫营业员取下裙子,牵着留纱的手走进更衣室。
幸村犹豫一下,站过去翻同款式不同型号裙子的价格牌——一个鲜明的数字“八”,后面拖了四个零。
很好,她挑了一条几乎花去他爸爸五分之一工资的棉质格子连衣裙。
幸村突然希望她穿那条裙子很不好看。因为不合身是可以换型号的,但是不好看就得换款式了。
几分钟后,留纱穿着裙子慢腾腾从试衣间里走出来,脸上还是那万年不变的呆滞表情。
只有后妈跟在后面一手捂着嘴发出咯咯咯有些愉悦的笑声,“纱纱穿这身很合适呢,看起来好可爱~”
幸村老爸跟着附和,“是很好看,是很好看。”
幸村精市不怎么高兴,却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可爱。
“可是,好像很贵呢,”从第一次见面吃饭他就发现了,后妈说话老喜欢带个表示感叹的尾音——“呢”字,显得少女依然、青春仍在的样子。而且爸爸十分买账。
比如现在。
在后妈用“呢”字感叹这裙子价格不菲后,幸村爸爸立刻加深脸上笑意,“说起来,我还没送过纱纱什么礼物。裙子就当是补送的礼物好了,不用在意。”
后妈立刻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笑眯成一条缝,“真是不好意思了,让老公你这么破费。”
“这没有关系,”幸村爸爸走过去拍拍留纱脑袋瓜,“纱纱是你的女儿,当然就是我的女儿。”
幸村精市也只好跟着站过去,好显得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然后他瞥了留纱一眼,惊奇地发现她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示高兴的迹象。
其实这时候纱纱心里正后悔不已。
刚才男人说这裙子算上补送她的礼物。可问题是,如果是所谓的礼物,而且听起来是第一次见面就该送的礼物,难道不应该送更贵重的东西?为什么只是一条棉布格子的连衣裙就把她打发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新娘妈妈头上明明戴了看上去很贵的珍珠皇冠,两边耳垂别的耳环也是闪闪发光,颈项上还戴了一条光芒璀璨的项链。难道说,那些东西全全是假象?其实新娘全身的首饰都不过假货而已?
事实上,当时留纱并没能搞清。那些灯光下闪亮灼眼的珠宝首饰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只不过,那些并不是幸村爸爸买的,而是拜托婚庆公司向珠宝店借的。他只付了押金、租金而已。
留纱一时没能搞清楚这个问题,以至于第二天傍晚全家人一起出门吃大餐时,她就真的毫不客气点了几道“大餐”。
鱼子酱沙拉、烟三文鱼鹅肝酱、法式洋葱汤、法式芝士焗蜗牛、黑菌鹅肝少司牛扒,外加一只澳洲龙虾。
总之一句话,只有西餐厅里没得卖的,没有她留纱不敢点的。
于是,那一顿原本只打算简简单单一家人在不算特别高档的餐厅里用顿晚餐而已,却再一次花去了幸村爸爸五分之一的工资。
再于是,第三天幸村爸爸不敢带留纱出门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明讲,只能以命令的口气叫儿子训练时把纱纱也带去。
幸村真的有些不高兴。从前两天留纱毫不客气的以沉默寡言的方式流水一样花自己爸爸的钱,而且花过之后毫无悔意的行为来看,他开始有点讨厌她了。
而幸村对她的态度从“有点讨厌”升级为“差点抓狂”正是那一次带她一起回学校指导网球部的训练。
很巧的是,那天刚好是冰帝应约来立海大打练习赛的日子。
但对幸村来说,其实这真的有点糟。
首先是自己带一个女孩子站去网球场内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周围暑假没事做、跑来学校打望两校帅哥女学生的厉声尖叫。当然,尖叫声飞快停止。其实那只是某个倒霉的女生被人不小心猛踩了脚背才叫出来的。
场外更多的,只有一片嘘声,和夹杂嘘声里飘出的只字片语,诸如“跟在学长身后的那个女孩是谁啊”之类的疑问句。
幸村习惯性先和真田打招呼。然后召集网球部的大家集合,交代几句,无非是鼓舞士气。最后,才指着离场地最近的台阶对留纱说,“你待在那儿不要动。比赛完了我带你回家。”
留纱真的没有动。不过不是待在台阶那儿不动,而是一直原地不动。
幸村把头转过去看,发现她两眼直勾勾盯着斜前方的长椅。他在心里皱了皱眉,带着很浅的微笑解释,“那张椅子是供部里教练专用的。”
纱纱还是没动。
幸村决定不理会她。在冰帝一众跟着迹部身后走到场外时,他连忙带了人上前迎接,以示我方的友好。
留纱开始明目张胆的打望。反正幸村是背对自己,她往前飞快移了几大步,好看清来人都长什么样。
值得庆幸的是,自家司机溅了她一脸泥污的迹部并没有被认出来。
于是留纱在望过一阵,感觉他们都穿的统一运动装,实在很难分辨谁家穷谁家富后,又退回原先的位置,趁幸村没有转身以前。
身为留纱哥哥的幸村,当然认出来迹部是前几天把泥水溅到继妹眼睛里的高档车主人。这也是他第一次不同以往真诚欢迎迹部到来的原因。
他姿态优雅伸手去握迹部的手时,眼睛里还含了点笑。迹部以为他是很渴望这一回与冰帝的练习赛,更是对自己所带领队伍实力的肯定。他当然很高兴。
但忍足看出来了,幸村是真心在笑。
他觉得有点奇怪。
他一直以为立海大网球部是看不惯冰帝的。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练习赛开始时,那张供教练专享的长椅上,除了幸村精市还有一个人。
是个长相很可爱、可是从来没笑过的女生。
忍足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他对着迹部笑笑,用手一扶眼镜,“立海大部长连女朋友都带来了。”
迹部笑得有些猖狂,“那没办法,本大爷只能让他女朋友看着他输。”
但其实留纱并不在意立海大是输还是赢,她只是想快点比赛结束。谁赢都好。
因为坐椅子上一直假装痴呆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柳生以打高尔夫球的姿势打网球时,她就差点忍不住要笑了。
还有冰帝的长太郎发球时竟然吼什么“一球入魂”,导致留纱忍不住在心里为他取了个绰号:热血笨蛋。
当然,那只是因为她没见到青学的河村。
而实际上,不少时候热血是很有用的。
到后来,几场比赛一下来,留纱觉得双方基本都没有人正常,都是怪胎。
有用击剑的方式发球的、有用击剑的方式接球的,有打球时居然不睁开眼睛的、有打球时还吃泡泡糖的、有接完球身体居然是朝墙壁的、有打到后来还战斗模式升级的,竟然还有COS队友来打球的。
而在幸村脱下外套上场和迹部来场高质量的对决时,留纱终于得空动动脖子,顺便抬脸望一眼头顶湛蓝明亮的天空。
这两天她很想要一台电脑,可是不知该不该开口。但是不开口,电脑要何年何月才能到手?
幸村爸爸似乎是瞧出来自己买东西喜欢选贵的,所以今天叫自己跟着美少年幸村,就说自己下班后要和要同事聚会,叫她跟着幸村精市。
可是,即使就是瞎子也有获得一台电脑的自由。
但是,一旦开口就得冒被知道没有任何残疾(?)的风险。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那他们还会对自己有求必应?会不会每个月就给那么点微乎其微的零花钱。
而且,看幸村家房子的摆设,他们家经济情况应属一般,不像是很有钱的那种。
于是,在留纱再把目光投到场内时,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场两方人都不怎么正常。
因为她也不想当正常人。
那时候幸村赢得了比赛,很有风度的上前与迹部握手以示合作愉快。
立海大网球部闲杂人员早就备好了毛巾和水。
他们也给留纱准备了一份。一瓶牛奶和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
但留纱最不喜欢的就是牛奶。
于是她面无表情站起来,转过去往前走几步,再转身,然后弯腰随意取走了搁台阶上的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开始喝。
刚才网球打得战斗模式升级的有为青年,切原赤也,和队友聊了几句,一回头想喝水时,发现部长妹妹拿着他的矿泉水在喝。
“这是我的水!”切原忍不住叫起来。
留纱没回答,面无表情又喝一口。
旁边丸井拍拍切原肩膀,扯着嘴角开始笑,“算了,赤也,再拿一瓶就是。”
仁王立刻递了瓶水给他。
但很快,丸井笑不出来了。
因为留纱喝过水后,朝前迈几步,直接拿走了自己特意准备的赛后甜点——草莓蛋糕。
切原立刻转头安慰(?)丸井,“没关系学长,就是吃一块蛋糕。”
“我的草莓蛋糕……”丸井不死心地跟在留纱身后,企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