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是多少?"
"属下……"那士兵把头埋得更低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节,"不知。
"废物!"领头的将军一脚踢开他,走过去问第二个,"你说!"
"好像,好像……"那人不禁琢磨着:看来一定是要报一个数目了,可到底有多少?那人看了一眼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位仁兄。
"好像什么!快说!"
"大概……"那人终于狠下心道,"一万!"
反正多报总比少报要好吧?
"好!"那将军拍案而起,"调集兵马立刻应战,把昨天那口窝囊气给我出了,也让那些叶城的小子们知道,我们楚国,强的并不只有凤南军!"
而等到楚军大军出去,他们唯一能确定的,也只是那个"姓张的校尉"的确在这次突击队里,却依然不知道叶城这次派出的军队到底有多少。
与他们接触的永远只是那么一小队,占上风了就哗啦啦冲过来,落了下风则立刻一溜烟地后退--打吗不肯认真打,逃倒是利落得很,甩吗又甩不掉,一旦你退,他们就在后面幸灾乐祸咬你尾巴。
最让楚军头疼的却是--无论他们在哪里设下埋伏,无论隐蔽得多么巧妙,那些流氓军一定能笑嘻嘻地出现在自己后面,然后打自己个片甲不留!
而若是玩捉迷藏的是那些人--自己却是肯定找不到的!
冥冥之中,仿佛有只黑手,操纵着所有的一切。
直到最后,楚军依然不知那些流氓军到底有多少人。
此时,西边却亮起一片火光。
糟了!--楚将一声惊呼。
粮仓!!!
即便已经是快马加鞭赶了回去,即使楚军投入了能调集的一切人力去救火,即使一直拖着自己后腿的叶城守军此刻并未阻拦,而最后的结果仍是--囤粮被烧了个精光!
看着楚军急急往回赶,的确是有人建议乘胜追击,但此时黑旗已亮,张校尉竭力把那些人都给拦了下来。之前明若再三关照--不得恋战!而张校尉也很清楚,自己毕竟只有一千骑,要打起来,也真的不是对手。
若说昨日的败北只是挫了楚军的一点锐气,那今日的烧粮事件,就不得不让昭安坐下来好好想想了。这次可不单是打击士气这么简单,而是剪断了补给,扰乱了军心!
"你们说,这次的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在上座沉默了很久,昭安才狠狠地盯视着下面伏地不动的群臣,咬牙道。
"回陛下……"见林将军可怜巴巴地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眼光,身为副相的阳朔不得已,只能赶鸭子上架道,"这次袭击很明显,敌人用的是声东击西的策略!"
"废话,这个我也知道!"昭安愤怒地掀翻了桌子,"给我说点实质的东西!"
"是,是……"汗颜的臣子不得已只能擦擦额头继续道,"很显然,这个计谋一定是那些贼军事先就想好的。否则,刚经历了这么大一场恶战,他们根本来不及准备!虽然战前传闻叶城的主力都被调到了皇城,而吾等也未有懈怠,一开战便竭尽全力。但此番下来,臣不得不坦言,罪臣……还是轻敌了!"说完,阳朔把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请陛下降罪!"
见副相这么一说,整个营帐里所有的人都纷纷仿效,磕头齐声道:"请陛下降罪!"
"算了!"昭安毕竟当了三十年的皇帝,也算是经过风浪的人,稍微平静了下,思绪也开始落到了其中的疑点上,遂道,"林将军!"
"罪臣在!"
"你说之前和叶城守军交手的时候,那个唯一留城的张校尉在场?"昭安把手按在扶手上,"那么那个叫明若的呢?听说他才是这次行动真正的指挥,他不在场吗?"
"回陛下,臣不知。"林子言连头都不敢抬,"臣之前从未听说过明若此人,故……并不清楚他的长相。但臣以为,明若应该不会在其中。"
"哦?!"昭安讽刺道,"据刚才传来的情报,此次参加突袭的叶城守军只有一千,而那个张校尉的实力你应该很清楚。试问,若只是他领头的话,你林子言堂堂一个正将,带着我楚国的一万精锐,却连一个校尉手下的一千士兵都打不过吗?!"
"臣……"
"陛下,林将军说的是实言!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个明若才一定不在军中。"没等林子言开口,阳朔为他辩解道,"而此战我军之所以会败,也全因这个不在军中的明若!"
"哦--此话怎讲?"
"我军的士兵曾说,无论自己藏身何处,那些贼军都能即刻就有所察觉,而我们去找他们,却总是被他们躲开。这即是说,那些贼军对我们的情况了若指掌。这点,张校尉自己就身在乱局之中,肯定是无法做到的,但在叶城的城楼上就不一样了。叶城本身建在高处,若是在那里看,战场的局势,必是一清二楚!"
"即便知道我军的动向,但两者相隔那么远,那明若难道是插了翅膀飞过去通知他们的吗?"昭安立即反驳道。
"这……正是那个明若厉害的地方!之前臣也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士兵的反映,却给了臣一点提示。"林子言立刻解释道,"士兵都说,在开战的时候,那些贼军的城楼上突然悬起了各色的旗帜,还不停地做着变换。而臣后来又注意到此次那些贼军头上都很奇怪地绑了一条红色头巾--这诸多怪事连在一起,臣便不得不……"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4:50 PM《穿越文合集》第三章
望天1作者:之之
第四章
"那些旗帜!"昭安到底还算是个高智商人物,还没等林子言解释完,他已经明白了,只听他失声道,"是,是那个明若靠着不同的旗帜来指挥那帮贼人!而他们头上绑的红色头巾,正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在什么地方!而后,则是……"说到这里,昭安说不下去了--
这真是……
厉害!
自己看到过那个明若小子,远远望去,似乎顶多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没有想到却能--
先是利用那些百姓,硬生生把自己的大军给逼了回去,再杀个回马枪,用这个巧妙的奇策,单以千骑耍得林子言一万大军团团转。而最后的目的却是为了斩断自己的后路--这一连串的计谋,竟是如此精妙且环环相扣!
此时,整个皇帐内都沉默了,大臣们纷纷低下头,无声地互相注视,心领神会地重复着一句想说而不能说的话,此次战败--只因一人!
"皇上……"最后,阳朔不得不提醒道,"如今粮仓被毁,而我军又身处敌军腹地,若是恋战,恐给敌人可乘之机。而皇上万金之躯,实不宜以身涉险,请皇上明鉴!"
"林子言!"昭安想了想,终于作了决定。
"罪臣在!"
"朕留你二万大军继续在此留守,对那些贼军加以牵制,并随时报告其动向!"说到此,昭安顿了顿,似乎还有些犹豫,不过最后却还是作了取舍,"至于其他人,一并随朕一起退回幽州,与凤南军会师!"
四日后,昭安率军两万,退回幽州。林子言率军两万留守叶城,却再无动静。
西陵西线战毕。
同日,东线来报,六万楚军已势如破竹连取西陵六城,直逼陵都!
两日后,皇都五百里加急令下,授叶城守军指挥明若副将军阶,允其收纳投奔的爱国志士,率同西线其余守军即日起程支援皇都!
叶城仅以一万守军便力阻昭安四万亲军的事迹一夜之间便在整个西陵境内传开,叶州城下每个时辰都会有友军赶来会合。毕竟,这是自两国开战以来,西陵取得的唯一胜绩!
一般人的思维总是这样:既然明若连昭安都赢了,那似乎--昭安的手下应该更不足为惧吧?
既然自己一定要找一个人投奔,与其找那些连昭安手下都打不过的软脚虾,不如找个连昭安都能打败的明将军!本来一般人这么想也罢了,而事实是……连很多西陵边城的驻军长官也这么想。
于是,跑来登记在明若名下的士兵人数每日呈几何级数上升!短短几天内,叶城的士兵便从一万涨到了三万。
明若踏着昭安的头顶一夜成名,却给了她莫大的麻烦。能被人赏识自然是件好事,但自己却是被高估了;被高估也就算了,居然要自己领着这些杂牌军去皇都救援--这不是要自己命吗?!
想想自己连马都没骑过!
东线有六万大军啊!自己才三万,到时硬碰硬,用脚趾头想也是不会赢的会啦。
"明兄弟……"明若这边还在发愁,叶源那边却是兴致勃勃地跑过来询问情况了,"你打算何日起程?"
明若摆摆手:"还没想好。"
"可是皇令是违不得的啊!以后若是皇帝怪罪下来……"
"去他的!"想也没想,明若劈头便反驳道,"若是胜不了,去了也是当炮灰,那还去干什么?"
"但皇城的情况可能真的很紧急!"
"若是皇城的情况真的危险,那我们赶去也是来不及了!若是我们赶到时皇城已经被占领,那我们岂不是过去送死?!"
"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
"当然不是!"明若本来就因为想不出对策而心烦,被叶源这么一折腾,不由更加烦躁了起来,抛下句"让我好好想想"便走出房间,到街上晃悠去了。
外面的温度要比房里稍微低点,这让明若的脑子稍稍冷静了些。自己并非瞎子聋子--很多人已经对自己迟迟不肯出兵产生了疑问。大家到这里的目地就是为了支援皇都,而自己却一直唱反调,以致现在,连一直都很听自己话的张校尉也不满了……
可自己何尝不是同样的感觉。
皇都情况若真如报告上所说,那自己带着这三万大军就是插着翅膀赶过去都来不及了!
南边的情报已经证实,冷无双确实已经带了四万凤南军北上幽州,即将与昭安的两万大军会合,而林子言这边还有大军两万!
西陵的军队能调集的都已经到了皇都,还敌不过那六万楚军……
到时自己前面有六万敌军等着,后面又有凤南八万大军在后--那凄惨的境地光想想就够毛骨悚然了!
最让自己觉得气愤的是:那些人明明知道其中的厉害,却还是嚷嚷着要去送死!
这算什么?
明知道是去送死,却就为了林广一个人的命,为了给自己树块忠义牌坊而置三万人的性命于不顾!
这到底算什么?!
这些古人,真是没有办法沟通!
正气恼着,却瞥见一个老婆婆擦着眼泪在门口烧纸钱。
难道……明若的心不禁沉了一下,这次虽然打退了昭安的大军,但叶城士兵的伤亡也不在少数。想着想着,脚已经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婆婆,您这是?"走到老妇身前,明若蹲下身子问道。
"烧钱给我的儿子们。"老妇有些哀伤地说道,"都死了……唉,都死了……"
此时,房中出来个年轻的少妇,怀中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跑过去扶住了老妇道:"婆婆,还是让媳妇来吧。"
老妇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听了媳妇的话,进了内堂休息。
老人曾经有三个儿子,却都死于战乱。
"大儿子十六岁那年被征去,结果头一仗便死了;二儿子也是……没成亲就……"
"而小儿子……真是冤孽啊!才成家一年不到,还没听孩子叫声父亲就……真是冤孽,冤孽啊!"
"战争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听了老妇的话,明若不禁低声说出一个政治家的名言,"若它是一种荣耀,听到士兵的死讯,我们的百姓会那么哀伤?为何参加葬礼的亲属要披着白麻?为何四处都要奏着哀乐?他们应该笑不是吗?他们应该裹着红装四处放鞭炮庆贺,而不是躲在黑暗中暗自流泪!若战争是种荣耀……"
"我想,我并不能认同你的话!孩子父亲死前,并没有感到后悔!"沉默了很久,那抱着孩子的少妇却转过身摇了摇头,平静反驳道,"孩子父亲说他感到很光荣,因为,他是为了守卫这座城而死的,他觉得……值!"
"为什么?"明若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死的人是你们的亲人不是吗?连你们也觉得这场仗……"
"我并不后悔。因为我们打仗……"老妇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意外的清晰,"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
"……"
明若望着她们,胸口很痛。这是第二次。上次是启枫走的那次,而现在……启枫的话还在耳畔回荡着,他说,明若,你的梦还没醒吗?
"孩子他爸用生命捍卫了叶城。你要知道,若是叶城破了,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成为楚国的奴隶,以后世世代代将永远不能翻身。"那少妇慈祥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对着明若说道,"所以,等孩子长大,我会告诉他,他爹虽然不在他身边,不能好好照顾他,但却是最了不起的父亲--他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自己孩儿的前途,让他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而不是奴隶……儿啊,看,你的父亲……有多了不起!"
看着老人虽然悲痛,却依然清明的眼睛。
看着少妇虽然难过,却依然自豪的眼睛。
回想着前几日,那些年轻的士兵奋不顾身抗敌的情景。
想着叶源和张校尉一听到皇都有难便义不容辞要去营救时的情景--
刹那间,这一切让明若感到无地自容。启枫临走时留下的话犹在耳畔--明若,你的梦还没醒吗?!
看着这个古老而陌生的城市,明若对自己说:其实你早就该清楚,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和平而又民主的时代了。
以前对于自己来说理所当然的权利,不用费心思就能得到的东西,在这里,可能需要以生命作为代价才能换得!
记得语文课上学过很多类似的句子:
"国家兴亡,匹夫有则!"
"国将不国,何以家为?"
--这些以前觉得遥远而陌生的语句,现在想起……却感到字字穿心!
望着黄昏中冷清的街道,还有那一张张淳朴而又坚定的面孔,耳边响起的,是张校尉和叶源诚恳的乞求:
"明兄弟,救救西陵好吗?"
"我们回皇都保卫皇上好吗?"
当初那么困难的时候,他们依然相信自己这个陌生人,现在……那些人无非只是想保卫自己的祖国,保卫自己的亲人,而自己先前……居然会觉得他们愚蠢!
城楼上的血还没有干,而自己--到刚才为止却只是想着如何自保。
叶城的晚风带着些许沙尘,吹在脸上生疼。明若此刻却觉得,这分明是老天在嘲笑着自己的丑陋。
"我决定了,明日起程,我们为皇都解围去!"后脚还没来得及踏进会议室,匆匆赶回的明若已经对其他人下起了军令。
"好,我们这就去准备北上的装备!"看明若终于下了决定,张校尉不禁欣喜道。
"不是北上。"一边摇头,明若一边笑着纠正了张校尉的话。
"不是?!"不仅是张校尉,其他人也都怔住了,哑然看着明若。
"的确是营救皇都没错。不过……"坦然地扫过室中的每个人,明若难得地用了很正经的语气。现在是在打仗,国难将至!明若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你要保卫的,是启枫师傅的故乡,还有那些一直都相信你关心你照顾你的西陵百姓!
明若顿了顿,厉声道:"我们明天,南下!"
"为什么?"张厉有些不能理解,"我们不是去支援皇城吗?"
"我们的确是去支援皇都。"明若语重心长地说道,"但如今也只有南下,才能救皇都!"
"此话何解?"
"我们现在就是快马加鞭,也无法在四日之内赶到陵都。不过……"明若顿了顿,换了轻松的语调,"此地去幽州,却只有两日路程。"
"明将军的意思是?"众将有些了悟,却还不能完全把握。
"据报凤南军将于七日后抵达幽州,若是我们能赶在他们会合之前对昭安加以牵制,这也算帮了皇都一个大忙了吧?"
"属下明白了!"
众人听罢,都甚为欣喜。
而明若此刻却不似表面那么平静。
会想出这个办法,完全是那些一直嚷嚷着要救皇帝的人给的提示--既然在这个年代皇帝的命比什么都重要,那自己何不好好利用那些人的心态?
有个恶毒的念头从脑中升起: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只要逮住昭安,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这仗,不是也不用打了吗?!
昭安是皇帝,在那些古人的脑袋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吧?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明若差点没笑出声来:"张校尉,你通知附近所有打算去皇都救援的守军,让他们立刻停止行程都给我回来。我明若愿意在此立下军令状--只要他们能跟着我,我一定有办法在五日内解救皇都!"
看着周围人还在犹豫,明若斜睨了叶源一眼,叶源立刻会意帮腔道:"诸位,大家还有何不放心的?明将军可是第一个打败昭安的能人!若是大家再犹豫,就是不买我叶源的面子!"
"我们不是不相信……"其中几人解释道,"只是那些人不归我们管辖,我们不能强行……"
"请各位务必帮这次忙。我只借他们五天,明天之前,请大家尽一切可能帮我调集人马,越多越好!"明若央求道。
"可是若是撤掉城防,正好给了林子言可乘之机,他一定会赶去和境内的其他敌军会合。而且没了叶城和后面几城的驻军,整个西陵的西边不是就空了吗?"
"那就让敌人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