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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2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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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扑地倒了。

原来兔李吉正在那坡下张兔儿,认得是史家庄上王四,赶入林子里来

扶他,那里扶得动,只见王四搭里出银子来。

李吉寻思道:“这厮醉了,...那里讨得许多?...何不拿他些?”也

是天罡星合当聚会,自是生出机会来∶李吉解那搭,望地下只一抖,那封回

书和银子都抖出来。

李吉拿起,颇识几字;将书拆开看时,见面写着少华山朱武,陈达,

杨春;中间多有兼文武的言语,却不识得,只认得三个字。

李吉道:“我做猎户,几时能彀发迹?算命道我今年有大财,却在这里!

豹阴县里现出三千贯赏钱捕捉他三个贼人。叵耐史进那厮,前日我去他庄上

寻矮邱乙郎,他道我来相脚头屣盘,--你原来倒和贼人来往!”银子并书

都拿去了,华阴县里来出首。

却说庄客王四一觉直睡到二更方醒,觉得看见月光微微照在身上,吃

了一惊,跳将起来,却见四边都是松树;便去腰里摸时,搭和书都不见了;

四下里寻时,只见空搭在莎草上。

王四只管叫苦,寻思道:“银子不打紧,这封回书却怎生得好?...正

不知被甚人拿去了?...”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自道:“若回去庄上说脱了

回书,大郎必然焦躁,定是赶我出来;不如只说不曾有回书,那里查照?”

计较定了,飞也似取路归来庄上,却好五更天气。

史进见王四回来,问道:“你缘何方才归来?”王四道:“托主人福荫,

寨中三个头领都不肯放,留住王四吃了半夜乃,因此回来迟了。”史进又问:

“曾有回书么?”王四道:“三个头领要写回书,却是小人道∶“三位头领

既然准时赴席,何必回书?小人又有杯酒,路上恐有些失支脱节,不是耍

处。””史进听了大喜,说道:“不枉了诸人叫你“赛伯当!”真个了得!”王

四应道:“小人怎敢差迟,路上不曾住脚,一直奔回庄上。”史进道:“既然

如此,教人去县里买些果品案酒伺候。”不觉中秋节至。

是日晴明得好。

史进当日分付家中庄客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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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宴。

看看天色晚来,少华山上朱武,陈达,杨春,三个头领分付小喽罗看

守寨栅,只带三五个做伴,将了朴刀,各跨口腰刀,不骑鞍马,步行下山,

迳来到史家庄上。

史进接着,各叙礼罢,请入后园。

庄内己安排下筵宴。

史进请三位头领上坐,史进对席相陪,便叫庄客把前后庄门拴了,一

面饮酒。庄内庄客轮流把盏,一边割羊劝酒。

酒至数杯,却早东边推起那轮明月。

史进和三个头领叙说旧话新言。

只听得墙外一声喊起,火把乱明。

史进大惊,跳起身来道:“三位贤友且坐,待我去看!”叭叫庄客:“不

要开门!”掇条梯子上墙打一看时,只见是华阴县尉在马上,引着两个都头,

带着三四百士兵,围住庄院。

史进及三个头领只管叫苦。

外面火光中照见钢叉,朴刀,五股寸,留客住,摆得似麻林一般。

两个都头口里叫道:“不要走了强贼!”不是这伙人来捉史并三个头领,

怎地教史进先杀了一二个人,结识了十数个好汉?直教∶芦花深处屯兵士,

荷叶阴中治战船。

毕竟史进与三个头领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史大郎夜走华阴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话说当时史进道:“却怎生是好?”

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哥哥,你是干净的人,休为我等连累了。大

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出去请赏,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史进道:“如何使

得!恁地时,是我赚你们来,捉你请赏,枉惹天下人笑。若是死时,我与你

们同死;活时同活。你等起来,放心,别作圆便。且等我问个来历情繇。”

史进上梯子问道:“你两个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

两个都头道:“大郎,你兀自赖哩!见有原告人李吉在这里。”

史进喝道:“李吉,你如何诬告平人?”

李吉应道:“我本不知;林子里拾得王四的回书,一时间yb县前看,

因此事发。”

史进叫王四,问道:“你说无回书,如何却又有书?”

王四道:“便是小人一时醉了,忘记了回书。”

史进大喝道:“畜生!却怎生好!”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不敢

奔入庄里来捉人。

三个头领把手指道:“且答应外面。”

史进会意,在梯子上叫道:“你两个都头都不必斗动,权退一步,我自

绑缚出来解官请赏。”

那两个都头都怕史进,只得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出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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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请赏。”

史进下梯子,来到厅前,先将王四带进后园,把来一刀杀了;喝教许

多庄客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一壁点起三四十

个火把。

庄里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枪架上各人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拽

扎起,把庄后草屋点着;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外面见里面火起,都奔来后

面看。

史进却就中堂又放起火来,大开庄门,呐声喊,杀将出来。

史进当头,朱武,杨春在中,陈达在后,和小喽罗并庄客,冲将出来,

正迎着两个都头并李吉,史进见了大怒。

“仇人见面,分外眼明!”

两个都头见势头不好,转身便走。

李吉也却得回身。

史进早到,手起一刀,把李吉斩做两段。

两个都头正待走时,陈达,杨春赶上,一个一朴刀,结果了两个性命。

县尉惊得跑马走回去了。

众士兵那里敢向前,各自逃命散了,不知去向。

史进引着一行人,且杀且走,直到少华山上寨内坐下。

喘息方定,朱武等忙叫小喽罗一面杀牛宰马,贺喜饮宴,不在话下。

一连过了几日,史进寻思:“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院。虽是有

些细软家财,重杂物,尽皆没了!”

心内踌躇,在此不了,开言对朱武等说道:“我师父王教头在关西经略

府勺当,我先要去寻他,只因父亲死了,不曾去得;今来家私庄院废尽,我

如今要去寻他。”

朱武三人道:“哥哥休去,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又作商议。若哥哥不

愿落草时,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再作良民。”

史进道:“虽是你们的好情分,只是我今去意难留。我若寻得师父,也

要那里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

朱武道:“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只恐寨小不堪歇马。”

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

也休题。”

史进住了几日,定要去。

朱武等苦留不住。

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打拴一个包里,

馀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

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

巾。

顶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

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背上

包裹;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

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

朱武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取路投关西正路。

望延安府路上来,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独自行了半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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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渭州:“这里也有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史进便入城来

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

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

茶博士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

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

史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

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

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

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足穿一双鹰

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

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

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便都认得。”史进忙

起身施礼道:“客官,请坐,拜茶。”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

两个坐下。

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酒家是经略府

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什么?”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

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

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拜道:“小人便是。”

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见面胜如闻名。”你要寻王教

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

史进道:“正是那人。”

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

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

你即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

鲁达回头道:“茶钱,酒家自还你。”

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两挽了,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

上。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

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

药,一盘子盛着,插y虼b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史进见了,却认得他。

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

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

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也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

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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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

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撤开!不去

的酒家便打!”

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开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

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

挂着酒旗,漾在空史飘荡。

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

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的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道:

“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

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z9陧a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

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

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 ”

鲁达道:“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

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

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

酒保去叫。

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

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

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着泪眼,向前来,

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

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么啼哭?”

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

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

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

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

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

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

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

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父女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

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差耻。父女们想起这苦楚za无处告诉,

因此啼哭。不想误犯了官,望乞恕罪,高抬贵手!”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

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

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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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

腌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必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

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

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彀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

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

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上,看着史进道:“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

你有银子,借些与俺,酒家明日便送还你。”史进道:“值甚么,要哥哥还。”

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酒家。”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

子。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鲁达只把这十五两

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面收拾行李。

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并女儿拜

谢去了。

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三个人出

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

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

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

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

明,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

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

歇处?”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

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小

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

看他哩。”鲁提辖道:“郑屠的钱,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那店

小二那里肯放。

鲁达大怒,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

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

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

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

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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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

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

--“提辖请坐。”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

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懊的切十斤

去。”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郑屠道:“说得是小人

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

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

也要切做臊子。”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分付酒家,谁敢问他?”郑屠道:“是合用的东

西,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却得饭罢时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

郑屠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

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

来消遗我!”鲁达听得,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郑

屠,道:“酒家特地要消遗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

雨。”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

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

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

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

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

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倒在当街上。

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酒

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郑关西!”你

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郑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

莲?”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

开了个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

道:“直娘贼!惫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

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酒家便饶你了!你

如今对俺讨饶,酒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

水陆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个动

掸不得。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酒家再打!”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

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酒家须

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

诈死!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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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

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且说郑屠家中众人和那报信的店小二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

老小邻人迳来州衙告状,候得府尹升厅,接了状子,看罢,道:“鲁达

系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迳来捉捕凶身。”

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

经略听得,教请。

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

经略道:“何来?”

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

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见性格卤。今番

做出人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推问使得。”

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

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

供招明白,拟罪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

这个人时,却不好看。”

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繇,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

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

揖捕使臣押下文书,捉拿犯人鲁达。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迳到鲁提辖下处。

只见房主人道:“却才带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

差使,又不敢问他。”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

些被卧在里面。

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见。

王观察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

逃,不知去向,只拿得房主人并邻舍在此。”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

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仰着本地方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

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

一面叠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

原告人保领回家。

邻佑杖断有失救应。

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

鲁达在逃。

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各处追捉;出赏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

贯址,形貌,到处张挂。

一干人等疏放听候。

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东逃西奔,急急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

“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鲁达心慌抢路,正不知投

那里去的是;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却走到代州雁门县;入得城来,见这市

井闹热,人烟骤集,车马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

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鲁提辖正行之间,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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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达看见挨满,也钻在人丛里听时。

--鲁达却不识字。

--只听得众人读道:“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该准渭州文

字,捕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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