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韩存保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倒要我降你。 」呼延灼道:「我漏你到这里,
正要活捉你。你性命只在顷刻!」韩存保道:「我正来活捉你!」两个旧气又
起。韩存保挺著长戟,望呼延灼前心两胁软肚上,两点般搠将来。呼延灼用
枪左拨右逼,风般搠入来。
两个又了三十来合。正到浓深处,韩存保一戟,望呼延灼
软胁搠来,呼延灼一枪,望韩存保前心刺去。两个各把身躯一闪,两般军器,
都从胁下搠来。呼延灼挟住韩存保戟杆,韩存保扭住呼延灼枪杆;两个都在
马上,你扯我拽,挟住腰胯,用力相争。韩存保的马,後蹄先塌下溪里去了,
呼延灼连人和马,也拽下溪里去了。两个在水中扭做一块。那两匹马溅起水
来,一人一身水。呼延灼弃了手里的枪,挟住他的戟杆,急去掣鞭时,韩存
保也撇了他的枪杆,双手按住呼延灼两条臂;你掀我扯,两个都滚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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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匹马迸星也似跑上岸来,望山边去了。两个在溪水中都滚没了军器,头
上戴的盔没了,身上衣甲飘零,两个只把空拳来在水中厮打,一递一拳,正
在水深里,又拖上浅水里来。正解拆不开,岸上一彪军马赶到,为头的是「没
羽箭」张清。
众人下手,活了韩存保。差人急去寻那走了的两匹战马,只见那马却
听得马嘶人喊,也跑回来寻队,因此收住。又去溪中捞起军器,还呼延灼,
带湿上马,却把韩存保背剪缚在马上,一齐都奔峪口。
只见前面一彪军马,来寻韩存保,两家却好当住。为头两员节
度使:一个是梅展,一个是张开。因见水渌渌地马上缚著韩存保,梅展大怒,
舞三尖两刃刀,直取张清。交马不到三合,张清便走,梅展赶来,张清轻舒
猿臂,款扭狼腰,只一石子飞来,正打中梅展额角,鲜血迸流,撇了手中刀,
双手掩面。张清急便回马,却被张开搭上箭,拽满弓,一箭射来,张清把马
头一提,正射中马眼,那马便倒。张清跳在一边,捻著枪便来步战。那张清
原来只有飞石打将的本身,枪法上却慢。张开先救了梅展,次後来战张清。
马上这条枪,神出鬼没,张清只办得架隔。遮拦不住,拖了枪,便走入马军
队里躲闪。张开枪马到处,杀得五六十马军,四分五落,再夺得韩存保。却
待回来,只见喊声大举,峪口两彪军到:一队是「霹雳火」秦明,一队是「大
刀」关胜,两个猛将杀来。张开只保得梅展走了,众军两路杀入来,又夺了
韩存保。张清抢了一匹马,呼延灼使尽气力,只好众厮杀,一齐掩击到官军
队前,乘势冲动,退回济州。梁山泊军马也不追赶,只将韩存保连夜解上山
寨来。
宋江等坐在忠义堂上,见缚到韩存保来,喝退军士,亲解其索,
请坐厅上,殷相待。韩存保感激无地,就请出党世雄相见,一同管待。宋
江道:「二位将军,切勿相疑,宋江等并无异心,只被滥官污吏,逼得如此。
若蒙朝廷赦罪招安,情愿与国家出力。」韩存保道:「前者陈太尉到招安诏
'h来山,如何不乘机会去邪归正?」宋江答道:「便是朝廷诏书,写得不明,
更兼用村醪倒换御酒,因此弟兄众人,心皆不伏。那两个张干办,李虞候,
擅作威福,耻辱众将。……」韩存保道:「只因中间无好人维持,误了国家
大事。」宋江设筵管待已了,次日,具备鞍马,送出谷口。这两个在
路上说宋江许多好处,回到济州城外,却好晚了。次早入城,来见高太尉,
说宋江把二将放回之事。高俅大怒道:「这是贼人诡计,慢我军心。你这二
人,有何面目见吾!左右与我推出,斩讫报来!」王焕等众官都跪下告道:「非
干此二人之事,乃是宋江,吴用之计。若斩此二人,反被贼人耻笑。」高太
尉被众人苦告,饶了两个性命,削去本身职事,发回东京泰乙宫听罪。这两
个解回京师。
原来这韩存保是韩忠彦的侄儿。忠彦乃是国老太师,朝廷官员,
都有出他门下。有个门馆教授,姓郑名居忠,原是韩忠彦举的人,见任御
史大夫。韩存保把上件事告诉他;居忠上轿,带了存保来见尚书余深,同议
此事。余深道:「须是禀得太师,方可面奏。」二人来见蔡京说:「宋江本无
异心,只望朝廷招安。」蔡京道:「前者毁诏谤上,如此无礼,不可招安,只
可剿捕!」二人禀说:「前番招安,惜为去人,不布朝德意,用心抚恤;不用
嘉言,专说利害,以此不能成事。」蔡京方允。约至次日早朝,道君天子升
殿,蔡京奏准再降诏'h,令人招安。天子曰:「现今高太尉使人来请安仁村
闻焕章为参谋,早赴军前委用,就差此人伴使前去。如肯来降,悉免本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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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仍不伏,就著高俅定限,日下剿捕尽绝还京。」蔡太师写成草诏,一面取
闻焕章赴省筵宴。原来这闻焕章是有名文士,朝廷大臣,多有知识的,俱备
酒食迎接。席终各散,一边收拾起行。有诗为证:年来教授隐安仁,
忽召军前捧。权贵满朝多旧识,可无一个荐贤人。
且不说闻焕章同天使出京,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心中烦恼。
门吏报道:「牛邦喜到来!」高太尉便教唤进,拜罢问道:「船只如何?」
邦喜禀道:「於路拘刷得大小船一千五百余只,都到闸下。」太尉大喜。赏了
牛邦喜,便传号令,教把船都放入阔港,每三只一排钉住,上用板铺,船尾
用铁环锁定;盖数发步军上船,其余马军,近水护送船只。比及编排得军士
上船,训练得熟,已得半月之久,梁山泊尽都知了。吴用唤刘唐受计,掌管
水路建功。众多水军头领,各各准备小船,船头上排排钉住铁叶,船舱里装
载芦苇乾柴,柴中灌著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港内。却教炮手凌振,
於四望高山上,放炮为号;又於水边树木丛杂之处,都缚旌旗於树上,每一
处设金鼓火炮,虚屯人马,假设营垒,请公孙胜作法祭风。旱地上分三队军
马接应。吴用指画已了。
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催起军马,水路统军,却是牛邦喜,又同刘
梦龙并党世英这三个掌管。高太尉披挂弓,发三通擂鼓,水港里船开,旱路
上马发,船行似箭,马去如飞,杀奔梁山泊来。
先说水路里船只,连篙不断,金鼓齐鸣,迤逦杀入梁山泊深处,并不
见一只船,看看渐近金沙滩,只见荷花荡里,两只打鱼船,每只船上只有两
个人,拍手大笑。头船上刘梦龙便叫放箭乱射,渔人都跳下水底去了。刘梦
龙急催动战船,渐近金沙滩头。一带阴阴的都是细柳,柳树上拴著两头黄牛,
绿莎草上睡著三四个牧童,远远地又有一个牧童,倒骑著一头黄牛,口中呜
呜咽咽吹著一管笛子来。刘梦龙便教先锋悍勇的首先登岸。那几个牧童跳起
来,呵呵大笑,尽穿入柳阴深处去了。
前阵五七百人抢上岸去。那柳阴树中,一声炮响,两边战鼓齐
鸣:左边就冲出一队红甲军,为头是「霹雳火」秦明;右边冲出一队黑甲军,
为头是「双鞭」呼延灼,各带五百军马,截出水边。刘梦龙急招呼军士下船
时,已折了大半军校。牛邦喜听得前军喊起,便教後船且退。只听得山上连
珠炮响,芦苇中飕飕有声,却是公孙胜披发仗剑,踏罡布斗,在山顶上祭风。
初时穿林透树,次後走石飞砂,须臾白浪掀天,顷刻黑云覆地,红日无光,
狂风大作。刘梦龙急教棹船回时,只见芦苇丛中,藕花深处,小港狭汊,都
棹出小船来,钻入大船队里。鼓声响处,一齐点著火把,霎时间,大火竟起,
烈焰飞天,四分五落,都穿在大船内。前後官船,一齐烧著。怎见得火起,
但见:黑烟迷绿水,红焰起清波。风威卷荷叶满天飞,火势燎
芦林连梗断。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憾山崩,浩浩波声若怒。
舰航尽倒,舵橹皆休。船尾旌旗,不见青红交杂;楼头剑戟,难排
霜雪争叉。僵尸与鱼同浮,热血共波涛并沸。千条火焰连天起,
万道〃~霞贴水飞。
当时刘梦龙见满港火飞,战船都烧著了,只得弃了头盔衣甲跳
下水去,又不敢傍岸,拣港深水阔处,赴将开去逃命。芦林里面一个人,独
驾著小船,直迎将来,刘梦龙便钻入水底下去了。却好有一个人拦腰抱住,
拖上船来。船的是「出洞蛟」童威,拦腰抱的是「混江龙」李俊。却说牛
邦喜见四下官船队里火著,也弃了戎装披挂,却待下水,船梢上钻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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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拿著铙,劈头搭住,倒拖下水里去。那人是「船火儿」张横。这梁山
泊内杀得尸横水面,血溅波心,焦头烂额者,不计其数。只有党世英摇著小
船,正走之间,芦林两边,弩箭弓矢齐发,射死水中。
众多军卒,会水的逃得性命回去;不会水的,尽皆死;生擒活捉者,
都解投大寨。李俊捉得刘梦龙,张横捉得牛邦喜,欲待解上山寨,惟恐宋江
又放了。两个好汉自商量,把这二人,就路边结果了性命,割下首级,送上
山来。
再说高太尉引领军马在水边策应,只听得连珠炮响,鼓声不绝,
料道是水面上厮杀,骤著马,前来靠山临水探望。只见纷纷军士,都从水里
逃命,爬上岸来。高俅认得是自家军校,问其缘故,说被放火烧尽船只,俱
各不知所在。高太尉听了,心内越慌。但望见喊声不断,黑烟满空,急引军
回旧路时,山前鼓声响处,冲出一队马军,拦路当先,「急先锋」索超,轮
起开山大斧,骤马抢近前来。高太尉身边节度使王焕,挺枪便出,与索超交
战。不到五合,索超拨回马便走。高太尉引军追赶,转过山嘴,早不见了
索超。正走间,背後「豹子头」林澹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再走不过六七
里,又是「青面兽」杨志,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又奔不到八九里,背後「美
髯公」朱仝赶上来,又杀一阵。这是吴用使的追赶之计:不去前面拦截,只
在背後赶杀,败军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救护不得後军。因此高太尉被赶得
慌,飞奔济州,比及入得城时,已自三更。又听得城外寨中火起,喊声不绝,
原来被石秀,杨雄埋伏下五百步军,放了三五把火,潜地去了。惊得高太尉
魂不附体,连使人探视,回报去了,方才放心。整点军马,折其大半。
高俅正在纳闷间,远探报道:「天使到来。」高俅遂引军马,并
节度使出城迎接,见了天使,就说降诏招安一事。都与闻焕章参谋使相见了,
同进城中帅府商议。高太尉先讨抄白备照观看。待不招安来,又连折了两阵,
拘刷得许多船只,又被尽行烧毁;待要招安来,恰又羞回京师;心下踌躇,
数日主张不定。不想济州有一个老吏,姓王名瑾,那人平生克毒,人尽呼为
「剜心王」却是济州府拨在帅府供给的吏。因见了诏书抄白,更打听得高太
尉心内迟疑不决,遂来帅府,呈献利便事件,禀说:「贵人不必沉吟,小吏
看见诏上已有活路:这个写草诏的翰林待诏,必与贵人好,先开下一个後门
了。」高太尉见说大惊,便问道:「你怎见得先开下後门?」王瑾禀道:「诏
书上最要紧是中间一行。道是: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
并与赦免。
此一句是囫囵话。如今开读时,却分作两句读,将除宋江另做
一句,卢俊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另做一句;赚他漏到城里,
捉下为头宋江一个,把来杀了,却将他手下众人,尽数拆散,分调开去。自
古道: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但没了宋江,其余的做得甚用?此
论不知恩相意若何?」高俅大喜,随即升王瑾为帅府长史,便请闻参
谋说知此事。闻焕章谏道:「堂堂天使,只可以正理相待,不可行诡诈於人。
倘或宋江以下有智谋之人识破,翻变起来,深为未便。」高太尉道:「非也!
自古兵书有云:兵行诡道。 岂可用得正大?」闻参谋道:「然虽兵行诡道,
这一事是圣旨,乃以取信天下。
自古王言如纶如,因此号为玉音,不可移改。今若如此,後有知者,
难以此为准信。」高太尉道:「且顾眼下,却又理会。」遂不听闻焕章之言。
先遣一人往梁山泊报知,令宋江等全夥,前来济州城下,听天子诏'h,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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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
却说宋江又赢了高太尉这一阵。烧了的船,令小校搬运做柴,
不曾烧的,拘收入水寨。但是活捉的军将,尽数陆续放回济州。当日宋江与
大小头领正在忠义堂上商议,小校报道:「济州府差人上山来报道:朝廷特
遣天使,颁降诏书,赦罪招安,加官赐爵,特来报喜。」宋江听罢,喜从天
降,笑逐颜开,便叫请那报事人到堂上问时,那人说道:「朝廷降诏,特来
招安。高太尉差小人前来,报请大小头领,都要到济州城下行礼,开读诏书。
并无异议,勿请疑惑。」宋江叫请军师商议定了,且取银两缎疋,赏赐来人,
先发付回济州去了。
宋江传下号令,大小头领,尽教收拾去听开读诏书。卢俊义道:
「兄长且未可性急,诚恐这是高太尉的见识,兄长不宜便去。」宋江道:「你
们若如此疑心时,如何能勾归正?还是好歹去走一遭。」吴用笑道:「高俅那
厮,被我们杀得胆寒心碎,便有十分的计策,也施展不得。放著众兄弟一班
好汉,不要疑心,只顾跟随宋公明哥哥下山。我这里先差黑旋风李逵,
引著樊瑞,鲍旭,项充,李衮,将带步军一千,埋伏在济州东路;再差一
丈青扈三娘,引著顾大嫂,孙二娘,王矮虎,孙新,张青,将带步军一千,
埋伏在济州西路:若听得连珠炮响,杀奔北门来取齐。」吴用分调已定,众
头领都下山,只留水军头领看守寨栅。只因高太尉要用诈术,诱引这夥英雄
下山,不听闻参谋谏劝,谁想只就济州城下,翻为九里山前。正是只因一纸
君王诏,惹起全班壮士心。毕竟众好汉怎地大闹济州,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张顺凿漏海鳅船宋江三败高太尉
话说高太尉在济州城中帅府坐地,唤过王焕等众节度使商议:
传令将各路军马,拔寨收入城中;教现在节度使俱各全副披挂,伏於城内;
各寨军士,尽数准备摆列於城中;城上俱各不竖旌旗,只於北门上立黄旗一
面,上书「天诏」二字。高俅与天使众官,都在城上,只等宋江到来。
当日梁山泊中,先差「没羽箭」张清,将带五百哨马,到济州
城边,周回转了一遭,望北去了。须臾,「神行太保」戴宗,步行来探了一
遭。人报与高太尉,亲自临:月城上,女墙边,左右从者百余人,大张麾盖,
前设香案。遥望北边宋江军马到来,前面金鼓,五方旌旗,众头领簸箕掌,
栲栳圈,翅一般,摆列将来。当先为首,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
在马上欠身,与高太尉声喏。高太尉见了,使人在城上叫道:「如今朝廷赦
你们罪犯,特来招安,如何披甲前来?」宋江使戴宗至城下回覆道:「我等
大小人员,未蒙恩泽,不知诏意如何?未敢去其介胄。望太尉周全。可尽唤
在城百姓耆老,一同听诏,那时承恩卸甲。」高太尉出令,教唤在城耆老百
姓,尽都上城听诏。无移时,纷纷滚滚,尽皆到了。宋江等在城下,看见城
上百姓老幼摆满,方才勒马向前。鸣鼓一通,众将下马。鸣鼓二通,众将步
行到城边,背後小校,牵著战马,离城一箭之地,齐齐地伺候著。鸣鼓三通,
众将在城下拱手,听城上开读诏书。那天使读道:制曰:人之本心,本无二
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作善则为良民,造恶则为逆党。朕闻梁山泊聚众
已久,不蒙善化,未复良心。今差天使颁降诏书,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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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其为首者,诣京谢恩;协随助者,各归乡闾。呜
呼,速沾雨露,以就去邪归正之心;毋犯雷霆,当效革故鼎新之意。故兹诏
示,想宜悉知。
宣和年月日当时军师吴用正听读到除宋江三字,便目视花荣
道:「将军听得麽?」却才读罢诏书,花荣大叫:「既不赦我哥哥,我等投降
则甚?」搭上箭,拽满弓,望著那个开诏使臣道:「看花荣神箭!」一箭射中
面门,众人急救。城下众好汉,一齐叫声「反!」乱箭望城上射来,高太尉
回避不迭。四门突出军马来,宋江军中,一声鼓响,一齐上马便走。城中官
军追赶,约有五六里回来,只听得後军炮响,东有李逵,引步军杀来,西有
扈三娘,引马军杀来:两路军兵,一齐合到。官军只怕有埋伏,急退时,宋
江全夥,却回身卷杀将来;三面夹攻,城中军马大乱,急急奔回,杀死者多。
宋江收军,不教追赶,自回梁山泊去了。
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写表,申奏朝廷说:「宋江贼寇,射死天使,
不伏招安。」外写密书,送与蔡太师,童枢密,杨太尉,烦为商议,教太师
奏过天子,沿途接应粮草,星夜发兵前来,并力剿捕群贼。
却说蔡太师收得高太尉密书,径自入朝,奏知天子。天子闻奏,
龙颜不悦云:「此寇数辱朝廷,累犯大逆。」随即降'h,教诸路各助军马,并
听高太尉调遣。杨太尉已知节次失利,再於御营司选拨二将,就於龙猛,虎
翼,捧日,忠义四营内,各选精兵五百,共计二千,跟随两个上将,去助高
太尉杀贼。
这两员将军是谁?一个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
指挥使,护驾将军丘岳,一个是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指挥使,
车骑将军周昂。这两个将军,累建奇功,名闻海外,深通武艺,威镇京师,
又是高太尉心腹之人。当时杨太尉点定二将,限目下起身,来辞蔡太师。蔡
京吩咐道:「小心在意,早建大功,必当重用!」二将辞谢了去。四营内,一
个个选拣身长体健,腰细膀阔,山东河北,能登山,惯赴水,那一等精锐军
汉,拨与二将。这丘岳,周昂,辞了众省院官,去辞杨太尉禀说:「明日出
城。」杨太尉各赐与二将五匹好马,以为战阵之用。二将谢了太尉,各自回
营,收拾起身。次日,军兵拴著马行程,都在御营司前伺候。丘岳,周昂二
将,分做四队:龙猛,虎翼二营一千军,有二千余骑军马,丘岳总领;捧日,
忠义二营一千军,也有二千余骑军马,周昂总领。又有一千步军,分与二将
随从。丘岳,周昂到辰牌时分,摆列出城。杨太尉亲自在城门上看军。且休
说小校威雄,亲随勇猛。去那两面绣旗下,一丛战马之中,簇拥著护驾将军
丘岳。怎生打扮,但见:戴一顶缨撒火,锦兜鍪,双凤翅照天盔。披一副
绿绒穿,红绵套,嵌连环锁子甲。穿一领翠沿边,珠络缝,荔枝红,圈金绣
戏狮袍。系一条衬金叶,玉玲珑,双獭尾,红钉盘螭带。著一双簇金线,海
驴皮,胡桃纹,抹绿色云根靴。弯一张紫檀靶,泥金梢,龙角面,虎筋弦宝
雕弓。悬一壶柴竹杆,朱红扣,凤尾翎,狼牙金点钢箭。挂一口七星装,沙
鱼鞘,赛龙泉,欺巨阙霜锋剑。
横一把撒朱缨,水磨杆,龙吞头,偃月样三停刀。骑一匹快
登山,能跳涧,背金鞍,播玉勒胭脂马。
那丘岳坐在马上,昂昂奇伟,领著左队人马,东京百姓,看了
无不喝采。随後便是右队,捧日,忠义两营军马,端的整齐。去那两面绣旗
下,一丛战马之中,簇拥著车骑将军周昂。怎生打扮,但见:戴一顶吞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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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青缨,珠闪烁烂银盔。披一副损枪尖,坏箭头,衬香绵熟钢甲。穿一领绣
牡丹,飞双凤,圈金线降红袍。系一条称狼腰,宜虎体,嵌七宝麒麟带。
著一双起三尖,海兽皮,倒云根虎尾靴。弯一张雀画面,龙
角靶,紫综绣六钧弓。攒一壶雕翎,铁木杆,透唐猊凿子箭。使一柄欺袁
达,赛石丙,劈开山金蘸斧。
驶一匹负千斤,高八尺,能冲阵火龙驹。悬一条银杆四方棱,
赛金光劈楞简。
这周昂坐在马上,亭亭威猛。领著右队人马,来到城边,与丘
岳下马,来拜辞杨太尉,作别众官,离了东京,取路望济州进发。
且说高太尉在济州,和闻参谋商议:比及添拨得军马到来,先
使人去近处山林,砍伐木植大树;附近州县,拘刷造船匠人,就济州城外,
搭起船场,打造战船;一面出榜,招募敢勇水手军士。
济州城中客店内,歇著一个客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
善会造船。因来山东,路经梁山泊过,被他那里小夥头目,劫了本钱,流落
在济州,不能够回乡。听得高太尉要伐木造船,征进梁山泊,以图取胜,将
纸画成船样,来见高太尉。拜罢,禀道:「前者恩相以船征进,为何不能取
胜?盖因船只皆是各处拘刷将来的,使风摇橹,俱不得法;更兼船小底尖,
难以用武。叶春今献一计,若要收伏此寇,必须先造大船数百只。最大者名
为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军,船中可容数百人,每军用十二个人踏动;
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车,摆布放於上。如要
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
何等船只可以拦挡!若是遇著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可以遮护!
其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前面
後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却行梁山泊小港,挡
住这厮私路伏兵。若依此计,梁山之寇,指日唾手可平。」高太尉听说,看
了图样,心中大喜。便叫取酒食衣服,赏了叶春,就著做监造战船都作头。
连日晓夜催并,砍伐木植,限日定时,要到济州交纳。各路府州县,均各合
用造船物料。如若违限二日,笞四十,每三日加一等;若违限五日外者,定
依军令处斩。各处逼迫守令催督,百姓亡者数多,众民嗟怨。有诗为证:井
蛙小见岂知天,可慨高俅听谲言。毕竟鳅船难取胜,伤财劳众枉徒
然。
且不说叶春监造海鳅等船,却说各处添拨水军人等,陆续都到
济州。高太尉分拨各寨节度使下听调,不在话下。只见门吏报道:「朝廷差
遣丘岳,周昂二将到来。」高太尉令众节度使出城迎接。二将到帅府,参见
了太尉,亲赐酒食,抚慰已毕,一面差人赏军,一面管待二将。二将便请太
尉将令,引军出城搦战。
高太尉道:「二公且消停数日,待海鳅船完备,那时水陆并进,船骑双
行,一鼓可平贼寇。」丘岳,周昂禀道:「某等觑梁山泊草寇,如同儿戏,太
尉放心,必然奏凯还京。」高俅道:「二将若果应口,吾当奏知天子前,必当
重用。」是日宴散,就帅府前上马,回归本寨,且把军马屯驻听调。
不说高太尉催促造船征进,却说宋江与众头领自从济州城下叫
反杀人,奔上梁山泊来,却与吴用等商议道:「两次招安,都伤犯了天使,
越增得罪恶重了,朝廷必然又差军马来。」便差小喽罗下山,去探事情如何,
火急回报。不数日,只见小喽罗探知备细,报上山来:「高俅近日招募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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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叫叶春为作头,打造大小海鳅船数百只;东京又新遣差两个御前指挥,
俱到来助战。一个姓丘名岳,一个姓周名昂,二将英勇;各路又添拨到许多
人马,前来助战。」宋江便与吴用计议道:「似此大船,飞游水面,如
何破得?」吴用笑道:「有何惧哉!只消得几个水军头领便了。旱路上交锋,
自有猛将应敌。然虽如此,料这等大船,要造必在数旬间,方得成就。目今
尚有四五十日光景,先教一两个弟兄去那造船厂里,先薅恼他一遭,後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