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出生风雨。 。。
裴泥出生的那晚,狂风暴雨,电闪雷啸,二十年一遇的大暴雨席卷南市,惊涛骇浪的古江,一个又一个漩涡打着漩,那些随风飘摇的船只,不论大小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
大家都在船舱躲避风雨的时刻,陆兰撕心裂肺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裴振海当时正卷着袖子迎着烈雨在甲板固定船索,根本没听见妻子的痛呼声,他们是一路逃命似的进港口的,十分钟后暴雨就来袭了,他在江上闯了十多年,早已看惯各式风暴,只是没料到这场台风尾扫到南市时会掀起这样一场轩然大,波,强烈的风雨几乎将他的船卷进滔滔江水中,等他确认船索足够稳固后,才抓着寄在船仓的绳索沿着原路返回,一进内仓,他怀着九个月身孕的妻子正躺在床上痛的大喊大叫,“要生了,要生了!”
他大惊失色的跑到妻子身边,一抹她身下的床单,羊水早破了,可是这暗无天际的暴雨里怎么去医院?一旦出了仓门都要被卷走!
陆兰知道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只能靠自己了,她咬着牙,用尽全力生产,天际渐渐发亮,孩子出生了,她筋疲力尽的摸着丈夫抱着的孩子,心突然彻凉,因为孩子没哭声,陆兰以为孩子死了,当场就晕过去。
裴振海和船打了半辈子交道,三十五岁才结婚,中年得后的他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了,他拍打着孩子的小屁股,啪啪两下,孩子没动静,接着掐孩子的人中,孩子哇哇的叫了两声,裴振海大喜,有惊无险,喜得一女,他激动的眼泪都流出了眼眶。
暴雨过去,裴振海正要带着妻女去医院,刚一出舱口,就瞧见,河堤上下来一行人,四五个男人围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裴振海一眼就看清那是自己的五个兄弟,那个被他们搀扶着急急赶过来的正是自己六十五岁的老母亲。
老母亲一来就哭诉他的不孝,说他带着即将生产的妻子跑远船,差点来不及在暴风雨来临前回港,害她在家中心急如焚一夜。
老母亲迎着风雨那么大年纪还来港口看他们,让夫妇俩又愧疚又感动,将小女儿抱到母亲面前,裴振海的声音有点颤抖:“妈,我有女儿了。”
裴奶奶望望自己的小孙女,小孩子懒洋洋的睁着眼皮,仿佛一切风暴都与她无关,那么悠然,淡定,又听裴振海说她出生时不哭的惊险一幕,心中后怕不已。
“这个孩子是我盼了多年才来的,她是我长子的第一个孩子,千万不能像她爸爸那样在江上飘泊无根无须叫家人挂心难安,奶奶给你取个名字,以后,你就叫裴泥,走在泥土路上,接地气的裴泥。”
裴泥大概真的不适合在水上生活。
她出生后,裴振海已经转行做起了造船,80年代末的南市,私人造船业很不发达,规模很小,接的也是给样加工,裴振海常常要和伙伴工作一年才能交付一艘小散货船,虽然艰苦,却比跑船有发展前途。
裴泥直到三岁的时都是和父母一起住在古江的船上的,裴振海的积累一直很丰厚,她家的船在当时算很大的,裴泥坐在船头完全是在俯视左右的船只,密密麻麻,晃晃悠悠的。
她乐于被陆兰抱着跨过一个又一个跳板,从这艘船来到那艘船,每当这时,就会有她唧唧哇哇,哼哼哈哈的笑颜童语飘满江面。
然而,就在这一年,裴泥小小的记忆里这些快乐全部都被江水淹没,她掉进两船间的空隙里,被古江水吞噬,水浪进入她的胸腔,她迅速下降,直到水泥的船底在头顶越飘越远……
没人知道当时的她沉的有多深,也没人知道这个年仅三岁的孩子在水底看到了什么,直到多少年后,裴泥看到水的神情都是死寂的。
——
裴泥被救后回到了奶奶的身边。
裴奶奶的丈夫在十年前生病离世,共养了六个儿子,裴家这一代都是从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一步一步,由穷到富。裴泥出生时,正是发家的时候,裴家六个兄弟都混得风生水起,尤其是裴振海,也就是裴泥的爸爸,在80年代末,创办了南市第一个私人造船厂,在国有经济当道年代,影响力可见一斑。
裴振海十六岁时就出去跑船,在江上闯荡近二十年,积累了大量财富,个人终身大事却迟迟不定,在裴奶奶千盼万盼之下,三十五岁时才和当时比他小十岁的知青陆兰结了婚。
长子中年结婚,中年得女,裴泥被裴奶奶当掌上明珠疼,在众多孩子里她对裴泥的偏爱是明显的,这样一来,其他的堂姊妹心里不平,加之裴泥天生一副不可近亲的气场,使得她与其他孩子无法融洽相处,于是,裴泥在南塘受到很大排挤,姊妹们都不和她亲近。
裴泥有一个堂姐,比她大八岁,虽是个女孩,长的却很结实,经常带着其他兄弟姐妹欺负她。
“小黑!快来救我!”
裴泥人小才四岁,又势单力薄的,每次被欺负,她只能拼命向小黑呼救!
“汪汪!汪汪!”
小黑是裴泥在南塘的第一个伙伴,是只活泼可爱又对她忠心耿耿的黑狗!只听得主人呼救,小黑撒开四肢腿跑进战场,疯狂撕咬堂姐的裤管!
“死狗!滚开!”
堂姐心疼新穿得裤子,愤怒抬腿猛踢小黑肚子,那只狗已是怀孕的老狗,哪经的起这么重的力道,被踢的嗷嗷嗷痛叫起来。
裴泥全身趴在地上护住小黑,一边喊叫:“别踢我的小黑!别踢小黑!”
堂姐不听,见老狗是她的弱点,踢的更猛烈了,一脚又一脚的,有的踢在裴泥的背上,有的踢在小黑的肚子上。
裴泥没能护住小黑,一场恶斗后,老狗魂归黄泉。
她在后坡挖好一个坑,然后拖着小黑的尸体回到山坡,她的小铲子挖了一个上午的坑,铲土已经很熟练,不一会就将埋着老狗的坑填的严严实实的。
裴泥小小的身子只在坟前逗留了一会,眼底忽明忽暗的闪着厉光,接着,再也没回一下头的走了,仿佛,那样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什么叫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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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泥性子淡漠,被人欺负从不哭着找大人,她在等着自己长大,总有一天,她长大,会将对方一拳打到!
小黑被堂姐踢死后,她突然长大了!
裴泥捡了一条死蛇,全身金黄带着暗黑色花纹,平放在地上差不多近两米!她拿着这条比她人高两倍的家伙追着坏堂姐从村头跑到村尾,从田野跑到大河,最后,她堂姐被吓得的鼻涕眼泪哗啦的爬到一颗大树顶上死也不肯下来。
这天,南塘热闹至极,裴家老四的大女儿在树上嚎啕大哭;裴家老大的小女儿在树底下,用蛇身当金箍棒,耍得有模有样!
裴家很快来了主事的人。
“哪个不要命了!拿蛇堵着她姐姐?哎呦,原来是裴泥巴!……怎么跑了?!裴泥巴的胆子不是很大的么?!有种别他妈的给我跑!老子有你好受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裴泥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来了,叫她裴泥巴的除了那个杀人王似的小叔还能有谁?!
小叔曾给她写了一首打油诗,是这么说的。
“大肚子圈圈腿,黄毛带翘嘴;要是胆子肥,一瓦刀就劈腿!”
看不懂?
前两句人身攻击,说她肚子大,走路o型腿,头发发黄,嘴巴还翘,丑死了!后两句则完全是威胁,要是她不听话,他就用瓦刀卸掉她的腿!
裴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小叔!
以至于后来她和裴宴青一起失踪,她为了不被小叔下掉一条腿,回家后,一直装晕,死也不肯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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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泥一战成名,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她的生活又快活起来,有一天,裴奶奶给了她一只小鹅,和小叔的拳头那么大,裴泥把它当宝,继小黑之后的她又有了一个伙伴,虽然它没小黑那么活泼,显得病怏怏的。
裴振海的造船生意更加稳定了,他和陆兰不用在船上常驻,夫妻二人回家了,父母回来的那天,裴泥高兴的直扑到陆兰的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陆兰看到女儿手里的那只小鹅,高兴不起来了,知青出身的她,很爱干净,说是洁癖也不为过,怎么能忍受女儿整日抱着一只鹅呢?在女儿渴求的眼神里她才勉强同意将小鹅带回家。
陆兰的忍耐是极其有限的,回家后仅仅三天,那只小鹅就被她扔进了门前的大河里。
“上床捧着,吃饭一起上桌,这只鹅都快病死了,有多少细菌你知不知道?”
裴泥浑身都在抖,从脚底板一直到头皮,都在抖,她圆睁的大眼睛里慢慢起了水雾,仿佛又掉进古江一次,眼泪狂落而下。
“我的鹅……捞我的鹅……”
陆兰坚决不理她的呼喊,转身扫地去了,心想,小孩子只要哭一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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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病鹅,裴奶奶看着没用,才给裴泥玩的,又很瘦小,在水面也不会划水,淹死前,嘴里还发出很凄厉的惨叫声。
裴泥救不了它,自古江落水后,她就怕水,她的伙伴以后也会怕水的,可是,当那个浑身湿透发抖的小东西慢慢沉入水中再也扑腾不上来时,裴泥知道不可能有以后了。
她的伙伴在水里淹死了。
裴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发花,没有人喜欢和她玩,小黑死了后,她唯一的伙伴就是小鹅了,现在小鹅也被人扔进水里了,如果是其他人干的,她一定会挖出他的肠子当金箍棒甩,可是,那个人是她不常相见,心里十分想念的妈妈,她当然舍不得报复妈妈,此刻,她除了哭她的伙伴,就没有任何事可做了。
她孤单单的站在河边哭泣,夕阳西下,光晕夺目,她在发花的五彩圈圈里看到一个少年走进她,还用手温柔的擦她的眼泪。
“泥泥不哭了,哥哥帮你向奶奶要一只回来,好不好?”
裴泥望着他,眼睛里的悲伤慢慢的消失,变得幽深悠远,老成的不像是小孩子的眼睛,“不要了,我自己一个人玩可以了。”她不在哭,看了裴安然一会,突然,转身就跑了。
裴泥一边跑一边哭。
奶奶说裴安然是她的哥哥,有人欺负她,只要大叫他的名字,哥哥就会保护她,可裴泥知道,裴安然不是她的哥哥,他是饭桶子裴尔的哥哥,父母只生了自己一个,她怎么可能有哥哥呢?
如果她也有个哥哥,能在小黑被欺负的时候帮她狠狠的教训堂姐一顿;如果她也有个哥哥,能在第一时间跳下水救回她的小鹅;如果她也有个哥哥呢,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裴泥没料到,这个想法在当天晚上就发生质变,成为钉定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抓住刚刚走过去的中秋尾巴,对大家说声中秋快乐。
新文开坑,对自己说一万遍,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第一章,为了储存好运,赶紧留朵花吧!
2、初次见面。。。
“爸爸今晚不在家,你忍心让妈妈一个人吃饭?………真的不吃?那晚上饿了别找我哦。”
陆兰做好晚饭喊女儿吃饭,裴泥躺在床上,屁股对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哄了她几遍,还是不吃饭,陆兰也只好随她去。
裴泥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小鹅欢快的在她脚下跑,毛茸茸的毛时不时刷到脚心,她痒的笑出声,正美着的时候,模模糊糊间却听到嗡嗡的声音,像是父母刻意压低的争辩声。
“这个时候你怎么能把他儿子带回来?”
“苏晚救过我的命,她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儿子。”
“……尸体都没找到你怎么确定是死了?警察还没抓到宴博吗?”
“还不清楚……宴家彻底完了。”
裴泥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小鹅的影子早已远去,可脚心那股痒的感觉却挥之不去,感觉有东西抵在脚心,她蹬了蹬那东西,裴泥顿时傻眼,自己单独的小床上居然有另外一双脚?!
“谁?”她惊坐起来,猛地掀开被子!
只见床的那头和衣躺着一个小男孩,听到她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墨黑如星夜的眸子望向她,里面波澜不惊,十分平静,裴泥却惊得下巴都掉了。
“你是谁?!”
他不吱声。
裴泥震惊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在她床上?还不说话?哑巴?
她的目光移到他的两只脚上,刚才就是他的脚顶在她的脚心的,让她十分奇怪的是他脚上的袜子,一只很干净,另一只却灰尘满布,黑漆漆的脚后跟和脚掌显示他在地上走了很长的路,却没有穿鞋子!
裴泥盯着他的同时,男孩也盯着她,墨黑如星子的眸子看不清情绪,他还是侧躺的姿势,没变过,像个木偶。
裴泥也不是啰嗦的人,他不理她,她可以直接去问妈妈!她刚穿好鞋子,厅堂大门突然轰隆一声被撞开,接着,对面的房间里传来水盆翻到,和陆兰突然凄厉起来的声音。
“不要!”
“那个杂种呢?!快交出来,不然砍死你!”
“不要!求你!”
………
裴泥不明所以的跑到卧室门口,隔着厅堂,父母的卧室里刀光血影,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举到一把刀架在爸爸的脖子上,事发前,爸爸显然正在洗脚,裤腿卷到一半,此刻,水盆打翻在地,陆兰跪在地上,拽着那个男人的衣服,浑身颤抖的哭叫。
裴泥心一跳,感觉旁边站了一个人,她回头,看见男孩站在她旁边,一脸惊恐的看着里面的情况。
陆兰首先看到他们,她哭喊起来:“快跑!去找你叔叔!泥泥!”
“狗杂种?!你果然在这!”那个男人随后反应过来,看到裴泥身边的人,放开裴振海,拿着刀就朝他冲过去。
“宴青,快跑!”
“泥泥!”
~~
夜深露重,本来寂静的村庄突然喧嚣起来,男女混合的尖锐呼喊声在她身后越来越近。
“快跑,快跑……”
裴泥知道那是陆兰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后面有人在追!她和男孩子站在一起的,当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拿刀冲过来的时候,她和他几乎同时的往外飞奔。
他们两个人像是赛跑的战士,只听到双方喘气的呼呼声,谁都不敢停留,男孩对南塘根本不熟,裴泥到时熟悉至极,他们十分有默契的往田野跑,那里最开阔,可以跑向四面八方,宴博落后他们一大截。
“到这儿来。”裴泥喊。
前面一个坑,漆黑不见底,那个小妮子往坑里一跳,男孩没有犹豫,随即跳入。
这不是深坑,而是一个半边靠着山坡,半边对着水的小洞,若不是两个都是孩子,怎么藏不进这么小的地方,裴泥跳下来的时候差点跌进水里,她靠着身后的泥土墙,拼命往后缩,一不小心踩在他的脚上,她本能的视线往下查看他的“伤势”,这一看,才终于明白他的袜子为什么这么黑了,原来他只有一只鞋子,刚才慌忙跑出来的时候,也只是穿着一只鞋子。
泥土继续掉,裴泥继续往后缩,踩了好几次他的脚,终于,“哗啦”她把人家唯一的那只鞋子踩进水里了!
裴泥不好意思起来,她看着月光里男孩子的脸,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她却不干了,蹭掉他一只鞋就还他一只,她从不欠人家的!
“还你,一人一只。”裴泥爽快的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子,给他套上。
裴泥没穿袜子,那只脱去鞋子的脚一点也不怕冷似的暴露在外,男孩的视线在她白净净的小脚上停留了一会,接着,利索的脱下自己那只干净的袜子,给她,他也不欠人。
裴泥笑了,“一人一只鞋,一人一只袜子,要冻一起冻。”
男孩却不领她的情,兀自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小山,夜露将他的脸打的一片湿,月光里,裴泥见到水珠从他睫毛上掉下来,一颗又一颗的,他哭了。
他的眼睛茫茫的一片,在水雾里晶莹发亮,裴泥呆呆的看着那个男孩子的肩膀在夜里发抖,一句话也不说了。
裴振海找到两个孩子,天已经大亮,裴泥这时才看清男孩的长相,俊秀明朗的脸上,超出实际年龄的波澜不惊,她还小,什么也看不懂,只记得他的眼睛,在白天的时候就像湖水,波纹荡漾,十分好看,后来,裴泥在美国漂泊的几年里,一刻也没忘记过初次相见时他的那双眼睛。
裴泥被妈妈抱走,爸爸抱着男孩和几个警察上了警车。
“他们去哪?”
“派出所,那个坏人被抓了,他们要带宴青回去录口供。”陆兰神色憔悴。
“他叫宴青?”
“恩。”
~~
派出所。
一个警察审讯完毕,把资料往桌上子一拍。
“宴博坚持不肯说出苏晚尸体的下落,现场看来,苏微出血过多,必死无疑,可尸体找不到的话,只能算失踪了,这也太便宜他了!”
“就算是失踪,宴博这回也栽了,他在南市制毒,真是史无前例,至少二十年呢!”
“二十年太轻了,早该抓他了,否则也不会多出一条人命。”有人愤愤不平,手指着窗外,“你们瞧,他多嚣张!自己被警察盯上,还以为是老婆告的密呢!”
宴博靠着手铐从提审室出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充斥整个派出所。
“狗杂种!那个□出卖我你也跟着她一起逃跑?!我养了你五年,我会一分一秒都不少像你讨回来!□养的东西!我不会放过你的!!”
宴青孤零零的站着院子中央,看着父亲被警察押着从走廊穿过,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他的瞳仁里全是恐惧,他无法忘记,母亲被砍时的样子,这个噩梦般的画满纠缠了他一辈子。
裴振海录完笔录出来看到他脚上磨破的袜子,心酸无比,听说宴家出事后他立刻赶过去,就看到这个孩子手上拿着宴博从苏微头上扯下来的一缕长发,坐在门口哭泣,苏晚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却在死前被丈夫扯的满地都是,她给孩子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可能就是那屡长发了。
裴振海于心不忍,想到苏晚,心里越来越难过
他在跑船的时候落入水中,差点死了,是苏晚救的他一命,这些年他一直都和宴家来往,多少清楚他们夫妇二人的事。
苏晚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宴博,还为了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等宴青出生后,二人的关系直转急下了,每天争斗度日,大打出手,有几次苏晚差点被他打死,当然,裴振海也是此刻才知道,宴博是因为吸毒才性情大变的。
警察局的人在等宴家的人来领这个孩子,裴振海心里清楚,不会有人来领这个孩子,宴博夫妇是外来人口,亲友甚少,家里只有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裴振海满心烦躁,踏着大步往审讯室走去,里面还在讨论。
“裴振海会告他吗?”
“应该不会,他明知带孩子回去是有风险的……”说话的人见他进来,都闭了嘴。
这个表情不善的男人,将一张白纸往桌前一放,声音老大。
“开一份证明,我要收养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要过度一下,大家要忍耐,男主的性格很快就会出来。
裴宴青绝不是白兔级的人物,裴泥强,他只会比她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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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收养之争。。。
警察为难了。
“依照收养法,这个证明不好开,苏晚尸体没找到不能确定监护人死亡,而且宴青家里还有一个老人,他不算孤儿,你要想收养他,只能看老人怎么说。”
裴振海这时才觉得自己大意,宴博的妈还在世,要收养孩子必须要争得老人家的同意,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陆兰。
陆兰不同意,从昨晚就为他带孩子回来惹来祸端的事而争吵不休了,她不愧是他的妻子,把他看的透透的,还没开口,就已经知道他有想收养宴青的想法,她坚决不同意,甚至以离婚相威胁。
裴振海无奈只好暂且作罢。
出了这么大事,宴家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来领孩子,老人头发花白,深陷的眼眶因为哭泣几乎肿的像核桃,宴博的母亲常年病卧在床,遭此一击,更是苍老的像是随时逝去一样。
宴青一直单独的坐在门口,看到老人进来,忙跑了过去,牵着她的手。
“伯母,别难过了,孩子没事就好。”裴振海迎上去,安慰,老人家说话有气无力,只点头,说,“谢谢,谢谢……”
宴青跟着老人回家。
裴振海说,“你们先等我一下。”
宴青墨黑的眼睛看着他跑出派出所,等他回来,手上拿了一双鞋,当裴振海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鞋子,他的小手都握成了拳头,想哭却没人能让他哭,这个高大的叔叔却总是帮助他。
裴振海帮他穿好鞋子,站起身,满是不舍,“回去后,和奶奶好好生活,叔叔过几天会去看你们。”
“恩。”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
一老一小,搀扶着消失在晨曦里。
裴振海回到家,他直接找到陆兰,还没开口,陆兰就尖声尖气的发问:“听说你在派出所就要收养他?”
“是的。”裴振海毫不隐瞒,显得很坚定。
“我们又不是扶贫站,不能收养他!”
“你说的什么话?!”裴振海动了气,“没有苏晚我能活到现在?宴青必须收养,他跟着他奶奶能做什么?这个孩子一辈子都要废了,还不知要走上那条路!”
陆兰脸色涨红,她的声音因丈夫的固执而颤抖着,“你要收养他,让他叫你父亲?宴博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的妈妈,此刻,父亲在他眼里的形象是什么?以后他的心理怎么发展,你能管教好?就算我们收养了,宴博只是坐牢,并没有判死刑,不管二十年,三十年,总会出来,他总归是他父亲,到时候,他们怎么相处?你这个父亲又怎么和他们相处?!”
陆兰说的句句在理,拒收的理由充分极点,裴振海不是没想过她说的这些问题,怎么管好宴青,怎么处理他和宴博的关系,宴博出狱后会不会再次祸害裴家?问题很多,都阻挡不了他收养他的心,只因,那个孩子看他的眼神。
苏晚啊苏晚,你要是看到你的儿子连鞋子都没的穿,会是什么表情?
裴振海背对着妻子,一个大男人仿佛一下子就疲惫不堪了,他的声音很低,“你跟我这些年,船上的危险,你没见过吗?我能活过来就不怕以后生活里的挑战,我坚持要收养。”
陆兰面如死灰,她冷笑着。
“等我们离婚了,你再收养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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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振海当然不舍和老婆离婚,这事就搁浅下来。
宴博判了21年,苏晚找不到尸体。
宴青和病危的奶奶住在一起,裴振海去看过祖孙俩几次,每次一次,就悲伤一回,老母亲看来是活不了了,宴家是外来人口,又出了制毒杀人这事,根本就没人接近他们,或者说帮助落难的祖孙,裴振海开车要送他奶奶进医院,老人家不愿去。
“去了怕没人收尸,在家我孙子好歹还陪着我,我死了,村里会帮忙料理,他们总不能让我发臭了。”
“伯母,你放宽心,别想这些。”
老人家抓着裴振海的手,自顾自的说着,“只是担心孩子,不知道他以后怎么办,他有个外公,和她妈妈断了关系,不知道能不能收养宴青。”
“我去找他。”
宴青的外公是临市人,裴振海托人找了很久,才得到的消息,对方只给了一句话。
“不认识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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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冷战,裴泥无法插进,坐在家里好无聊,没有小鹅作伴的日子,孤独的可怕,她想要养狗,妈妈不准,这个有洁癖的妈妈最近心情很不好,裴泥也识趣的不敢惹她。
陆兰牵着裴泥从外面回来,就听到有人喊住她。
“大嫂,大哥最近很忙啊,听说在帮那个孩子找他外公?”原来是老四的老婆:“看他这么用心,那个苏晚对大哥的恩情可是不浅啊,听说苏晚比你还年轻些?你见过么,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大哥真是的,这么替那女人操心也为自己的声誉想想。”满口的暗指陆兰年轻不在,苏晚和裴振海关系不当。
陆兰听完,僵着脸笑笑也不回应。
她是上海来的知青,插队在南塘,家中父母双亡,独生子女一个,回城的也没多大意思,在南塘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就结了婚,她比裴振海小十一岁,自然被人认为是看上他的钱,这些年,家业越来越大,裴家的几个妯娌就老四不省心,恐怕是嫉妒恨了,顺便嚼舌根。
裴振海对她怎么样,她是最清楚的,这个男人虽然五大三粗,看起来没什么细心,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她更是始终如一,他们结婚这几年,跟着他在船上飘南闯北苦是吃过不少,气却没有半点给她受,也就前几天为宴青的事,吵得有点过火。
陆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没有苏晚,就没有现在的裴振海,她死了,他当然要为恩人做些事情,我们在船上跑的和四妹不一样,我们求的安心,是踏实,没那么多嘴上功夫说空话。”
“大嫂这么说,是要收养那个孩子了?”
陆兰只笑着,不答话。
裴泥跟在母亲后面,聪明如他也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四妈,四叔是个市侩的商人,卖钢材起家,娶了个老婆很凶狠,当年四叔还很穷得时候,夫妻二人天天吵架,爸妈去劝架,还被四妈给打了。
裴泥对大堂姐的映像很不好,自从小黑被她踢死,越是难以接受。
“妈,我们走吧。”
“恩。”陆兰笑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