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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和女儿第22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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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渭油瓴杌嵋估锘丶沂保必须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仆来接,否则就觉得大失身份1鸬那也凰担格林斯特德书店至少是个闲逛的方便去处,书社里的人无不有此看法?br /

莫莉上楼去收拾了一下,准备陪菲比小姐前往。 她拉开抽屉,看见了辛西娅留给她的那个信封,里边装的还是普雷斯顿先生的钱,封得好好的,像信一样。这是莫莉极不情愿地答应要转交的东西——也是整个事情中的最后一举。莫莉拿起它来,心生憎恨。有一阵子她已经忘了它,现在又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试试看能否处理掉。她把它装进衣袋,看这次出去有没有机会。她似乎还走运。她们走进格林斯特德书店,看到那儿像平时一样已聚集了两三个人,有的看书消遣,有的把新书书名抄到订书簿上,其中就有普雷斯顿先生。他看见她们进来,便欠身致意,本来是下意识的动作,但一看是莫莉,不由得怒从心起,像个发脾气的人一样拉下脸来。在他心目中,她是与他遭受的失败与耻辱连在一起的。而且,看见她又叫他想起他正要努力忘却的事,即从莫莉单纯认真的话中他已确信辛西娅不喜欢他。倘若这时菲比小姐看到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皱起的眉头,她回去定会告诉姐姐,说她关于他和莫莉的猜测纯系误会。但菲比小姐觉得自己是个未婚女子,不宜走近普雷斯顿先生,也不宜到一个男人身旁的书架上去找书。她走到书店的另一端去买信纸。莫莉摸了摸口袋里装钱的信封,敢不敢走过去把它交给普雷斯顿先生?她总是在自认为勇气已足的情况下打退堂鼓。就在她仍然犹豫不决的时候,菲比小姐已经买好了信纸,转过身来。她颇为同情地望着普雷斯顿先生的背影,悄悄地对莫莉说:“我们现在到约翰逊铺子里去吧,过一会儿再回来买书。”于是她们朝街对面的约翰逊铺子走去。她们刚一走进这家绸布店,莫莉便自愧胆小,失去良机。菲比开始买东西时,莫莉说:“我去去就回来。”她头也不回,向对面的格林斯特德书店跑去。她刚才注意着书店的门,知道普雷斯顿先生还没有出来。她跑了进去。他此时正在柜台那里和格林斯特德本人谈话。莫莉把信封塞到他手里,又回到菲比小姐那里去了。这事情出乎他意外,也几乎是强行塞给他的。刚才古迪纳夫太太正站在书店门口,莫莉进来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那双圆眼睛在眼镜下面变得更圆,更像猫头鹰一样,盯着莫莉,看见她交给普雷斯顿先生一封信;普雷斯顿先生则意识到有人盯着,再加上搞惯了保密活动,便迅速地把信装入衣袋,拆也没拆。如果时间从容,他来得及考虑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莫莉这么迫不及待地强塞给他的信,叫她当众出丑。

还有一个漫长的夜晚必须和吉布森太太一起度过。不过,这个夜晚不那么无聊,仅吃正餐就占去了至少一个小时。这顿饭又是吉布森太太独出心裁,莫莉十分反感。两个人吃饭好像十二个人似的郑重,一切礼仪如旧。虽然莫莉完全知道,她继母完全知道,玛丽亚也完全知道,吉布森太太和莫莉都不吃甜食,桌上却正正经经地摆上了甜食,好像辛西娅或者吉布森先生在家似的。辛西娅倒是见了杏仁、葡萄干就高兴,吉布森先生则见了枣子就要吃,尽管他一向反对处于他们这种生活水平的人每天正式在餐桌上摆上点心甜食。

吉布森太太向莫莉解释道:“这不算浪费,因为我们不一定要吃掉它——我就从来不吃。但摆上来看着体面,可以叫玛丽亚知道每个有身份的人家日常生活需要些什么。”这话是她常对吉布森先生说的,今天原封不动地说给莫莉听。

整个晚上莫莉的思想在漫无边际地游荡,尽管她竭力想表现出在注意听吉布森太太的话。她想起了奥斯本,想起了他那突如其来没说完的秘密话和他的满脸病容。她在想罗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盼他回来(她心里说),既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奥斯本。接着她又不许自己这样想。她与罗杰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盼他回来?盼他回来的是辛西娅。只是不知为何他是莫莉的忠实朋友,所以她在今天晚上,在这心绪纷乱的时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仿佛他离得不远,想得到他的支持。紧接着普雷斯顿先生以及她与他打的那些小小冒险交道压倒一切地出现在她的心头。看他那一脸怒容!辛西娅怎么会喜欢上他,以致陷入这场可憎的纠纷,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她这样胡思乱想着,却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在距她坐着做针线活之处不到半英里的地方,有人正在议论纷纷。这情形足以证明“纠纷”(这是她姑娘家单纯幼稚的用语)并没有过去。

相对而言,闲话容易在夏天睡觉。它天性和睡鼠相反。温暖的天气,四处游玩,整理花园,谈论花卉,腌制果酱,使得闲话这个小淘气夏季里在霍林福德教区心情舒畅,甜蜜地睡觉了。但当白昼变短,人们聚集在炉火旁边,脚围成一个圆圈——可不是放在炉边的栏杆上,那是不允许的——这便是讲秘密传闲话的时候了。或者当茶盘在牌桌之间送茶的间隙——当有人为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墩牌激烈争论,和事佬想息事宁人加以制止时,或者当女士们明火执仗要决个高下,和事佬又出面时——零零星星的每月新闻就议论起来了,如“马丁达尔卖的后腿肉没每磅涨了半便士”;或者“哈利爵士不该给书社又订了一本兽医书,我和菲比看了看,实在没意思”;或者“南希现在要出嫁了,不知道艾什顿先生今后怎么办!你可知道,她在他家干了十七年!像他这样年纪的女人还想结婚,实在太糊涂了。我今天早上在集市上碰到她时,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这话是当天晚上布朗宁小姐说的。她的一手牌放在铺着紫褐色台呢的桌子上靠她的一边,说这话时她抽空吃了一大口一位新搬到霍林福德的道斯太太的重油蛋糕。

“结婚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不好,布朗宁小姐,”古迪纳夫太太说。她在维护这种神圣的人生状态,她自己就结过两次婚。“我要是见着南希的话,我会叫她知道我的想法完全不同。一日三餐当家作主,不去听命于人,比什么都好。”

“如果就为了这个,”布朗宁小姐挺直身板说,“我就能当家作主。我这样大概比有丈夫要侍奉的女人更能当家作主。”

“谁也不能说我对丈夫侍奉得不好——包括前夫在内,只不过杰里米比可怜的哈利·比弗尔口味更挑剔一些。但我常对他们说:‘吃什么饭什么菜由我来安排。这比你事先知道吃什么好。胃这东西喜欢吃出乎意料的饭菜。’这事就全交给我了,他二人谁也不曾后悔过。请相信我,豆子烧猪肉(艾什顿家的南希在她自己家里吃的那种)会比十七年来她一直给他做的牛杂碎和童子鸡的味道要好。不过,依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比南希嫁一个有九个孩子的孤老汉有趣得多——完全是两个年轻人私下里的秘密约会。也许我讲人家的秘密不合适。”

“我不想听年轻男女幽会之类的事情,”布朗宁小姐把头一扬说道,“我认为,不经父母允许,年轻人自己谈恋爱是件丢人的事情。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看法已经有了变化。但可怜的格雷霞和柏利先生的婚事就还是老规矩。柏利先生给我父亲些了封信,提出向格雷霞求婚,信里边并没有怎么奉承她,也没有说什么亲热话。我父亲和母亲把她叫到我父亲的书房里——说这门婚事很好,柏利先生是个好人,他们希望他晚上来吃饭时她待他要有礼貌。那天以后,允许他每星期来两次,知道结婚。我母亲和我坐在教区长住宅的客厅里,靠着弓形窗做针线,格雷霞和柏利先生坐在客厅的另一端。每当时钟敲九点的时候,我母亲总是叫我看窗外花园里的这棵树或那株花,因为这时他该和格雷霞告别了。我无意得罪在座的各位,但我倒觉得结婚成家是个弱点,连一些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也抗拒不了。不过,他们定要结婚的话,那就好好地结,事情从头至尾办得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如果是瞎胡来,干偷偷摸摸的约会这一类事情,那就至少别往我耳朵里传。我想该你出牌啦,道斯太太。原谅我在婚姻问题上这样有话直说。古迪纳夫太太可以告诉你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布朗宁小姐,我有意见的不是你有话直说,而是你说出的那些话,”古迪纳夫太太不高兴地说,但她该出牌时依然顺顺当当地出牌。至于道斯太太,无论布朗宁小姐提倡什么,独身也好,结婚也好,重婚也好,多妻多夫也好,她都不会反对,因为她急于挤到霍林福德社交界最有身份的圈子中去;而布朗宁小姐论身份是已故教区长的女儿,可以说是这个小镇上最优秀的小圈子的代表。

因此这天晚上要不是布朗宁小姐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余下的时间也就那么过去了,不会重新提起古迪纳夫太太极欲宣布的秘密。布朗宁小姐是在发牌的当儿大家都不言语时突如其来地开口,说的话可以算和前边的谈话有联系。

“我想,哪一个男人都休想叫我做他的奴隶。”如果她的意思是说她出于幻想,怕出现嫁人的危险,那她倒可以放心。不过,大家正在专心打牌,谁也没有注意这句话。只是在布朗宁小姐提前离去(因为菲比小姐得了感冒,卧床在家)之后,古迪纳夫太太这才憋不住地说道:

“好!现在我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可以说,古迪纳夫在世的时候,如果说我们两人中间有一个是奴隶的话,那奴隶不是我。布朗宁小姐当着四个寡妇的面为她没嫁过人趾高气扬,我想她没嫁过人决不是因为她长得美。这四个寡妇嫁过的六个男人都是正正派派的人。不要生气,艾里小姐!”这后一句话是对一个不幸的小个子老处女说的,布朗宁小姐走了之后,她发现自己在这里是唯一的独身女子。“我可以告诉她,她非常喜欢的一位姑娘很快就要结婚,而且搞得非常狡猾,我闻所未闻。天黑以后跑去出会她的情郎,就像我们家的贝蒂和你们家的珍妮一样。她的名字也叫个莫莉。我总觉得做父母的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说明他们水平低。你乍听起来会以为是个洗碟刷碗的丫头。她挑了个人还很不一般,是个漂亮而且能干的小伙子!”

桌子周围的人都又好奇又专心地倾听她讲这桩奇闻,只有女主人道斯太太例外。她微微一笑,眼里闪出知情的神色,嗫着嘴一直等古迪纳夫太太把故事讲完。然后她正正经经地问道:

“你说的是普雷斯顿先生和吉布森小姐吧?”

“喂,谁告诉你的?”古迪纳夫太太惊奇地转过头来问道,“我可没有告诉你。除她以外,霍林福德还有很多叫莫莉的——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有身份。我敢说,我可没有指明是她。”

“你没有指明。但我知道。我也可以讲个故事出来,”道斯太太接着说。

“真的吗?我不信!”古迪纳夫太太既想知道,又有点嫉妒。

“真的。我叔叔希普尚克斯在托尔斯庄园的林荫道上碰到了他们。他说,他把他们吓坏了。而且,他问普雷斯顿先生是否和情人幽会,普雷斯顿先生并没有否认。”

“好吧,既然这么多情况都说出来了,我也把我知道的说一说。不过,太太小姐们,我可不想影响这位姑娘的名声,我的话你们一定要保密。”大家当然是答应了,答应保密并不困难。

“我家的女仆汉纳,嫁给了汤姆·欧克斯,住在皮尔逊路,就在一星期前的一天去摘李子,她看见莫莉·吉布森快步顺那条路走下来,急急忙忙的像是去会见什么人。汉纳的小女孩安娜玛丽亚摔倒了,莫莉——这姑娘心肠倒是满好的——把她抱了起来。因此,即使汉纳刚才起了疑心的话,这时刻疑心也就全没了。”

“可是,就她一个人吗?”有一位女士迫不及待地问,因为古迪纳夫太太话说到关键之处,吃起蛋糕起来。

“是的。我刚才说了,她好像是去会见什么人——过了一段时间,普雷斯顿先生从汉纳家那边的树林里跑了过来,说:‘帮帮忙,请给我一杯水,一位姑娘昏过去了,要么还在歇斯底里发作。’他虽然不认识汉纳,可汉纳认识他。俗话说:‘认识傻瓜汤姆的人比傻瓜汤姆认识的人多。’这话可有点对不住普雷斯顿先生,说他什么都可以,但他决不是傻瓜。我还可以再说一点情况——是我亲眼所见。我看见她在格林斯特德书店交给他一封信,就在昨天。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因为她虽然没看见我,他可看见了我。”

“这本是件正常的事情,”艾里小姐说,“为什么他们要偷偷摸摸的?”

“有些人喜欢偷偷摸摸地谈恋爱,”道斯太太说,“这样可以增加热乎劲儿。”

“对,这就像吃饭要加佐料一样,”古迪纳夫太太插话说,“不过,我可没有想到莫莉·吉布森是这号人,我可没想到。”

“吉布森一家自命清高吗?”道斯太太叫道,像是断言,更像是询问,“吉布森太太拜访过我。”

“不错,你可能是医生的病人之一,”古迪纳夫太太又插话说。

“她和托尔斯庄园的伯爵夫人一家关系很亲密,她本人也是贵妇人气派;我听说,她家正餐吃得晚,样样都很讲究。但她对我似乎还很和气。”

“讲究!她男人鲍勃·吉布森初到此地时可不那么讲究,就在他那诊所里吃块羊排了事,我那时心想,他家别的房间里可能不生火。那时我们叫他鲍勃·吉布森,可现在我们谁也不敢直呼鲍勃。1我倒想叫他个下三赖!”

“这事反映出吉布森小姐非常坏!”以为女士说。她是急于把话题拉回到眼前更有趣的内容。可是古迪纳夫太太一听到她揭出来的事情所作的理所当然的评语,却转过身来对这位说话人发起火来。

“谈不上坏。莫莉·吉布森是我看着长大的,请你对她别用这样的字眼。你要说也只能说她脾气古怪。我当闺女的时候就脾气古怪,现成的一盘鹅莓我不要,偏要钻到树丛里自己去摘。这是有些人的爱好,可能和布朗宁小姐的主张不一样,她主张谈恋爱要在一家人的鼻子下边谈。我讲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说这事情出在莫莉身上我觉得奇怪。所以我想,这事情倒应该出在那个名叫辛西娅的漂亮姑娘上。说实话,有一阵子我已断定普雷斯顿先生追去的是她。现在,女士们,我要向你们道晚安告别了。我不能容忍浪费现象。我敢断定赫蒂没把灯笼里的蜡烛吹灭,都快烧完了。我对她说过,等我的时候要把蜡烛吹灭的。”

于是女士们正正经经地屈膝行礼分手了。当然也免不了对道斯太太使他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表示感激。这都是老式的礼节,那个时代就兴这一套。

1鲍勃是英文人名罗伯特的昵称。

第四十七章流言及其受害者

吉布森先生回到霍林福德后,发现已积压了很多事情等他去做。他很想抱怨着两天比较清闲的日子过坏了,害得他下一个星期里要超额工作。他几乎没有时间和家里人说话,他得马上赶到急病病人那里去。不过,莫莉还是在门厅里堵住了他。她手中拿着他的大衣站在那里等他穿。她一边帮他穿大衣,一边悄悄说:

“爸爸!奥斯本·哈姆利先生昨天来看你了。看样子他病得很重,也显然怕自己有个万一。”

“我去看他。不要告诉你母亲我到哪里去了。这件事情你没有对她说过吧?”

“没有,”莫莉说。她只对吉布森太太说了奥斯本来过,没有说他来事为什么。

“什么都别说。没有必要说。现在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去不了——但我还是去吧。”

父亲的态度中有些名堂,使莫莉感到害怕。她原以为奥斯本的那副病样子在一定程度上时“神经质”,这意思是说他自己幻想有病。那天菲比小姐猜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露出很开心的表情,她当时注意到了,心想,真认为自己生命有危险的人是不会出现像他这样开心的目光的。但是,看到父亲脸上的严肃神情后,她初见奥斯本模样大变时感到的震惊又一次袭来。在这一段时间里,吉布森太太一直忙看吉布森先生带回的一封辛西娅的信。那时候邮资很贵,只要有人能带总是托人带的。辛西娅走时行李收拾得匆忙,忘带了很多东西,现在开来个单子要衣服。莫莉觉得奇怪,信为什么不写给她。她不知道辛西娅心里正对她萌发一种隔膜。辛西娅自己也在和这种心理作斗争,骂自己忘恩负义,想克服它。然而实际情形是她认为自己在莫莉心中身价已落,便不由自主地想疏远一个了解于她不利的情况的人。她完全知道莫莉是为了她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也完全知道莫莉永远不会重提她过去的错误与难堪的。但是,她觉得这位善良耿直的姑娘知道她自己做出了那么多偷偷摸摸的事情,就对这位姑娘淡漠起来,不太乐意和她交往。尽管她在骂自己忘恩负义,但能离开莫莉还是禁不住高兴的。她不便把忘了缎带、花边之类的事情告诉莫莉,因为她们最后的一次谈话谈的事情与此完全不同,而且最后还惹得莫莉淌眼泪。吉布森太太拿着辛西娅的衣物单,一边看辛西娅都要什么,一边念零零星星的小新闻。

“海伦的病不会很重,”过了一会儿莫莉说,“不然的话辛西娅不会要她的粉红纱衣和皱菊花环。”

“我看不出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吉布森太太颇为严厉地答道,“海伦不会那么自私,不管她病到什么程度,都不回把辛西娅绑在她的身边。实话实说,要是我想到辛西娅会一天到晚地待在病房里令人心情沉重的气氛中,我就不会觉得我有责任叫她去伦敦。再说,辛西娅参加舞会回来给海伦讲讲舞会上的有趣情况,这对海伦也必有好处。即使辛西娅不喜欢去热闹场合,我也希望她为了海伦作些自我牺牲,尽量去。我对照顾病人是这样理解的:不要总想自己的愿望与爱好,什么事情能使病人愉快度过无聊的时间就做什么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对这个问题想得像我这样深刻的人,为数不多。”

吉布森太太说到这里觉得该叹息一声。叹息完了后又接着念辛西娅的信。根据莫莉对这封语无伦次而且又念得断断续续的信的理解,辛西娅很高兴能给海伦带来安慰,并且对她有所帮助,同时她伯父家里有什么娱乐活动,别人一劝她就马上参加。这些小型的娱乐活动,在伦敦,即使是隆冬季节,在她伯父家也不断地举办。又一次吉布森太太念到了亨德逊先生的名字,接着往下自己对自己连着“嗯,嗯,嗯”了几声,使人感到颇为神秘。不过,她用不着这样故作神秘,辛西娅提到他的地方其实并没多讲,只是说“亨德逊先生的母亲建议我婶婶去找一位唐纳森医生,据说他善治海伦得的这类病,但我伯父对此病不深信,等等”。往下是写给莫莉的一句措词谨慎的深情话——感激她给她帮的忙,话说得比较含蓄,没有明说的言外之意更多些。再没有别的,莫莉走开时心情有点沉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卡姆纳夫人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他们希望几天后就把她带回托尔斯庄园,叫她在新鲜的向下空气中恢复健康。卡姆纳夫人的这种病使吉布森先生极感兴趣,他对这种病的处理意见与伦敦一两位大名鼎鼎的医生相反,结果证明他的意见正确。因此,在她恢复健康的过程中,他们不断地征求他的意见。由于他在霍林福德附近一带就有很多病人要看,而且还得用心地给伦敦的同行写信,所以他很难腾出时间去哈姆利庄看奥斯本,因为去那里一趟得三四个钟头。不过,他给奥斯本写了封信,要他马上回信详细讲一下他的病状。他根据信中所讲情况,认为病情并不紧急。奥斯本自己也不赞成吉布森先生就为了看他而跑一趟哈姆利庄。于是,去哈姆利庄一事便推到“比较方便的季节”,这一推就往往会推得过晚。

这些天来纷纷扬扬地传开了莫莉和普雷斯顿先生的闲话,说他们频频约会,她给他偷偷写信,他们在偏僻地方密谈等等,愈传愈烈,成了不折不扣的丑闻。这位单纯无辜的姑娘在安静的街道上走,决没有想到人们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一时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就成了镇上的黑羊。佣人们在女主人的客厅里听到些头头尾尾,又在他们之间用没受过教育的人惯用的粗鲁言语加以夸大。普雷斯顿先生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名字被编在了一起,虽然他还不知道人们由于对刺激及闲话的爱好已经把他俩讲到了什么程度。他对这种误传感到好笑,但却不肯予以澄清。“活该,”他自言自语道,“谁让她干涉别人的事情。”由于她威胁说要把事情搞到哈里特小姐那里去,他这才自甘失败;她那直来直去的嘴巴告诉了他她和辛西娅是怎样在他背后以既不喜欢他又瞧不起他的口吻议论他的,使他感到备受侮辱。现在他觉得报了仇。何况,普雷斯顿先生如出面否认,人们追究其真实情况来,他强迫辛西娅遵守婚约的事情就会暴露,这是他极不希望出现的事。他恨自己仍在爱着辛西娅。但是他是以他自己的某种方式爱着她。他对自己说,有多少比辛西娅身份高而又有钱的女人乐意嫁给他,其中还颇有一些长得漂亮的。他责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这样糊涂,这样傻,丢不下一个一文不名的姑娘,还是个像风一样变化无常的姑娘?得到的答复在逻辑上很蠢,实际上却很有说服力。辛西娅就是辛西娅,维纳斯本人也代替不了她。在这一点上,普雷斯顿先生倒是比许多正人君子更加忠实些。许多正人君子想要结婚时,如果追不上这个,就随便调头追那个,心眼相当活,谁答应就娶谁。他们对哪一个女人都不会像普雷斯顿过去及现在对辛西娅这样看得重,尽管他在怒火中烧时恨不得拿刀子捅了她。因此,莫莉既在他和他所渴望得到的对象之间插了手,就不可能受他赏识,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友好对待。

有一回——离道斯太太家那次晚上聚会不算很久——莫莉感觉出人们在斜眼看她。古迪纳夫太太的孙女在街上和莫莉说话的时候,古迪纳夫太太公然把她拉开;两个姑娘本来约好要走好长一段路的,被古迪纳夫太太以一个半通不通的道理打消了。老太太对她的一些朋友就自己的行为作了如下解释:

“要知道,一个姑娘家和情郎在这里那里,随便什么地方相会,我并不认为有什么要紧。但是一引起人们的议论,那就不好了。引起议论后——莫莉·吉布森的名字现在人人都谈——我想,我得对得起贝西,她把安娜贝拉交给我,我不能让她的女儿和一个个人问题处理得如此不当的姑娘在一起,免得别人见了对她也议论起来。这就是我的原则。请相信,这样做没错。女人们做什么事情都要慎重,千万不可被人引起议论。如果一个女人已经糟人议论,在议论没有平息之前,她的朋友们和她往来越少越好。所以嘛,我这次说什么都不让安娜贝拉和莫莉·吉布森在一起。”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有关莫莉的恶言秽语还没传到两位布朗宁小姐的耳朵里。大家都知道布朗宁小姐脾气不好,凡跟她接触的人,都极力小心对她所喜爱的人,哪怕是最无关紧要的人物力避说出半个不好的字眼,免得惹火她。她喜爱的人她会批评的,而且也真的批评,她曾自夸说她对他们从没轻饶过。但别人休想拿半句听来的闲话指摘他们。菲比小姐却没有令人害怕的怪脾气。她所以没有像别人一样及时听到有关莫莉的闲言碎语,其主要原因是,她虽不是扎手的玫瑰,却生活在那多扎手的玫瑰近旁。再说她性格柔弱,连古迪纳夫太太这样厚脸皮的人也不愿告诉她会使她痛苦的事情。道斯太太新来乍到,对两姊妹的情况一无所知,她对菲比小姐提到镇上传的闲话,原以为菲比小姐必定听说了。菲比小姐听了后,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她根本不相信得到的每一答复,甚至流着眼泪抗议。她把听到的事情对姐姐萨利一直保密了四五天,这对她来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有一天晚上,布朗宁小姐训她道:

“菲比!瞧你唉声叹气的,到底有没有心事?如果有,就该对我直说。如果没有,你得把这个新出现的坏习惯克服掉。”

“噢,姐姐!你认为我真应该告诉你吗?这会叫我轻松些。可原来我觉得不应该告诉你,你听了会十分伤心的。”

“胡说。我常常想着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我相信,我听了什么坏消息都能沉得住气,处之泰然。你昨天吃早饭时就说要花一整天时间整理你的橱柜,我便意识到有什么祸事临头,尽管我判断不出事大祸还是小祸。是不是海彻斯特银行破了产?”

“噢,不是的,姐姐,”菲比小姐说着挪到姐姐坐的沙发旁的一个座位上,“你真的这样想吗?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一开始就该把听到的事情告诉你。”

“记住我的话,菲比,要学会对我什么事情都不隐瞒。吃正餐的时候,你连肉的不吃一口,而且还不断地唉声叹气,看你那样子,我的确以为我们要破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萨利。我真不知道。”

菲比小姐哭了起来。布朗宁小姐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摇了摇。

“先对我说,完了后你爱怎么哭就怎么哭。不要在我急着知道的时候只顾哭。”

“莫莉·吉布森变坏了,姐姐。就是这件事情。”

“莫莉·吉布森决不会变坏的,”布朗宁小姐愤怒地说,“你怎么敢重复别人对可怜的玛丽的孩子编派的坏话呢?这种话再不要往我耳朵里传。”

“我没有办法。道斯太太对我说的,说全镇都知道了。我对她说我一句也不信。我一直不打算对你说。我想,我要是再不对你说,我真的会大病一场的。啊,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区?”

原来布朗宁小姐这时已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神态严肃,坚定不移地往外走。

“我去穿戴一下,然后去找道斯太太,质问她为什么造谣。”

“噢,可别说她是造谣,这两个字太难听。就说是传闲话好了。我想她说的时候并不是存心使坏。何况——何况——要是最后证明情况属实怎么办?的确,姐姐,这件事已成了我心上的疙瘩。好几种情况叫人听了都好像真的一般。”

“哪几样情况?”布朗宁小姐问。她依然在地板中央法官似的笔直站着。

“哦——有一样是说莫莉交给他一封信。”

“他是谁?讲话这样糊涂叫我怎么听得懂?”布朗宁小姐坐到就近的一把椅子上,决心尽可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是普雷斯顿先生。这件事情肯定是真的。绸布店里的那个年轻伙计说在烛光下蓝色会变成绿色,我问莫莉是不是这样,却发现她已经不再我身边,跑到街对面去了。古迪纳夫太太当时刚刚走进街对面的书店。这和她说的相符。”

布朗尼小姐的不安压过了火气,于是她只说道:“菲比,我想你要把我急疯了。你从道斯太太那里都听说些什么,有条有理、清清楚楚地说给我听,不要像平时那样语无伦次。”

“我保证竭尽全力把样样事情如实告诉你。”

“你从道斯太太那里听到了什么?”

“哦,莫莉和普雷斯顿先生就像女仆和花匠相会那样,在各种各样不合适的时间和不合适的地点幽会,她昏倒在他怀里,两人夜里一块儿出去,互相写信,偷偷地把信塞到对方手里,这就是我要讲的,姐姐。我在街对面就看见他们这样干过一次。我亲眼看见她跑到街对面格林斯特德书店里,我们刚从书店里出来,知道他就在那里。她跑过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回来时满脸通红,手里的信也没有了。我当时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可现在满镇都在议论,骂他们不像话,说他们早该结婚了。”菲比小姐又哭了起来,但是突然一个狠狠地耳光把她打醒了。布朗宁小姐站在她面前,气得几乎发抖。

“菲比,我要是再听见你讲这类话,我就立即把你赶出这个家。”

“我只不过说了道斯太太说过的话,而且还是你叫我说的,”菲比小姐低声下次地说,“萨利,你不应该打我。”

“我该不该打你不必计较,那不是眼前急需考虑的问题。我需要决定的是怎样把这些谣言统统煞住。”

“萨利,你说是谣言,可并不都是谣言。有些情况恐怕是真的。尽管道斯太太告诉我的时候,我坚持说全是瞎编的。”

“我要是找到道斯太太那里,她还重复这些说法的话,我想我就会搧她的脸,打她的耳光。我不能容忍对可怜的玛丽的女儿乱传闲话,好像传詹姆斯·霍洛克的猪长了两个脑袋一样热闹,”布朗宁小姐沉思着说,“这样不但没有好处,而且会带来不良后果。菲比,我刚才打了你的耳光,真是对不起。但你再说出那些话来,我还要打。”菲比坐到姐姐身旁,抓住姐姐一只枯萎的手,抚摸起来,这是表示她接受了姐姐的道歉。“如果我去问莫莉,这孩子要是像闲话传的一半那样坏,就不会承认;要是并未坏到那个程度,那就会愁死。不行,不能去问她。去找古迪纳夫太太?可她是头笨驴,即使我把她说服了,她也不会说服别的人。不行。是道斯太太告诉你的,我叫她再对我说一遍。我把自己的两只手叉在皮手筒里绑在一起,强制自己不发作。我听了要听的情况之后,就把这件事交到吉布森先生手里。我要这样干。你反对也没用,菲比,我不会听你的。”

布朗宁小姐来到了道斯太太家,开始相当和气地打听霍林福德镇上有关莫莉和普雷斯顿先生的传闻。道斯太太上了圈套,把传说的事情,真的或演义的,统统说了出来。她一点也不知道一说完就会有一场风暴降临。不过,她还没有养成长期以来尊重布朗宁小姐的习惯。霍林福德的许多女士们都有这种习惯,遇到布朗宁小姐来找错,从来不加辩解。道斯太太挺身自我捍卫,捍卫自己所讲的正确性。她又说出一些新的丑闻。她说她本人不相信这些丑闻,但是很多人都相信是真的。她还举出了许多证据,证明她说的以及相信的都千真万确。布朗宁小姐的气焰几乎完全被压了下去,听完道斯太太的辩解后,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灰溜溜的。

“就说到这里吧~”她良久之后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不该活到今天。这对我的打击就如同我听到我的亲骨肉出了这种事情一样。道斯太太,我刚才对你说了那样一些话,我想我应该向你作些解释,可是我今天没有心情解释。我不该说出那些话来,不过,你知道,同这件事情相比,我那些话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希望你对我秉公而论,能看出我只是把从可靠来源那儿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布朗宁小姐。”道斯太太说道。

“亲爱的,什么可靠来源的坏话都不要重复,除非那样做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布朗宁小姐手搭在道斯太太的肩膀上说,“我这个人不算好,但我知道什么是好,我这个建议就好。现在我想我可以对你说了,我对你发这么大脾气,请求你原谅。可是天知道,你给我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你会原谅我吧,亲爱的?”道斯感到肩头上的那只手在发抖,看得出布朗宁小姐心里确实苦,所以答应原谅她并不算难。然后布朗宁小姐回家了。她对菲比只说了几句话。菲比看得出来姐姐此去对传说的事情已查证属实,见姐姐饭不好好吃,话不多说,愁容满面,也就不去追问什么原因。过了不就,布朗宁小姐坐了下来,写了个条子。她摇了一下铃,告诉应铃而来的小使女把条子送给吉布森先生;如果他不在家,就对他家的人说好,他一回来就交给他。接着她去戴上了她星期天戴的帽子。菲比小姐知道姐姐是写信叫吉布森先生来,把有关他女儿的传闻告诉他。布朗宁小姐被听到的传闻和面临的任务弄得心烦意乱,非常难过。她自己坐立不安,看菲比小姐也不顺眼。她的手神经质地抖动,手里正用着的织网棉线不断被挣断。有人敲门了,是医生熟悉的敲门声。布朗宁小姐摘下眼镜时把眼睛掉在地毯上,打碎了。于是她命令菲比小姐出去,仿佛是她的在场带来了晦气,造成了摔碎眼镜这一不幸。她想显得自然些,不料忘了平日接待他时是坐着还是站着,又烦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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