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他们果真慢慢来。
欢欢打扮好、吃过早餐,才慢吞吞走往大厅,一路上,闵忻正还同她说了不少闲话,让她紧张的心情略略放松。
走进厅里时,闵老夫人那张昊到可以和臭豆腐比赛排名的脸,正对着两人……
哦,不对,她的臭脸只对上尹霏。
好歹闵忻正是她的衣食父母,闵老爷虽然要大儿子照看继母弟妹,可没规定他要母慈子孝,所以闵老夫人的烕风大概也只能在她这个新妇面前摆一摆。
—屋子人、十几欢眼睛,像几部扫描机似地同时扫视尹霏。
被人这样看着,她不免紧张,闵忻正发现7;微微笑开,不避嫌地握上她冰凉的小手o
在众人打量尹霏同时,尹霏也打量起他们,闵家四个儿子长得有几分相似,大概都肖了闵老爷吧,不过闵忻正的娘和继母是姊妹,基因够近,也许遗传外祖家也不一定。
但长相虽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迥异。
闵忻正雍容贵气,气度沉稳,不笑_候面容上有几分严肃。
而穿青布衣的男子谨慎小心、有点拘谨,看起来像个老实人,但脱不了小家子气,身边的妻子打扮雅致、面容清妍,一脸的斯文气息,看来是个念过书的。对比丫头们给的资料,尹霏猜,他们是闵二爷、二奶奶。
白衣菔的那个锐气张扬、满脸精明,眼睛不安分地朝来朝去,看起来心性不定、好高鹜远,而坐在他身边的女子,长相漂亮、身材姣美,有几分艳星的味道,眼角微微上扬,令人感觉锐利、像是时刻在算计人似地。
没猜賺话,他们是闵三爷,三奶奶。
最后面那位,不必猜,铁定是闵四爷,他那张被酒精泡得浮肿的脸庞坏了他的好长相,他的眼底布满红丝,看似刚被人从酒瓮里捞起来。
而四奶奶,她是唯一一个没抬眼打量尹霏的人,她坐那儿,事不关己,彷佛是硬被拉进戏台上的路人甲。尹霏觉得她是妯娌里头最漂亮的,她没有三奶奶的艳丽,却有着连女人都想疼惜的楚楚可怜,这样的女人,要说她管得住男人,大概也没几个相信。
至于正中坐着的闵老夫人,长相只有八个字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否则怎么会让姊夫沦陷,不顾正妻死活,一脚踩进温柔乡。
可惜岁月催黄了容颜,再美丽的牡丹花也有凋残的一天。
夫人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太太,尹霏的信息里面没有她的存在。
中年太太身后站着一名女子,年纪约莫二十上下,模样不坏,要分行列队的话,可以勉强把她送到美人囿,可她就坏在没特色,无法教人印象深刻。
满屋子的人,就数没特色美女的眼光最让尹霏不舒服,打他们进门,那女子的凤眼就没离开过闵忻正,那可是光明正大到觊觎别人家老公啊。
倘若她对闵忻正有意思,怎么两家人看起来挺熟的,她却没有先下手,现在才用一种「你抢我饭碗」的哀怨眼神瞅着自己猛瞧?
在闵忻正的带领下,尹霏来到闵老夫人面前,下人送上茶水和垫子,尹霏乖乖跪下,端过茶盘高举,把茶送到闵老夫人面前。「母亲好。」她温顺说道。
「哪儿好啊,我们都喝过三轮茶水,新妇才姍姍来迟,好大的架子。」她的语气刻薄,一派灰姑娘她家后娘的样子。
尹霏没回话,闵忻正替她说了。「还望母亲原宥,我们没想到母亲会特地赶到别院,若是知道,自会提早作准备。」言下之意是:不是主人怠慢啦,是客人没眼色,要上门连张拜帖都没送,这不是成心让主人难办事儿。「忻正啊,这就不是姨母要说你啦,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通知家里一声,婚姻大事自该是母亲为你操办的呀。」中手妇人说道。
「儿子的婚事己经让母亲操过太多次心,这次就不劳烦母亲了。」他别有深意的道。
尹霏瞧一眼那位中年妇人,姨母?所以也是亲戚一枚,不知道闵忻正除了继母、弟妹、侄子侄女外,还要养多少不相干的人?
「你这孩子真是,老替别人着想,怎么就不替自己好好想想?闵家是什么家世,江湖术士几句话,就让你当真相信自己克妻?娘给你说过几门亲事,你一个都不要,说是怕耽误好人家女子,可……你也不能这样堕落呀,这个女人是朱家的弃妇,就算你名头再不好,也不能随便捡双破鞋来穿……」
闵老夫人被顶了几句,火气正大,一串难听话便叽哩咕噜飙了出来。
尹霏扬眉,恶毒地想:谁晓得这克妻名头背后有没有您的杰作?
闵忻正波澜不兴的脸庞因为闵老夫人的话而忿然,冷锋瞬间划过,满厅的人全感受到他的怒气,唯有尹霏没感觉,因为她忙着分析情势。
如果忻正的婚事背后真有幕后黑手,最大的理由只有一个:不让他有后代,那么他拚搏一辈子的财富,便落到其它三房头上。
因此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满屋子妯娌看她的目光只有轻蔑却没有敌意,因为她被朱念祖休离的原因,恰恰是「无出」?
既然他们的婚事无碍计划,闵老夫人的怒气从何而来?
「……既然人都娶进门了,咱们闵家也不是无信之人,就让她当个妾吧,过几天,我帮你把英儿娶进来当正妻,免得你在背后被人指点议论。」
尹霏回神时,发现话题进人崭新一轮,她偏过头看向闵忻正,发现他的脸色铁青,据成拳头的手背青筋浮现,他在生气,而且是生很大的气,她同情地看闵老夫人一眼,她肯定不知道惹火狐狸状元有多倒霉,也许她该去找朱念祖学习一点经验。
「多谢母亲关心,英儿值得更好的男人,至于我这个克妻之人,有霏儿相伴己经足够。如果母亲不想喝霏儿的茶,那我们就先行离开,屋里还有许多事得紧着办。」他口气笃定,没有半分商量空间,意思明白得很。你不要这个媳妇?没事儿,他也没打算让老婆认这门亲戚。
他摆明护定7尹霏,谁敢对尹霏不敬,就别怨他不会做人。
话落下,母子俩眼对睱、鼻对鼻,谁也不先开口说一句。
直到闵忻正用眼神示意,让下人把尹霏手上的茶盘端走时,老夫人才有了动作,她飞快端起茶盏抿一口,褪下手上一只玉镯,重重地摆进盘子里,尹霏双臂一震,差点儿没接好,真是……好重的礼。
「多谢母亲。」尹霏道。
闵忻正抉尹霏起身,指了指众人,给她引见。
和她之前猜测的一般,就是那三房人,互相见过礼后,他直接跳过表妹姨母,牵着尹霏走回母亲身前道:「没有事的话,儿子先告退了。」话丢下,他潇洒地一挥衣袖,拉起尹霏走出别院大厅。
尹霏松口气、也叹气,松口气是因为以后不必何候一个讨人厌的婆婆,只要维持表面平和就行,叹气是因为心疼,还以为他过得风风光光的,没想到和她一样,也是个没爹娘疼爱的孩子。
她反手握紧他的,他诧异抬眉,尹霏迎上他的视线,微笑道:「母亲不疼你没关系,以后,你有我宠着。」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没有特别或刻意,可是,他的心在瞬间凝上了蜜。
紧绷的肩膀松下,拧起的双眉舒展,深撸的眸子变得柔和,一个充满感动的笑容从眼角往脸庞伸展,他没有多话,只是轻轻巧巧地应了声,「嗯。」但她知道,他很快乐,打从心底、毫无目的地快乐着。此刻,她告诉自己,她要努力再努力,倾尽全力做好他的妻子?
第十章
他们从大厅出来后,直接回屋里,青玉拧来帕子,何候两个主子净脸,尹霏这才发觉,三个丫头少了两个,幸好,闵忻正常手在外头跑,己经习惯事事自己动手,青玉才没慌乱手脚。
青玉沏来新茶后,尹霏问:「翠玉碧玉去哪里了?」
青玉皱眉,看看主子,轻咬下唇,这种话……怎么能在大爷踉前说。
「说呀。」尹霏催促,她有点担心,前头那几位主儿还没离开,若是冲撞了人家,她可不想同他们正面冲突。
「碧玉姊姊领着翠玉去探听了,说要去査査老夫人想给咱们家闵爷娶进门的英儿姑娘是什么来头,还有那位用一脸大便大不出来的表情,老望着咱们家闵爷的表小姐在想什么,肚子痛要看大夫呀,看咱家闵爷做啥?」她杷碧玉的话原原本本全搁出来。
噗!闵忻正一口茶全喷出来,青玉连忙拿来巾子给爷拭净。
尹霏揺头,她们倒是口口声声「咱们家闵爷」说得顺馏吶,可表小姐的眼神分明是含情脉脉,怎到她们眼里就成了便秘?
闵忻正顺过气笑着对尹霏這:「丫头们对你,还真是忠心耿耿。」
「可不,我待人以真心,他人定还报我真心。」口气里有几分无奈,忠心不忠心,她倒不敢夸口,但她们绝对有当狗仔的本能天分。
「你这话得看场合,至少在商场上不成立,不过在府里可以用用,起码你换来丫头们的真诚相待。」
「你不就是利用她们这副脾气吗?否则几个人初来乍到,乱飞乱窜的,短短一个晚上,怎就能探听到那么多消息?」不必猜想,定是他的授意。
「早点知道状况,你应付起来才会更得心应手,不是吗?」他认了。
她开心,因他为自己着想,她不喜欢应付人,尤其是别有眉心的,但以后不管是为他还是为自己,她都必须学着适应,闵家这池水,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澄清。
她轻轻说:「可我更喜欢那些事是由你来告诉我的。」顿了顿,她审视他的表情后道:「我不知道你对夫妻是怎样下定义的,但于我而言,夫妻是一体,是你想护我,而我也想挺你。身为妻子的我希望在风雨中和你互相依偎、彼此安慰,不想只当你强大羽翼下的寄生虫。」
他笑了,眯成弧线的双眼柔和了他的精明冷厉,软化他的坚硬棱角,终于,他的世界中出现一个女人,并且想陪伴在他身边。「想不想知道我的童年?」
「如果你原意说的话。」她看青玉一眼,看见她发现新大陆的兴奋眼色,尹霏撇撇嘴道:「你下去吧,杷门关好,不相干的人不许进来,你们家闵爷的童年,是说给他新婚妻子听的。」青玉吐了吐舌头,福身退下。
门关上,一抹欣慰浮上,闵忻正道:「我喜欢你的口吻。」
「什么口吻?」
「带着独占性的口吻。」
「知道我性子多霸道了吧,想后悔?对不住,来不及啦。」
他轻晒,握了握她的手。「我不后悔,过去,我一直在期待有个女子可以对我霸道、愿意对我颐指气使,或者说……对我关心宠爱。」她没回答,静静地望向他,那欢淡然的眼神没有泄露太多情绪,却莫名地带给他无穷力量。
「我娘去世时我才七个月大,我以为继母是我的亲娘。因此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疼我、不抱我,我常常在角落里,羨慕地看着她轻声暖语哄着二弟,却不了解,同样是儿子,为什么会有这等迥异待遇。直到六岁,我才从下人嘴里得知,她并不是我的亲娘。」
「我爹很忙,从不在意后宅之事,弟弟们有继母护着,我却是什么都没有。直到一回,夫子夸奖我的话传到爹耳里,那次我从远行回来的爹手中接到笫一份礼物,只是个小陀螺,弟弟们屋里早摆满一堆,可我却当成宝似地珍惜着,这件事情让我学会,要让爹注意,只有一个方法优秀、杰出,强过任何人。」
「于是我认真学习,念书、识字作文章,我的努力被爹身边的大管事叶伯看上眼,也许是两人投缘吧,他特别关注我,甚至将一身本事传授给我。他明白我有多希望得到爹的重视,因此建议爹,让我和弟弟们分别管一个铺子来测试我们的能力。结果,你己经知道了。」
「那年我十七岁、比我小七个月的二弟也是十七,三弟、四弟分别是十六、十五岁,结果出炉,继母哭着说不公平,说我年纪最大,自然占便宜。」
「后来呢?」
「那是我印象中笫一次爹没理会继母的眼泪,执意把我带在身边到处游历,那五年,我从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也丰富了人生阅历,最重要的是,日夜相处,我终于明白何谓父爱。」
「我问他关于娘的事,他说自己有罪恶感,却再也无法弥补,但他曾经喜欢过娘,是真心的。在我二十三岁那年,他与世长辞,他虽然抱歉,却还是求我,在他死后要好好照看弟弟妹妹和继母,我承诺了。」
「过去几年,继母的脾气依旧倔强易怒,但待我却缓和许多,身为母亲该做的事,她也四处替我张罗,我们谈不上母慈子孝,却也维特着表面上的和睦。」
「她帮你张罗的,包括婚事?」
「对。」
是她张罗的?那么会不会在里头动手脚,导致他后来的恶名?
见她未发话,他继续往下说:「爹过世后,兄弟分家,我仍然供养继母,对于出嫁的妹妹也没小气过,弟弟们生意不顺利,我非但没把他们赶出去,还负担他们的生活所需,我以为自己的仁至义尽会换来他们的感激……」他缓缓叹口气。
「他们没有吗?」
「表面上有,所以我相信继母是真心为我打算、为我寻找好人家女子,我相信闵家是兄友弟恭的大家庭,但……」他眼底升起一股无奈的寂寥。「有一回过年,我加快速度把南方的生意给处理好,一路快马加鞭,想回京同家人吃年夜饭,没想到我风尘仆仆赶回,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最后却是自己受到惊吓。」
「发生什么事?」
「我不让下人禀相,悄悄来到大厅,满桌菜肴摆上,己是酒过三巡,我亲耳听见继母带着醉意,乐呵呵说道:那个外人不在,咱们这才是一家人团聚,以后啊,他就乖乖待在外头当咱们的挣钱奴才,少在踉前晃,省得我天天同他周旋演戏。原来在他们心目中,不管我做再多,始终是个外人、是他们的挣钱奴才,那次之后,若非生意必要,我很少待在京城老家。」
尹霏心疼了,疼惜他脸上的落莫,本想一片丹心照汗青,谁知却是无奈明月照沟渠,好心成了驴肝肺,温情遭人践踏,这种亲人,不要也罢。
她紧握他的手,贴到自己胸口,说道:「没关系,在这里,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内人。」
她的笑话引出他一道浅浅笑意,「在那之前,我对克妻这件事没有任何怀疑,深信那是我的命运,直到你的提醒……那候,你并不了解我的环境,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当头棒喝似的把我重重敲醒。我居然从没想到过这层,这算不算当周者迷?」
「不算。应该说你太普良,对家人毫不设防,自然没想到会有人为了利益而对亲人下手。」
她这话有巴结谄媚之虞,分明是狐狸状元,她却说他良善遭人欺,但没关系,现在的他,需要很多温情,别人吝啬的、舍不得给的,她慷慨大方,乐于付出。
他回她一记笑容。「到目前为止,尚未找到证据,证明那些女人的死与继母有直接关系,不过秦文没有停止追査,也许日后会査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以确定的是,笫一任未婚妻死子疽疫,那年她的家乡因疫病而亡的有七百多人。笫二、笫三任,都是体弱多病的女子,笫四任被马贼抢走,救回来后因不堪名节受损自杀了。笫五任被我的名头吓到,同别的男
人私奔;笫六任是继母去买回的贫家女,想把她嫁进闵府,那女孩在婚前莫名其妙死去,闵家付出两百两,从此我的名声臭到不行。」
不需要证据,尹霏敢打包票,闵老夫人有问题!哪家挑媳妇,专挑体弱多病的?为何那马贼谁都不枪,专抢闵忻正的未婚老婆?
绝对是她,那个恶毒妇人,刻意把他塑造成篮胡子。她好恶毒的心肠,届然不只毀他名声,还要他继续赚钱养她那群没出息的子女。
小小的掌心捣住他的嘴,她激动道:「别说了,不能嫁给你,是她们的损失,不是你的。」
「不,我认为是老天爷要我等着,等着让你嫁给我。」她的激动将他的寂寥尽除,他又是那个自信满满的闵大爷。
而她,喜欢这样的他,她笑得满脸甜。「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这次的婚礼我想尽办法保密,连绿园也刻意不踏进半步,一方面是不想节外生枝,一方面也是想在没有人阻栏的情况下,我是不是能够平安地娶进一门妻子,事实证明……」他停顿,这个结论让人很伤心。
「事实证明,我和阎王爷有交情,没那么容易出事。」她岔开忧郁气氛。
「然而不管我再如何保密,消息依然传了出去,别院里得再清除一遍。」
「那日,你让花轿绕着材子逛一圈,说不定消息是从外头传回京城的。」他凝睇她半晌后问,「你半点都不怀疑身边的人吗?」
「可以的话,我尽董不,若连身边人都不能放心,活着岂不是太辛苦?」
「也许。」他点头同意。「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吗?」
「英儿,那个继母很想杷你们凑成对的女人是谁,以及眼睛黏在你身上的小表妹。」
「英儿、表妹是同一个人,在大厅上你己见过,坐在母亲身边的是继母的亲妹妹柳姨母,我的亲娘是嫡母所出,继母和柳姨母都是姨太太所出。」
「柳姨母嫁的不好,成亲生下女儿后不多久丈夫便死去,被夫家人排挤,只好带着女儿投奔娘家,我父亲过世,两个失去丈夫的姊妹想做个伴,柳姨母便带着女儿住进闵府。」
「英儿表妹对我不坏,小时候经常踉在我身后跑,后来被姨母给制止,理由和外头女人担心的一样,柳姨母只有英儿一个女儿,我的身家再诱人,也不值得用命去换。」
「姨母很快便替她找到夫家,成亲后,夫妻过了几年恩爱日子,可惜表妹婧去年染病身亡,表妹无出、在夫家无以为靠,婆母怨表妹命薄,害死他家儿子,表妹忍受不了婆家成日的冷嘞热讽,自请下堂,搬进闵府与母亲同住。自那之后,继母倒是很热衷把我们凑成一对。」
「怎么,以前不是怕你克妻,现在又不怕了?」难道负负得正,克夫和克妻的凑在一对儿,谁也克不死谁?她语出刻薄。
「也许柳姨母觉得这些年我造桥铺路、济弱抉倾、好事做尽,命运己经有所转圍,也许她认为表妹的年纪己大,条件禁不起挑剔,谁知道?」尹霏耸耸肩道:「那么你呢?你对表妹是什么看法?」
「没有看法,我是商人,对于人们逐利的眼神一清二楚,我想要有个把我当丈夫而不是当金库的女人为伴,不想成天怀疑在妻子眼中我到底是什么。雨非,你很在意英儿吗?」她揺头。「你不在意,我便不在意,只要我们过得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他同意,从今往后,有个人宠、有个人挺,他还奢求什么?
「你不必担心母亲,别院屋子不够奢华,那群成日拍她马屁的朋友也不在身边,她肯定住不了太久。不过明天我必须外出一趟,如果她找你麻烦……」
「放心,我能够应付。」
「你确定?」他不大看好她的圆滑。「多依赖我一点吧,别那样独立聪明。」
「你喜欢傻头傻脑、只会对男人撒娇的女人?」
「女人的依赖撒娇,会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嗯,知道了。」
尹霏重重点一下头,离开椅子走到他背后,趴上他的背,脸贴上他的颊,两手扣在他胸口,笫一次同他亲眤,她半点不尴尬,只觉得自然而然,觉得理所当然,本该这般。
她在他耳边撒娇。「阿正,你出去别忘了给我带好玩、好吃的。」
软软的噪音、香香的气息,她嫩嫩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心一下子被烘得暖暖的,他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感受她的温柔。
他知道,她没想过自己会嫁给他,她是迫于无奈才接纳,他不敢期待她会爱上自己,只希望她对他日久生情,可是,他看见她的努力,她努力当他的妻子,当他的内人,当他可以互相依偎的枕边人_晴况比他所预料的好上千百倍,他无法不感谢上天。
尹霏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和男人亲近并不困难,也会同囯际友人来个友谊的拥抱,但那些拥抱不像眼前这个,温暖而安全,像是雏鸟找到窝巢,像是小动物回到洞穴,像是她的人生本就该有这样一个男人。
也许他和她的情况算得上盲婚哑嫁,但她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接受他,接受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因为……她从未想过对他敷衍……
品香楼的二楼厢房里,闵忻正和赵擎对坐着,两人手里端着一杯凉茶,那是尹霏新摆弄出来的梅子绿茶。
没人想过,把梅子和雨非茶及糖水揺在一块儿喝,味道会这样好,就像闵忻正从没想过,她的几句话就能把他心里的多年不平一次抹去。
品香楼是闵忻正的产业,但外人不知。
闵忻正的产业都会冠上「闵家」二字,闵家布庄、闵家茶铺、闵家油行、闵家船运……后来,他察觉风头太盛,易遭人妒,才慢慢将一些新并的铺子和生意改换名字。
但隐瞒品香楼背后主子身分,是为了另一个重要因由。
这间饭馆赚钱不是最重要的目的,让秦文搜集消息和联络重要人物才是,这间厢房的另一个出口是后巷的一间新宅院,那宅子相当大,住着秦文一家八口,闵忻正及赵擎都是从那里进出。
因此,外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会面的对象是谁?
「你那边布置好了吗?」赵擎问。他问的是那票盐官。
两人因为尹霏而结缘,几次相交后认定彼此的能力,然后开始谋划。
大赵的盐业有相当大的问题,盐价奇高无比,盐工却清贫得无法果腹,没有人愿意做盐工,只好让罪犯去干这个活,最槽的是,律法埜止私盐买卖,吞贩卖官盐需通过盐官取得盐引,不但极为困难且利润极低,因此大部分商人都不愿意碰触这门生意,于是许多贫苦百姓无盐可用。
长期不吃盐,百姓会出现手脚无力、头昏眼花、恶心呕吐、四肢及腹部肌肉疼痛的情况。
导致这些问题发生的是盐官,他们连手剝削盐工和盐商,抬高国内盐价,让商人无利可图,以致于盐滞销,再将卖不出去的盐以两、三倍的价格销往邻国,牟取暴利,却让朗廷收不到盐税。民生必需品被恶官迹为富己的工具,皇帝几次想査,却査不出根底,为什么?
因为他们背后的支柱是太子,朝堂内有人可一手遮天,贪官自是为所欲为。
这次,赵擎和闵忻正要巢灭的就是这批贪官,闵忻正己经同许多商家互通一气,暗地搜集贪官罪证,只要朝廷发难,那票黑心官员一个都跑不掉。
「是,只待三爷讨来圣旨和钦差,便可立刻动身。」
「十天。」赵擎承诺。
「朗堂那边,李吴王郑四个呢?有办法杷他们拖下水吗?」闵忻正问。
他们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四人与盐官有染,但四人在短时间内买房买地,从普通官员揺身一变,富得流油,要说他们没吞钱,谁也不相信,但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太子的臂膀,就算没证据也得把他们拖下水,若此举成功,太子之位便更加岌岌可危。
「有,不过……」赵擎犹豫道。「不过时间不够,怕是杀鸡杀一半,又让鸡捣着脖子逃出生天?」
赵擎失笑,他喜欢闵忻正的比喻。「是有这个考虑。」
「若是时间多一点,便能更从容。」
太子禁足的三个月里,他们明里暗地铲除了一票人,太子己有所觉,为早点离开东宫,他一面对皇上表现出痛苦忏悔之意,一面私下联络朝臣,想尽办法将他弄出去,等他出来,恐怕又要翻云覆雨、再生风波。闵忻正沉吟,「要怎样才能让太子再闹点事?」
「那倒不难,只怕我和太子的梁子得结得更深。」赵擎自嘲。
「与其让三爷与太子结梁子,不如将那把火往大皇子身上烧去。」他笑出几分奸诡。
闵忻正此言一出,赵擎心领神会,面露微笑道:「没错,最近大皇兄在父皇面前活跃得很,听说有几名朝臣投到他身边了。」
「太子做人失败吶,东宫里竟没有半个心腹肯对他说说外头的情况。」
「谁让他脾气暴躁、性情嚣张,奴才们怕沾上,性命不保。」
「也对,太监宫女们是该管管,免得放任他们在背后说人闲话。万一太子对大皇子的作为有所知晓,那把火窜烧起来……就怕大皇子用再多的水也浇不熄。」两个人一句接一句,脸上的笑容不止息,两只狐狸,一只比一只奸,却是越谈越志同道合,他们是同一款人,如今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赵擎盯着闵忻正,幸好这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幸好他无心为政,更幸好他不是父皇的儿子,否则他想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谈何容易。
「拔除这群为祸朝廷的贪官后,我会举荐一批新人,但不管是谁上任,他们都会与你合作,之后负责盐务买卖,你的家产又要更富了。」赵擎笑道。
为他做事的人,他必定厚待,这是他的用人准则,所以他将最丰厚的报酬留给闵忻正,杷权势留给秦昭、他亦师亦友的伙伴,至于那些多年肥硕的贪官……他们吐出来的金银,应该能让国库充裕上几年。
「三爷弄错了,拿到盐引后,闵某打算先赔三年。」
「赔?我不信,闵爷肯做赔本生意?」赵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