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我说,“你哪天回来?”
“星期五下午。”
星期五下午,我从教室回到家时,果然看见她在那里上网——她还带着我家的钥匙。
“回来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埋头上网,好像她是这里的主人。
我走进厨房,准备做饭,竟发现电饭煲里的米饭已经蒸熟了,雪白雪白的,香气四溢。而且,她还炒好了几个菜,一个木耳炒瘦肉,一个炒豇豆,还有一盘凉拌黄瓜,一盆西红柿鸡蛋汤。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她站在我身后,歪着头,得意地问。如果是以前,我会抱住她猛亲一阵,但现在,我只能笑笑,说:“真不错,真不错。”
“仅仅是不错吗?”她还是那样歪着头。
“非常好。”我说道,不过心里酸溜溜的,我好不容易把她培养出来了,以后却要让别人来享受她的温柔和体贴。我把她由一个懒姑娘培养成一个勤劳的女孩多不容易啊!以前叫她洗碗,还要讨价还价,讲条件,或者干脆不洗,而现在,她居然会自己买菜做饭了。唉,我就是个为人作嫁衣的命!
“那就请你尝尝我的手艺。”她把我按在椅子上,自己张罗着饭菜,跑出跑进,还蛮像那回事。
我们坐好了,不过她的脚没有再放在我的脚背上,我有些遗憾。
“请吧!”她伸手做了一个很优雅的手势。
我举起筷子,怀着虔诚的心情夹了一块瘦肉,仔细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放进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嚼,就“呸”地吐了出来——至少放了一两盐!
“怎么了怎么了?没有熟吗?”她焦急地问。
“你自己尝尝吧。”我说。
她夹起一片瘦肉,也没有嚼两口,就“呸”地吐了出来。
“你放了几次盐?”我问。
“不记得。两次?三次?”她挠着脑袋。
晕!
我又夹了几根豇豆,小心地放进口里,用舌尖试探了一下,不似刚才那么咸,就放心地嚼了起来,越嚼越没有味道——她没有放盐!
又晕!
其他的菜,我不想尝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一个劲地道歉。
“没有关系,难得你有这份心情。走,我们出去吃,我请你。”
“又花钱。”她迟疑着说。
“没有关系,以后想请你还没有机会呢!”
“那倒是。”她说。
我感到奇怪,这次怎么都没有悲凉的气氛,难道上次的眼泪已经将痛苦全部冲刷干净了?人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健忘了?
她这次又住了两天,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分床睡觉的形式,而是自然而然地睡在了一起。不过,欢乐起来却没有以前那样自然,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也没有心情去做了。虽然每晚都做两次,但都按部就班,缺少激情和创意。只有一次,她忘情地喊了起来。过后,她又有些羞愧,不和我说话,背朝着我。以前,她都喜欢大声地喊,甚至喊得很夸张,过后还挺得意的问我:“我喊得响不响?”
性,也是感情的一个标尺。我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回去以后,我们仍然隔三差五的打个电话。我主要问她的同学来了没有,怕她一个人在那里不安全。直到有一天,她对我说,寝室里来了一个女同学。我心里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快开学了,我决定去看她最后一次。她回来两次,我也应当礼尚往来!
我是在一个下午去的,她在车站等我。不过她的表情出奇的冷漠,完全不像一个星期之前的样子。我也就明白了,我在她心目中终于快消失了。
但她还是陪我玩了两天,而且也努力表现得快乐一些。这样做就叫有人情味。记得我们在中南商场对面的肯德基吃快餐时,她用吸管吸着可乐往我的口里吹。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以为我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人。她蘸着番茄酱,吃着炸薯条,绘声绘色地讲在人家屋里做家教时的趣事,有时也会天真而得意地笑。
唉,我真搞不懂,她到底是真的天真,还是装出来的,反正她的笑容是百分之百的纯美,百分之百地叫我心碎。这样美丽的脸庞,这样鲜红的唇,将会属于谁?
不过我很快知道她其实心事重重。
第二天,我们过江到汉口去玩,在中山公园里,我让她坐会儿,我去上厕所。当我悄悄地回来时,发现她靠在长椅上,竖着右肘,手托着腮,痴痴地凝视着远处,至少有5分钟,一动不动。这是我见过的最像“思想者”的朝烟。我推断出,她内心有很大很大的波澜。只是,我永远看不见这波澜罢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融化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
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大跳,然后又腼腆地笑笑,似乎被我窥探到了心事,很不好意思。
我决心早点让她摆脱我,摆托我给她带来的内疚感,就在那里和她分开了,而没有送她回学校。因为,我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已成了一个感情的乞丐。
第十三章浑浑噩噩
1.理想破灭
两个月后。我和老刘、三狗又凑在一起喝酒。理由是,我通过了司法考试。
“呵呵,元大律师,大律师,咱们朋友里也有了律师。”三狗嬉皮笑脸地说。
“我告诉你,本律师一律不代理离婚案件。所以,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调侃道。
“你不要太得意,律师我见得多了,哪个不喜欢钱,只要给钱,什么官司不打呀?”三狗一点也不给面子。
“无雨通过了司法考试,并不一定要当律师,他只是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无雨,你说是不是这样?”老刘那老大的派头总丢不了。
“是的是的。”我忙点头。
三狗愤愤地自饮了一杯。
“不过,我还是想找一家律师事务所见习一段时间,现在好歹也多了一个选择。”我这话是在求老刘帮忙,因为他姐夫就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呵呵。”老刘没有明确表态。
三狗算是聪明,给老刘倒满一杯酒,站了起来:“无雨这小子,有话不明说,我帮他说了,就是要大哥出面,是不是?大哥,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们两个,合伙修理大哥啊?”老刘口里这样说,脸上还是挺高兴的。
我当了见习律师。
当然,只是在业余时间去律师事务所看看,接待一下法律咨询什么的。
我开始还有一点热情,慢慢也就知道了,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律师就是当事人和法官之间完成勾兑工作。哪个律师事务所的关系硬,他们的业务就多,财源滚滚。
我以前还想把我通过司法考试的消息告诉给朝烟,也扬眉吐气一回,现在则觉得自己挺可笑:律师也不过如此,有什么资格去炫耀啊?
我也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石榴青,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在尽量让自己忘记她。得不到的,还是快点忘却的好。牢记一天,就痛苦一天。
2.新年快乐
从那天以后,我又开始消沉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以前厌恶教书,还能安慰自己说,可以去当律师啊!现在呢?
我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春节。今年倒好,我的父母到我这里来过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免掉了被质问“无雨媳妇怎么不回来”的难堪,二是免去了挨家挨户拜年的辛苦。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谁陪灶王爷过年了。
我是热烈欢迎他们光临的,有人给我做饭,而且让我免于孤单。只是母亲整天啰唆,家里脏啊,厨房里油烟腻子刮不下来呀,腌腊肉的缸太小啦!烦死人!
我父亲则整天抽闷烟,我知道他感到特别的挫败。想他儿子元无雨,名牌大学毕业生,连个老婆也没有找着,村子也不敢回,3个人躲在这个地方过年。郁闷!
其实,我一方面应付着两个老人,心里还牵挂着另外两个人——朝烟和石榴青。我知道,她们都回来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和我联系。我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们。不管怎么说,我曾经是她们的老师啊!
大年初五那天傍晚,我刚从老刘家出来,突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不认识,正在困惑,里面有人说话了:“我是朝烟哪!我给你拜年了!”
我觉得好陌生,同时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哦,是你呀,新年快乐!”我也说了句客套话。其实,我心里想说的话太多了。
“学校的变化好大呀!我前天去看了刘老师。”
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到了刘老师家,却居然不来看看我,不来看看曾给她带来无数欢乐的房子。我和刘老师还是对门哪!
“是吗,”我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在那里好吗?”
“蛮好的,你放心。你也好吧?”
“好好好。”说完这3个字,我居然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我现在的想法是,看一看她,看她头发长长了没有,胖了没有,皮肤白了没有。但我知道不能开口。她到了家门口,都不愿意进来,说明她根本就不想见到我啊!我总不能自讨没趣吧!感情诚可贵,尊严价更高!
“那我就挂了。再祝你新年快乐!”
“一样。”我也关了手机。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这时候,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晚归的人缩着手,哈着腰,急急地走着。宽阔的街道变成雪中空旷的山谷。我是这山谷里孤独的野兽,寻觅着永远不能寻到的目标。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变得这样冷漠,到了我家门口,居然不来问候一下。难道,就是真正的洒脱?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机械厂门口,望着这熟悉的大门,熟悉的水泥甬道,熟悉的红色楼房,我心如刀绞。那个让我牵挂无数日日夜夜的人就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我却不能去看她,而且,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也许,她会知道我在这里等她,会出来见我的。我这样欺骗自己,竟糊里糊涂地站在了机械厂门口的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房子里都透出温暖的光芒,飘出浓郁的酒香,还有一家人欢聚的歌声。我却站立在雪中,像是一座雕像。我几乎能清楚地看见,我的眉毛变成了白色的冰刷子。真的,在窗户里的人看来,这个白色的类似人的东西,就是一座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没有出现。我这才明白,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我抖一抖身上的雪花,在看门人惊异的目光中,向该回去的走去。背后,是一行孤独的脚印。
第二天,我睡了一整天,没有吃早饭,没有吃午饭。
“病了。”我对父母说。
“这样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母亲一边端来姜汤,一边埋怨道。
父亲仍是抽烟。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知道我的心事。他们都没有提起朝烟,他们猜得出我和朝烟分手了。也许这包在他们意料之中,所以询问也是多余的了。
到了傍晚,我终于起来了——饿啊!
母亲十分高兴,忙给我做饭:“吃什么?鱼圆子,还是肉膏?喝什么汤?”
“随便吧,能填肚子就行。”我不耐烦地说。
正准备吃饭,手机响了,一看,是石榴青。说实话,我已经不激动了。我懒洋洋地打开翻盖。
“是我呀。”她说。
“哦,我知道。”
“我给你拜年哪!”
“谢谢。”我说。
“你好吗?”她这话让我微微激动,尽管是一句百分之百的废话。
“好啊!你好吗?”
“我也好。”
“那就好。”我觉得自己得了语言贫乏综合症了。
“你有时间吗?”她似乎鼓起了勇气。
“我在吃饭,”我说完这句话后,又后悔了,马上补充道,“快吃完了。”其实我还没有开始吃呢!
“哦,你慢慢吃吧!”她的声音明显冷淡起来。
“好。你吃了吗?”
“嗯,没有吃。”
我看了看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说:“妈,我不在家里吃了。三狗的同学来了,叫我过去陪。”
“你这孩子,做好了又不吃。不要喝酒。”
“知道。”
我父亲并没有说话,仍是抽烟,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阵心虚。
出了门,我拨通了石榴青的电话。
“是我呀!”我学着她的口气说。
“我知道。你吃完了吗?”
“我还没有吃呢!”
“哦。你有什么打算吗?”
“你在哪里?”我反问。
“这个,可以不告诉你吗?”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我在你们学校大门口。”
“是吗?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我一听这话,立刻飞快地向大门口跑去。
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那里。不用说,她就是石榴青了。
“你怎么不早说呀?在雪里站这半天,不冷吗?”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忍不住埋怨道。
“没有关系嘛!怕你不出来,犹豫了半天才打电话的。”
我仔细看了看她,竟比暑假白胖了一些,头发修剪成了半圆形,很洋气。那件红大衣我也很熟悉,领口镶着一圈白色的兔毛。
“我变了吗?”她大方地问。
“变漂亮了。”我开玩笑地说。
“一见面就取笑我。”她其实很高兴。
“好好好,变丑了,可以吧!”我改口道。
“这才是真话,是吗?”她明显不高兴了。
我忙换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20天了。”说完,她低下了头。她也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有和我联系,有些不妥当吧?
但我也不好意思去追究了。
“什么时候走啊?”
“初十就去,还有作业没有完成呢!”
“真是个好学生。”我笑道,其实心里很酸,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取笑我,这么多年,从来就瞧不起我。”
我听了“这么多年”几个字,很有感慨,就笑着问:“这么多年,有几年哪?”
“4年。”她轻轻说。
我心里说,是啊,从刚认识她的时候算起,真的有4年了。
“我可没有瞧不起你,”我看着她说,“你瞧不瞧得起我啊?”
“你是老师,怎么敢瞧不起?”
我觉得好扫兴。
我们无声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了下来,抬头问:“你带我去哪里呀?”
她真会推责任,她约我出来,却变成了我“带”她。但我不和她计较,就说:“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好啊!”她高兴起来。
我们坐出租车到了肯德基门口,下了车,我却尴尬起来,因为肯德基得门边有一面大幅的情人节宣传画。原来明天就是情人节。
唉,我现在哪里有这个概念?情人节,似乎是古老的传说了。
我们都装做没有看见那幅画,上了二楼。
因为过年,所以顾客很少,我们的到来,引来了一阵注目礼。我可不喜欢,因为我觉得那些目光带有敌意,好像我是拐骗妇女儿童的嫌疑犯。
她坐在那里,我去买了两份套餐。
“你们学校伙食好吗?”
“一点也不好,我经常吃零食。”这个大小姐,要求肯定很高。
我笑了:“难怪胖了,原来是胆固醇摄入过量,你可要小心点。”
“你就知道笑话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同情你?我一个人在这里,艰难度日,谁同情我?”我半真半假地说。
她不说了,拿薯条蘸着番茄酱吃。
我暗笑。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不经意地说:“我在那里认识了好多朋友。”
“是吗?”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汹涌。
“是啊!还和一个网友见了面。他也是西子大学毕业的,现在在无锡上班,他会调酒。”
“是吗?那太有意思了。”我竭力装得平和一些。
“你,有网友吗?”她突然问道。
我吃了一惊,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嘛!”
“有啊。”我得胜似的说。
“哦。”她轻轻说。
我们就都不说话了,各自吃着自己的快餐。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这个学期,没有做什么吗?”
“你是指?”
“写作啊,司法考试啊,编书啊,等等。”
“哦,编了几本资料,仅此而已。”
“也有收获啊。”
“随便混吧。”我淡淡地说。
“学校里变化大吗?”她又问。
“还可以吧。你在那里怎么样?尤其是学习。”我严肃地问道。
“马马虎虎,学校在新区,条件不好。有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想读了。”她忽然大声说。
“那是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没有寄托啊!无聊啊!”她叹了一口气。
我不相信,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大学的职责,就是让年轻人颓废?
“那样可不好,”我正色道,“要积极上进,不要无所事事。”
“我后来就改过来了,你放心。”
这时又来了几对年轻人,其中竟有一对是我们学校的。
“元老师,你也在呀!”小伙子笑着问候,眼睛却往石榴青身上瞟。
“嗯,你们也来了?这是我的学生,西子大学的,回来看我。”我忙作解释。
“哦。”那家伙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红头发女孩,眼睛就一直没有从石榴青身上移开过。
“这是学校新来的老师,”我对红着脸的石榴青说,“他们都不认识你。”
“认识也没有关系呀!学生就不能来看看老师吗?”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嗯,是的是的。”我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格外不爽。
“你,虽然比我们大一点,但也是我们的朋友哇!”
“你们?你们是谁?”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们?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啊!”她一脸无辜的说。
哼,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当年不是你先说“ilikeyou”的吗?哦,我想起来了,她是反着写的,难道是她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埋在心里就行了,何必写在贺卡上呢?郁闷!
结果,后面的时间过得好枯燥,我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我还是怀念朝烟,即使马上要分手了,她也会设法让大家变得快乐的,至少,装也要装出来了。
唉,还想这些做什么?往事如烟,新愁似浪。
我们闷闷地出了肯德基。
“现在去哪里?”她问。
“送你回去。”我瓮声说。
“我自己回去,反正也不远。”她低头说。
“那好吧。”我也不想勉强她,反正现在还早。
突然,她似乎无意地说了一句:“明天就是情人节。”
我的心猛地一颤,我何尝不知道明天就是情人节?3年前,也是情人节的前一天,我不是送过一盒巧克力给你吗?你还记得吗?然而,我现在是否有机会再送一盒巧克力给你呢?
“哦,情人节,年轻人的节日。你肯定收到了好多礼物吧?”我淡淡地说。
“哪里呀?没有收到。”她还是低声地说。
“你等一会儿。”我对她说完,就向对面的超市走去。
我决定送一盒巧克力给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情人节里没有收到巧克力,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也许,有很多男孩子想送巧克力给她,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没有遂心罢了。我姑且就客串一回吧。
我走进超市,感到很悲哀。我甚至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呢?明知一切都如坐在火车上看铁轨,向后逝去,还在做一些徒劳的可笑的事情?算了吧,今天是最后一次送巧克力给女孩子了,以后,决不这么浪漫!
我挑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包装和那年的一样,心形的。我记得过再10天就是她的生日,那时候她已经在西子大学了,我也没有机会祝贺了,就又到文具柜挑了一支钢笔。
我出了超市,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街对面,我又想起她那年考试失利,一个人站在师院围墙边的样子,忍不住心酸了。为什么美丽总是轻易从我身边溜走,我却无能为力?
我站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等自己的表情恢复了,才过了马路。她看见我回来了,嫣然一笑:“干什么去了,这么半天?”
我把包装得很精美得礼品递给她:“你马上就过生日了,提前给你祝贺。”我没有说巧克力的事,怕她难堪。
“哦。谢谢。”她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
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你去上学时,我就不来送你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说。
“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会的。你到学校以后,给我发个短信。保持联系。”
“我知道。”
半个小时后,我在家里收到她的短信,只有3个字:“谢谢你!”
我想,这是她最真诚的感谢吧!
第十四章贻情山水
1.浪漫三峡
如果我说石榴青陪我乘游船畅游长江三峡,可能没有人相信。然而,事实是,她的确陪我在“云绣”号游船上度过了三天两夜。这段美丽的经历过去好长时间了,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千真万确,它是真的。
暑假又到了,我又不知不觉地惦记起两个前女学生(真是命苦)。我知道石榴青回来了。她不是朝烟,不必勤工俭学挣几个钱去旅游。只要她的精力充沛,她想去哪儿都行,除了月球。而且,我在网上遇见一个学生,说她到江南走了一趟,和石榴青一起回来的。至于朝烟,我有两个猜测,一个是在武汉做家教,一个是回到宜昌她父母那儿;当然也有第三个可能:和男朋友到某个地方去了——不过,这个猜测很让我心酸。
在石榴青回来的第七天,我实在按捺不住,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假装问她回来没有。
她自然说她已经回来了,接着就大诉其苦,说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我心里暗暗高兴,至少说明她还没有男朋友。
我的两个拇指飞快地跳着舞,慢慢地将她朝我的方向上引导。
其实,在平常我们还是保持短信联系。一般是她先发来,我再发回去。她发给我的短信,有好多我还保存在手机里。有几条我最喜欢:
不懂无锡冬天的我们,还以为冻死只是古老的传言,冻得手有多红,脚有多痛,当梦被冻在无锡雨雪中,冻醒了才懂。
忙碌中别忘了给心灵一点空间,让喜悦与平静自然滋长;随时给生命来个深呼吸,就会发现美好无处不再,快乐随手可得。衷心祝福你充实精彩每一天。
方寸间,历数世上桑田沧海;时空里,细问人间暑往寒来;是朋友,星斗转移心不改;是知音,天涯海角记心怀。
……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常掏出手机,翻看这几条短信,细细地品味着。我知道,她不是在表达她曾经在笔记本上表达的那种信息,她只是对过去的岁月很怀念,但我并不想回到过去。所以,我仅仅是品味而已,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甜蜜。
携着石榴青旅游,是我人生的伟大理想之一。我知道,相知的人并不一定要长期厮守。如果有了甜蜜的回忆,即使短暂,也不必遗憾。
当然,这个愿望必须在近年完成。再过几年,她有了真正的朋友,甚至谈婚论嫁了,我总不能提出这个建议吧!即使她愿意,我也不想啊!
所以,我小心地建议:想不想出去转转?
她问:去哪里?
我看似漫不经心说:三峡,怎么样?据说现在可以登上大坝坝顶了。
她犹豫了,没有给我回复。
我觉得好难堪,她肯定觉得我居心叵测。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不良想法。
过了好半天,她终于回复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我欣喜若狂——她终于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在车站见面。
半年没有见,现在不但见了面,而且还可以多相处几天,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奇怪的是,在车站门口见面时,我们一点也不觉得陌生,都很自然,没有太多的激动,也没有一丝的不适应。我很欣慰。接着,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的头发染红了!
“呵呵,时髦了!”我笑着说。
“这叫挑染,只染一部分。好看吗?”她很自然地问,没有半点羞涩。
“好看好看,你现在也与时代同步了。”我边说边看她的脸,比过年时黑了不少。手臂也晒黑了,我偷偷与我的手臂比了一下,竟比我还要黑一些。这个丫头,在无锡怎么生活的,怎么这样黑?
“我是不是晒黑了?”她问。
“嗯,差不多吧!”我模棱两可。
“黑就黑,怕什么?”她满不在乎地说。呵呵,这丫头,再不患得患失了,有长进。
买了车票,我们上了开往宜昌的汽车。
“你怕不怕遇见熟人?”我小声地问。
“怕什么?”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唉,不知道也是真的觉得很正常,还是装出来的。
我有些难堪,人家只是和你结伴旅游,怕什么呢?
她拿出几张大票子,递了过来,笑道:“咱们实行aa制,我先交点钱给你,回来再算账。”
我脸胀红了,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啊?这样看不起我!这点钱我也出不起吗?”
她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放置那几张票子。{奇。书。网}硬塞过来,我一定不要;缩回去,又不甘心。我知道,她有钱,她的零花钱比我的收入还高。但我毕竟是一个有劳动收入的人,而她的钱都是她父母的啊!
“你不要急,咱们回来再说,好不好?”我给她一个台阶下。
“好吧,我就不给了,回来也不给。算你请客!”
我很高兴,她没有把我当外人。
汽车出了城,很快上了沪蓉高速公路。
“我们上学也走这条路。”她说。
“我知道,不过方向与我们现在相反。你是朝东,我们现在是朝西。”我说。
她侧脸白了我一眼:“你总喜欢找出不同点。难道就没有共同点吗?”
我知道她不高兴了,忙说:“有啊,都是同一条公路上嘛!”
“我希望你不要老是说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她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其实,我之所以挑出自己与她的不同,完全是一种心虚。
“好凉,受不了。”过了一会儿,她说。
我忙举手调了调她头顶上冷气孔的方向。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很柔和。我忽然很悲伤,不知道能永远享有这么温柔的眼光;而且,这个幸运的人会不会珍惜。我知道,很多人在拥有她朝思暮想的东西之后,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珍惜,而是暴殄天物。
车上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什么,无非是国际局势和台海局势,这些人具有男人的共同特点:以天下大事为自己家的小事。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