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生出来的下一代兼具两者之短呢?〃始皇笑着问。
“就跟果树插枝接种一样,大致上会是品种越来越好,兼具两者之长。臣刚上任时,就积极推动通婚,最早民族通婚所生的下一代现在都好几岁了,经过臣仔细观察的结果,兼具两者之短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极少数的少数。”
“经过仔细观察?〃始皇不解地问:“你如何观察法?”
“臣在新建城邑都广设学校,聘请中原去的饱学之士教学。”
其实任嚣口中所谓的饱学之士,就是那些因焚书令而被贬到南荒的儒生,只是他不敢明言。
“那教材呢?〃始皇有所发觉,直视任嚣追问。
“大部分都是与开垦有关的农渔园艺等实学。〃任嚣有点不自在。
“其余的小部分呢?〃始皇毫不放松地逼问:“你没有严格执行朕的焚书令?”
“臣罪该万死!〃任嚣避席跪伏在地。
“为什么朕这样信任你,将南海三郡事务全权交托你,准你便宜行事,你却胆敢违背朕的禁令?〃始皇额上青筋激烈跳动。
“陛下可否容臣禀告?〃任嚣虽然态度恭顺,可是语起并不卑柔。
“你说!〃始皇仍充满怒气。
“臣认为过与不及皆非好事!〃任嚣毫不畏惧地说:“凡事则要因人因时因地而异……”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以臣之见,诗书礼乐诸经和诸子百家之说,在中原被各家尊奉过度,成为不可怀疑不可增删的圣人之学,所以才有诸儒生用来诽谤朝廷新的制度措施。但在南荒,中原之学本就缺乏,要是将这点中原文化精髓尽皆除去,臣不知如何同化南越之民,恐怕逐渐来到的中原人,反而会被当地人同化,成为化外蛮夷!”
始皇听完他的话,脸色稍微缓和一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任嚣。他想了很久,总觉得任嚣的话不错,过犹不及,都不是好事,中原儒学太盛,应该加以减杀,而中原人去到南荒,在当地的生存条件绝不如当地人,所凭的就是这点文化上的优势,所以应该提倡。但无论如何,任嚣仍是违背了他的禁令。按律,增删命令者处死,他能处死任嚣这种既忠又能干的臣子吗?
想来想去,他都感左右为难,最后他只有逃避这个问题。他柔声地对跪伏请罪的任嚣说:
“复座吧,现在不讨论这个问题,朕希望你能确实推行同化政策,将南荒真正变成大秦整体的一部分,而不只是块赘瘤。”
“多谢陛下!〃任嚣满心欢喜地回座。10
过了一会,始皇又问:
“朕以前听闻东海中有仙岛,不知南海中有没有?”
“南海中不但有岛,而且还有大片陆地,这是遇风渔船回来所报告,仙岛之说,臣不敢妄加批评。〃任嚣恭谨地回答:不过南海和东海中,海盗都猖獗非常,危害商船和渔船,这是个急待解决的问题。”
始皇一时没有回答任嚣的问题,而是抚案大笑,将任嚣吓了一大跳,他小心翼翼地说:
“陛下,臣有失言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任卿所说正是朕心中所想,何罪之有,〃始皇说:“只是为我们君臣想法一致而高兴罢了!”
“陛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任嚣也高兴起来:“臣已拟定了一项建立水师计划,陛下是否愿意过目?”
“当然,当然,〃始皇连声说:“以往大秦局促于内陆一地,心中根本没有海洋这样东西,前凄楚和燕国虽然临海,但战争目标在对秦,所以没顾到海上武力,才让海盗千百年来都能在海上横行。现在天下统一,不管对付海盗保护客商,或是将来向海外发展,都必须建立强大的海上水师,单靠现有的一些楼船已经不够。负责策划的人,朕早就挑选了你,而你又一见面就能提出完整计划,怎能要朕不高兴得笑出来!”
任嚣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卷要近侍转呈始皇。
按照任嚣的计划,全国设水师将军一人,专管海上水师军务,以和现有专管江河巡弋漕运的楼船将军职权分开,不得混淆。
水师本部设在会稽,下分设东海和南海两水师都尉,东海水师母港设在即墨,南海水师母港则设在南海港。
两水师都尉下再分设若干少尉,下辖若干战船,分驻于沿海各港口,平时巡弋护航,有事可集合或分遣作战,乃水师的战术单位。
始皇大略翻阅了任嚣的计划,觉得他真是个人才,他忍不住对任嚣说:
“任卿建议南、东两水师都尉由凄楚原两楼船将军担任,那水师将军呢?卿心中是否有适当建议人选?”
“臣在南海受陛下所托,经过几年的经营后,大致已具规模,水师计划既是臣所拟订,将军之职当以臣担任最为合适。”
始皇惊诧地看着这位头大眼大,说话声音也大的南海尉,心中不免想:南海尉管理整个三郡,军政事务皆可便宜从事,名为南海尉,实质上可称得是南海王。如今一切都已具规模,他正是可以开始享受辛劳成果的时候,却自荐出任船都尚不知在哪里的水师将军,真是个想做事的人!
但他口中却带点调侃意味地说:
“古人内举不避亲,任卿却是更进一步自举不避身!”
“毛遂自荐,最后结果圆满,臣不敢让古人专美于前。〃任嚣笑着说。
“南海经营虽大致就绪,但后继人选也非常重要,任卿心目中可有人选?〃始皇又问。
“继任南海尉最好是由陛下从朝中选派官员担任。”
“为什么?就你的副手中挑人继任不好吗?”
“边疆之地黔首,心目中只有南海尉没有朝廷,这也难怪他们,因为他们离咸阳太远,民风习性也有所隔阂。所以南海尉一职,不宜专任太久。”
“太久易生叛心?〃始皇追问一句。
“臣对辖内官员派遣,也以官不属地、而吏尽量聘用本地人为原则,这样做是求得有个制衡。〃任嚣不回答始皇问的敏感问题,只间接的作了答复。
始皇注视他良久,最后感叹地说:
“人臣都能像任卿这样,君王哪会有这么多的猜忌!”
“假若君主都像陛下这样对臣下推心置腹,也少了不少叛臣!〃任嚣同样发出感叹。
君臣两人相视微笑。
“就如卿所建议,朕回咸阳后召开朝议,让他们先了解建立海上水师的计划,决定南海尉人选后,再召任卿回朝。〃始皇考虑了一会儿说。
“这项计划花费不少,海盗之痛,咸阳又感受不到,以后向海外发展的利益,目前更是看不出来,依臣预料,势必会遭到不少大臣反对,说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任嚣担心地说。
“这不必去管它,大秦一直局限于关中山区,这些人的胸襟和眼界都嫌狭窄了些,这是朕常要带他们出来走走的主要原因。放心,朕决定支持你,宁可阿房宫及其山两地工程停止!”
“那真是沿海黔首之福了!〃任嚣避席顿首。
“不必多礼,〃始皇摆手微笑:“请复座,明日陪朕上会稽山祭大禹!”11
次日,始皇率领群臣登会稽山,在大禹墓穴和庙祭祀完毕,在会稽山顶,立碑颂扬秦德,文与书都是由李斯所撰写,字大四寸,用小篆体,其文曰——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长。三十有七年,
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黔首
齐庄……皇帝并宇,兼听万事,远近毕清。运理群
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喜否陈前,靡
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背)死不贞。防
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洁诚。夫为寄豭(公猪),
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
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从臣诵
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
当然,始皇没有下山,驻跸大禹庙内,其他从臣和虎贲军则在山顶搭营。
虽然已是十一月,但江南气候温和,寒流未至,当天并不十分冷,庙内近侍生气火盆,更是室内如春。
庙为坐北朝南,面临南海,阵阵海涛声声入耳。
始皇端坐在大禹神主牌位前,远眺月光下的大海和山麓处处营火,不禁陷入沉思。
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亲自操劳,连小腿上的毛都磨光了,虽说是后人颂德不止,但他的功绩又留在哪里?河水、江水千百年后,又继续泛滥为患!
他的人又在哪里?只留下没有香火的败杞破庙数间,以及黄土一抔!
他始皇呢?功过三皇,德超五帝,建立了空前未有的中央集权大帝国,再过几十年,他又在哪里呢?
也许他会留下一道雄伟的万里长城供后人景仰,让后人认为他建长城防胡患的功劳,和大禹治水安民居处同样伟大。但也许后人也会和目前一些短视的臣民一样,咒骂他好大喜功,劳民伤财,长城是建立在黔首的血汗和枯骨上!
这些批评咒骂他的人都没到过北边,千百年来,胡人入侵,制造了多少白骨和血泪,他们又知道吗?
也许他不该建造的是阿房宫和骊山陵墓。徐巿的〃青春之泉〃虚无飘渺,死后再雄伟的陵墓他也无法感受。
他应该像大禹这样,只留几间破庙和一抔黄土供后人凭吊,也就够了;或者干脆像中隐老人一样,死后骨灰洒在德水流入大海!
始皇想到生与死的问题,越想越感到迷惘,终于他发现到自己是属于剑及履及、起而力行的类型,不适合做这类的空洞冥思。明天他就要起程前往东海,假若海神真的要向他挑战的话,应该遇得上海神。
海神说怕他长生不老以后,总有一天会入侵他的地盘。他到底是神,真的有先见之明,今天白天他和任嚣所商议的,不正是征服海洋的开始吗?
一想到征服海洋,刚才思索人生意义和生死问题的迷惘,就像见到阳光的朝雾,没过一会就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陛下,夜深了,该安息了!”
耳边近侍的催睡声,将他吓了一跳。
第二十七章祖龙之死
会稽郡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始皇经吴县渡江水(现长江)至海,乘楼船北上,目的地是琅琊,他始终忘不了琅琊山上的美好风光。
在船上,他时时是由蒙毅和张良作陪,反而将李斯和赵高丢在一旁。
东海上一路风平浪静,始皇及从臣所乘的那艘楼船,既大又设备舒适,生活在上面,感觉不出和平地有太大的差异。
时值仲冬,海上甚寒,但船舱内生气火盆,焚着玉兰花香料,温暖和芒香犹如置身于春天的花丛里。
始皇喜欢听张良谈东海轶事,花山仙迹。他看出这个俊秀的年轻人,不仅博学多才,而且比常人多了一种不臣君王的飘逸之气,这种人,君主只能以之为友为师,绝无法要他作你的不二忠臣。
始皇在想,中隐老人年轻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他始终以未能见到恩师年轻时的倜傥洒脱为憾事。
始皇本身所学也甚博杂,再加上多年的行政经验,认人识人可说中肯绝顶,不太会看走眼。
开始时,他见到张良这种英才,还想笼络收为己用。他认为只要过不多久,让他多点实务上的经验,将来会是他留给子孙的宰相之材。
但看到张良这股〃仙气〃,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可是他绝未想到张良会是在博浪沙投掷大铁锥,差点要了他老命的那个〃盗匪〃。
在张良这方面,他先前还单纯认为始皇只是个专制、富于谋略的独裁者,但经过多日的深谈以后,他发现始皇不仅雄才大略,处事明快,有他独到的见解,而且他最大的长处是知人善用,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而且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敢用,也用得很好。
也许,他唯一的缺点是他太过于自信,像李斯、赵高这种毒蛇似的小人,他也敢养在身边。
张良知道,只要始皇在一天,天下想乱都乱不起来;但他一死,天下想不乱都不行,扶苏仁慈,能得民心,立扶苏也许可使天下生民逃过又乱一次的浩劫。
张良有时对自己也感到奇怪,自遇黄石公后,思想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以前他时时志在复国,自认为和强秦——尤其是嬴政——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自受到黄石公的教导以后,他的眼光和胸襟都放大了。
韩王算什么?嬴政又算什么?他们谁能为天下人谋福,就应该受到爱戴。嬴政做事也许过于性急一点,但除了建阿房宫和骊山陵墓外,其余的工程都有它们的必要。
也许嬴政在这点上做得太傻,他想将数千年来君主及诸侯荒淫懒散所留下的担子,一个人一下就整个挑起来,他做得真是吃力不讨好!
他同时也看得出,始皇这次海上之行,名义上是要找海神决战,除掉海神阻碍他求取长生不老仙药,实际上他是想发展海上武力,消灭海盗,向海外作进一步的扩张。因为每到一处港口,他都会要从臣找当地父老记录港口潮汐、气象、水文、吞吐量和其他各有关资料。
只是,始皇有这个习惯,在事情未成熟前他绝不声张,这是独裁者处事明快的秘诀,但也是独裁者的悲哀,因为他们不知道先发动民意和制造民意。
张良只将发现到的这些事放在心里,连蒙毅他都不提起。他和始皇经常谈到的,只是如何与海神决战的神(鬼)话!
那天海上无风,阳光也特别好,始皇半躺在锦垫上,蒙毅和张良陪侍谈话。始皇一时兴起,笑着对张良说:
“张生对东海神仙之事甚熟,朕这次到海上,是为了向海神进行决战,张生对海神的由来是否清楚?”
“臣略知一二。〃张良恭敬地回答。
“说来听听,蒙卿也注意听,这就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始皇闭目养神而听。
“海神相传姓敖名广,身兼东海龙王,另有三个兄弟分别为南、西及北海龙王,都为神龙所修炼而成,经过上帝封命,敖广为金龙所变,神通及地位都非兄弟所及,因此封为海神,掌管四海,而所有通海的江神、河神全都是敖广的儿子。〃张良津津有味地说。
“这样说来,上次附体在你身上的就是敖广了?〃始皇问。
“正是。〃张良回答。
“他说朕是天上掌管天池的乌龙,这是为何?”
“举凡人间帝王将相都是天上星宿下凡,敖广的话大概不会假。〃张良说过一次鬼话,就只好逼得再说一次。
“敖广即然为神,朕目前为凡人,是否能斗得过他呢?〃始皇口中如此问,心里想的却是能否征服海洋,找出海中或海外土地。
“人定胜天,以陛下的智慧和毅力必能征服四海,何况只是一个敖广!〃张良看出始皇问的话中有话,也就用弦外有音的话回答他。
“不错!〃始皇似乎也懂了张良的弦外之音,仰天哈哈大笑:“张生真是善解人意,朕正是要连败他们兄弟——东南西北四龙王,连他的儿子江神、河神也要纳入朕的掌握,只准他们造福黔首,而不准为害朕的子民!”
“陛下的心愿必能达成!〃张良语带鼓励地说:“只是事缓则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一步步的来。”
“当然,当然,〃始皇仍然带笑地说:“朕会逐个逐个地击败和征服。”
海风转大,近侍催始皇下舱休息。
“你们在打些什么哑谜?〃蒙毅私下问张良。
张良微笑不语。2
当晚,始皇心情特别好,也许是和张良的一席谈话,又引发了他的雄心壮志。
近来他老是失眠,常觉浑身倦怠,小腹上方肝的位置,常常隐隐作痛,细摩之下,会发现有硬块。
据御医诊断为操劳过度,肝火太旺,除了应多休息外,应服药清消肝火。始皇听到御医的话还是那老一套,忍不住笑言讽刺:
“朕现在从早到晚躺在软榻上和人谈山海经,算不算是休息?”
随行的也有几名妃妾,以往始皇治失眠的良药就是行房,一阵激情过后,要近侍将女人带走,他很快就能入睡。近来医嘱不准他近女色,他只有靠饮点御医所配的药酒,微醺而后睡着,但饮量越来越多,又遇到医御的反对,他们的立论是酒伤肝,不能多饮,戒除为妙。
今天他照着御医限制份量喝了几杯药酒,却不像往日那样昏昏欲睡,而是越想越兴奋。他在想他伟大的海上水师;他在计算新造一千艘海上战船要费多少时间、多少钱,工匠要从哪里找。
的确,阿房宫可以停建,工匠木料用来造战船绰绰有余,还有骊山陵墓,他不急着死,现在建不建都没有关系,这些哪比得上拥有一支强大的海上水师!
嗯!一千艘战舰,每条船上除开舵工及其他工作人员外,应该能载全付甲胄骑卒一百人,千艘的总容量就是十万骑兵,当然,要是载的是步卒,那数量还可加两倍。
一支十万骑兵的部队,就足够驰骋任何地方了。
当然,船上除了用帆作动力以外,船两侧都要设桨,不要像他现在所乘的船这样,海上无风,就全靠船后的两支橹在摇。另外,船上要装置特大的劲弩和投石机,可以发射利箭巨石,也可以发射火箭和油弹攻击对方船只。
战船本身不只是作运兵之用,本身就应该是一个战斗利器。
还有,每艘母船至少要附十艘子船,以便没有码头的浅水沙滩,所运的部队也可以登岸。
还有……还有……
一样接一样的构想和计划,像海中波浪似的,一波接一波涌入他的脑海。
他仿佛看到自己率领着这支海上雄师,接连征服海外一处又一处的地方。每到一处,那里的人民穿着中原所见不到的奇装异服,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跪伏在地上喊〃万岁!〃他要派人教他们用秦语喊〃万岁!〃这应该是最容易不过的。
距离近的,可以纳为大秦版图建郡,一切照新收地处理,设官分职一如内地。路途太遥远的,就派遣教化人员在该处宣扬中原文化,一如现在的藩属。
这时候典客的编制太小,已经不够用,应该扩大,也许另成立一个专营海外领地地机构会更方便。
他要多找一些像任嚣这类的人才,分别镇抚各领地,用他的治番八字诀:“怀柔,优遇,教养,同化。〃来将这些地方一一转变成大秦的版图。
到时候,他的出巡不再像如今这样只限陆地和沿海,而是要乘风破万里浪,巡视一次海外领地,恐怕就得费时一年,那朝中要何人留守呢?
的确,应该是立太子的时候了!但要立谁?胡亥?他太愚蠢,无法独当一面。再说要是建立了横跨海内外的偌大帝国,他继位后会无法控制!
立扶苏,也许太过仁慈宽厚,恐怕斗不过李斯和赵高这班小人,不过没关系,他会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里就将他们带到哪里,在他的眼皮下面,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他才能要他们尽心力,而这两个人都是极有才干的,值得利用。
等到扶苏立位,当然可以让他们退休,甚至是杀了他们!
也许,太子只是留守,永远也不会继位……因为……因为……他这次战胜了海神……海神叫什么名字来着?……哦,他叫敖广……他只要战胜敖广……去除了去仙岛的障碍……他取服了〃青春之泉〃,就会长生不老!
哈,太子不再是继位者的专属称号……而是……而是留守者的尊称……太子……留守……
始皇朦胧入梦。3
始皇梦到自己徒步行走在茫茫大海上,没有船只也没有从人。他习惯了在众人拥戴下出行,环顾左右寂无一人,心上有股难以形容的孤独和寂寞。
还好,他的龙泉宝剑在腰,给了他不少的抚慰。
迎面打来的浪涛像小山,奇怪的是都没有撞击到他脸上,而是从他的脚底平滑过去。
他始终是走在怒涛奔腾的波浪间,但也一直是如履平地地向前行。
他远远看到一处海岛,很像徐巿口中形容的蓬莱仙岛,在梦中他仍记得现在时值仲冬,那岛远望去却是一片碧绿,青翠欲滴,岛中央最高的山峰没有冒烟,也是绿油油的长满丛林。
他继续往前行,仙岛越来越近,他仿佛看清了岛上的城市街道和港口,还有在上面走动的行人。
啊,一切正如徐巿所形容的,黄金、白银为宫阙,奇石铺路,珠玉嵌墙,只是周围海中看不见徐巿所说的火轮船。
大理石建筑的码头上,逐渐聚满人群,他越行越近,似乎能看清码头群众的人头。忽然他看到码头上的人都纷纷下跪。
“万岁!万岁!”
始皇大感诧异,岛上今天有贵宾来?但他环视四周,浪涛汹涌的海面上,仍然只他孤寂一人,难道说他们是在欢迎他?正在他狐疑之间,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他们在高呼:
“始皇帝万岁,功过三皇,德超五帝的秦始皇万岁!万万岁!”
群众的〃万岁〃声,盖过了海浪的声音,就像暴风雨中的雷声盖过风雨声一样。
不错,他们是在欢迎他的!
始皇高兴得难以形容,想不到不用战船,他的声威已传到了仙岛,难道说徐桃驯人先到一步?
他兴奋感动,真想不到仙岛上的人这样爱戴他,看样子,他要求点〃青春之泉〃应该没有问题!
他踏着波浪而行,越过层层波浪,有如平地。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亮起火蛇似的闪电,雷声此时又盖过了群众的〃万岁〃声和海浪声,等到雷声过去,仙岛不见了,在他前面海中不远处,一字排开大约十几个龙头人身的怪人,全都宝剑在手。
当中一个金龙头的怪人,未说话先仰天哈哈大笑,笑了很久才止笑说道:
“嬴政,你果真来了!”
始皇想起金龙应该是海神兼东海龙王敖广,他礼数周到,拱手施礼说:
“嬴政并没有入侵你领土的野心,只是想到仙岛求取一点'青春之泉'而已,为何要阻挡于我?”
你这几天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讲出来,凡人不会知道,难道孤家这个神也会不知道吗?嬴政,你太小看了神的神通了!”
始皇听他这样,明白今天不能善了,也就缓缓拔剑出鞘,只见龙泉宝剑恰似一泓秋水,在闪电中熠熠发光。始皇大声喝道:
“敖广,认得此剑?”
敖广及从人一见龙泉剑,惊吓得都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敖广更是惊呼出声:
“龙泉剑!”
“不错,〃始皇傲然地说:“天下第一名剑,专斩孽龙的龙泉宝剑!”
相传龙泉剑为黄帝所遗留,他曾用这把剑砍下蚩尤的头,而蚩尤化作一条无头赤龙飞去。
“说到孽龙,你才是将天下弄得大乱的大乌龙!〃敖广狠狠地骂道:“你不但弄乱了陆地,还想翻江倒海搞浑海洋!”
“龙泉剑下历来不斩无名之人,你我都是帝王身份,在你身边的这些孽龙又是些什么?始皇执剑喝问。
“嬴政,你真是孤陋寡闻!〃敖广说:“让孤家为你一一介绍。〃说罢敖广又是仰天一阵狂笑,笑声使得天地风云为之失色。4
敖广指着左边一个白色龙头、身穿白色锦绣龙袍的人说:这是孤的二弟西海龙王敖智!”
始皇点头为礼,因为他记得中隐老人的话,越是会咬人的狗越不会叫,斗剑时期命大喊大叫的人,全是胆怯心虚,借着骂人来壮胆,本身早就失去冷静,未出剑就输了一半。
敖广又指着右边的一个红色龙头,身穿红色龙袍的人和黄龙头黄龙袍的人说:
“这是孤的三弟南海龙王敖仁,四弟北海龙王敖信,其余全是我们的太子,担任各江河之神,用不着再介绍了。”
“父王请慢,还有孩儿要自我介绍一下。〃随着说话声从列队中走出一人。
始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小金龙,凭直觉他要比其它的龙年轻得多。
“嬴政,你还认识我吗?〃他一出来就出声怒吼。
始皇轻蔑地摇摇头。
“从来没见过。”
“我乃钱塘君是也,〃这个金色小龙说:“还说没见过,你破坏我的好事,打破数千年来的成规。”
“原来是你这条淫龙,朕正要斩你为你所害的数千女子偿命,祭祷那天你为何不敢出面,现在才仗人多势众?”
钱塘君气得满脸通红,也不请示父王,举剑就刺。
“孩儿小心,你一个人不是隐者之剑的对手!”
但他的喊叫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始皇用了一招〃指地问天〃起手势,轻巧的拨开钱塘君的剑,顺势来一招〃横扫千军〃,以剑作刀横削,一颗龙头就飞上了天,无头人身一蓬血箭喷了出来。
“我儿!〃东海龙王敖广出声痛哭。
其余龙王及龙子、龙孙皆惊呼失色。
“嬴政,你心狠手辣,不顾都是龙族的道义,今天非要你碎尸万段不可!兄弟孩儿们,不要管什么单打独斗规则,大家一起上!”
十几个龙头人身的龙王及龙子、龙孙一拥而上,将始皇围在中央,纷纷从各方面围攻,始皇使出隐者之剑中屠狗者所用的那招,群龙兵器一一被他击落丢手,最后只剩下敖广一个人剑尚在手。
群龙跳出战斗圈外,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大家全知道龙泉剑专斩孽龙的厉害。
敖广带着哭声嘶吼:
“嬴政,你杀我子,孤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始皇横剑在胸,心定气闲地笑着说:
“敖广,还有什么绝招,全都使出来好了!”
只听敖广突然一声龙啸,大海跟着翻腾起来,无数鱼、虾、蟹、龟等水族,纷纷露出水面,各拿奇形怪状的兵器,向始皇围攻上来,一时间攻得始皇手忙脚乱,顾到左方就顾不到右边。
这时候,只见东海龙王敖广一声石破天惊地长啸,像条金色长虹似地跃起,一剑直刺始皇胸前。
始皇感到一阵疼痛,胸前伤口鲜血汩汩流出,他一心慌,脚下踩空,他不再是踏凌波浪如履平地,而像是掉入悬岩,一直在往下坠落。
他耳边还听到敖广得意的大笑,说话的声音像发自空谷,满耳周围都是回音:
“嬴政!你胸部中我一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死……你就会死……哈哈……哈哈……我会随时跟着你,看你死时痛苦的样子!哈哈……哈哈……”
始皇从梦中惊醒,全身都流着冷汗,摸摸胸口,真的在隐隐作痛。
值夜近侍听到他在梦中的叫声,也连忙赶进舱来。
“陛下又做恶梦了?〃近侍关怀地问。
“嗯,没事了,你出去吧!〃始皇有点腼腆而不耐烦,就像惯于说谎的孩子又被别人视破一样。
恶梦!恶梦!他这一辈子都为恶梦所困扰!5
始皇的船队继续在海上航行,到达离琅琊不远的地方,风浪突然转?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