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瑾,何故啊”段帝突然用手遮住金酒杯口,此时此刻,四周气氛充斥诡异的宁静。
我轻轻地推开段帝的手,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满上酒,一饮而尽。美丽的笑容依旧秀色动人,“臣妾不明白,圣上所出此言。”
“琅瑾,何故啊”段帝继续拒绝,我递过去的第二杯女儿红。我微笑更尽了杯中醇酿,让不解的疑惑出现在如花笑妍上。
段帝近乎野兽的敏锐触觉。“何故死去的宓捷、生不如死的奕珩皇弟、孤独的松儿、寂寞的铁氏他们都可以恨我。可是你得到所欲之全部琅瑾,何故对我此斯怨恨啊何故”
段帝的手轻轻放在我盛妆面容上,远逝的华年已经一去不返了,多久了,多久我与段帝象这样推心置腹了,可惜,这一次竟然是最后的唱晚。因为此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人能够活着走了这朱雀宫。
“因为你的眼中,有杀气,还有怨恨。所以,我方问尔何故”原来,在这个被地狱之火薰涂的后宫,能呼风唤的我,最强的对手,不是宓捷,也不是自负聪明的铁氏皇后,而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向被我忽视了的段帝。
我的声音,从没有如此刻的恳切、真致而哀戚,并且凄厉。“还记得我十三岁的那年吗”段帝点点头,“当年,你兄长为我护驾以身殉国。”
“那时,大哥握着你的手临别托孤,请你为我找一个好归宿。你说君无戏言,你一定会给我找一个幸福的归宿。”
历历在目的往事,翻涌起我们两人内心的种种离愁痛忆,“可是,你却把年仅十三岁的我带入了后宫,这人间最华丽的地狱。”段帝深遂的眸子闪耀着被压仰的内在,他示意我接着倾诉下去,
“初入宫的三载,你我少年夫妻,恩爱无比,令我差点妄想忘记自已低微的出身,天真地幻想着与你我至爱的大理王相爱皆老。可是出访中原,你带回了高贵的汉族郡主宓捷。我就从高高的云端落入永不生的炼狱。”
我的泪,无声地落下来,一声已断别离心,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再次尽了杯中的女儿红,我越激动的亢愤,更显得宫外如死寂一般。“我尊贵的王啊,你当然无法想象一个出身低下的弃妇是如何在这跟红顶白,趋严附势的后宫度日如年的”
“在每一个静寂死水一样的夜晚,我都以锈花针去刺自己纤纤的细指。十指连心啊,我竟然一点不觉得痛。因为,生活在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的无边苦痛之中,所有知觉得变得无情的麻木”。我闭上了眼睛,神情也渐渐由激动而变平静,再睁开眼来,冷笑一声,“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是那种情景,是我每晚梦魇。”
“松儿,出世懂事后的每一天,我都给他讲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当我将所有淤积在胸中的怨气如潮水的倾倒出来时,我听到段帝,长长地叹一口气,生生地吐出三个字:“冤孽啊”接着,我觉自己眼前一黑,当我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朱雀宫前面的泞水榭亭中,火光中的朱雀宫第一次让我觉得是那样的宏伟美丽
在灵堂充满着青烟和安息浓香的空气中,我闻见了遥远年代里的那个十四岁的我身上所有美妙而伤感的气味,幽幽的女儿香和胭脂蔻丹,孤衾清泪和鸾凤相缠,宫中二十多年何其漫长,一切恍若春秋一梦,梦醒时分却早生华心境荒凉。一面疲倦的我在段帝的灵堂一侧小憩,清泪打湿了手中的素帕,这是年逾四十的西宫太后的泪,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少年嫔妃的泪了。
“太后吉祥”置在段均那一方的线眼带出来段均回大理的消息。“还有睿王妃已经怀有六甲。”
“退下吧”有了段均的血脉,好好这样,她再没有机会与松儿结缘了。
段帝段松岚:
已经驾崩的段氏帝,我英名久存的父皇,他在离开后将一片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我这新帝的皇冠之上。
关于他谜一样的死因不断地传说纷纭,有传他是酗酒猝逝的,有传他是死在我母后的鸠毒谋害的,有传他是纵欲薨于新纳的艳妃怀中,甚至于有秘传是我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
而我深深地相信:是他长期的酗酒、对宫中灵魂恐慌、时时刻刻对自己罪孽的内组合成一把致命的尖刃,我相信是父皇并非死于他手,是他对这把无形的凶器剌向自己已经死寂多时的心的。
均弟回来的时候,是我登基后第四个月的某一天。怀着欣喜或复杂的心情,站在午门前在一众子臣旁边,我与均弟真挚地热诚相拥。尽管,我们已经由兄弟变成君臣;尽管,我接到秘报:有一些乱臣忤逆谣传我轼父而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均弟弟。
对于两人深厚的兄弟情谊一直都没有变故,
“现在,将来也是。”均弟用力地点着头。是的对此,我们都深信不疑。
祭祖的太庙,只剩下我与均弟两人。在过去的数天中,我一直想找一个妥善的方法:或再选最才貌双全的女子,或恩赐想与大理联姻邻国公主,或总之把事情最终了结,然而多少有些犹豫和胆怯,虽然,我已经是大理的万万之上,有权主宰一切的帝王。
“我爱她”宫外的天际,凭空地爆一个怒雷,在那一瞬,这万钧巨力把所有都震撼了。
不知道是我的声音被雷声剥没了,还是均根本无法相信这莫名其妙的突然。
“什么皇上,臣弟请你再说一遍”
山雨欲来,风满楼。迎着狂舞的来风,我的声音更响亮和坚定了,“娄甄在太子选妃前,我两人已经是相识相交知己,心心相许。无奈,恩选之时父皇认为她会色乱后宫,平白无故横刀断爱”
“够了”均弟的面色如纸般苍白,眼目欲裂。
“均弟,皇兄会补偿的,无论是哪家德才兼备的绝丽闺秀,还是高贵邻国公主”
“够了我说够了她是我的王妃,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她永远都是我的”均的声音,声响如磬,直透耳鼓,此刻,我听不见声音,也不能思想。
只见均弟摇晃晃地破门冲出了太庙,在被风吹得开合的殿门之隙中,我看到,暴风雨终于天崩地裂地爆了。
睿王妃娄甄:
抚摸着日渐隆起已经快有七个月身孕的腹部,孩子轻轻又踢了我一脚,吓到一旁边侍候的小蛮,因为她也正把手放在了圆圆的肚皮上。
“小娃娃啊,你可是小姐和王爷至爱的宝贝哦”小蛮也一面轻摇着扇子一面刹似老练地安抚着胎儿的情绪。
我微笑,闭上眼,贪婪地汲取这一刻的安稳和甜蜜。在心中,我与孩子默默说着话:“娘亲会好好的爱惜你的,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虽然,我不爱你的父王”
提到爱,这个字,我的心中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想示所震慑了。我的心不是意属于松岚的吗当两个挣扎的念头长期地在拉锯着时,在我日夜冀盼着可以自由梦回到沈园岁月时,在我下意识地抗拒均深情时,在他的冷酷霸道横行让我窒息时,在面对着他绝望后对我侵犯时,其实,爱这个字在我内心已经问过自己千百遍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
但是,我怀有了身孕,一个孩子,一个鲜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