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小路绕到太和殿后门,幸好自幼深受父母庭训,跃身从内堂的窗户得入。
当我从屏风后,更衣,步出时。
几乎,琅淑妃,她面上,所有持宠的骄傲、凌人的气度倾刻间,化作残垣、断瓦。一如,一场才起锣鼓的华戏,方唱罢,就,急急地落幕。
何苦,何必。
我每前一步,她就每狼狈地倒跄数步。
她的身体,微微地战栗,惊、恨、怨、疑交杂着,扭曲着那曾经盛气的绝色容颜。
一面激动,一面悲哀。
“咚”
琅懿,一时脚软失力屈膝而跪。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在此种情势下第一次给我行了个大礼。
“琅淑妃,请平身。本宫不怪你了。何事如斯焦急,要面见本宫”
看着她惊若寒蝉,看着她失落的无助。
我想起了自己的入宫三年的过往,不忍心,扶着了她。
商穆,来不及,急急地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不要放虎归山。
“皇上,明天早朝就会与群臣商议册臣妾之子段鼎为太子,臣妾怕皇后娘娘你难堪,特来劝之请罪。现见皇后娘娘气息如常,臣妾放心了。臣妾告退。”
果然,琅懿,马上回恢了一脸的霸道。
一心纵蛇反被蛇噬。
看着琅懿气焰的嚣张,持势的狂莽。
我抑压着久时的心火,难以平之。
在她即将,就步出太和殿之际,我笑声地唤停了琅懿,
“琅淑妃,请留步。”
“皇后娘娘,何事”
琅懿欣喜之意,盛极形于色。
“敢问琅淑妃,可曾听闻汉武帝的钩弋夫人之事”
段帝段彦:
“皇上,请臣妾作主,商穆,那贱人实在欺人太甚了。”
琅懿的哭闹,打断了我的忆思。
她,哭述所有自己受的委屈,只要一提到商穆,她每每都声哭俱下。
“皇后问臣妾,可曾听闻汉武帝的钩弋夫人之事臣妾当然未有听闻汉人异事。商穆更是说什么望臣妾不要成为钩弋妃子小心不得善终,虽臣妾不懂,那贱人一定不怀好意存心诅咒”
钩弋夫人
汉史有载:钩弋夫人,本姓赵,河间人。是年,武帝巡狩经过时,听人言当地有奇女,便召之。
原来,奇女子才貌两全,但奇就奇在一双握成拳状的玉手,从未舒展过。
蓬门始今为君开,当年,汉武帝好奇地触及此双手时,奇迹出现了,双手伸开,其内竟然是一对玉钩。
于是成就了一段传奇的帝妃缘,赵氏因被册为仅次于皇后的婕妤,人称钩弋夫人。赵氏因“奇”,而被汉武帝所幸,不久所生皇子刘弗陵,即后来的昭帝。
汉武帝为了不想再让太后临朝事件的生,于是“立其子先杀其母”。
真想不到,这皇后身边的商穆是如此博闻,连汉武帝的钩弋夫人也知道。
对于商穆,我的好奇,更是油然而生。
“好了好了朕一定会替淑妃讨回公道的。你产后刚愈要小心保重身体,先回未央宫休养吧”
将琅懿送出玄武殿后,我轻声吩咐兆福,
“移驾,皇后的太和殿。”
降兆福,没带任一宫人,我,悄然地,第一次来到太和殿。
未到太和殿的正堂,兆福已经替一声不响地示退了所有无关的闲杂宫人、宦官。
但,当我再往内室走的时,一女官人步出迎来。
她一见我,立即激动地下跪行礼。
“微臣商穆,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借着殿外明明之月色和正堂灿然的宫灯,我看清了,下跪之人,商穆。
什么她是商穆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眼前人年约二十有六,虽然也是个标致丽人,但,我可以坚决地肯定,她,绝非沈园的那个美丽偶遇。
带着疑惑、失望,不知不觉,我独自一人步入了,内室。
舒服的松木薰香逸漫着此处,合着明隐的烛光,一片安然平静的氤氛。
近窗旁,架立了一个半透明的绢纱画屏。画屏的另一侧,有一人正在提笔作绘。
是凤栖梧,是一幅凤栖梧。
栩栩如生的神禽,正在梳翅眷桐栖梧。
看到那人时,我,心跳没几近停滞了。
是她,沈园之遇,就是她。
她的美丽,是从灵魂深处溢出来的美丽,是令人过目后终生难忘的美丽。
她也停下来了,与我,四目相撞,良久良久。
那华丽之服仪、闪烁的头饰,令我终于,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就是这太和殿的女主人,铁氏皇太后选立的东宫,我大婚三年从未素面的妻,
“我你”
一时,我失措,也没所适从。
慌乱间,手触及,颈上的玉坠。
袅袅升燃的松薰中,顷刻间,我所有好奇、希望、炽诚,瓦解坍塌。死水一样宁静地太和殿,听到的,只有,我狠狠地呼吸、重重的喘息。
因为,我手所摸到的玉坠,是惨死于铁氏皇后剑下的母亲所遗之物。
皇后侗秋水:
默默地,相顾相对,时光停滞了,几欲令人窒息死寂回荡着四壁。
他鹰隼般的眼眸,沉静、深幽、孤寂,如一泓寒潭。
失望、痛苦成瞳中凝铸成一种复杂,冰雕的薄唇紧紧的抿着,形成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线。
而,我却出奇地,能读懂过中的内容:仇恨、失落。
心底,牵起一丝丝怜悯的涟漪。
“为什么”
他的声音,经过痛苦的嘶咬,黯然且沙哑。他颤抖的身影,好像一只不甘心受伤的,野兽。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是商穆啊”
他,浑身剧烈地震撼着,重重的喘息。
“啪”的一声,
他将一物,狠狠地掷在地上。
空气弥留着绝望的味道,及,他夺出而去的回响。
拾起,他扔在起的,腰牌。
上面,工整地嵌刻着两个字:商穆。
我,颊上滑过一阵沁凉,手指触之,才知,泪曾经无声地落下。
脑海只是不断地重现,他离开前最后的神情,恨恨地看了我一眼,紧紧地闭上双目,眼角挤出无奈,用力吸了一气,转身,拂袖而去。
正殿的宫人全都,匍匐在地,浑身颤栗,跪送着他们盛怒离去的君王。
抚摸着腰牌上的刻字,我无力地跌坐在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