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正殿的宫人全都,匍匐在地,浑身颤栗,跪送着他们盛怒离去的君王。
抚摸着腰牌上的刻字,我无力地跌坐在,太和殿,大红的凤龙地毯上,良久良久地。
半旬后的一夜,月色明静。
这夜,雕花彩漆的格子窗半开半掩着,月亮的光线透过丝帘穿过入来,洒了一地的柔和,微风掠过时,蝉翼般窗纱随风舞动着忽明忽暗的清冷。
躺在凤塌上,我辗转而卧,无法入睡。
起身,来到窗前,又是一阵夜侵的凉风,我的手上又了一片飘落的梧桐。它冷冷地置于我的掌中,好似一颗孤独无助的心。
“呵”
我自已淡淡地傻笑了一下,原来,希望,竟然比不上手中的梧桐叶,至少,它的生命也曾经绿过。
于是一股哀戚的情愫却上心头。
此刻,大殿正堂传来一阵,人声吵杂。
“皇上驾到”
“嘣”的一声,寝宫被人用力地撞开了。
皎洁的月色之下,门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倒影。
他,酗醉地,步履蹒跚而来。
他还是紧抿着嘴唇,一步一步吃力地缓缓步近我。
我来到八仙桌前,酌了一杯雪雾茶,双手奉去,真诚地。看着他那满布着血丝的眼睛,写着叫人不得不心疼的憔悴。
一股恻然的怜悯,酸酸地令我动容,颤颤地举着手指,轻轻地,替他拭去,嘴角遗余的茶水。
一声不响,接过凉茶,一尽之。
在放下杯子的一瞬,我,他,再次,四目相撞,毫无躲避的余地。
迎着那一阵一阵直逼而近的炽热,我,凝视着,他。
一时间,没有了思绪,只是本能地听到狂跃不止的,心跳。
没法,移动半步,没法,表于言语。只觉,面炎暖,红晕烧上耳根,我慢慢地垂下了头,听着他越来,越急促,越沉重,越清淅的,呼吸声越来近。
他,急步靠前,下侧身,将我抱起入怀中
第三章栖梧第三节拨云见日
段帝段彦:
琅懿的哭声响:
“皇上,莫非,过往恩爱都被你抛于脑后了吗可怜的鼎儿啊都是娘亲害了你”
皇祖母犀利的眼神,那带着慈夹着严的质问:
“孙儿,如今羽翅丰了,再也不需要本宫这将朽之身了是吧”
“皇上,请三思啊西宫皇太后是国家之栋,且百行以孝为先啊”
文官,在琅戚的怂恿竟然,或称病罢朝,或默之不言,或联名上奏。
武将,则以铁氏为根,高唱着反调。
“琅家独断朝野,莫视军情。皇上,边关战火已经势如破竹了。”
痛,头像被无数的虫子噬食着一样,裂痛着、凌迟着。
连日,我都被多个声音,包围着,如一层一层坚固的桎梏,无法呼吸。
“牝鸡司晨,这是寻常人家的道理,我又岂不懂啊。以太后为的琅家之心,路人皆知。”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在狂澜中,竟然是如此的渺小,轻微。
召来段宸,他不紧不慢地道,
“皇上,有没有读过晏子春秋中的社鼠篇社鼠是藏于宗庙正梁中的鼠患。不除之则危害宗祠,除之就可能地动天摇难以残存”
段宸影射之意昭然若揭。
社鼠者,琅家。琅家外戚,已经是乔木的丝萝早与我血肉相附抵死交缠。
除非有必然的把掌,否则,结局,只会是,玉石俱焚。
绝望,什么是绝望
又什么算是真正的绝望
盛怒,令我拒绝,并憎恨去,照镜。
因为,一些年长的宫人时常讨好地说,我与父皇的相似,一样是文质彬彬,一样是雍容华度。而父皇,才正是我所最讨厌的人。
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给我的可笑的血肉之源。
“告诉朕,出路在何方难道,还要继续做那温顺的儡傀儿”
一个真正的皇者,就必须坚强地挣脱开,所有所有的囚笼。
“其实,答案,早在皇上的心中。只是,皇上,不愿意去开启吧了”
“不绝不她是铁家的人,她是轼杀了我的母后的铁氏爪牙。”
是的,段宸,说的没有错。
出路,就是:段氏与铁家缔盟,联纵去付琅家。可是,每每看到,不,就算是想到,她的芙蓉般的美丽,泣血残死的母亲就会如影随形地。
“白驹过隙,往者已去,后宫之争本来就是深不可测的渊冥。对于铁后丧子随即疯狂,怒杀木妃此事,臣弟只想说十个字。”
我的声音有些不与置否,
“说吧”
“太顺意成章,太水到渠成”
我看见少年持重的段宸,自信而又谦谨的眼神,闪着睿智的光辉。
我醉了,在无奈的纷争中,一塌糊涂地;在进退的维谷内,举步艰巨的。
我醉了,我知道,只有,借着酒醉的乱意,借着图强等诸如此类冠冕堂皇,其实一切都不过是掩耳盗铃的藉口。
我醉了,才有勇气,有勇气,来到,太和殿。
我醉了。
如果说,第一次偶遇,我是被她出空灵的绝色所倾倒。那么,第二次的出其不意,她横溢无遗的才情吸引着我所有的思绪。
我醉了,因为第三次的相见,我真真正正地,因为她细腻善解的温柔。
她彻底地,征服了一个十八岁的帝王,征服了他所有的情窦。
那么近,我,与,她之间离咫尺。
那么近,彼此能感觉得到,对方,炽炽的,急促的,呼吸。
我将她,抱起一拥入怀。
唇,轻轻的印在刘海飘隐的额头,我,诧异于,自己小心翼翼的温柔。
四目,再次相迎,在她的晶莹的一双秋水,我,看到了,一个男子,一个男子的真正伟岸。
俯下头,颤抖着去尝,那片最动人的花瓣。
可是,灯被熄去的一瞬。
“彦儿,彦儿啊”
是母亲,是母亲的凄惨哀唤。
顿然,飞溅迸出的鲜血,闪着寒光的宝刃,惊慌失措尖叫着的宫人,梦靥的记忆随着黑夜的潮水,一浪一浪地。
我的吻,欲望,情愫,骤然都死与止水。
没有停下来,直至,回到玄武殿,足狂奔令我气喘斗牛。
在宿积的仇恨面前,所有努力,竟,都是无能为力的。
没有将亲眼目睹的记忆,停止,或抹去。
事隔多年,我经常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曾经:拂晓洒在碧如茵的草地,我承欢于父皇母妃的膝下。
幼稚的我溺宠在天伦之乐,母妃一颦一笑都是温暖的阳光。
那个倚在母亲怀中酣然入梦的孩子,睡得是多么的甜,笑得是那么的灿烂。
夜来风,又将宫树吹得纱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