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隋三麻子别看长相丑,为人倒也厚道,村人便觉得让他戴这样一顶帽子委实不合适,可又是不可更改的。 不管是自愿还是强迫,毕竟做过那事,也就躲不过这一劫去。
开过批斗会,天还没透黑,村里大食堂的“忆苦思甜”饭还没做好。楚爷磨蹭到最后,敞着大衫,径直来到李二姐家。
刚进院门,只见李有根正蹲在屋门槛旁吸着烟袋锅。有根的烟袋锅跟楚爷的不同。楚爷的细而长,铜制的烟锅磨的锃亮,烟嘴处据说是玉石打磨的;而有根的则是塑制的,只有烟斗装烟的地方一层铁片,烟杆呈弧形。
“来啦楚爷,”只这一句,就又不再言语,挪到一边,给楚爷倒出空地来。
楚爷从有根的烟箔箩里装上一锅烟,和有根对吸着,瞬间,两人周围便烟雾缭绕。一只小花猫估计受不了这刺激,“喵呜”一声跳到猪圈的围墙上,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恰在此时,毓秀和春妮嘻嘻哈哈笑着跑进来。毓秀轻轻叫了一声“楚爷”便要进屋,楚爷叫住了她。
“娃子,”楚爷轻叹一声,“楚爷知道你苦啊”他“吧嗒”一口烟,呛得连咳几声。
“楚爷明白你的心思,可咱这里穷,没什么好条件。你呢,来这里也没个说话的人。楚爷想啦,给你找个做伴的。”楚爷停了一下,“不知姑娘有这个意思不”
楚爷的话让毓秀云里雾里的。做伴什么人跟我做伴还没等她问,楚爷又开口了。
“最近上面又下了知青的名额,我跟主任说了,再来个女的,这样你也有个伴儿。”
毓秀明白了楚爷的意图,咬紧嘴唇,忍住没让泪水落下来,重重地点点头。
“没旁的事啦,”楚爷在风门上嗑掉烟灰,立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姑娘别灰心,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毓秀似懂非懂,直到楚爷走到大门口了,才急赶两步。
“楚爷有空再来玩。”
“谢谢姑娘。”楚爷乐哈哈地回了一个笑脸,迈出大门槛,烟布袋在他屁股后面左摇右摆。
送走楚爷,毓秀和春妮来到逼仄的小套间。经过两个女孩子精心收拾,房间散出勃勃生机。春妮从从母亲的旧衣料中找出一块钉在靠床的墙上,二姐也特意把家里唯一的长条桌搬过来,上面摆放着毓秀的一排书,还有一些春妮的课本。所有的杂乱什物也早已清理干净。由于那只可爱的小花猫不时来巡视,老鼠们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姐姐真能干,把家拾掇的像闺房。”春妮翻弄着一本叫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已经黄的旧书,一边用逗弄的眼神对着毓秀。
“本来就是闺房嘛,”毓秀夺过书,掖到床铺一角,“小孩子家家的,看这样的书也不怕中了邪。”
“嘻,”春妮把毓秀放倒床上,故意胳肢她,闹的毓秀满床打滚。
“你个坏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边说边抓过一把扫床用的条帚,春妮笑着跑了。
春妮一走,毓秀便又对着镜子呆。
才一个月的时间,皮肤已经晒黑了,不再像城里人。 农人们的生活是快乐的,但这样简陋而又肮脏的条件,让她无法忍受。她更怀念在家的日子,不但有爸爸、妈妈,还有那么多的玩伴。在这里,春妮虽也是好姑娘,可生活环境造成了很难有共同的语言和生活习惯。
毓秀不想埋怨什么,毕竟,二姐待自己像家人一样,这使她很宽心。爸爸、妈妈知道她的一切吗这么长时间,只出过一封信,还不能确定爸爸、妈妈能不能看到。想到这儿,她又有些沮丧。人生该是什么样儿的呢
正茫无头绪地想着,窗外“咣啷”一声,惊得她从床上弹了起来。
第六章忆苦饭
毓秀刚跳下床,春妮一头撞到她怀里,一边“嘻嘻”地笑个不了,一边咕哝:“毓秀姐快看去,笑死人了。”
毓秀打断她的话,问:“刚刚弄着什么,叮噹乱响”
春妮大口呼着气:“妹妹春玲放学回来了呢,说是一块吃忆苦饭去,冷不丁把洗脸盆打翻在地,弄了一裙子的水,在生闷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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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走到院子里,果见春玲阴着脸站在屋檐下,搪瓷洗脸盆翻扣在地,小花猫蹲在一旁“喵喵”地叫个不停。
毓秀拉过春玲的手。
“春玲妹妹,怎么不高兴啦。瞧,姐姐给你买的什么”
春玲见是毓秀,立即绽开天真的笑脸。
“也没什么,春妮姐姐坏,故意欺负我,把我的裙子打湿了。”
“先换下来,一会就晾干了。”毓秀牵着春玲进到二姐的房间,一会,二人出来,春玲已换了一身土灰色但干净利落的学生装。
毓秀让春玲闭上眼,春玲故意眯缝起来,瞅着毓秀走进小套间,一会又倒背手出来。
“睁开眼睛”毓秀一声长腔,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
“哇,”春玲惊呼起来,“谢谢姐姐。”
“什么罕物,我也瞧瞧。”听到动静的春妮跑过来,见妹妹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铅笔盒。
“这是姐姐送给我的。”春妮说着,就要上来抢,毓秀一把拦住她。“这哪里是你的你的还在屋里呢。”
姊妹三个正嚷嚷,二姐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大步走来。“还逗呢,人家都开饭啦。”
毓秀不明白“开饭”的意思,但也知道,一定是吃“忆苦饭”了,不然,这么晚了,二姐还没动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