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第四十章先手为强
燕子岭上，洪宣娇听了胡大妹的禀报，方知岭上没有水源，左右无计之下，只得召集各军头领前来商议。 提供
片刻之后，三名女营旅帅和两名童子兵头领到来，三名女营旅帅之中，除了胡大妹还有两女也都是广西首义便跟随左右的姐妹，一个是太平天国左掌朝议卢贤拔的妻子胡九妹，另一个是天国骁将陈宗扬的妻子谢满妹。两名童子兵的头领一个是陈丕成，另一个则是广西桂平人谭绍光。
洪宣娇坐在一块大石之上，见五人到齐后，招呼五人也同坐石块之上，秀眉微蹙道：“胡大姐适才巡山发现山头上没有水源，如今清妖听凭辱骂也不来攻山，定是想待我们断水之后不战自败，我找大家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如今该如何是好。”
“西王娘，怕他邓妖头作甚既然山上没有水源，那就趁我们冲杀下山去，我们童子兵在前面护着你们女兵，有我们这些女子汉在，你们不用怕的。”稚嫩的童音传来，洪宣娇一看，说话的人是年仅十三岁的谭绍光，这谭绍光和陈丕成一样，在童子兵中善战是出了名的，而且胆子很大，每战都是冲在前面。
谢满妹手握绣春刀柄，笑意浓浓的看着谭绍光道：“哟，谭小鱼头，才多大点就女子汉了让姐姐看看长胡子没好要保护我们”
谭绍光的口唇之间只要些细细的绒毛并没有胡子，被谢满妹一阵取笑涨红了脸，嗫嚅的就说不出话来，他素常喜欢吃鱼，大家都唤他小鱼头。
胡大妹拉着谭绍光的手笑道：“别看小鱼头如今还小，未来啊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女子汉，绍光仔说的没错，现下我们还有随身携带的食水，当饱食一顿后，趁着锐气杀破重围，过了洞井铺便是长沙地界了，那边有西王殿下兵马接应，越早包围越好。”
胡九妹也点头道：“是啊，西王娘，趁着大家伙还有水喝就杀下山去，总比在山上坐以待毙的好。”这胡九妹是拜上帝教的老人，在女营之中声望仅次于洪宣娇，早年萧朝贵托天兄下凡之时，就曾今借天兄之口说过“男学冯云山、女学胡九妹”的话，还随口吟唱了“天父上主皇上帝所题胡九妹诗”一首，“妇人看见胡井水，久记喧嚣正煲茶。山凫大小树无贱，红花一朵在人家。”
这首诗也不知道大字不识几个的萧朝贵从哪里搞来的，而且诗文极为粗浅，但连萧朝贵都不得不费尽心思找诗来褒扬胡九妹，足见胡九妹在女子之中的声望。
见胡九妹也赞成抢先包围，洪宣娇不再迟疑，手握腰间的鸳鸯刀站起身道：“好，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待会儿饱食一顿，找跟随山上的百姓问明途径，等天亮之后包围出去但在包围之前，我们先要攻打山下的清妖，以作疑兵。”洪宣娇所说的疑兵之计乃是太平军退兵之时习用的战法，天国退兵；每以进为退；必连日出队打仗不息；反进几十里或几里；逼近敌营下寨；使敌不肄；其实布置缜密；一夜已安全撤离。当撤离时；必在城内、寨内留瞽目残疾多人击宣扬角；城墙、土墙成立草人；或立木椿；上顶竹帽；白天篇插旌旗；夜间虚张灯火。敌人常常被迷惑；甚至曾经撤离几天还不知道。佚名独秀峰题壁三十首有两句讽刺桂林守城的清朝将帅道：“绝妙敌人渡江去；诸公独在枕头眠。”这个战法倒是老长毛都知道的。
陈丕成嚯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西王娘，我现下就引兵冲杀下山去。”
洪宣娇素手一扬止住道：“不必近身接仗，我们火器众多，胡九妹、陈丕成、谭绍光你们带领五百人下山，以刀枪为前卫，火枪、火炮居后，抢进清妖近前对轰火器，假设清妖来攻，便冉冉退回，让清妖不知我军真假。其他人等在山上疗养生息，预备今夜包围的物事”众人一同大声领命，各自预备去了。
过不多时，燕子岭上，数百女兵和童子兵杀下山来，在清军阵势前两百余步处停住，只以火枪、火炮向清军开战，其他人马便就地掘土垒壕，却不上前近身搏杀。
隔着两百余步很多火枪的铅子出去之后都是四处乱飞，根本毫无准头可言，甚至有力尽而坠者，但两门百斤铜炮却还是有些要挟。
清军这边于阵前多备土垒防备太平军枪炮，同时也用枪炮回击，但清军的火器还不如太平军多，气势上就先输了一分，更兼太平军据高临下，清军就完全落在下风了。
两边阵势之上火光硝烟大作，枪炮声大作不止，又各自摇旗呼吁、擂鼓助威，打得好不繁华，但却根本没死伤多少人。
邓绍良在一处土堆之上举着单筒镜远望，皱眉不已的问左右道：“这些大脚蛮婆唱的是哪一出戏码要说她们知道了山上无水，就该趁着锐气未消之时拼死包围，但现下却只用火器与我激射，空费药子、力气，是何道理”
一名千总拱手道：“协台大人，不如让标下引兵上去一探真假”
邓绍良渐渐摇摇头，猛然间哈哈笑道：“原来这些大脚蛮婆是想以火器逞威，让吾军沉不住气，诱惑我等攻山，诸公不必理会她们，让各军兵勇守住要隘道路便可，不许妄动”
一场火器的激射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停了上去，但太平军曾经在半山腰掘出一条壕沟，垒出一道土垒来，其上锦旗漫漫，偶然还会打上几炮、放上几枪，但清军就是沉住气不去理会。
邓绍良正在营帐中用晚饭之时，派出的侦骑前往，为首的把总气急败坏的进帐禀报道：“大人，标下巡哨北路，林间道边多见有刁民窥探，标下五骑上前拿问，那些刁民居然怀藏利刃，标下麾下兵勇皆遇害，只标下一人回来。”
邓绍良哦了一声怒道：“不用问，这些刁民一定是长沙出来的长毛探子，他们有多少人”
那把总道：“总有一、二十人，虽然个个都是凶悍之辈，但都是有辫子的，不像是长毛顽贼啊。”
邓绍良斥道：“懵懂，本地天地会乱党不少，这些乱贼早就和长毛暗通曲款了，你快些点起军中马队前去追逐，务必悉数擒拿剿尽”那把总急忙转身去了，邓绍良军中只要一百人的马队，当下那把总点起五十余骑前去追逐。
天色渐渐暗了上去，天上繁星如画，洪宣娇勉强咽下粗糙的干粮，低头看了看浩渺的天际，一颗心却怎样也静不上去，就要出发包围了，此战是吉是凶没人知道，脑海中却总会浮现起从前那血淋淋的画面，虽然这些场面本人没有亲身阅历过，但就像梦魇普通怎样都挥之不去。
“西王娘，喝口水吧。”陈丕成的声响传来，洪宣娇回过神来，只见陈丕成眼中满是崇敬之色，粗糙、乌黑的手上握着个牛皮水袋，洪宣娇接过水袋却没喝：“水还够喝么”
陈丕成答道：“这顿喝完就没了，现下还是够的。”
洪宣娇将牛皮水袋送回去道：“你收着吧，待会儿包围之时，说不定会有兄弟姐妹受伤，留给他们喝吧，我不渴。”见陈丕成还要说话，洪宣娇俏脸一板道：“你又不听我话了”
陈丕成缩了缩头，似乎真的不敢违拗洪宣娇的话，只得收起了水袋，洪宣娇见他面色不豫，问道：“怎样了是不是姐姐我的话说重了”
陈丕成盘腿席地而坐，摇摇头道：“西王娘你说的话都有道理，是我自个儿错了。只是我想起叔父他也老是骂我，但就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想着憋气。”
洪宣娇悄然一笑道：“陈承瑢只要你一个侄子，他骂你自然是为你好了。”
陈丕成撅着嘴道：“才不是呢，上次我和谭绍光他们想去求西王带我们一同出征长沙的，先遇到李总制阻拦，前面又被叔父一顿臭骂，叔父他骂我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什么的，但就是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跟西王出征。”
“李总制”洪宣娇奇道：“是不是李开芳”陈丕成点点头。
洪宣娇单手支颐问道：“李开芳和你们怎样说的”
陈丕成道：“李总制说我们童子兵在桂林之战损伤颇重，说什么要我们留下给前军留些好苗子。”
洪宣娇秀目一亮，沉吟道：“李总制对你们也是好意，一直奔袭长沙是很风险的。你叔父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他只要你这么一个侄子啊。”
陈丕成摇摇头道：“我们入了太平，就没想过什么安危，只需杀清妖，死后就能上天狱了，有什么好怕的”
洪宣娇怔怔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拍拍陈丕成的肩头道：“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你去前面的土垒预备吧，就要包围了，让前面的兄弟姐妹枪炮打密些。”
陈丕成还是没能弄明白，只得抓着头若有所思的先去了。
洪宣娇望着陈丕成走远，暗自轻叹道：“原来李开芳、陈承瑢都知道有人要对西王殿下不利，看来天国的内讧不是定都天京之后才会发生，早在长沙之战时就有王杀王之事了。本来以为西王会战死长沙城下，却想不到长沙会被西王攻下，难道真是由于我的到来，带来的蝴蝶效应可姐姐我似乎没做什么会影响长沙之战的事啊，真到了长沙姐姐我该如何面对那西王呢真要和他做夫妻吗真是荒唐，相对不行，姐姐我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第四十一章山腰夜战
夜幕来临大地，燕子岭半山腰太平军的前沿军阵上，枪炮声陡然密集了起来，前阵清军立刻飞报邓绍良。得报后邓绍良便即飞马到了前阵观看，只见太平军的前沿垒壕之上，火把密密层层不知几何，其间锦旗、人影绰绰繁多，喊杀声、鼓声震天，火枪、火炮矢石如雨而下。
邓绍良倒抽一口凉气谓左右道：“上山的大脚蛮婆定是想趁夜包围，传令下去全军警戒，严守下山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