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止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拉着一脸惊愕不定的温醉墨匆匆离开。音弥追随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可现在也只能听他的了。
傅凌止把温醉墨拽到长廊深处,把她一把甩到墙上,有力的双臂固定住她的双手,温醉墨因为他的力气而吃痛,又因为身体不好而愈发苍白了脸蛋。
“听你爷爷你最近身体很不好,”傅凌止面无表情,“五年了,那颗肾恐怕熬不下去了,很快你就要重新回到五年前做透析的日子,为什么即使这样了你还要玩玩音弥玩白木海你就不能想想你自己的身体吗还是你就打算这么耍心机到死小醉,我现在没心思管你,也不想管你。”
温醉墨凄清一笑,“我就是知道你不想管我了,所以我才非要在你面前折腾出点是是非非,让你能看见我,韦胤也说他是为我而来,可我不能再承受他的消失,他能和我聊天,能和我做爱,他是真实存在的,可有时候他就是那么消失了一下,然后再出现。凌止,你回到我身边吧,我总感觉我命不长了,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你再对我像五年前那么好吧,我会幸福的死去。”
“你明明知道不可能我有我的生活,我有音弥,我有小年,他好不容易才挺过来你别老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呵,”温醉墨淡淡哂笑,“那个病秧子我诅咒他永远都是三岁小孩的身体,永远长不大一年一年逐渐坏死的器官我诅咒他”
话好没说完,傅凌止一脸铁青,面色漠寒地捂住她的嘴,差点把她捂到窒息,他低沉却无限阴森的声音传来,“温醉墨你疯了是不是你还胡说八道住嘴怎么从蓝君汝房间里拿的项链和钻石戒指,你就怎么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再他妈废话,老子把你拖到大厅,让你全家我全家都知道你在陷害音弥看你臊不臊”
温醉墨湿了眼眶,却笑得妩媚极了,“她从傅凌止双臂围城的圈圈里钻出来,冷眼看着他,“若是以前我这么耍薄音弥,你只会装作不知道你果然变了”
“不是我变了是我以前完完全全的是个傻子以为顺着你宠着你你就会改邪归正,是我太高估你你不是因为没人疼没人爱才变得这么扭曲,你是天生就满脑子的坏心思”
“哦你说我陷害我就真陷害了啊,证据呢”温醉墨心想傅凌止总不可能在时不时有佣人经过的地方搜她的身吧,大晚上的,人还以为在这偷情呢
可傅凌止却是寡淡地撇了撇嘴,垂落的左手缓缓升起,手里的55卡钻石项链,vancleef&arpels钻石戒指在夜灯下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差点把温醉墨的眼睛刺瞎。
他是什么时候弄到的明明她记得自己为了防备还把东西塞进了风衣里面的口袋啊
傅凌止轮廓漠然,眼神寒气冲天,“你以为我当真就那么点本事很多事情不是我没辙,是我懒得和你追根究底罢了”
“傅凌止,你明摆着屈打成招”
傅凌止不理会她的激将,手里的项链在温醉墨眼前摇来晃去,温醉墨伸手要抢,他就提高一个弧度,让她抢不到,“说吧,是你乖乖把它们原璧归赵呢还是让我把你和你的赃物统统甩到他们面前,好让你爷爷你哥哥享受我们全家人的眼色你爷爷一生清高,刚正不阿,你想想吧,到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
温醉墨一凝,半句话也挤不出来,傅凌止若是狠绝起来,她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梗着脖子压着声音,“给我我去还,我去还可以了吧没想到你对我都这么狠心你丫敢这么欺负我,你看我日后怎么讨回来”
傅凌止把东西扔到她手里,声音很低,不太干脆,面容有些沉郁,“是你从头到尾欺人太甚凡事不要太过就算祸害遗千年,千年之后呢小醉,你心里怨气太重。你应该把你的怨念发泄到该受的人身上,不该牵扯无辜。”
最后那句话傅凌止说的含糊不清,可温醉墨却猛然间变得像霜打了的茄子,灵魂消失了,只剩下她瘦削的一具空壳。
傅凌止刚转身,温牧凉一袭长款风衣,临风玉树,文质翩翩的站在那里,离他只有几步远,因为逆光,他看不到他的具体表情,只依稀能扫到他微微挑着的眉。
156心机之深
他没有搭理他的兴致,几步走回去,经过他身边,温牧凉往左一移,身子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傅凌止稳稳地站定,踌躇再三,还是张开了嘴,“她最近很不正常,想必你比我更加能感觉到,她说韦胤回来了,还和他同床共枕了,她的性格也比以前更加乖张了。我点到为止,希望你做个尽责的哥哥,你爷爷年纪大了,不要让他太操心。”
温牧凉撇嘴,黑色条纹衬衣领口处的蝴蝶翡翠在夜灯下折射这绮丽的微光。
他的声音儒雅韵致,“我怎么觉着傅军长在我面前活脱脱一副长辈的样子,颐指气使该说你是天生的操劳命,还是不该管的闲事也要瞎管小醉她是我妹妹,你若弄不清楚你对她的感情,我劝你最好离她远点五年前你就该有这个觉悟anyway,你现在的遭遇也挺惨的,儿子生病,妻子还进不了手术室,好像北京军区副参谋长的竞选也不怎么顺利吧知道为什么祸不单行吗因为你闲事管太多。”
傅凌止从温牧凉的话里听出了几个重点,其中之一就是北京军区副参谋长一职与他无缘的原因,恐怕这其中少不了他温牧凉背后捅刀子。
但是温牧凉以为他不知道那件事,以为自己做的瞒天过海天衣无缝,要不是为了不让小醉崩溃,为了确认韦胤到底是生是死之前不打草惊蛇,他早就全盘托出,让温牧凉似无葬身之地了如果没有韦胤那封信,他至今还会在温牧凉设的局子里钻不出来他们所有人都是
温牧凉的心机之深,简直无人能及,瞒了整整五年,直到前不久才被他找到蛛丝马迹,等他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的时候,温牧凉的心思让饶是什么都见过的他也觉得胆战心惊他万万没想到,温牧凉这么和他作对竟然是为了
“总之我话说到这里,小醉的病情就掌握在你手上了,她自己完全没意识到她现在的状态,你们好自为之。”傅凌止撇下一句场面话,匆匆离开。
温牧凉盯着他高瘦俊挺的背影,眼神越来越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凌止回到偏厅的时候,音弥和白木海还老老实实坐着,一言不发,温醉墨已经回来了。傅凌止走到蓝君汝面前,“嫂子,我建议你再仔仔细细检查一下你的房间,在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就先发制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蓝君汝双手叉腰,高亢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打转,尖锐又刺耳,“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在确认他偷东西之前我一定死仔仔细细饭查看过现场的,就像吴妈说的那样,橱柜里混乱不堪,唯独那两样东西不见了凌止,就算你是行止的弟弟,我也不能包庇纵容姑息养奸那两样东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想你也清楚”
傅凌止不管她言之凿凿,只握拳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嫂嫂,你还是再去检查一遍的好,免得误会了好人”
蓝君汝见谷舒晚有默认的意思,就使了个眼色,吴妈赶紧跑上楼,五分钟后,一脸惊悚的吴妈就差怀里端着两个做个精致的盒子下楼,盒子里安安静静的躺着她的宝贝项链宝贝钻石戒指,一屋子人都张大了嘴,默默。
蓝君汝瞠目结舌,脑子转不过来,不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朝傅凌止,眼里带着显见的怒意,可纵然是吃了亏她也没办法在谷舒晚面前翻身,这事儿本来就敏感,牵扯到了薄音弥的生父,是她打包票向谷舒晚保证过,谷舒晚才答应她替她讨回公道,可现在怎么看都是她生了歪心思无理取闹了。
谷舒晚面子上挂不住,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音弥见好就收,与傅凌止对视一眼,拉着白木海站起来,“妈妈,医生只允许小年出来三个小时,我得带他回医院了,另外,我父亲的事您不用放在心上,误会解除了就好。”
谷舒晚赶紧顺着台阶爬下来,好言好语,亲昵地握着音弥的手,拍了拍,“好孩子,是妈妈错怪你和你父亲了,我在这里道歉,那行,你们快回吧。有空要带着亲家来坐坐啊。”
直到傅凌止和音弥他们离开,蓝君汝脸上都是红一阵黑一阵的,好不精彩。
温醉墨兴趣索然地撇撇嘴,心想原以为能接着这次机会好好整整薄音弥,可没想到傅凌止竟然那么快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真不好玩不过只要她还活着就有的是机会何况她手里还有一个终极筹码呢,等薄音弥伤心欲绝无力回天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完美地将她彻底打败,将这五年来自己所受的屈辱加倍讨回来,让她也变成自己这幅人不人鬼不贵的样子
车里。
傅凌止坐在前座,音弥抱着小年和白木海坐在后面,音弥思索了半天还是偏头,“你真没偷吧”
白木海有些难堪跟多的是难过,他刚要张嘴,前座傅凌止的声音稳稳的传过来,“阿弥,怎么说话的”
音弥吐吐舌头,可根据她对白木海的了解,他委实让她信任不起来,但是那时候白木海一步都没离开,就算偷了也没机会还回去,那么
“傅凌止,你肯定知道是谁想要陷害我的,说吧。”
音弥把脑袋凑过去,傅凌止不耐烦地把她推回去,“小年还睡觉呢,你悄点儿。”
“不是你妹妹就是温醉墨,我猜的方向没错吧可你妹妹全程没说一句话,看她那脸色也不像始作俑者,倒是温醉墨,一个劲儿的在你妈面前掀我的老底”
“弥弥,你说的温醉墨就是个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姑娘吗”白木海突然问她。
音弥点点头,“怎么了”
白木海的面色凝重起来。
157不对劲
“就是她给我指的路,我当时还觉着她人挺好的,不过等我按照她指的地方找过去的时候,那周围并没有单独的卫生间,那是一间卧房。我进去的时候门就是开的。”
音弥思忖,然后两眼一亮,“我就说是她嘛这种憋足的歪心思也只有她想得出来亏得我婆婆我嫂子还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傅凌止啊,是你逼着她把那两样东西还回去的吧你终究还是顾及她的面子想了这么个比较妥善方法。”
傅凌止看着前方巨大的黑暗,一声不吭。是,他不想撕破脸,让小醉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那对她来说残忍了些。
过了几天,音弥的假期到了,被院长从急诊室调回原来的位置,这些天她时不时就去观摩室看同事们做手术,自己也越来越多次的回手术室转悠,从刚开始的站着不能动到后来能进行几个简单的手术,再到今天,她又要开始和手术室打交道了,这期间的治疗方案都是肖黎川为定制的,显而易见的,效果不错。
肖黎川这人也真真是谦谦君子,音弥对他有很大改观,他每次听完她倒苦水,还体贴的为她递纸巾,端茶倒水,有时候甚至能能借半个肩膀给她用。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小年的病虽然没见好,可也并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傅凌止和她齐力同心。
就在音弥几乎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她迎来的却是
一大早,音弥就接到负责急诊室的住院总廖碧的紧急传呼,她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所有医生排成一排,连外科主任也大驾光临,五分钟后集体去急诊室外守着,外科主任说有一例很特殊的病人要送过来。。
音弥摩拳擦掌,她太久没接到让她兴奋的病人了,小年有傅凌止和柳妈守着,有赵大夫看着,她不用操心,可以放心地工作了
“这位病人是pdr,多处刺伤,头破血流,特警会一直跟着他,手铐脚铐都不能卸下,注意你们的注射器,刀和针,我不想出意外。”主任看了看时间,“他到了。尽量低调,速战速决,治好了赶紧送走。”
音弥跟着大队医生来到急诊室门外,迎面驶过来一辆救护车,门一开,救护人员简单的讲解了一下患者基本情况,音弥手忙脚乱地帮忙拖住推车,跟在人群后面。
她皱了眉头,这位患者的脸及脖子简直惨不忍睹,旁边有位年轻的住院医生悄悄问她,“薄医生,什么是pdr”
音弥面无表情,“在押死刑犯。”
那医生一怵,变了脸色。音弥倒是无所谓,当医生这么多年,更奇怪的患者她都见过,她的职责是尽力抢救治愈病人,至于其他的,她不管。
可她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病人,会在她往后不长不短的一段职业生涯中添上怎样的一笔,她也不知道,这个在押死刑犯竟然会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患者被推倒抢救室,可他竟然还清醒着,手上脚上都带着铐子,为了方便翻身,特警暂时允许解开他的一只手铐一只脚铐。
“这位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旁边的住院医生怯怯的做笔录,偷偷看着这位年约六十出头的老人。
“我姓梁,梁建东,你的声音很性感”犯人微笑着,虽然很痛,可他一副变态的样子,眼睛四处乱瞄,瞄到音弥的时候,双眼放光,“美女啊唔痛。”
音弥没时间理他,对护士吩咐道,“我们需要外伤全套设备”
“美女,我不想麻烦你,可是我的我的腿快要疼死了”姓梁的犯人尖叫着对音弥说。
音弥皱眉,打了十单位吗啡,他还这么疼的话,“给他颈椎和胸椎拍片子先生,我们会治好您的。”
犯人笑了笑,“五天后我就行刑了,能再最后来一趟医院,享受一点人性化的服务,不枉此行。”
音弥一愣,没说话,检查到最后片子显示,有个尖锐的东西刺进了他的脊椎,梁建东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声音传来,“牙刷,是牙刷,他们把牙刷偷偷磨尖,直到可以刺入身体的程度”
音弥恍然大悟。
“我会瘫痪吗,美女医生哈哈,我五天后就要行死刑了,但是如果我瘫痪了,或许就能延后行刑期限,你能让我变成一个瘫痪的人吗”
音弥面无表情,还是惯常用语,“梁先生,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治好你的病。”
等到一切忙完的时候,音弥有时间松口气,回到病房,傅凌止坐在床边看杂志,小年在和柳妈玩的不亦乐乎。
傅凌止见她捶腰顿足的,赶紧起来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怎么了第一天上班就累到了吗”他轻轻地给她揉着手腕。
音弥笑笑,“有个在押死刑犯被多出刺伤,还有人把牙刷刺到了他的脊椎,目前情况基本还算稳定,下午我得给他做手术了。”
傅凌止眉毛一挑,“那是活该。”
“我不管他活不活该,我的职责就是把病人尽快治好,然后送走而已。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部队”
傅凌止刚要说话,手机响了,“妈,您有什么事吗”
“什么”
音弥看他脸色都变了,倏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也跟着起身。
傅凌止挂了电话,神色冷峻,那是音弥从没见过的狠绝,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拉到门外,“你刚说的那个脊椎上插着牙刷的死刑犯现在在哪儿”
“在重症监护室啊,怎么了”
“快带我去快点”他的声音大得把她吓了一跳,音弥还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看他的脸色,还是闭嘴的好。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变得像个暴力狂神情还那么不对劲
158在押死刑犯
音弥把傅凌止带到重症监护病房,隔着玻璃门,傅凌止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往里面扫视,直到目光触及病床上隆起的一块,再也不动。
他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然后转头对音弥说,“这个死刑犯我要亲自监视。音弥,你们神经外科不是精英荟萃吗换个医生来跟,你去跟别的病人或者照顾好小年。”
音弥最讨厌他一意孤行不过她的意愿,有什么内情他完全可以向她说明白的,“他从急诊室进门开始就是我的病人,牙刷刺入脊椎这种伤患我还没见过,他是难得一见的病例。”
傅凌止皱眉,没什么心情地敷衍,“你在这其中会把事情变得很敏感,况且,我妈我爷爷他们绝不会同意的,我更是”
“他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告诉我的,难道我在你眼里还是外人吗”音弥质问他。
傅凌止眉目深邃,目光暗沉,他的脸色变得很不正常,冲音弥怒斥,“胡说这种死几万次都不够赎罪的混蛋怎么会和我们有关系”
音弥迷了眼睛,从他过分愤怒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他好像是着急着故意撇清关系,还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不管怎么样,一个死刑犯能令他那么生气,让谷舒晚打电话给他,这事情怎么看都不正常。可是越不正常,她越要弄明白
“我们不是说好以诚相待吗阿止,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告诉我的我也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音弥抬头,目光灼灼。
傅凌止被她看得一阵心烦,修长的手支在下巴,俊脸上有深浅不明的哀伤和痛意,他的声音很沉,“阿弥,世界上永远没有最丑恶最变态的事,只有更丑恶更变态的事,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反正这个死刑犯,你从今往后不要接靠近半步”
音弥深深地看着他,却见他用那种她很陌生的目光扫视玻璃门里面的死刑犯,那是一种愤怒到无边无际,却又含着深深痛楚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傅凌止就算权力再大也大步到她头上,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她,等把病患脊椎里的牙刷取出来,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嘱咐护士和住院医生仔细严密地观察死刑病患之后,音弥才往小年的病房走,刚要进门,赵大夫叫住了她。
音弥发誓,她最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赵大夫此刻脸上的那种表情,当医生那么多年,每次通知家属病情恶化的时候,她也一定是这种表情。悲痛,伤心,附带复杂的目光。
音弥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刚回到身体里的精气神一下就消失掉了,剩下她一句疲惫不堪的躯体,她是那么恐惧,每次每次都是坏消息。
“赵大夫,什么情况,您直说吧,我撑得住。”
赵大夫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拿出手里的检查结果和片子,“小家伙种种好起来的迹象恐怕又是烟雾弹,上次的手术确实成功切除了他部分溃烂的肠子,可今天的肝功能检查并不乐观,十二指肠那里有阴影,可能已经发生病变,只是这速度快得实在让人咂舌。我就是来问问你,还要用我制定的疗程方案吗老实说,我自己也没信心了,看诊看了这么多年,做了一万多次手术,可这次是你的儿子,我也”
音弥深深掩面,然后颤抖着摇摇头,声音哽咽,“赵大夫,请不要这么说,小年能活到现在都是您的功劳,也多亏了你,他才有能够去幼稚园,而不是从生下来就躺在病床上。不管怎么说,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记得。我赞成保守疗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相信,这是最适合小年的治疗方法。照您说的情况,他是不是又得动手术了”说到最后,音弥已是泣不成声,“他才做完手术不到三周,我真的担心他身体承受不住,我的儿子啊”
赵大夫拍拍她的肩膀,也是叹气,“这几天严密监护,每天隔一段时间测试他的肝功能,拍片子检查十二指肠病变的情况,薄医生,既然你知道情况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是医生,应当理智。”
音弥擦掉眼泪,红着眼睛点点头,可牙齿还是在颤抖。老天爷,要她怎么才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呢她不会让她的小年孤孤单单的走,她不允许,她就是拼死也要救活他啊那是她的心肝,心肝没了,她还能活吗
去洗手间用冷水敷了脸,差不多消了肿音弥才走回去,到病房门外她勉强换上一副笑容,“小年,乖儿子妈妈来了。”
小年正在听柳妈讲故事,现在是晚上八点正是他入睡的时间,一看到音弥过来他眼睛都亮了。
“麻麻终于来了,小年等了麻麻一天哦。”小小的脑袋上面光光的,参差不齐的毛发呈现出一股病态的黄,软软的像鸭绒。
音弥走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摸着他柔软的发只觉得很踏实,“宝贝有没有乖乖吃药打针想不想妈妈呀”
“想,麻麻不来,小年好无聊,不过我吃了很多很多药,今天的药被护士阿姨施了魔法哦,一点都不苦,我全都吃下去了,一颗都没有吐出来。”
音弥难过地凝视他,他总是太懂事,明明那些中成药那么苦,他的喉咙太小,每次吃药都会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药一遇水就化,化了就更加苦,难以吞咽,就是她可能也吃不下,她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四岁多的孩子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她只知道,每次他小脸上洋溢着很勉强还要装作很开心的笑容面对她,和她讲起这些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插进了数根针,密密麻麻的痛。
她又忍不住要落泪,暗暗责备自己最近真是够多愁善感的,赶紧转身把眼泪憋回去,然后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哄他入睡。
柳妈也湿着眼眶走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159隐情
等小年入睡,柳妈拉着她走到门口,一脸难色,“少奶奶您就说句实话,小少爷的病情到底怎么样我每天看他逼着自己吃药,逼着自己打针输液,尤其是你在的时候还不敢大声喊疼,有时候他还会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说不疼,不疼的,我这心坎就跟插了刀子似的难受,他还那么小呀,怎么受得了”
说到这里,柳妈啜泣起来,音弥被她这么一闹也跟着红了眼睛,“小少爷实在太可怜了,我斗胆提一句,若是病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会越来越坏,少奶奶,您可不可以让他回家,高高兴兴过完剩下的日子,也好过时时刻刻躺在医院,整天被迫吃那么多药,打那么多针啊,你瞅瞅他的小手背,根本没有完好的地方了,都是针孔,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音弥转身不着痕迹地抹掉眼泪,再回头,目光已是一片坚硬,“柳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我也知道小年的病情不乐观,今天赵大夫还给我看了片子,他恐怕又得动手术了,可是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即使看起来是我在折磨他,逼着他治疗,但是柳妈,我可以这么和您说,要是他没了,我是活不下去的”
柳妈一震,“呸呸呸少奶奶您说什么丧气话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您照顾您和小少爷直到我死的那天我们同心协力,我就偏不信邪了,如今科技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音弥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柳妈,我爱小年,很爱很爱。”
柳妈愣神,这句话的分量有多大,她听得很明白。
九点半,音弥收到紧急传呼,往重症监护室跑过去,姓梁的犯人情况很不乐观,加了十单位的吗啡,还是一直叫疼,傅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警服,配枪拿警棒和另外两名特警站在玻璃门外。
音弥推着梁建东出来,傅凌止拦住她,眉头紧蹙,面无表情,“你们主任已经联系另一名医生了,这个死刑犯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在我面前没有死刑犯,只有不同严重程度的患者,那个医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再拖下去他肯定得瘫痪。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
傅凌止面色一变,音弥以为他踌躇了,可实际上傅凌止确实是犹豫了,但他绝不是往好的那方面想,他要这个姓梁的混蛋永世不得超生,一定要当着他的面被处决,他决不允许他死在医院这么神圣的地方,那简直是玷污了医院
傅凌止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中的梁建东,松了手,但怒气还是没见少,“进手术室吧。”
音弥刚要走,傅凌止拉住她,面色怪异,“阿弥,一定要把他整活,不能让他瘫痪了”
她蹙眉,他的表情绝对不是好心好意希望一个患者被救活,相反的,那种恨在他惯常面瘫的脸上表现得很明显,音弥点头,直觉里,这个梁建东和傅家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要不就是更深的隐情。
手术很成功,牙刷成功取出来,病人没有瘫痪,梁建东被戴上手铐脚铐,重新推入重症监护室,音弥摘穿着灰蓝色的手术服揉着额头出来,傅凌止走过去,边拿着电话边问她,“怎么样没瘫痪吧”
“没有,手术挺成功的,但他的脑部受伤也挺严重的,治疗过程还很繁琐。”
傅凌止把她的话对着手机重复了一遍,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冰山似的表情并没有缓解,“是,我知道了。妈妈,您就算睡不着也要早点睡,现在都凌晨三点了,您的身子熬不住的。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们再执着她也回不来。”
他讲完电话也坐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说,音弥看他的表情,还是没问出口。她枕在他肩上,想着总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她是怎么一回事。她最在乎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这件事带给他的影响太深,从知道梁建东进医院开始,他太过专注,精神高度紧张,恐怕到现在还没吃饭船说